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饲养男魅魔指南[西幻]   作者:娘宫   晋江VIP2023-9-26完结   总书评数:473 当前被收藏数:1586 营养液数:1145 文章积分:28,380,232    文案:   柏莎从地城回来,决心告别过往的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她不可否认,她对那位神明仍然念念不忘。   祂占有了她,却弃她而去,祂的情人无数,而她却只有祂。   柏莎决心改变,决心将这份愤怒发泄在他人的身上。   柏莎:迦南,今天来我的房间。   迦南:老师,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吗?   柏莎:当然。   在很久之后,柏莎见到了她那位乖巧学徒的真身。   其名魅魔的存在,双臂缠上她的腰间。   迦南嘲弄她:老师,你对这些一无所知。   迦南离开故乡,是为了逃避魅魔的命运。   他拒绝变得像同族一样成为欲望的奴隶。   也拒绝魅惑、取悦、讨好他人。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   但凡事总有意外。   一个神明追妻HZC,绿茶魅魔上位的故事。   【直球行动派年上·人类柏莎x乖巧禁欲绿茶年下·魅魔迦南】   1.男主是迦南,上位剧情占比高,HZC剧情占比小,本质男女主贴贴甜文   2.不SC警告:女非,男主是,男二非   3.本文又名《在魅魔身旁班门弄斧的一百种方法》、《肉食系男女主互装草食系为哪般》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莎 ┃ 配角:迦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魅魔面前班门弄斧的百种方法   立意:爱是互相的真诚   ? 第1章 知名的柏莎   ◎柏莎的脑袋里登时嗡嗡作响,地城,那实在是一个让每个人类魔法师都觉得头痛的地方。◎   现在是下午四点,在巴拉德魔法学院的后花园中,学生们正在静享下午茶的悠闲时光。   他们欢快地交谈近来的课程,在饮茶的间隙,用他们新学会的魔法为彼此增添乐趣。   他们所施展的尽是一些最初级的漂浮或者闪光魔法,但他们的脸上依然洋溢出一种年轻人独有的自信和朝气。   就在这场美好的下午茶兼交流会持续了十分钟时,一组三人构成的队伍风风火火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步伐之快,几乎就要掀起一片灰尘。   这番动静惊动了在场的所有学生,他们好奇的目光尾随着那几人而去,只见那三个打搅了茶会的人,既无歉意,也无放慢脚步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北面的方向而去,没多久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就犹如是这春日下午的一场匆忙插曲。   诚然他们的来去都很仓促,还是有学生认出了他们中领头的那个蓝色头发的女人是谁。   “那是埃莉卡老师吧?自然魔法学的?”某个学生问道。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助理老师。”另一个学生回,他恰巧是自然魔法学的学生,“埃莉卡老师目前在辅助柏莎教授给我们上课。”   “啊,柏莎教授,我听说过她的事。”   “我知道,你听说的肯定是关于她和……”   ……   窸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埃莉卡的脚步不停,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不喜欢人们谈论起柏莎,总将她和他联系在一起,明明就算没有那场轰动全国的恋情,柏莎本人也有很多值得被讨论的地方。   比如说,她的魔法天赋,她对待教学的严谨态度,以及她——   埃莉卡的思绪在这时急停。她忽而想起,现在不是夸奖柏莎的时候,相反她此刻对于那位理应被她称作为“老师”的女人正怀有一肚子的怨气。   今天下午的会议,本该代表自然魔法学参加会议的柏莎不知所踪,校长阿德勒先生立刻将责问的目光抛向自己。   当时,埃莉卡按住额头,心底盘旋了数十个借口,每一个都完美无缺、充满新意,绝对叫人找不出破绽,然而不幸的是,当她从这些借口中剔除那些已为柏莎使用过的后,她发现已所剩无几。   最终,慌忙之下,她交付了“柏莎生病了”这样一个老套又不具有说服力的借口。   万幸的是,阿德勒校长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只是告诉她,要尽快将会议的内容传达给柏莎。   因而,会议一结束,埃莉卡便带着她的两位实习助理,一路从会议大楼穿过花园小径,直朝柏莎的所在地而去。   现在,停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主体白色、运用了古典的建筑设计,在墙面上装饰了很多雕纹的巍峨大楼。   这座大楼总共有十层高,是学院专门为师生准备的住宿楼,学生们住在朝南的一侧,老师们则住在背面朝北的另一侧。   埃莉卡从大楼左侧开放的走廊穿行到建筑的背面,接着她引领两位实习助理走进住宿楼,朝阶梯的方向走去。   柏莎的房间在五楼的九号房,埃莉卡对这个数字熟稔无比,以至于她无需抬头确认楼层、门牌号,也能精准地来到那个房间的门前。   很快,他们到了门前,两位实习助理中个子较高的一位向前一步,扣响了房门。   门被叩击了三下,但屋内毫无反应,他错愕地收回手,回头望向埃莉卡。   埃莉卡挥手,“退后。”   实习助理听见指令,听话地退到埃莉卡的身后,下一秒,他和另一位助理一起观摩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他们的上级埃莉卡女士,面朝大门,将右腿高高勾起。   在极短的他们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一记响亮的“砰”声就已响彻在了整条五楼的走廊中,再接着,他们面前的大门缓缓向里打开。   没错,埃莉卡一脚踹开了门。她此刻正将腿收回,若无其事地独自向房内走去。   这是一间装潢华丽的女士卧房,房间里随处可见藏有了主人巧思的精致摆件,独角兽、山羊少女、粉色犀牛等,但埃莉卡无暇顾及这些,她步伐迅速、目标明确,直朝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而去。   当她的视线越过床边洁白的帷幔,望向中央的女人时,她满腹的怨气和话语在这时向后退去了几分。   不可否认,无论埃莉卡多了解她的本性,也承认她有着足以受人称赞的美丽。   此刻,侧躺在这张床铺上的女人,膝盖弯曲,睡颜恬静,一头银色而弯曲的长发从她的头顶泻下,温柔地铺在她的周围,宛如是一道道从她身边流淌而过的河流。   这番宁静美好的画面,让人不忍打破,也令埃莉卡的动作微微停驻了会,但也只是一会。不久之后,她的眉头重又皱起,她在心底重提起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尽管如此,在她开口以前,她还是有意地放低了声音,她没有忘记学院的职介有别,更何况在遥远的过去……这位“睡美人”曾是她的老师。   老师……埃莉卡想到这个词,不禁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靠谱的老师?竟然会平白无故睡过头,错过学院的重要会议。   不,倒也不是平白无故。今天凌晨从外面将柏莎捡回学校的埃莉卡最清楚这件事,但就算是一无所知之人来到这里,也能很快察觉出端倪。   那便是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酒味。酒味,浓重的酒味,不出意外的话,这味道应该是出自城郊的那家打嗝酒馆的葡萄酒吧?柏莎钟爱那一口。   随着这份思考落下的同时,埃莉卡对她的老师进行了她今天第一次的呼唤。   “柏莎女士,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埃莉卡抬头望了眼时钟,准确地补充道,“又十分,您该起来了。”   埃莉卡的声音不大,但有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更重要的是,先前她对着门的那记猛踹,已经对床上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这声呼唤很快便起了作用,床铺中央的女人闻声手指动了动,接着是脚腕,没过多久她便半撑着床坐起。   接着,她呆坐在床上,动作迟缓,眼神放空,她的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仿佛已失去了焦点。   但熟悉柏莎的埃莉卡知道,这恰恰是说明,她开始恢复思考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埃莉卡以及门外的两位实习助理都听见这位令人尊敬的教授开口问道——   “昨晚,我喝酒了?”   这是柏莎对于自己大脑的钝痛、记忆的丧失,等一系列现状所总结分析出来的结果。   当然,还有一个更显著的原因,那就是她身上的气味。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立即感到自己的半边脸都被熏天又甘甜的酒香包围住,她陶醉地闭了下眼睛,落入到她过去的学生埃莉卡的眼中。   柏莎毫不在意,她大方地放下手臂,朝埃莉卡微笑。   “埃莉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是完全将会议忘记了是吗!   埃莉卡正要发作,却见到柏莎突然站起,只见这位教授紧皱着眉,左手按在喉咙的位置,头向下低了低。   埃莉卡脸色微变,心中大喊“不妙”,而柏莎已将她担忧的事说出了口。   “埃莉卡,我想吐。”   “……”   埃莉卡脸色铁青,她多想告诉柏莎,她的两位这个月才刚招进来的实习助理可是冲着她柏莎的名号来的!   而现在,她难道就要在这里亲自践踏他们心中伟岸、优雅的教授形象吗?   柏莎的回答大概是“是”,因为她已经弯腰,长发垂在额前,一副立刻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埃莉卡在心中咆哮,可是深深了解柏莎的她对于这件事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她扬手,令门外个子稍矮的那位实习助理将一个圆盆送到柏莎面前。   这位助理在这一刻来临前,都还不明白这个盆究竟要在今天担当何等重要的作用。   现在他知道了,却开始觉得后悔,他看着面前发丝凌乱、模样狼狈的女人,感到心底的那位完美女神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地破碎。   为了拯救柏莎在他心中的形象,他选择闭上眼睛,并开始自我催眠。   想想吧,杜克!他在心中自我呼唤道,这可是柏莎教授,就算她有些酗酒,又即将吐在自己面前,可没准就连她的呕吐物也是饱含魔力的!谁叫她是柏莎?巴拉德魔法学院最卓越的女教授……当然,曾经有过一位更加厉害的女教授,但那一位早已离开学院,成为“神”了。   在名为杜克的实习助理飘忽的思绪回归时,他睁开眼,发现他已在和那位鼎鼎大名的柏莎教授对视。   银发的美丽女性朝着他弯起眼眸,在她的那双已恢复了焦点、重拾光芒的眼睛里,他仿若感到其中透出了一种能将人看穿的魔力。   可就在他眨眼的功夫后,那种感觉又如错觉般消散了,与此同时,柏莎的双手已离开了他手持的脸盆。他低头,发现脸盆还很干净。   教授正微笑向旁边的埃莉卡说话:“吐不出。我好像已经吐过了,胃里很舒服。”   埃莉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您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将意味着,她可能将呕吐物留在了任何一个她不该留下的地方。况且,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柏莎永远忘不了,阿德勒老头为了他的茶壶而扣了她三个月薪水的事。   想到这,柏莎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唔,你说得对……”   而埃莉卡对于这件事,则有着更加具象、不安的猜测,她认为有些事必须得让柏莎知道。   埃莉卡谨慎地将两位实习助理支走,等到确认房内无其他人后,她这才神情严肃地看向柏莎。   埃莉卡:“我想您需要知道,我今天早晨是在哪里找到的您。”   柏莎摊手,“愿闻其详。”   埃莉卡清了清喉咙,“地城。”   柏莎:“……”   地城,从埃莉卡口中说出的就只有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分量已足以让柏莎的脸色白得像个病人。   “地城?你是说……我知道的那个地城吗?”柏莎焦急地问埃莉卡。   “还能有哪个地城呢?”埃莉卡的声音很是无奈。   柏莎的脑袋里登时嗡嗡作响,地城,那实在是一个让每个人类魔法师都觉得头痛的地方。   地城最初为地精们所建,后来许多其他适应不了地表生活的魔法生物们也都搬到了那里生活。其中有幽灵、有巨鼠、有蝙蝠妖精,甚至还有早已在地表灭亡的龙族……总而言之,那里是一片生活了诸多传说级魔法生物的地界。因而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早在七十年前便将那里纳入了保护,并撺掇魔法塔制定出一系列的针对地表魔法师的律法,包括但不限于不准在非开放日进入地城、不准侵犯地城生物的财产及生命安全等。   据说曾有一位法师因为敲坏了地城的一块砖头,而被送进骷髅囚牢三个月。更有个倒霉蛋,因为不小心将地城的一只蝙蝠妖精带到外面,导致对方被暴晒而死,而被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愤怒地起|诉死|刑。当然,最终不至于以死|刑宣判,却也足以吊销那位魔法师的证件,让他终生不得再使用魔法。   假如说,柏莎也不小心做了这类事的话,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一定不会因为她是学院的教授就放过她。   诚然这层身份已为她挡下过不少灾难,她曾经便真的在醉酒后轰坏了地城门口的一块砖头,而好心的阿德勒校长为她挡下了这件事。从那天起,柏莎便暗自发誓,再也不往校长的茶壶里呕吐,也再也不靠近地城半步了。   然而,昨天晚上,她还是去了,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在那都做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预收1《堂堂耽美文女炮灰》现代   19岁这年,她发现她是耽美世界的女炮灰。   这个世界充满了帅哥,但全是弯的。   女人不是同,就是同妻,就是前女友,就是妹妹。   就算她在街上○奔也不会有男的看她一眼。   漫画,小说,游戏都是BL。要嗑一口BG就得自己造。   终于,某年某月某日,她遇到了一位路人甲帅哥,还是个直男。   女主(泪目):请和我一起!!!   女主:宣传BG吧!!!   从此成立社团,写小说,做游戏,拍微电影。   将小众XP推广向全世界——   直到某天。   她发现,他其实是直掰弯文学的男主   女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女主:你是零哎。   预收2《侦探小姐的逃亡日记》西幻   格瑞丝放弃侦探生涯的第一天,事务所接到委托。   “请帮助我吧,我的好友被杀害了。”   漂亮的青年西奥眼中闪烁泪水,并递上一袋金币说。   格瑞丝勉为其难接下任务,处理了她生涯中第一桩魔法杀人案。   后来,西奥又送来了第二、第三次委托。   格瑞丝:“你身边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西奥:“也许这就是我悲伤的命运吧。”   他又哭了。   在第N起案件被侦破后,格瑞丝邀请西奥吃饭。   格瑞丝:“我们已认识了很长时间,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   西奥脸红。   格瑞丝:“你才是凶手吧。”   西奥:“哪一起?”   格瑞丝:“每一起。”   次日,格瑞丝从西奥的生活中离开。   两年后,熟悉手法再现,异乡格瑞丝接到委托,在现场碰见西奥。   “是你杀的吗?”   “我从不杀人。”青年又开始哭泣,“或者说,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杀过人。”   他靠向格瑞丝,声音温和地同她耳语。   “格瑞丝小姐,在完美地杀死你之前,我不会再杀任何人。” 第2章 忘却的机会   ◎埃莉卡听得头昏脑涨,“您这是在挑学徒,还是在挑情人?”◎   算了,柏莎摇头,已经发生过的事再去想也没有用,反正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他们总会亲自找上门。   好消息是,埃莉卡这样告诉了她:“我想学院里应该还没有人发现,你今早在地城门口醒来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下午的会议上,没人反驳我说你生病的事。”   “……”   柏莎这才想起下午的那场被她错过的会议,她也因此明白了埃莉卡来到这的目的。   她头痛地揉着额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准备好接受阿德勒老头的叨念。   “说吧,埃莉卡,今天的会上阿德勒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关于您的事。”   “我的事?”   “校长说,该是您挑选学徒的时候了。”   学徒。听到这个词,柏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这么快?”   埃莉卡板着脸点头,回道:“五年一选,和之前一样,柏莎大人。”   但柏莎所指的是“快”并不是指“五年”,事实上,她近来一直在关注距离上一个五年具体还有几天时间。   几周前,阿德勒已私下找过她,和她聊了挑选学徒的事,并将魔法塔的意见转达给了她。   与其说那是意见,不如说是命令。   “致柏莎女士,请您务必在今年挑选一名男性作为学徒。”   限制学徒的性别,这件事简直闻所未闻,而柏莎对于这一荒谬的指令,却并非完全不知缘由。   五年前,她在最终二择一的候选中,选择了埃莉卡,淘汰掉了一名叫做昆西的男人。   那个男人因而心怀不满,向魔法塔举报说,柏莎有意偏袒女法师,已连续两次选下的学徒都是女性。   这件事确也不假,然而柏莎绝不同意昆西话中的偏袒,她对于昆西拿出的那些所谓历代学徒性别占比的证据更是觉得好笑。因为在柏莎看来,偏袒的人从不是她,而是那些有意招收男法师、让整个魔法高层都被男性占据的其他大魔法师们。正是他们,才让昆西拿出的那组数据,以男性学徒超过70%的数据打动魔法塔。   至于柏莎自己的想法,对于魔法塔来说不过是她一人的臆测,她又怎能靠这种“臆测”去说服魔法塔呢?她就连阿德勒校长也无法说服。   那位校长最终连同魔法塔一起,对她施加了压力,催促她尽快完成这次学徒的挑选。   而柏莎自从那天和校长谈话结束后,就一直在试图拖延这件事,直到阿德勒在今天下午的会议上当着所有与会人员的面将这件事说出,接着柏莎明白,她已推无可推。   “罢了,选个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柏莎自语地说道,埃莉卡听到了她的后半截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柏莎没有将昆西的事告诉埃莉卡,她知道她的这位死脑筋的学生,多半在知道后会将所有事情归到自己身上然后蒙受愧疚。   要是那样的话,就太便宜昆西了,不是吗?   但说到男人……柏莎感到自己的头痛了一刹,醉酒的最后一波钝痛向她袭去,只因她终于想起昨晚她醉酒的原因。   而其实那个原因又有什么难想到?她所有的、每一次酗酒的忧愁,几乎都和同一件事、同一个人有关。   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魔法之神拉托纳和他的学生,安静城城主和他的未来夫人,以及最后……是神明和被神明抛弃的女人。   这就是他和她之间头衔的变化,他仍然在他人口中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她则一下子变成了可怜又可笑的女人。   讽刺的是,她无法真正对那段过往一笑而过,即使她看上去很坚强,每个人都这么说,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所谓的坚强,总会在某些无名深夜被她自己的记忆打败。   接着她会搂住被子,幻想到他的体温,为之疯狂,为之呓语……再然后,她开始喝酒。   香甜的葡萄酒总能带给她短暂的慰藉,她会在朦胧的醉意里重新找回他的幻影。   她是那样将他记得真切,他说话的语调,微笑的弧度,还有他的眼睛。   拉托纳的头发是淡蓝色的,可他眼睛的蓝色竟比头发的还要浅,那样浅,就仿佛已失去了颜色,就仿佛拉托纳根本不在那,那么在那的究竟是谁?是谁在拥抱她,亲吻她,呼唤她的姓名?   柏莎。柏莎。他会这样温柔地唤她,要求她将下巴扬起,他喜欢和她对视,正如她喜欢他的眼睛一般,拉托纳说,他也爱她的眼睛。   “为什么呢,老师?”   “你的眼睛里有我在找寻的安静。”   老师喜欢安静,喜欢到给他管辖的那座魔法城市取名安静城,从前他们经常去那座城,往后,她还会不会一个人再去那座城市呢?   “柏莎,柏莎,柏莎……!”   埃莉卡呼喊了整整三次,才让银发女性眼眸中的光芒重聚回了当下。   埃莉卡只需看见她这样,便能猜出她走神的原因,“您又想起他了,对吗?”   柏莎点头。   “昨晚也是因为他吧?”   柏莎依旧点头。可她好像不是在为埃莉卡的话而点,而是在为她自己。   她自顾自地点头结束后,又自顾自地说道:“该是忘记他的时候了。”   “早该是了。”埃莉卡叹息着说。   “所以,埃莉卡,我要选一个英俊的学徒。”   “哈?”这和刚才的话题有关系吗?   “简单来说,”柏莎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我要选的这位学徒,他必须年轻、貌美、身材健硕。”   埃莉卡听得头昏脑涨,“您这是在挑学徒,还是在挑情人?”   柏莎:“我就不能同时挑吗?”   埃莉卡挑眉,“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这件事如果被阿德勒校长知道了?”   柏莎扬手,“你真是不了解那老头,他不止一次催促我赶快忘了拉托纳,去找个漂亮的男人睡一觉。”   埃莉卡:“……”你们学院高层真是好乱!   埃莉卡心中满腹吐槽,但总体而言,她并不反对柏莎的这一决定,她认为这是一个帮助她忘记拉托纳的好机会。   柏莎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在她心底还有着另一层的思虑,那就是她想要借此机会大闹一场,以此来宣泄对校长及魔法塔的不满。   一想到她招收到一位漂亮但一无是处的男学徒后,阿德勒校长会露出怎样难看的脸色,她便已禁不住提前露出笑来。   柏莎的笑容落在埃莉卡的眼中,被她理解为“迫不及待”。看来柏莎老师很期待拥有一个学徒情人嘛。   两人就这样怀着不同心思,又交谈了些其他的公事后,向对方告别。   柏莎将埃莉卡送到门口,她这才注意到形状扭曲的门把手。   “埃莉卡,你把我的门踢坏了。”   “这是我跟您学的,老师。”埃莉卡久违地用“老师”称呼了她,“对了,您从我的小助理身上读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我不喜欢的人。”柏莎蹙眉,“你知道的,‘她’。”   埃莉卡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很多人都知道,整个学院的人,甚至可能是整个圣沃尔国的人。”   “在他们眼中,我视她为情敌。”   “而事实上呢?”   柏莎露出一种苦闷的笑容,“事实上,我的情敌远远不止她一个。”   -   “拉托纳?你回来了,你没有去见她对吗?你一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对吗?”   “弗丽达,你为什么总要提起她?”   “因为她对您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是。您知道,我和她曾亲如姐妹。”   “是吗。”拉托纳从容地说,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正将他的斗篷脱下。   弗丽达从他手中接过斗篷,挂到一旁,她嘴上的话没有停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我和她曾亲密无间。”她接着刚才的话说,“后来她嫉妒我。嫉妒我拥有了您,嫉妒我通过了迷宫的考验成为了神,而她没有。”   她说完话,立刻去看了拉托纳的反应,她确认他听见了,但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过了会,拉托纳说:“你还不是神,你还只是半神。”   弗丽达的目光一滞,她认为这不是重点,但她仍然附和:“是的,我知道,像您这样的才是神。”   她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离开衣架,走向拉托纳,她热情地用嘴唇同他打了招呼。   “那么,我可以吻您了吗,我的神明?”   其实她已经吻了,但她还想要更多,拉托纳默许了,他的衣衫随着她手指的拨动落到地上,她为可以拥抱他而高兴,即使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弗丽达,她是不会嫉妒你的。”   在他们即将亲密的时候,她忽而听见他说道。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些扫兴的话?她生气了,她少有地对他发了火。   “恕我直言,我的神明,关于我和她,您又懂些什么呢?”   “我了解她。”   拉托纳就只说了这四个字,但对于弗丽达来说已经足够。   弗丽达安静了,接着拉托纳听到了一串小声的啜泣。   “你哭了。”神明的手掌按上弗丽达的脸庞,他温柔地触碰她,如水的眼眸盛满了爱意。   就仿佛刚才用言语伤害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弗丽达已习惯了被他这样对待,反复伤害,反复安慰,而这种折磨带给她的是培养出她对他更深的爱,更牢固的忍耐。   她不再哭泣,而是用撒娇的语气问神明:“您这样牵挂她,为什么不去找她,而来找我?”她等他给她一个安慰。   拉托纳满足了她:“因为我也牵挂你。”他温柔地说,并顺着言语吻住了她。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盖了下来,捂住了她的双眼。   她知道这是“亲昵”开始的标志,即使她每一次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看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男主出场(?   不要对男二抱有道德期待( 第3章 挑选的法则   ◎柏莎教授,他早已听闻过她的名字,他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帮助他。◎   高超的魔法需要有人继承。魔法塔的建立者,至高法师欧恩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然而比起家族的世代继承,欧恩更希望这种继承能以更公平的方式体现,因而他建议大魔法师们每隔几年便要招收一次学徒,以给那些出身平凡的民间魔法师们接触高等魔法的机会。   为了贯彻至高法师的这一理念,在学徒竞选的候补名单中,往往会优先列入平民出身的魔法师。   就如同流传甚广的那句戏言:一个平民一生所能得到的最大特权,就是在大魔法师的学徒竞选中。   这也是为何此刻巴拉德魔法学院的广场被外来者占满的原因,他们都是冲着柏莎教授一个月前发布的学徒竞选过来的人。纵然他们的脸上没有直接写着“外来者”,学院也从未要求学生们穿着统一服饰,但这些人朴素的打扮,以及眼波中流转的对周围的憧憬,都将他们的身份暴露。   而对于他们来说,学生们的身份岂非也是昭然若揭?这些围绕着他们的天之骄子们,拥有着他们做梦都不敢希求的一切,他们大都听闻过学院天价的学费,更清楚要想进入这里上学,不只是有钱就足够了。   这两批身份迥异的人就这样互相打量对方,而在他们二者之外,还有个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第三人在细细观察他们。   这个人就是埃莉卡,她的目光不断梭巡在两拨人群间,时而点头,时而又低头在她的本子上写下些什么。   她的这本本子,实在是就算让人偷走,也很难看懂她在写什么。譬如说,她在第三行写道“短马甲、红发、高个、脸一般、肌肉健壮,7分”,在第四行又写道“棕长袍、黑长发、脸好看、腿略短,8分”,至于她刚写下的第十一行则是“黑上衣深绿裤子、黑发、脸好看、有疤、太瘦,7分”。   在整个巴拉德魔法学院里,恐怕就只有埃莉卡,以及嘱咐她做下这件事的柏某人了解她在做什么了。   那就是完成柏莎的候补名单选择,简言之就是挑选出符合“年轻、貌美、身材健硕”这三个条件的人选。   埃莉卡本想靠自己一个个从外来者中挑选,但不久她发现了一个更快速的筛选技巧,那就是观察学生们的目光落向。   这些处世未深的学生们,比起魔力的涌动,更关注世俗的外表,正是协助她挑选人选的好帮手。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帮助下,她很快便完成了初定人选的名单,十一个人应该足够了吧?够柏莎挑的了。   就在埃莉卡这样想道,准备合上本子时,她所观察的那群学生间,忽而掀起了一场宁静的波澜。   只见刚才目光还分散在各方的学生们,突然都整齐划一地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埃莉卡也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原来他们在看的是一个新踏入学院广场的外来者,从她的方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身形笔直,肩膀优越,留着整齐干净的黑色短发,上身穿了一件点缀了深蓝装饰的褐色束腰上衣,下身搭配了同色的裤子和皮靴,在他的身后还披了一件朴素的棕色披风,当那件披风迎风扬起时,总会向外人露出一截他引人遐想的窄腰,即使看上去他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步伐稳重,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到这个人性格的可靠。   在埃莉卡已随着这背影,幻想出一张可能英俊但一定乏味的脸后,这位青年已随着转身将脸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中。   刹那间,埃莉卡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英俊?当然,青年拥有着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丽脸庞,但对于她来说,在刚才极短的时间里,率先征服她的并不是他的整张脸,而是他的眼睛。   和青年乏味的黑发不同,他眼睛的颜色是罕见的粉色,这种柔和、少女的颜色,出现在他的脸上竟毫无违和,也并不会令人觉得他的那张脸太过女子气概,就只是叫人觉得美丽,一种魅惑、危险,让人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美丽。   埃莉卡想起了传说故事里的妖精,那些漂亮的妖精们不分男女地勾引着旅人,直至将旅人们拉进陷阱,成为它们的晚餐。在埃莉卡眼中,青年就是类似妖精,或者与之相似的反派人物形象……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青年周遭正散发出一种全然正派、令人不忍亵渎的气质。   于是她只能克制住遐想,并同时抹消她心底对他的全部赞美,替换成一句最最简单的感慨:这是张能让柏莎忘记拉托纳的脸。   想到这,埃莉卡捋起袖子,露出她右手手腕上的魔法手镯。   她举起右手,念出一段影子魔法的咒语,让她眼前的青年相貌化作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留在她的本子上。   她满意地合上本子,准备去向柏莎交差。   -   迦南眨了下眼睛,人群中的影子魔法一闪而过,但依然留下了让他无法忽视的痕迹。   他知道影子魔法是种怎样的魔法,他也猜到了施法者并不具有恶意,他只是……不太喜欢被人关注。   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并非易事,在离开家的这一个月里,他已收到了不计可数向他而来的魔法,以及他人主动的攀谈。   对此,迦南总是礼貌拒绝,然后开始寻求人烟更稀少的路径,到了最后,他踏上了一条被附近的人称为亡命夜道的小径,他对于其中的危险却并无察觉,因为嗅见他气味的魔物早早便躲藏了起来。   他就这样一路安静无虞地来到了他的目的地,巴拉德魔法学院。   在这里,他再也无法躲开他人的注视,学生们狂热的目光宛如要将他的衣服扒下,他感到头痛,却又知晓,为了今后在这里的学习,他必须尽快习惯这种关注。   他已下定决心离开家,前往这里,在他达到最终目的前,他决不能退怯。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肩负了临行前姐姐们的嘱托——   “迦南,你必须尽快找到凶手,然后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姐姐们常把这种可怕的词挂在嘴边,迦南想,这可能也是他想从家中逃离的原因之一吧。   没错,逃离,就是这个词。与其说是离开,说是逃离更加恰当。迦南自小就一直祈盼能够离开故乡,在新的世界展开一段新的生活。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得到她的帮助——   柏莎教授,他早已听闻过她的名字,他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帮助他。   在进行着这些琐碎的思考时,迦南已跟随众人在广场的报名处完成登记。   报名结束后,所有人鱼贯地向学院的出口走去,路上,迦南听到身旁人的交谈,得知今天所有的简历都要先在柏莎的助理处进行一次筛选,然后才能迎来正式的竞选。   迦南听后有些担忧,他不清楚他写下的“初级魔法师Ⅱ”是否太低了些,早知如此,他应该申请一份更高阶的证书。   周围其他听了这段话的人也和迦南一样惴惴不安,大家都想知道助理的筛选标准是什么,据说往届都会明文写出,今年的招收却神神秘秘,直至最后也没有放出。   有人由此延展,谈论起其他大魔法师的学徒招聘,据说再过两个月肯特教授也要聘选学徒,他是巴拉德魔法学院元素魔法学的教授。   “真的吗?早知这样,今天我就不来了。”听见肯特教授的姓名,有人感慨,“柏莎教授还是无法和肯特教授相比。”   “毕竟是个女魔法师嘛。”   “哈,这种事可和性别无关!弗丽达大人不就很厉害吗?这是柏莎自己的问题,都说她之所以能够当上教授,离不开那个人的帮助。”   “嘘,小点声,万一传到她的耳朵里,你接下来的竞选就都完了!”   在这声提醒后,议论声小了下去,但迦南感觉到人群中对柏莎不满的情绪还未消散,即使是那些没有开口说话的人,他们的沉默也已昭显出他们的态度。   看来,今天来到这里的人中,没有几个是真心冲着柏莎来的,他们只是想要成为大魔法师的学徒,至于对方是谁都可以。   迦南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在心中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教授感到伤心,同时他的心底还有些其他的情绪,那就是惊讶。   他惊讶这些距离柏莎如此之近的人,却根本不了解柏莎。她创造出的魔法,她为整个自然魔法学作出的贡献,都足以令她担得起大魔法师的名号,而他们竟然还在质疑她教授的头衔。   诚然,迦南也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话,比如说,他们话中提到的“那个人”,他便丝毫没有头绪……谁叫他的家乡是个信息非常闭塞的地方呢?   向外行进的队伍在这时突然停下,队伍后面的人包括迦南,都好奇地向前方张望。   在他们看见什么前,尖叫声先一步抵达向他们表明了状况。   “有狼!”   与此同时,他们都听见了野狼的嚎叫声。 第4章 是和蔼女士   ◎“我想,柏莎教授,一定是位和蔼的女士。”◎   野狼的嚎叫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勇气。   但无法吓跑亟待证明自己的人。   想想看吧,他们刚离开学院,就遇到了这两匹狼,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怎么看都像是学院为我们安排的一场提前考验。”   人群中已有人这么说道,其他没有开口的人心底也在暗想同样的事,更有甚者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魔法器具,指向野狼。见一个人这么做,另一个人马上也举起了自己的手杖,生怕在这场“考试”中落后,于是一个接着一个,转眼,周围的所有人都已在举着自己的魔法器具,吟唱咒语。   唯有一人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就是迦南。他此刻望着野狼,神情严肃。   不对,这不是考验,他在心中说。他看出了这两匹狼的身上流淌了充足的魔力,即使是他也无法轻松对抗它们。   因而,他出声警戒周围人,可他说出的话语,立刻便被周遭嘈杂的吵声淹没,他伸出手想要拦住他人的手臂,也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迦南想,他必须更大声地制止他们才行,又或者他应该加入战斗,帮助他们制服野狼。   可理智在最后一刻拽住了他,他想起了和“他们”的约定。   “迦南先生,像您这样的种族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太危险,您需要配合我们隐藏身份,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送您回家了。”   迦南握紧了双手,道德和私心在他的心中斗争,他也在思考,有什么不易被发现,又可以解决这场危机的方法。   然而野狼们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思忖的时间,它们在迦南犹豫时,已果决地采取了自己的行动。它们躲开了法师们的第一轮攻击,周围这群等级至多初级魔法师Ⅳ的人,发出的攻击对它们来说就如同搔痒。   与之相对的是,它们反击的速度快到惊人,离他们最近的为首人类还未反应过来,右臂便被一只野狼张口咬下。   另一只狼则扑向了一位女性,它咬掉了女人的左小腿,向外挥击出的巨爪又抓伤了女人同伴的腹部。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一秒之间,等到周围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就只记得血。   鲜红的血溅向四周,发出比任何话语都有力的告诫,余下的幸存者再也不考虑战斗,他们落荒而逃,拿出了所有看家的本事,跳跃魔法、疾行魔法……他们没有一个去关心地上的伤员,他们已默认那些是野狼的盘中餐。   但奇怪的是,两只野狼既没有要追捕他们的意思,对于地上的三具鲜美食物也没有显出兴趣,它们只是在原地优雅踱步,直至它们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那是一位黑发的英俊青年,棕色披风随着他步伐的向前在他的身后飘扬,他一面靠近它们,一面对它们凌厉的目光回以注视,他的眼中并无怯意,甚至有一种叫人无法理解的平和。   随着距离的缩进,两匹野狼中的一个注意到青年的眼球中,正慢慢积蓄起一种更深的色彩。   它为这色彩的变幻感到诧异,青年则好似并无察觉,又或者他只是装作如此?   野狼无从得知答案,只是它终于体会到了危险所在。因为青年的气味?因为他从容的姿态?亦或者是求生的本能?   无论如何,无论是什么,在它意识到这件事时,它发现为时已晚,它的身体已不能再动弹。   是魔法,是真正的、比之前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更加强大的魔法,这种魔法已将它们囚困在地。   它的同伴也有所察觉,在原地痛苦地发出了两声呜咽。   接着,它们望向青年的圆瞳里,布满了对死的恐惧。   -   柏莎推开埃莉卡送来的候选名单,眼下,另一件事更值得她的关注。   “我听说,又有狼出没了?”   “嗯,两匹。”   “有人受伤吗?”   “三个人,一个叫亚当斯的男人失去了右臂,一个叫皮特的男人在腹部受了皮外伤,以及他的妻子菲比失去了左小腿。学院的医师及时为那两个重伤的人做了处理,他们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失去的肢体恐怕无法复原。我们联系了修道院,他们拒绝为我们提供治疗协助。”   “修道院?他们从不会愿意去帮助一个平民。”柏莎冷冷地评判道,她正起身走向房间靠墙的那面柜子,从颜色纷繁的瓶子中,挑选出橙色的一瓶,“把这个送去吧。”   埃莉卡接过柏莎递来的瓶子,她认出了这是柏莎调制的治疗药剂,具有很强的恢复和止痛效用,远比学院医师那里的药要强得多,但即便是它也不可能帮助伤员复原肢体。   哪怕是刚入门的魔法师也知道,复原魔法是受到魔法塔和修道院共同管制的魔法,作为大魔法师的柏莎也不被允许学习这种魔法。据说魔法塔和修道院还掌控了一种更加高级的治疗魔法,那种魔法甚至能让死人复生……当然,埃莉卡不认为魔法能做到那种地步,那一定只是人们编撰出来的夸张谣言。   她的思绪停在这,没有再继续深入,因为她想起来,她还有事没有说完。   “柏莎大人,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其实不在于伤员,而在于狼。”   “嗯?”   “那两匹肇事的狼被杀死了,尸体被埋葬在学院的后山,我们找到它们的时候,发现它们已被人残忍地杀害,且心脏不翼而飞。”   “就只有心脏?”   “是,柏莎大人,您有什么头绪吗?”   柏莎摇头,“听上去像是魔物干的,但我对魔物了解不多,这件事我恐怕需要去咨询罗兹教授。”   罗兹教授是学院变形学的教授。   柏莎停了停,接着又带有一种幽默的语气补充道:“又或者,等到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来逮捕我的时候,我可以在路上问他们。”   “您认真的吗?”   “不,我只是在想,都一个月也没人来找我,看来我在地城也没干什么嘛。”   “也许只是您这次运气好,”埃莉卡黑着脸说,“您可不要得意忘形了。”   柏莎朝埃莉卡做了个鬼脸,她略过这个玩笑,又将话题切到另一件事。   “埃莉卡,现在把名单拿给我吧。”   埃莉卡于是将那份学徒名单再度呈上,这份名单上详细地记载了十二个英俊男性的画像和简要介绍。   柏莎纤白的手指从画像上一一滑过,最终,她的指尖停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埃莉卡望过去,对于这个结果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叫迦南,”埃莉卡自信地介绍道,“他本人比画像还要英俊。”她已迫不及待要接受柏莎的夸奖。   但柏莎只是默念了一遍“迦南”这个名字,便将名单放下。   埃莉卡急道:“您不满意吗?”   柏莎:“男人只是好看是没有用的。他的其他方面,你有了解过吗?”   埃莉卡:“……就算您对我用这种成熟的口吻说话,我也不会忘记您只交往过拉托纳一个人的事实。我看您是害怕见到那位青年吧,您怕他太英俊、太可爱、太年轻,让您一下子就忘记了神明。即使那位神明背叛了您无数次,您也不愿背叛对他的感情,对吗?”   埃莉卡太了解她的老师,她的老师有诸多让她引以为傲、向人称赞的优点,但也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个缺点说好听点是忠诚,说难听点便是愚蠢。面对拉托纳和弗丽达的背叛,柏莎老师从未有过一刻谴责、咒骂他们的时候,她只是默默接受,然后对埃莉卡说她这是在念及旧情。   可是啊,柏莎老师,那两个人又什么时候念及过对您的旧情呢?   即使埃莉卡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柏莎也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事实上,每一个关心她的人都在想着相同的事。   比如说阿德勒校长,那位即将达到百岁的老人,就曾这么对她说过:“柏莎,你值得更好的人。需要我为你介绍几个吗?三个够不够?”   当时,柏莎笑着回答“五个也可以”,内心却在狂叫:三个?为什么要三个啊?!   柏莎不懂。但她想,她过去的恋人拉托纳应该是懂的,在他们一年前正式分开后,她听闻了他更多的风流韵事,除却和弗丽达的,还有和其他很多她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女人。   在愤怒和悲伤外,柏莎对他的背叛其实还有着一层名为佩服的感情。   她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人和人的大脑构造能有这么大的差别?拉托纳可以不断和人开展新的亲密关系,而她当初仅仅是维持和他的那一段关系,便已觉得耗尽了所有精力。   她无法对他人言明这种感觉,于是在埃莉卡的眼中,她成了个太长情的女人。   这么说也没错,但并不完全是这样……   结束了这些那些的复杂思考后,柏莎重又拿起那份名单,她端详着名为迦南的青年人的画像,突然发自肺腑地问出一句:“怎么办啊,埃莉卡,我要睡他吗?”或许比起建立情感关系,发展肉|体关系要轻松简单得多。这大概就是拉托纳的秘诀吧?   埃莉卡听不见柏莎的心声,她对此只能一脸黑线,“……您是一个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成年人。”   刚才还在为柏莎担心的埃莉卡,现在反而开始担心起那位青年的命运。   -   夜晚,迦南来到美味龙酒馆,他故乡的好友坎普在这里打工。   “恭喜你逃离了你的姐姐们。”坎普说。   迦南回以他一个无奈的微笑,“还不算。我的身体还无法‘稳定’。”   坎普无需追问,也知道他说的“稳定”是什么意思,这位红发的青年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闲散地开始下一个问题:“那么,你有开始按你的计划接触到那位教授吗?”   “我报名了她的学徒竞选,但正式的竞选还未开始。”   “你没问题的,没人比你更强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心里的那位女神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迦南皱了下眉,他不认为“女神”是个合适的、用来形容柏莎的词,他会认为“教授”、“老师”一类的词更适合。   但他还是配合谈话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坎普:“你想想看吧,这是她成为教授后第三次招收学徒,每次招收的间隔是五年,也就是说,自她当上教授后又过去了十年……你无法想象她现在都多少岁了吧?”   迦南手握拳头抵住下巴,他在心底认真地做起了算术题。   坎普看出来了,“不……我不是真让你算。”   迦南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坎普结巴了:“我就是说,她不年轻了,你懂吗?”   迦南还是不明白,“那又怎么了?”   坎普已经开始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他就知道,和这个人聊女人完全没意义。   还是说,迦南并没有把柏莎当作女人看待?   坎普好奇了,“说说看,你想象里的柏莎是个什么样的人?”   迦南认为这是个好问题,他幻想过柏莎多次,在他那距离柏莎万分遥远的故乡,他无数次地揣摩着那位教授的形象。   “我想,柏莎教授,一定是位和蔼的女士。”   “……”   坎普抿紧了嘴唇,他已经想笑了,但他忍住并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她作息规范,饮食健康,每天傍晚都会去树荫下散步,她的步伐很慢但很优雅,学生们都喜欢她,常会聚集到她的膝边,听她讲课,或者是听她说过去的故事。她有很多故事,大多是她曾亲身经历的,小部分是她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她可能会戴上一副眼镜,因为她的视力已不如从前那样清晰,可她的眼睛里仍然饱含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她也可能会需要借助工具才能走路,可她想要踏遍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地方的心一定还和从前一样热切。”   坎普深深地沉默了,刚才他还想笑,听到后面他发现迦南是认真的。   迦南是认真地将柏莎幻想成了一个老奶奶的形象。他实在好奇这一想法如果传出去,那位“老奶奶”的旧情人拉托纳会作何感想?   不过显而易见,柏莎和拉托纳的那段恋情,他的这位好友也是一无所知的。   坎普可以告诉他,但他选择不说,他想静看好戏上演。   所以,他最终只是默默将一杯啤酒送到他好友的桌上,并鼓励他说:“这杯酒我送你。祝你早日见到柏莎教授。”   作者有话说:   关于柏莎的年龄,后面会解释。   虽然女主角三四十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她确实不是。   感谢在2023-05-01 00:09:00~2023-05-03 23:5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个文八个坑。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是温柔的人   ◎不过她承认,她的心底的确为那位施法者感到了一份悸动。◎   早晨八点,柏莎少有地在这个时间就已起床,以至于埃莉卡在餐厅看见她的时候,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埃莉卡:“今天是什么日子?!”   柏莎不接话,直接步入正题:“医师通知我们过去一趟,放下你的餐刀,我们现在就出发。”   跟随柏莎多年的埃莉卡已习惯了这种说走就走的生活,此刻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面包,半句话没说地起身跟随柏莎离开。   学院医务室。   帕克医师带她们去见了那三个被野狼攻击的法师,医师脸色惨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在静等她们自己发现。   她们首先看向了皮特,这位在腹部受了皮外伤的男人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埃莉卡相信这是柏莎药水的功劳,柏莎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之处。她们紧接着看向另两名伤员,这次她们怔愣了好一会,才确认了她们所见到的人是亚当斯和菲比没错。   因为他们原本失去的右臂、左小腿,此刻已完好地长回了他们的身上。   埃莉卡对此震惊不已,三天前她来替柏莎送药水时,她还惋惜地看了几眼那两个伤员肢体残缺的部位,而现在她开始怀疑是否是她当时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她无措地看向柏莎,见到柏莎正走向亚当斯和菲比,教授的手按向那两位伤员曾经失去的肢体部位。   菲比面色绯红,“柏莎大人,是您帮我们恢复的吗?”   柏莎微笑,没有作答,她的手离开他们受伤的部位,埃莉卡注意到她转身时,脸色变得和帕克医师一样苍白。   待他们离开伤员,前往办公室,门刚一合上,柏莎的声音便亮起:“帕克,这是怎么一回事?”   帕克望向柏莎,这位白须的老者一脸无辜,他摇了摇头。   埃莉卡观察着柏莎和帕克的对视,她意识到这两个人从伤员身上得出了些她没有看出的结论,而且似乎还是很重大的结论。   柏莎焦急地在房中踱步,她手按着额头,不断将她额前的银发揉乱,她就这样来回走着,忽而笑了。   她的笑容让房间里的另两个人都看向了她,他们听见她的自语:“太不可思议了!”   埃莉卡还在困惑,而柏莎这会终于想起要给她的助理解释,她转头,神采飞扬地看向埃莉卡:“埃莉卡,你刚才都看到了吧?”   埃莉卡:“嗯,他们的肢体复原了。”   柏莎:“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埃莉卡:“难道说,是修道院默默出手了?或者说……是魔法塔的人?”她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但她刚一说完,便见到帕克医师朝着她摇了摇头。   柏莎也在摇头,但她的脸上有一种帕克没有的笑容,她就这样笑着告诉埃莉卡:“都不是!让我告诉你吧,我看得出施加在亚当斯和菲比身上的,不是受魔法塔和修道院管制的那种复原魔法,而是一种全新的魔法,一种我从未见过,我相信魔法塔也没有见过的魔法!”   埃莉卡被这话深深震惊,她扭头看向帕克医师,见到那位老人正在抹从额头上滚落的汗滴,她终于懂了帕克为什么这么紧张。   要知道,所有的魔法都必须受到塔的管制,所有在管制之外的魔法,都将被列为黑暗、邪恶的力量,施法者更是会被认定为暗之女神的信徒,而被处以极刑。   于是目睹了这种魔法存在的帕克,理应将这件事禀告给魔法塔。可问题是,禀告没有那么容易,在找到这魔法的施法者是谁之前,塔的那群人一定会将整个学院查个底朝天,到那时候学院的校长、老师、全体学生都会被卷入这场风波。   而埃莉卡也知道,如果她能想到这件事,柏莎不可能想不到,但奇异的是,那位教授此刻看上去很高兴。   帕克医师也对她的反应感到惊讶,难道说柏莎大人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将信将疑地问:“柏莎大人,这件事,您觉得我们该……?”   柏莎:“瞒下来。不要告诉任何人。”   帕克:“可如果有人问起,他们的肢体是怎么复原的?”   柏莎:“就说是他做的。”   帕克:“他?”   柏莎:“嗯,拉托纳,就说他来过。”   这实在是一个富有诱惑力的提议。的确,如果说是拉托纳做的,那位早已跨入神明的范畴,不再受到塔的管制的存在,无论使用什么魔法,都不足为奇。   更何况,人人都知晓柏莎和拉托纳的关系,对于他出现在学院里,治疗了几个来报名学徒竞选的法师的事……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大家关注的重点只会在他们的感情是否已旧情复燃上。   纵然柏莎心底清楚,这次的施法者绝不可能是拉托纳,她太了解他,如果是他释放的魔法,她一眼便能看出。   帕克也猜到了这一层,但那已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作为学院医务室的负责人,他只希望能将这件事尽量低调、稳妥地处理完。   而现在,他得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他弯腰真诚地向柏莎致谢,随后退出房间。   等到医师离开很久之后,柏莎脸上的那种笑容也还没有消退。   埃莉卡忍不住问她:“您究竟在笑什么?”   柏莎:“我在高兴,高兴出现了不受管辖的治疗魔法。”   埃莉卡犹豫着说:“可柏莎大人,即便我没有像您那样博学,我也知道,一个人使用不被管辖的魔法是多么危险的事,他就算用魔法杀了人,也将无法被塔追寻到。”   柏莎语调轻柔地反问:“难道受到管制的魔法就好了吗?我们无论使用什么魔法,都会在魔法塔那里生成记录,自从我第一天开始学习魔法起,我就觉得这真是件可怕的事。”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镯。   埃莉卡:“记录。是啊,就是记录。柏莎大人,难道您没有想过,也许受到管制的不只是魔法,就连我们的言语也都……您不担心吗?”   柏莎:“你知道吗,埃莉卡?成为教授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无论有人多憎恨我,在他们找到足以将我定罪的证据前,他们都将无法动我半分。哦,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特权,那就是拉托纳爱过我。”   埃莉卡对于柏莎的话语无可辩驳,可她还是放不下对她的担心。   “无论您的处境多安全,”埃莉卡说,“您也不该总是将您向危险的方向推去。”   “你错了,埃莉卡。”柏莎回答她,“处境越是安全的人,才越该冒险去保护那些真正处在危险中的人。”   教授就用这句话切断了埃莉卡的疑问,她不打算再让她的这位助理继续问下去。   她将话题引向那位神秘的施法者:“我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用了那个魔法。”   她又开始笑了,埃莉卡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柏莎大人,您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从前一样。”   “嗯?”   “就像是从前您和拉托纳大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您常常露出的那种笑容。”恋爱的笑容。   柏莎轻笑摇头,她只当埃莉卡说的是句玩笑话,不过她承认,她的心底的确为那位施法者感到了一份悸动。   这份悸动源自欣赏,就类似于工匠间的某种心心相惜。   她想象着那位神秘人,自语地说道:“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吧,但愿有机会可以见到他。”   作者有话说:   下章,柏莎奶奶(不是)就要和迦南见面了x 第6章 柏莎的优待   ◎他这才低下头,继续答卷,他的脸很红,为他终于见到了崇敬的教授。◎   离开医务室,她们顺路又去找了一趟罗兹教授,可惜那位变形学教授并不在自己的房间。   “罗兹教授出远门了,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他的学徒助理这样对她们说道。   于是她们只好离开,路上,埃莉卡和柏莎聊起了罗兹的事。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埃莉卡说。   “你是说出远门的事?”   “嗯,五年前,他失踪了一整年,学院里每个人都在找他,包括阿德勒校长,结果谁也没找到,最后还是某个雨夜,他自己一身泥泞地回来了。有人说,他这一年一直偷偷生活在地城,为了观察魔物们的生活习性。也有人说,他是去了遥远国度的丛林,据说那里的魔物和人类共同生活在一起。”   柏莎听着埃莉卡说这些,她抿着嘴唇笑了,她认为这两种传闻都不是很可靠。   “首先,要想在地城躲藏一年可不容易,那里的人鼻子尖得很。”   柏莎的这句话不是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因为地城有不少鼻子灵敏的兽人。   “其次呢,也早已没有什么魔物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国度了,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手伸得比你想象的要长,地城不是只在圣沃尔国的地界,从地城下面还有着通往各个国家地下城市的路径。”   埃莉卡认真地听着柏莎的这些话,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懵懂,她已跟随柏莎学习多年,但这个世界上似乎总还有着她没有触及到的一面。   比如说,现在她便不明白,“柏莎大人,如果如您所说的这样,那么罗兹教授五年前究竟是去哪了呢?”   柏莎摇头,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五年前刚好是她——   埃莉卡也想到了这件事,“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您还在迷宫里吧?五年前,是您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的时候。”   柏莎点头,继而她加快脚步地向前方走去,“我要回房间补个觉,午安,埃莉卡。”她走得那样快,就仿佛是要逃离时之迷宫这个话题。   但本来埃莉卡也不打算询问她,她知道那是一块柏莎从不让他人触及的记忆。   时之迷宫,那个被称作为九大迷宫里最简单的迷宫,柏莎却用了整整三次,耗费了12年的时间才通过。   埃莉卡时而怀疑,老师之所以会在最终的镜迷宫中落败于弗丽达,也和这个迷宫有关。   -   次日,柏莎精神饱满地叫来埃莉卡,向她宣读了新的工作任务。   “埃莉卡,该是设计考题的时候了。”   “您是说,学徒竞选的考题吗?”   “没错。我会给你些往届的题目做参考,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问你要来其他教授的考题,反正除了笔试题需要更新,其他题目完全可以照抄。”   埃莉卡在她的本子上记录下柏莎的要求。   “当然,今年的考试会有些特殊。”   埃莉卡停下记录,看向柏莎,她这才注意到教授的手上正拿着什么,她认出了那是她用影子魔法制成的画像,再往前思考一点,她认为那一定是迦南的画像。   埃莉卡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点,“您开始有些喜欢他了,对吗?”   柏莎坦诚道:“他很漂亮,如果他的真人比画像还要更漂亮的话,我想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话虽这么说,柏莎此刻看向画像的目光里却并没有太多好恶,她的目光既客观又沉静,就和她平常看见一瓶新型药剂流露出赞赏一般。也许还不如后者热烈。   她就这样一面冷淡地看着画像,一面在脑海里构想出颜色甚为浓烈的事,也正是那日她向埃莉卡提出的那个问题:我要睡他吗?   柏莎认真、严谨地思考了这件事,包括如何和他达成这个目的的每一个步骤,从劝说他做她的情人,到结束以后用金钱、或用言语安抚他……   假如她的这些遐想被埃莉卡知道了,她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助理一定会为了嘲笑她而一反常态地大笑。   埃莉卡会对她说:柏莎大人,您真正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用您的魅力去征服他。   魅力?征服?柏莎不懂这些事,因为在她唯一的那段恋情里,她才是被征服的那个。   她完全被动,完全稚嫩,甚至可说是无从选择,她那时候的生命里除了拉托纳,又还有谁呢?   而现在,有另个人徘徊在她的世界边缘,她即将成为主动的那个,她即将成为去征服的那个,而她又是否能让迦南的世界像曾经的她一样,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呢?   这种思考逐渐令柏莎觉得有趣,将自己所遭受的,报复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她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报复”。从未报复过拉托纳、弗丽达一分一秒的她,从此刻起,心中燃起了借助一位无辜青年的复仇计划。   而她计划的第一步便是——   “埃莉卡,我看过他的介绍,他只有初级魔法师Ⅱ,而其他参与竞选的有Ⅲ、甚至Ⅳ的法师,他要想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在考试中做点手脚。”   “这种事,我可做不了!”埃莉卡涨红了脸。   柏莎早已料到了她的这一反应,“好吧,”她只是明快地说,“那我亲自来。”   -   最终通过初轮筛选,来到正式竞选的人,远比想象的要多。   大家都认为这是柏莎的助理埃莉卡筛选出来的结果,事实则是由柏莎所做。   埃莉卡还对那份名单做出了不满评价:“柏莎大人,您该干脆在初轮筛选就将那些比迦南厉害的人淘汰,以免让人空欢喜。”   但柏莎拒绝,如果埃莉卡有意研究名单,就会发现这份名单之所以那么长,是因为柏莎将野狼发起攻击那天,所有报名的法师都列入了进去。   柏莎想要验证,那天杀死野狼的凶手是否就在那些法师之间。   当埃莉卡得知此事时,她凝眉反对:“柏莎大人,这些人至多才初级魔法师Ⅳ,他们怎么可能杀死那两匹狼呢?”   学院附近已不是第一次出现狼,前几次出现的时候,埃莉卡也目睹过,她看得出那不是普通的狼,而是魔狼。   柏莎也知道这件事,但她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许有人隐藏了自己的魔法实力呢?又或者,里面藏有了伪装成人类的魔物。”   埃莉卡觉得这想法真是天方夜谭,但她没有辩驳,她相信柏莎的判断。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柏莎大人,如果说杀死狼的人和那神秘的施法者是同一人呢?”   柏莎的表情就像是早已考虑过这件事,“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就没我想象的那么温柔了。”她说。   野狼们的死相据说相当凄惨,杀害它们的人不像是为了制止它们攻击而做,而像是单纯的为了屠戮的乐趣。   因而柏莎不想将凶手和施法者联系到一起,但也许问题本没有那么复杂,只需让她看一眼野狼的尸体。   每个法师的施法都有不同的习惯,就如同她可以一眼认出拉托纳留下的魔法痕迹,她只需比对伤员们身上的治疗魔法,以及野狼们身上攻击造成的痕迹……她便能判断出他们究竟是否是同一个人。   遗憾的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早已将野狼的尸体收走,他们竟然连这种事都要干涉。   于是,柏莎只好无奈地启用了现在的方法,她准备在考试当天前往考场,去亲眼见见那群法师。   -   第一轮竞选和往届一样,是笔试。   这次的试题出奇的简单,考试才进行了一半时间,已有不少人放下笔,抬起头四处张望。   这时,有几个人注意到考场角落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第一个发现这身影存在的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其他人因他的反应也跟着抬头、或是扭头转向那里。   他们立刻也变得跟第一个人一样惊讶,他们揉着眼睛,怀疑他们所见到的是错觉,直到那个人,那位大人,主动抬起手和他们打了招呼。   “柏莎教授!”这一激动的呼唤在他们心中同时无声地响起。   老实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柏莎都没有太多好感,但这不妨碍他们见到大魔法师本人时,为之激动或者亢奋。要知道,整个圣沃尔国的大魔法师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为了这场考试,他们也有“义务”去卖力讨好这位未来上司。   柏莎对于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她依然用笑容迎接他们每一个人,同时她也在观察他们身上的魔法光辉。   初级魔法师们的光辉是如此黯淡,以至于她看着整间考场趋同的光辉后,没多久便确认了这里没有一个超过初级魔法师Ⅳ的法师。   她觉得安心的同时,又在心底品尝到了失落,她本还以为今天能在这有特殊的收获呢。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的目光缓慢地移向考场中央的那位青年。   黑发的青年坐姿端正,背部挺直,刚才周遭的动静没有动摇他半分,他始终低头看着试卷。   柏莎好奇这样简单的一份卷子,有什么必要值得他钻研?还是说他就是这样认真的性格呢?   她更好奇的是,他的眼睛是否就如埃莉卡夸赞的那样漂亮?   柏莎顺应内心地向他走去,在她的步伐清晰响彻在他的身旁时,他也没有抬起头望她一眼。   反倒是她悄悄垂眸,目光从他柔顺的黑发、垂下的眼睫、以及侧颜上扫过。只是短暂的一瞥,但足以令她体会到画像无法带来的冲击。   直到她离开他,离开考场,青年的那张脸还是叫人无法忘怀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柏莎并非没有见过美丽之人,世上没有一个人会质疑拉托纳的相貌,很多人会说,正是因为他本就拥有神明般的容貌,才能成为神明。   可拉托纳的美丽和青年的终究不同,拉托纳是拥有美丽、具备美丽,而青年则更像是美丽本身。   极度肤浅,极度虚无,让人觉得爱慕他会成为一种罪过,让人深信这个人除了皮囊外便空无一物。   但空无一物,却刚好符合柏莎的期待,她本就想招一个漂亮但无能的男学徒,也算得偿所愿。   想到这,柏莎心情甚好地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考场。   迦南听见周围人在讨论柏莎教授来过的事。   但除了一位冒犯了考试的年轻女性,他不记得有其他人到来过。   那位女性在的时候,他感受到周围人抬头望她的动静,他想她或许是位富有魅力的女性,可他无法因此原谅她肆意践踏考场的庄严。   于是他执拗地直到最后也不肯抬起头看她一眼,他觉得只要看上一眼,就是对柏莎教授的背叛。   在这个甚少有人敬重教授、尊敬教授的考场中,他想至少他会坚守到最后。   但是否就是如此,他才错过了看见柏莎的机会呢?难道说,那位女性其实是和教授一同到来的吗?   迦南焦急地抬起头,向外探寻,他企盼还能捕捉到教授的背影。   这时,学院图书馆的佩格女士从考场的门前走过,这位年过五十、憨态可掬的女士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在她的身上找寻到了和蔼的气质,他任由他的目光追随她,直至她走进他看不见的拐角。   他这才低下头,继续答卷,他的脸很红,为他终于见到了崇敬的教授。 第7章 他讨厌我吗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混淆的,可她愿意纠正他:“迦南。”◎   柏莎摊开收回的试卷,她佩有手镯的右手打了个响指,手镯内晶石闪烁,立在桌子一角的那支羽毛笔跟随魔法穿过桌面,停在试卷前方,它开始批改。   “猜猜他能得多少分?”她问埃莉卡。   “这次的卷子不难,作为初级魔法师Ⅱ的他,80分总该有吧。”   “那我猜70分。”   “您看上去……很不希望他得高分啊。”埃莉卡露出不解的表情。   柏莎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摆向羽毛笔,见到那只受到操控的笔已飞速地批改完几十张试卷的分数。   她手一扬,迦南的那张便从中飞出,落到她的手上。   埃莉卡踮脚,望到那张卷子的分数,“30分?”她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怎么可以这么低啊!”   她仔细看了会卷子上错误的回答,接着更是觉得惊讶,“他竟然连驱动魔法要消耗魔晶石这种送分题都答不上来,这合理吗?他是故意的吧?”   柏莎望着卷子,神色也同埃莉卡一样困惑,她不认为会有法师不知道魔晶石。   “还有这道,”埃莉卡继续指着卷子说,“他不知道《魔法学》是谁编撰的,他学习魔法却连基恩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吗?再看这道,魔法塔是谁创立的,答案当然是至高法师欧恩……这种题,我七岁的时候就会做了。”   说完这些,埃莉卡和柏莎进行了一段对视,她们在无声的交流后达成了一个共识:他果然是故意的。   柏莎支着下巴,摇头说:“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埃莉卡:“也许是他看出了您的企图?”   柏莎:“我有那么明显吗?”   埃莉卡:“您去考场的时候,盯着他看了很久吧?”   并没有。柏莎在心底反驳,可她当时确实为他的美丽惊叹了数秒,或许她那时候真的看呆了也说不定。   她想不起来了。“算了,”柏莎挥手,“先让他过了这一轮吧,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成为我的学徒,第二轮考试他应该会自己放弃。”   “然后,您也要放弃他了吗?”   “不然呢,难道我要对他强取豪夺吗?”   “也不是不可以。”埃莉卡回忆着她房间的那些书籍,面无表情地评价道,“我爱看。”   -   第二场竞选是魔法的实践考核。   学院C区的广场上,工作人员圈定出一块范围作为考试场地,在场地的终点处设有了一排靶子。   显而易见,这场考试的主题是射靶,那些靶子将会是一会考生们攻击的目标。   考生们可以选用任何魔法,只要能让自己的魔法抵达距离出发点二十米外的靶子即可。   但如果妄想用射箭等物理方法来攻击的话,那些射出去的物理道具将最终被靶外设置的那圈特殊屏障拦下,唯有魔法才能穿过屏障。   在考场的不远处,柏莎和埃莉卡正在观察这些考生,埃莉卡从中发现了迦南的身影,她指给柏莎看。   柏莎也正在看他,她点头,微笑道:“太好了,他来了,这下我为他准备的‘魔法’也能用上了。”   埃莉卡:“您做了什么?”   柏莎:“我在他的位置上设置了一圈魔法气流,只要他的魔法不是朝地面发射,就一定可以击中靶心。”   埃莉卡:“您不怕这件事被魔法塔发现吗?”   柏莎眨了下眼睛,“悄悄告诉你,有不被发现的使用魔法的方式。”   “好吧。”埃莉卡摇头,她正直的内心很难容纳下教授所干的这些“卑鄙事”。   “欧恩法师想要的公平,就这样被您玷污了。”她直率地说道。   “是吗。”面对埃莉卡目无尊长的尖刻评价,柏莎不在乎地应道。   对她而言,这场竞选的公平早在一开始就被魔法塔自己的人玷污了。   无论如何,不久之后,她就将如他们所愿地招收下一名漂亮的男学徒。   -   第二场考试就要开始,迦南却还在思考上场考试的事。   那份题目冗杂的试卷,他几乎有一半的题目都没有答出。   他也在那天才终于意识到,他关于人类的知识究竟是有多么匮乏。   姐姐们常说,迦南,就算你去了外面的世界,你也会马上灰溜溜地跑出来。   迦南不愿相信,现在则有些信了,他发现融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难。   但意外的是,他收到了第二场考试的邀请,他为此激动不已,发誓要在下场考试里好好表现。   现在,他站在考试划定的白线之外,望着远方不远处的那个箭靶。   他在心中度量距离,心想,这场考试比上场简单太多。   可“不幸”的事在这时发生,考场之外突然出现的“柏莎教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而去。   那位就如他初见时一般和蔼的教授,正在和一位陌生的女性说话,他猜出这位女性可能就是那天来到考场的那位。   果然……她和教授当时是一起来的吗?他想起来,教授的确有着一个助理,他猜测那个女人就是。   他胡思乱想着这些,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教授”身上,“教授”也远远地接触到他热切的注视,同那年轻女性一起向他的方向看去。   他立刻便低下头,害羞地看向手掌,他还没做好要和“教授”见面的准备。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必须更正式、更庄严才行。   此时,监考的老师宣布考试开始,可迦南发现他的掌心已因为见到“柏莎”而紧张得沁出汗液,这直接导致那只被他丢出去的火球,飞到半空就有了向下坠落的趋势。   糟糕!迦南痛苦地想道,在他犹豫要不要用其他魔法做弥补、而这种弥补魔法又算不算作弊时,他看见那只向下的火球忽而被一阵无形的气流托住,接着那股气流神奇地带着火球撞上了靶心。   迦南惊讶地目睹到这一幕发生,他的大脑也在这时冷静下来。   他蹲下身,去检查那道造成气流的魔法。   -   柏莎不明白迦南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佩格看。   佩格女士也很讶异,“那个漂亮的孩子是谁?”   柏莎:“他叫迦南。您认识他吗?”   佩格摇头,捂着嘴笑了,“您可别乱说,我儿子都比他大。”   在她们交谈时,话题中的青年也已结束考试,向她们的方向望来,没过一会,他迈出步伐。   柏莎疑惑,他为什么要过来?来干嘛?来找谁?   在他们之间的距离缩近后,青年的目标变得明显起来,而被他定为目标的佩格女士也开始了紧张。   “怎么回事?”她小声问柏莎,“那孩子,该不会是我丈夫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吧?”   “应该不是。”柏莎苦笑着说,她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至于青年的想法则很简单,他发现了那道辅助他通过考试的魔法,为了考试的公平,他认为他必须要将这件事禀告给柏莎教授。   于是他开口——“柏莎教授,关于风魔法……”   他只成功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因为“教授”身旁的那位年轻女性已先向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堵住了他剩下的言语。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这件事必须要保密!要是被校长、被魔法塔的人发现她作弊……那可就完了!   迦南的身体在一瞬间怔住,他的视野被璀璨的银色所遮挡,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从女人的身上向他飘去,他还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掌心贴合着他的嘴唇……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柏莎教授”的面前。   迦南为此觉得懊恼,也为女人又一次对教授的冒犯感到生气,可女人却好像对此并无察觉,她甚至还朝着他笑了。   他必须承认,她的眼睛很漂亮,她弯起的看向他的那双绿色眼眸里,浅浅地浮出一层无奈的笑意。   柏莎也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这孩子将佩格和她混淆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混淆的,可她愿意纠正他:“迦南。”   他惊讶地听见她呼唤他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惊人的话语。   “我才是柏莎。”   “……”   瞬时,刚才被怔住的身体又陷入了一种更深的麻木,迦南发现不只是身体,就连他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他粉色的眼眸朝着柏莎无措地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的那张漂亮的脸这时候看起来更加空洞、肤浅了。   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确认,这是谎言吗?还是恶作剧?他无法相信……教授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女性。   可被他以为是“教授”的那位女士,现在就站在一旁微笑望着他们,她的反应就像是在明确地告诉他,他的确混淆了她们。   接着,他缓慢地想明白了每一件事,那天在考场,这位到来的女性就是柏莎教授。   所以考生们才会频频抬头看她。如果他那时候就知道她是谁的话,他也会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吧……   在他想通这件事的时候,柏莎的手掌已离开了他的唇边,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8章 让公平回归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诡计,所有为那漂亮的青年准备好的计划,都被更换。◎   迦南的手指停在唇边,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已有好一会,等他回过神时,他发现他已被人包围。   这些来观看考试的学生,注意到考场外青年的存在,纷纷都被他的外表吸引来。   他们既开朗又健谈,笑容灿烂地同青年打招呼,青年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和善意,他很想回应他们,可他不能。   关注,这种过了头的关注,只会令他头晕目眩……连话都说不出。   姐姐们曾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这点。她们说,迦南,你一点也不像我们,我们这一族最享受他人的注目了。   远方的亲戚们则更加犀利,他们直接在背地里说他是个怪胎。   迦南也了解自己和其他同类的不同,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必须从家乡逃离吧。   他无奈地想着这些,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推开周围人的肩膀,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礼貌。   周围人也没有打算为难他,对于他的“害羞”,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地让开了道路。   迦南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中走出,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他长叹一声,并在这时,视线慢慢聚焦向远方的一点。   在那里,他重又发现了柏莎,刚才脚步轻快、从他身旁步离的教授,现在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他从自己掌心的湿润里又一次感受到紧张,他屏气凝神,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   他朝她的方向走去,他看到站在她旁边的蓝发女性,他猜测那是她的助理。   当距离缩近,他发现她们在看某人。   某人是考场上的一位青年,那位青年皮肤黝黑,肌肉坚实,拥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风格和体魄。   迦南抿住嘴唇,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接着他看向柏莎,他注意到教授望着那青年的眼中有光。   他忽而有些羡慕那位青年。   不,说是嫉妒更为妥当。   -   考场上,在那位名为迪夫的青年将魔法掷出后,他的身上涌现出了奇异的光芒。   考生们对这光芒显出疑惑,一旁的柏莎和埃莉卡则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她们既惊讶,又兴奋。“他成为中级魔法师了!”埃莉卡说。   柏莎点头,没有说话,她转身朝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埃莉卡紧跟着她。   路上,她们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迦南,柏莎抬手,礼貌又疏离地同对方打了招呼,接着她一刻也不停地向前走去。   等她们回到办公室,柏莎将她的想法立时抛出:“埃莉卡,我想比赛该回归公平了。”   埃莉卡很高兴柏莎能这样想,她大致也能猜想到这是因为什么原因。   埃莉卡:“是因为刚才那个叫迪夫的青年吗?”   柏莎:“对。一个平民竟然能靠自己成为中级魔法师,不可思议。”她的话语乍一听很傲慢,语气却是发自内心地钦佩。   然而埃莉卡还是无法相信她,她怕这些话只是教授的虚晃一招,她当然清楚教授是个好人,但她又知道……作为一个好人,她的道德底线实在是不够高。   比如说,她常常故意翘掉会议、偷偷将阿德勒校长种植在门口的花改造成食人花、以及去不被允许的魔法黑市购买东西等等。   埃莉卡一次也没有去过黑市,但她听闻柏莎聊起过,在她眼中,那个神秘的黑市听上去就像是个法外之地。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要妄想魔法塔可以管制那里。”柏莎曾这么说道,“塔的人进入那里,将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埃莉卡觉得这描述实在毛骨悚然,于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柏莎无论做出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她都不会觉得惊讶。   此刻,她正狐疑地看着柏莎,“教授,您真的准备好要让公平回归了吗?我刚才还在考场外看见您和迦南密聊,我以为您已经被他迷住了。”   柏莎回忆起那位青年,在她的脑海中,他的美丽很快便被迪夫的光芒所替代。   柏莎笑了,“那个叫迪夫的不也很漂亮吗?而且看上去身体很好,更能为我所用。”   埃莉卡:“?”   柏莎:“开玩笑的。我是真心想让他得到公平的竞选机会。”   即使这场竞选的公平,在被魔法塔破坏后,又被她自己破坏了不少。   她在心中为此懊悔,她想在这件事上她表现得不够成熟,她不该为了向塔宣泄不满,就拿那些考生的命运开玩笑。这样做的她,和卑鄙的魔法塔又有什么区别?   幸而迪夫的光芒提醒了她,她了解靠自学成为中级魔法师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这点从迪夫周围的考生们的困惑中就能看出,他们不明白那光芒是什么,因为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光芒,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见到那光芒在自己身上绽放。   “埃莉卡,你也是以中级魔法师Ⅰ成为我的学徒,你还记得你升到中级魔法师Ⅰ的时候吗?”   埃莉卡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回答道:“我的魔法之路比较复杂。”   这位助理有着一头深蓝色的中长头发,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发尾有一截灰色的鬓毛,她从前并没有这东西,直到一场魔法意外发生。   那是一场关于变形学的魔法意外,个中细节令人头疼,哪怕是面对柏莎,她也不想详细地谈论那场意外。   但能够发生那场意外,就足以说明——   “或者说,我是具有天赋的那类法师。”埃莉卡丝毫不谦虚地说道。   在魔法师的天赋这件事上,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谦虚。因为对于法师们而言,天赋就像宝石的光芒,即使你想要遮挡,也无法盖住。反之,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你从一开始就会意识到天赋是多么与你无缘。   “一个普通人,如果想要从初级魔法师Ⅳ升为中级魔法师Ⅰ,他恐怕需要将漂浮术每天训练一千次,或是将基础火球术每天训练五百次。就算他每天坚持这样做,也要过上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才有可能抵达中级。但更可能的是,在那之前,他就已耗尽了购买魔晶石的钱,或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和魔法的感应已不如从前,他衰老了、迟钝了,他意识到他这辈子都将与中级无缘……”埃莉卡说到这,停了停。   过了会,她继续说道:“而有的人则比较幸运,他没有太多天赋,可他依然跨越到了中级的高台。这时,他满心欢喜,回头张望,他看见了无数追赶不上他的人。可当他向前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座更高的山,他恍然大悟,原来魔法之路从此刻起才算刚刚开始,而他脚下站的所谓‘高台’,对于很多天才、以及继承了家族天赋的孩子们来说,他们14岁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站在这了。在魔法这条路上,天才和普通人的道路有着云泥之别。”   说到最后,埃莉卡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自己在中级魔法师Ⅴ已持续练习了两年,这两年来,她每天都在辛勤地练习魔法,也有着柏莎教授的亲自教导,和魔法药剂的辅用。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见到过一片抵达高级的曙光。   她是个有天赋的法师,这点毋庸置疑,但就算是天赋也会有高低,据说柏莎教授在17岁的时候就已达到高级魔法师Ⅲ。   她们的谈话在这时结束,埃莉卡没有再说任何,柏莎也没有。   她走过去,无声地拍了拍她助理的头发,她们确认了彼此在心中的决定,她们决定要让公平回归。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诡计,所有为那漂亮的青年准备好的计划,都被更换。   最终考试,埃莉卡推上了一台朴素的仪器,这台仪器有个表盘,表盘上刻有了从0到1000的数字,而一根停在0的指针,一会将随着法师们对它释放的魔力,而指向它应有的位置。   在往届的考试中,考生能够达到100就已是不错的水平,埃莉卡自己能达到200,柏莎去年达到了970,后来她就再也没尝试过这台仪器,她怕把它弄坏。   无论如何,它足以检测出在场所有考生的魔法实力,这是一场简单又粗暴的测试,甚至无须讲解。   但柏莎还是亲自担当了监考老师。“对它使用魔法吧。”她说话时,注意到有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她知道那是谁。   她没有看过去,而是在心中默念出至高法师欧恩常说的那句话。   高超的魔法需要有人继承。   而这种继承应该以公平的方式体现。   是的,现在,公平回归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6 23:42:28~2023-05-08 17:0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个文八个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最终的考核   ◎可肇事者,那位美丽的叫迦南的青年,却正旁若无人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她的手。◎   名为迪夫的青年成为中级魔法师的事,在这场考试来临前就已传开。   因而今天的考场上,每个考生的脸色都很苍白,唯有一人的有所不同。   那位叫做迦南、仅为初级魔法师Ⅱ的青年,似乎对这场考试有着充足的自信,他的面色呈现出健康、甚至有些发烫的红润。   埃莉卡则对他的情况有更深的了解,她观察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柏莎的身上,她对这个不关心考试、只知沉迷教授美色的青年感到失望。   教授则丝毫没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过,今天的柏莎异常地认真,她依序叫出每个考生的名字,认真监督他们完成考核,并在本子上记下他们各自的成绩。   埃莉卡很少见到这样的柏莎,她猜测柏莎今天之所以这样认真,都是因为那位叫做迪夫的青年。   现在,迪夫,这个刚成为中级魔法师Ⅰ的青年正被柏莎喊到名字,他走向考核仪器的途中,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在看他。   就连迦南也暂时停下了对柏莎的关注,看向了他。更不必说柏莎本人,她看着他的眼中有着有意克制还是掩藏不了的期待。   迪夫显然也注意到了教授对他的关注,可他的反应却很平常,他有意回避开和柏莎的对视,只将注意力投向仪器。   在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这场考核的发生时,埃莉卡却突然开始分心,只因她在考场里品味到了一种微妙的氛围。   她的视线游荡在迪夫、迦南、柏莎三者之间,慢慢在脑海中构想出了一个故事,一个狗血的三角爱情故事。   冰山冷淡不可一世的健硕青年,美丽笨蛋纠缠不休的羸弱美少年,以及被他们夹在中间的优柔寡断的柏莎女士……   在埃莉卡为这个故事疯狂脑补时,她发现迪夫已不知何时完成了他的考试,并达到了157的高分。然而这位“冰山男主角”对于这个高分没有显出太多高兴,他仅仅是点了下头,就离开了考台。   埃莉卡想起自己200分的分数,心中有了一种后生可畏的紧张感。她这时顺着自己的脑内故事,又向故事的另个男主角迦南看去,她以为见到迪夫如此之厉害,这位青年总该露出几分怯意。   结果她错了。迦南不仅没有怯意,看向柏莎的眼神似乎还更执着了一分,他仿佛在心底下了某种决心。   埃莉卡看不懂,她摇了摇头,坐观考试继续进行。   迪夫的考核结束后,后面的考生压力更大了,他们的发挥一个接一个地失常,前半场还有人能达到110的成绩,后半场却连超过90的都很少见。人群中的迪夫面对这一状况,嘴角仍然紧绷,连一点欣喜都没有露出。   即使他的反应这样淡漠,也不减其他人看向他眼神的热切,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第一名的奖杯送到他手中。他已用实力征服了他们。   随着时间推移,最后一个竞选者也终于走上考台,埃莉卡已有些困倦的神志在这时候被唤醒。哦,是迦南,是柏莎故事的另一位男主角!   柏莎念到这个名字时,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人群中的他。   这一眼不看还好,看完她立刻便觉得后悔,因为青年回应她的目光太热烈、太深沉,仿佛他已思念了她多年,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传达。   事实也就是如此,如果眼神可以说话,迦南已在今天说了一万遍:柏莎教授,我会永远崇敬您。   而柏莎如果能听见这些话语,就只会感慨一句:谢谢,受不起。   幸然,柏莎听不见青年心底的任何话语,她只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和他皮囊的美丽。无论她多清楚他的真实水平,她对于他外貌的称赞都不会改变。   对于这位青年,她的心底也有些愧疚,毕竟如果不是为了迪夫为了公平,他本会成为她今天钦定的胜利者。   她也早已在脑内构想完了和他成为情人的一生,他本能通过陪伴她得到一笔丰厚的财产,现在没了。   她不禁为他的命运惋惜了一秒,但也依然按时地宣布考核开始。   迦南向她点头,行礼,接着将身体转向仪器。   没有人对迦南的这场考核抱有期待,在他开始考核的时候,其他人都已开始准备离场、或是为迪夫庆贺的事宜。   于是,当那“咔嚓”一声清脆的巨响亮起时,大家的第一反应是呆滞,其次才是望向房间里那件唯一可能发出这声音的东西。   然后,他们果不其然地发现,考场中央,那台刻度从0到1000的仪器,它碎了。   众人目瞪口呆,但最惊讶的还数离仪器最近的柏莎,她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施个防护魔法,就见证了这一幕的发生。   她的手背被飞溅的玻璃刺伤,然而她此刻并不在意疼痛,惊讶早已远远胜过疼痛。   她回头对上埃莉卡震惊的目光,她仿佛在那位助理的眼中看见了三连质问。   这是您做的吗?我还能相信您吗?好吧,您真厉害。   她要哭了,她又看向肇事者,她迫切地想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肇事者,那位美丽的叫迦南的青年,却正旁若无人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她的手。   柏莎:“?”   迦南:“您受伤了……”   他很小声地说着,摩挲过她手背的手指为她小心地取下一块玻璃。   她心底的那些问题、以及有些愤怒的质问这下都被他的温柔压了下去。她说不出话了,余光见到转身离开的迪夫。   她想去追,可她的手还在被他握着。他没有松开她,也没有更加用力地握住她,他仅仅是随着她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接着便乖巧地低下头,有些惶恐她离开地为她迅速处理了伤口。   好几分钟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没有问她比赛的结果,也没有问她是否现在他算是她的学徒。   他仅仅是说:“老师,可以了。”   接着,便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说:   一般没意外就都是00:00更新~   23:00可能会修下前章的错别字x 第10章 花房的兄妹   ◎可惜,他注视的主人公对于他的出现却没有那么欢迎。◎   要想让埃莉卡相信,她真没有对那台仪器做手脚,不是什么难事。   助理很快就为此道了歉,但柏莎根本不在意她的道歉,她想要弄清楚的是那台仪器碎裂的原因。   “会不会是年久失修了?”埃莉卡问。   “我也希望答案真这么简单。不知道,但我已收集了仪器的残骸交给奥玛教授,或许她会告诉我答案。”   奥玛教授是学院生活魔法学的教授,她同时也是魔法仪器防护与锻造方面的专家。   说完这件事后,柏莎的注意力又一次回到她手背的伤口上,这道伤口已隐隐有了愈合的趋势,任哪个法师都能看出,这是魔法治愈的结果。   埃莉卡观察着柏莎的神色,“柏莎大人,您是从迦南对您施用的魔法中看出什么了吗?”   柏莎:“没有。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愈合术,初级魔法师们常用的那种,但我……”   埃莉卡:“嗯?”   柏莎:“但我又觉得,这施法的痕迹有些眼熟。”   埃莉卡困惑地皱紧眉毛,“您该不会是想说,是和那位神秘的施法者很像吧?”也就是那位施下了不受塔管制的复原魔法的人。   埃莉卡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让她惊讶的是,柏莎对此并没有反驳。   埃莉卡慌张了,“您不会真的这么想吧?”一个只有初级魔法师Ⅱ且笔试只有30分的青年,怎么可能施展出那样强大的魔法?   柏莎也清楚她的想法多么离奇,故而她此刻只是沉默,没有搭话。   学院近来让她担忧的事也不只有青年,还有魔狼出现在附近的原因,以及那些狼是被谁杀害的。   这些事情中可能有着关联性,也可能没有,她暂时还没有更多头绪。   她在心里整理着这些事,当她起身时,她在想的却又成了另一件事。   “埃莉卡,帮我找到迪夫的地址。”她说。   “可是他不是被淘汰了吗?还是说,如果奥玛大人能够证实仪器损坏,考试可以再来一次?”   “很遗憾,考试结果在昨天就已被送去魔法塔了。”   柏莎没有告诉埃莉卡,这一结果不是她亲自送的,她也不知道是谁,但肯定同塔离不开关系。   阿德勒常说,魔法塔的人到处都有,学院里有几个又有什么稀奇?   她回想起这次竞选的开始,她为魔法塔荒谬的命令感到生气,她那时候怎么会想到,今年最杰出的学生确确实实是位男性呢?   而那位杰出的法师,最终输给了另一个人,问题的源头却不在于魔法塔,而在于她。   她为此叹息,懊悔,于是打算做些弥补的事。   埃莉卡这时已将迪夫的资料翻出来,递给了她。   “教授,您准备做什么?”   “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他会接受吗?”   “那份工作薪资丰厚,能自由出入学院,还有机会研读学院图书馆的藏书,我也会像对待学徒一样地对待他。”   埃莉卡惊讶地睁大眼睛,“您身边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好的工作?我怎么从不知道……还是这是您特意为迪夫准备的吗?”   “不,”柏莎摇头,“这份工作其实是我五年前为另个人准备的,可惜,那个人‘拒绝’了我。”   -   迪夫的住处是一家花店,柏莎迈进大门的时候,听见了门上的风铃响动。   她回头望了一眼,心想住家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结果她转身就对上了迪夫的冷眼。   这位已经换下法师袍的青年,此刻上身穿着的是一件单薄的短袖上衣,这件衣服很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身材,引得柏莎无法从他的胸|肌上移开视线。   她也并不吝啬地用目光向他表达了对他身材的赞赏,青年的眉头皱得更深。   “柏莎教授,”迪夫用一种勉强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问候了她,“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柏莎开门见山,向他详细地讲述了她准备给他提供的工作。   迪夫并不愚蠢,他听出柏莎给他的是一种补偿,一种竞选落败的补偿。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接受。“请您回去吧。”迪夫说,“您已经淘汰了我,我不会接受您额外的施舍。”   柏莎多想说她没有,她没打算淘汰他,更觉得他应该是这次竞选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可想到这的时候,迦南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想起他低头为她处理伤口时的谨小慎微,仿佛他那时候已察觉到她更喜欢迪夫。   柏莎为此头痛,她这一刻像极了埃莉卡幻想中的狗血爱情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她犹豫地徘徊在两个男主人公之间,而当下的区别是,她所做的不是爱情的抉择,而是关乎他们事业的抉择。   她很想,非常想,让他们都能有工作!   这种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柏莎,令她在迪夫冷漠的目光中继续逗留,她在整个花房里闲逛,视线略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   她渐渐注意到摆放在角落的那盆花朵,那是一盆淡蓝色的花,颜色稀薄得仿佛无色,它被放在完全吃不到任何阳光的阴暗位置,却又异常健康地向上盛放着。它拥有着一种低调、不张扬的美丽。   柏莎情不自禁地向它走去,迪夫注意到她的动向,他急忙在她背后喊道:“那是非卖品。”   “我知道。它叫幽灵花。”   “……”   迪夫有一瞬间在诧异她竟然知道这种花朵,可转而他就想通了,因为这毕竟是种在安静城随处可见的花。   而人人都知道,她和拉托纳——   “幽灵花,是我创造出来的花朵。”   迪夫的思绪被女人的这句话打断,他大脑混乱了一阵,接着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对她的全部不满,在下一句话中爆发:“你在说谎!”他顾不上用任何敬语,“这分明是拉托纳大人所作!”   可当他说完,他才发现柏莎的眼中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她仅仅是在怀念。   柏莎:“你这么想是因为安静城到处种满了它,可它的确是我创造的,准确来说,是我为他创造的。”   迪夫还是不信,“证据呢?”   柏莎却笑了,“好提议。等我下次创造植物的时候,我会让它一边盛开一边大喊我柏莎的名字。”   迪夫没有被这笑话逗笑,反而看向柏莎的眼神更加冰冷,柏莎心想,再过一秒这个人就要赶她离开。   果不其然,迪夫正准备开口,但这时,他们激烈的讨论声招致了第三人的加入。   从花房的里屋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是个女孩,手上抱着一个洋娃娃。   那女孩看见柏莎,拼命地揉着眼睛,怀疑是错觉。   过了好一会,她才愿意相信现实地向她奔去。   “你是柏莎大人吗?!”   “我最喜欢你了!”   刚才还十分冷静的柏莎,这会被一个陌生的女孩抱住手臂,陷入了一种真正的无措。   一旁的迪夫则脸色黑得骇人。   而他们两位此刻都还没意识到,那第四人的来临。   随着门外风铃响动,一位青年走进了花店。   这位美丽的青年看见他们,在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惊讶。   “柏莎老师,您怎么在这?”   “还有您,迪夫先生,我们见过。”   他热情地和他们每个人打了招呼,就连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也没有忘记,他蹲下身,单独向她行了个礼。   刚才房间里还在僵持的紧张气氛,随着青年的到来全数消散,没人说得清这是什么原因,但大家都在看他。   而他在看柏莎。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崇敬的教授,他忽然觉得偶尔忍耐他人的关注也没有那么困难。   可惜,他注视的主人公对于他的出现却没有那么欢迎。   不知为何,柏莎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那双无害的粉眸里,暗含了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糟糕信号。   但愿是错觉。 第11章 法师的镣铐   ◎“从来就只有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   四人坐下来,围着桌子,以女孩安为中心,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闲聊。   没错,这孩子叫安,是迪夫的妹妹,今年九岁。   柏莎这会才发现,她手上抱着的那个娃娃是以她为原型做出来的,她忍住询问安是在哪里购买的冲动,她也想买一个放到房间,和她其他的藏品摆到一起。   女孩发起的聊天话题也大多和她有关,譬如她曾经历过什么冒险、第一次学会的高阶魔法是什么、第一次参加法师比赛得了几名、第一个通过的迷宫是什么……等等等等,有的事连柏莎自己都忘了,但女孩却都还知道。   柏莎感动地听着女孩说这些,她的哥哥迪夫则露出了一脸饱受煎熬的表情,终于,在听到第五段柏莎的英雄故事时,他无可忍耐地离开了桌子。   而桌上的另一个青年则和安一样兴致盎然,柏莎转头看向迦南,见到他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点头,做出确认的模样。   柏莎困惑,她相信安真是她忠实的支持者,但青年未必。难道说,他是为了讨好她,为了能成为她的学徒吗?她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成为她学徒的事已是板上钉钉。继而她想道,这种事魔法塔会亲自通知他吧。   从这些思虑中回过神时,她发现迦南也正在看她。   他并非有意看她,而更像是对她的关注报以礼貌的回视,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烁出期待的光芒。   他在等她说些什么,而她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她总不见得在这里,在迪夫的家,对他说:恭喜你,迦南,你已经是我的学徒了。   好在,见到迦南看向她后,安也不遑多让地看向自己崇拜的教授。   一瞬间,两道炙热的视线将柏莎包围,她感到面前两人就像是在等待睡前故事的孩子一般,不等她说完故事就不罢休。   可柏莎翻遍记忆,也想不到比安说的更有趣的故事了,她发现她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也难怪为什么谈论她的人个个都要提起拉托纳。她的恋人竟然是她的过往中最精彩的那部分,即使她不愿意承认。   她最终还是没有提起拉托纳,她随意地扯了些和阿德勒校长在很久以前的琐碎故事,没想到这让她收获了两位听众雷鸣般的掌声。   柏莎愧不敢当,说完最后一个故事后,她赶紧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这场“故事会”。   她这么做同时也是为了去完成她来到这的目的。   她要去找迪夫单独谈谈。   -   迪夫看上去也正在等她。   “你来了。”他背对着她,冷漠而简短地说。   “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下吗?”   “您太执着了。”   “一向如此。”   柏莎以为迪夫又要发作,可他这次没有,他转过身,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请她在一旁坐下,她注意到他衣服外披了一件外套,原本若隐若现的胸|肌现在看不见了,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迪夫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微微皱眉,没有深究。   接下来,他向她说起了往事。   “我的父母都是法师,你看到外面的那盆幽灵花了吧?”   “嗯,我的杰作。”   “随便吧。”迪夫没有再为这个问题继续争辩,“那是他们十五年前从安静城带来的。”   柏莎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呆滞了一分。   过了会,她才接道:“这么说的话,他们都是高级魔法师?”   唯有高级魔法师Ⅰ以上的法师才能进入安静城。   迪夫点头,“他们那次从安静城回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他们说,他们不打算再做法师了,他们两个带着我来到这个小镇,开了花店,又过了几年,安出生了,也是在安出生的这一年,某天我回到花房,发现他们两个已经不见。”   柏莎:“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迪夫:“您以为现实是侦探故事吗,女士?没有。什么也没有。您知道,他们想要让两个人消失,不比弄死虫子困难。”   柏莎:“你在暗示什么?”   迪夫:“两位高级魔法师的失踪,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魔法塔。他在说魔法塔。这样阴谋地揣测塔,可比她袒护一个施法者要严重得多。   天知道如果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她,而是个更加忠于塔的法师,他会有什么下场!   柏莎替他感到后怕,她极力使自己听上去平静,“比如说仇家之类的。”   迪夫摇头,“我没有聘请您做侦探,也不需要您去调查他们的行踪。更何况,他们已经死了,告诉我死亡消息的人也是他们,他们说我父母的手镯已没有生命迹象。”   手镯、法杖、项链……所有的魔法器具都会在魔法塔进行登记。用了什么魔法,人在哪里,是生是死,塔都知道。   柏莎一向了解这些事,可她为什么听到这的时候,还是感到一丝冷意呢?   迪夫做出结语:“总之,我不打算步入魔法界。”   柏莎:“那你还来参加学徒竞选?”   迪夫:“那是安的想法。她喜欢你。”   柏莎:“我很高兴能得到那孩子的喜欢,但这说不通,你在竞选里表现得太积极,你也知道,你遗传了你父母的才能。”   迪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低下头,在努力编撰借口,而柏莎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柏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瞧不起那些来参赛的人,你觉得大家都是魔法塔的狗,明知被控制还是高高兴兴地主动戴上锁链。于是你想在竞选中赢下他们,看他们出丑,至于你赢了之后,接不接受学徒机会……主动权就在于你了。”   迪夫咬牙,“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等我成为学徒后,我也不打算跟您学习,我会对所有的工作敷衍了事,直到您忍无可忍。”   柏莎:“哦?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迪夫沉默,可柏莎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他瞧不起他们,尤其瞧不起她。   至于理由,她也能猜中几分,围绕着她的闲言碎语永远都离不开一个话题:她是靠拉托纳成为的教授。   想到这,她忽而笑了,为那些诋毁她的人创意之匮乏而笑。   迪夫为她的笑容疑惑了一瞬,也就在这一瞬,他的右手被人握住。   银发的女性一把抓过他的手,她的力气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但她并不打算要对他做什么,她仅仅是将手紧扣在他右手的手镯上,并拿指腹沿着他手镯的外壳细细研磨。   同时,她说道:“迪夫先生,你瞧不起我,或者我们。可你自己呢?你也没有办法摆脱镣铐,你生气、发怒,拿你的‘主人’毫无办法,于是就将气撒在我身上。哎呀,可是,你难道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她骤然将视线从手镯移向他,她那双常常弯起的、布满笑意的眼睛,此刻也盈满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冷。   “从来就只有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   这句话很轻地落下了,仿佛有人在这句话后又紧跟着施了一个静谧魔法,空气安静了。   等到迪夫反应过来、要打破安静的时候,柏莎已松开了对他手的桎梏。   她的眼眸再度看向他时,眼中的冷意已经消散,笑容也回归了平常。   “迪夫先生,我当然可以向你展示我的魔法,让你知道我有多厉害,但那太幼稚,我不会那么做。”   “不如我们换个方法?你接受我的提议,来为我工作,你会得到钱,也能看到我。到那时候,你再来嘲笑我也不迟。”   -   柏莎离开时,那位叫迦南的青年也一并走了。   安将他们送到门外,快离开时,她看见迦南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安认定这是个挑衅的笑容,她气呼呼地转过身,要去找哥哥评理。   可当她回到花店,她的注意力马上便被店里的那盆会说话的郁金香吸引而去。   对!没错!郁金香……居然会说话!   不只是郁金香,玫瑰花也开始说话,然后是向日葵,是薰衣草,是百合花……   安和迪夫面面相觑,他们都为那位女士的魔法感到震惊。   当然啦,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她施下的魔法。   因为所有的植物此刻都在发出同一种声音:柏莎!柏莎!柏莎!   幼稚鬼。迪夫暗暗咒骂了一句。   但语气又并不是真的在咒骂。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 修改了一个BUG。   柏莎从做教授到第三次选助理,应该是过去10年,而不是15年。   (0→5年→10年)   即:   第一次选助理,???。10年前。   第二次选助理,埃莉卡。5年前。   第三次选助理,迦南,现在。   土下座ORZ,但是大纲里没写错,问题不大!( 第12章 她太仁慈了   ◎即使可能没什么魔法实力,但至少他未来会成为一个好法师。◎   诚然世界上存在着诸多巧合,柏莎也不认为某人今天出现在花房会是巧合。   “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的,跟踪迪夫、还是跟踪我?”   柏莎自以为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神情已足够严肃,可她为什么觉得,听见这个问题的青年反而看上去更高兴了呢?   “我可能以后再也无法见到您,”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于是在那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再见您一面。”   柏莎眉头紧皱,她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她仍然从中捕捉到了重点:“迦南,你的意思是,你跟踪了我,对吗?”   迦南不想承认那是“跟踪”,他会说那是一种“寻觅”,可他想起在人类的文化中,这两个词语有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那场魔法学的笔试后,他恶补了很久人类的文化。   他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眼中闪烁的笑意因而黯下去了一点,声音也是:“是的,我用了一些方法。”   柏莎无法理解,她还没有指责他,他为什么已经是一副被她责骂过的样子了?   明明她是个非常温柔的教授……好吗!   她结束心中腹诽,开口时,将谈话拉回正题:“接着说,你跟踪我是为了什么?”   迦南抬头,分外困惑的,“咦?可我已经回答过了呀,老师。”   柏莎:“哈?”   迦南:“为了见您一面,这就是我的愿望。”   柏莎:“……”   柏莎的大脑陷入混乱,数秒之后,她才想起来反驳:“可我们以后不是要经常见面吗?”   他难道忘记他已经成为她学徒的事了?还是魔法塔没有来得及通知他?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该对他赢下了考核的事毫无察觉呀。   柏莎无法理清迦南的想法,青年则看上去比她还要困惑,又过了会,他仿若领悟到一些什么似的,握紧了拳头,望向她的目光坚定了几分。   柏莎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他又要说出些让人不明白的话了。   果不其然,她听见他说道:“老师,你说得对,是我避重就轻了。”   柏莎累了,她放弃解读,朝他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我想来找您,其实是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和您说。那就是关于第二场考核,我本不该通过那场考核,是一阵风,一阵风的魔法托举着我的火球击中靶心。我是靠作弊赢得的胜利,我在那时候就应该被您淘汰。”   说到这的时候,迦南仿佛是一位身背了无数罪恶的囚犯,他不敢抬头望她,又将嘴唇咬得发白。   可柏莎的脸色更加白,因为她就是主谋。她已完全脱离看戏的状态,紧张不安地搓着手指。   迦南细心地注意到这个动作,他知道老师在不安什么,而对于此,他也已“体贴”地想好了对策。   这会,他正将这个对策分享给柏莎:“老师,我已决定要将这件事禀告给校长和魔法塔。我会说,那是我的过错,是我借用了那魔法作弊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您禀告。我想,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他们就不会来追究您的责任了……您认为呢?”   柏莎:“……”   如果迦南和埃莉卡一样善于读取柏莎的表情,就会知道她此刻在说:你想我死可以直说。   然而作为一个经验丰富、“坏事”也做过不少的教授,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她对迦南总结道:“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作弊的事,然后等待我将你从竞选中除名?”   迦南:“是的。”   柏莎不懂,“那你第三场考核不来不就好了?”   迦南声音有些哀伤地说道:“因为我想向您证明,我有能力胜任做您的学徒。即使我知道,我已失去了机会。”   柏莎:“你为了向我证明,就做出了那种事?合适吗?”   她对他弄碎仪器的事耿耿于怀,纵然大概率,是那台仪器自己坏掉的缘故。   因为她现在在他的身上也只能看见初级魔法师的稀薄光辉……除非他拥有着半神级别以上的隐藏能力,不然她想不到这能用什么来解释。   可迦南面对这句质问却真的显出了羞愧,不过他此时在想的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件事。   他想起的,是他不该为了在柏莎面前表现,为了胜过那个叫迪夫的人,就这样不加控制地施展魔法。   他明知道这场考核很可能会传到“他们”那里,他会因而被遣送回家。   而更让他觉得羞愧的是,如果他这样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身份,在面对那两头野狼时,他就不该因犹豫而害那几个人类受伤。   他由这件事引申而出更多的回忆,这些回忆将他淹没,他深刻反思了自己,在脸上显露出痛苦。   “您说得对,是我太不成熟了。”   “……”   柏莎这回也没有听懂他的话,她刚才的问题和成不成熟有什么关系?   可无论怎么说,在这场和他的交流中,她已体会到他是个正直的青年。   即使可能没什么魔法实力,但至少他未来会成为一个好法师。   想到这,柏莎对这场学徒竞选已有些释然。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塔的人早已拿到他的名字,她就算想要更改,也无从更改。   于是,她决定亲自将这一结果告诉他。   她抬起手,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迦南,这届学徒竞选的确发生了很多意外,但竞选的结果并不会改变。你就是我选中的学徒,不要再去考虑其他的事了。”   她说完,青年抬起头,凝望向她,他看了她好久,直到她发现……他朝向她的那双粉眸里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柏莎慌张了,“这也太夸张了,你不会是哭了吧?!”她可应付不来这种事!   迦南摇头,“我没有。老师,我是不会轻易哭泣的。”   姐姐们常说,男人是绝不能哭的。他就一直这样被告知着长大,可这场因喜悦、因激动、因他以为已失去机会却重获机会的时刻来临时,他还是无法克制地留下更多泪来。   他的视野都模糊了,而在这模糊的视野中,银发的女性正拿出手帕,为他擦拭。   “好了好了,我什么也没看见,或许是风沙太大了吧。”   周围没有风,也没有沙,对于迦南来说,这里有的就只有教授的温柔。   等他眼中那些所有“不该存在的液体”都干燥后,他声音沙哑地对柏莎说道:“老师,您太仁慈了。”   柏莎也不谦虚,“嗯,大家常这么说我。”其实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迦南:“我一定会协助您,帮您找出那个施了风魔法的人,将他严惩。”   柏莎为他重启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然后迦南见到她重重点头。   “是的,必须严惩!但交给我来就行。迦南,你跟随我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危险的事要交给大人来处理。”   “可是,老师,我已经成年了?”   “不,你没有,你还远远没有。”   在柏莎看来,青年很正直,也很单纯,可是有点过于单纯了。   如果说他要追随她的话,他还有很多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而好消息是,今天的见面已成功打消了她找他做情人的念头。   她要回去告诉埃莉卡。   他完全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第13章 您后悔了吗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地问道:“您是我的老师,不是迪夫先生的,对吗?”◎   得知成为学徒的消息后,接下来的路途中,迦南一直保有着微笑。   对于他的同伴而言,这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因为微笑总会为这位青年增添上一分额外的魅力。   也许,说成是“魔力”会更恰当。   柏莎看着他的时候,心中因这分“魔力”被挑起了一种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可她又清楚这份欲望和她对青年的感情无关,只是纯粹对于他皮囊的迷醉。她想要靠近他,触碰他,哪怕只能得到他的一根手指,或者是一根头发丝也——   理智在她行动前急忙遏制住她的遐想,她甩了甩头,恢复了平静。   可这时候她已经盯视了迦南好久,所以这会迦南也在看她,就和白天在花房里的那般,他朝向她的眼睛里含着期待。   柏莎这回没让他的期待落空,她朝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她说的是:“迦南,以后不要再用这种目光看我。”   迦南困惑,“嗯?哪种目光?”   柏莎:“呃,太热烈的目光?”   迦南露出为难,“可是,老师,您是这样伟大,在我无法见到您、只能幻想出您的样子时,我就已经在心底暗暗崇敬您了。”   柏莎被迦南夸张的言语震撼住,她觉得他的发言好像距离变态就只有一步之遥。可同时,她又很好奇,他幻想中的她是什么样。   她遵从内心,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迦南,你幻想中的我是什么样?”   曾经坎普也问过迦南这个问题,他当时能够滔滔不绝,但当这个问题被柏莎本人问出时,他发现他开始紧张。   他认真地思考着措辞,想要挑选出最合适、最能显出他对她崇敬的词汇。   好久之后,他回答道:“我幻想中的您,就像是我的祖母。”他再也想不到有比他的祖母更受人尊重的女性。   柏莎:“?”   迦南:“我的祖母,她是个伟大的女性,就像您一样。”   柏莎:“……停,可以了。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了。”   是的,她完全知道了。她居然之前还在认真考虑要这个人做她的情人,结果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作过可交往对象……有人会想和自己的祖母恋爱吗?   就算是埃莉卡满屋子的那些古怪故事里,都从没有这样的事吧!   柏莎内心张牙舞爪地叫嚣着,表面却还是维持住了教授应有的稳重。   她甚至还朝迦南微笑,“谢谢你这样尊敬我。”外孙。她差点叫出口。   青年则真的把她的话当了真,他以为他令柏莎高兴了,于是他趁此机会问道:“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学院报道?”他迫不及待在今天晚上就开始为教授工作。   柏莎却有着自己的考量,“三天后,如何?没准那会,迪夫也会来。”   迪夫。这个名字的出现让迦南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白。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地问:“您是我的老师,不是迪夫先生的,对吗?”   柏莎听不懂这个问题,她微皱下眉,回答:“当然。”   迦南听出柏莎没有理解他的话,他自以为更直白地说道:“您不是只能招收一个学徒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您后悔了是吗,您想要迪夫,不想要我了,是吗?   纵然很含蓄,柏莎还是奇迹般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她不知道是因为她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还是她突然在这一刻撞上了他的脑回路。   总之,她为此解释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学徒,我只是打算为他在学院里谋求一份工作。”   她解释了,迦南却仍然语气委屈的,“这样啊……”   柏莎追问:“怎么了?”   迦南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很羡慕迪夫先生可以得到您的额外关注。”   柏莎说:“因为我没办法不管他。”   迦南:“嗯?”   “有故人托我照顾他。”说到这,柏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让我保密,你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迪夫。”   迦南点头,旋即露出一种“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乖巧表情。   柏莎也愿意相信他,何况他就算真的说出去,迪夫也不会信。   迪夫又怎么会相信,她认识他的父母呢?   安静城,十五年前,法师夫妻,幽灵花……这些信息已足以辅助柏莎锁定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为了保险起见,她在握住迪夫手镯的时候,还以手镯为介质,读取了他的心思,又确认了一遍他没有说谎。   想来,这种事也没有值得说谎的必要。   十五年前,她和拉托纳居住在安静城,她当时想要用他送她的纯白种子制造一种花朵,结果在制造的过程中遇到瓶颈。   直到某天下午,两位高级魔法师碰见了她,他们是对夫妻,在听取了她的创作理念后,他们耐心地为她提供了指导……她也正是在那个下午创造出了幽灵花,并将第一盆花送给了他们,以作报答。   这份报答接着又延续到了今天。她碰见了他们的孩子,当然他们从未嘱托过要她照顾他,他们那时候又怎会知道未来会遭遇不测呢?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将来竟会来竞选成为她的学徒。   即使这份参选的目的里充满了愤怒和私人的恩怨,可她愿意原谅他,她看待他就像是大人在看孩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十五年前的时候,迪夫才多大?   而她却因为三次时之迷宫的原因,在十五年后的今天,具有着和他几乎相同的身体年龄。   想到这,她不禁感慨,法师的世界里,年龄真是最没有意义的数字。   之后,关于迪夫的话题没有再被提起过。   迦南仿佛已经得到满意的回答,微笑重又回到他的脸上,他陪伴着柏莎,一直将她送到学院门口。   柏莎承认,送女士回家是个绅士的行为,尽管她不认为她需要被护送,她还是在分开前向她的学徒道了谢。   迦南脸红地收下这句感谢,他还想对她说点什么,但这时野狼的吼叫声响彻周围,盖过了他们的声音。   柏莎望向声音的方向,她神色淡然,没有行动的意思。   迦南问:“老师,我们不追它们吗?”   柏莎说:“追过。追不上,它们很聪明,见到稍微高阶一点的法师,立刻就走了。”   她这样回答迦南的时候,又想起那两匹被某个存在残忍杀害的魔狼。   是啊,它们这么聪明,为什么当时没有逃掉?   是因为对手太强大,还是因为对手看上去……太无害呢?   柏莎眨了下眼,回过神时,她发现迦南已从自己身侧绕到了她的面前。   她怔了怔,好像有些猜到他的想法,“你该不会是在保护我吧?”   迦南声音认真:“嗯。”   柏莎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看着青年“可靠”的背影,她心底对他的猜疑又向后褪去了一分。   但那些猜疑能够全部打消吗?明显不能。   仪器碎裂、魔狼之死、以及他和神秘施法者相似的施法痕迹,这些都是她需要一一调查的事。   当然,她有个简单的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那就是读心魔法。   可问题是……她视线下移,停在迦南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他的两只手都没有佩戴手镯。   也因此,她没有可以利用的施法介质,金属介质。   她遗憾地抛弃了这一想法。   “晚安,迦南。”她向他说。   听见这句道别的青年立刻转身,“晚安,老师!”他急切而大声地说道,生怕这句话来不及传达给她。   可她还并没有走呢。她微微笑着,向他点头,这才转过身朝学院的大门走去。 第14章 姐姐的嘱托   ◎某个女人。姐姐们说,找到她,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美味龙酒馆。   好友坎普对于迦南最近的经历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认为你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的事,人类又不像是我们,他们的嗅觉没那么灵敏。”   迦南点头,正要捧起酒杯时,又被坎普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我要提醒你,有一件事比暴露身份更危险。”   “嗯?”   “那就是你伪装成人类的事。你知道吗,迦南?你是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啊!”坎普骤然拔高了声音。   迦南被他吓了一跳,他放下酒杯,朝着好友尴尬地笑着,他好像听见身后有客人回头的声音。   坎普也看见了回头的女士们,他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激动:“你就像我一样英俊,你懂吗?你了解我们这样的男人的命运吗?”   不,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迦南叹息着,在心里回道。   但他知道,就算说出口,坎普也不会理睬他,这位故乡的好友每当发表类似演说,都会进入无我状态。   酒馆里的女士们这会都已望向了他们,她们没看见背对着坐着的迦南,就只看见坎普的脸,她们马上便将头转了回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坎普并不丑,甚至可说是帅气,只是没有到可以拿来吹嘘的地步。   何况,她们这时候已经听见他的下一句话。   “像我们这样的男人,总会被女人觊觎,这种事可太多了!”   女士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所以啊,迦南,”坎普终于要说到重点,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引得迦南也忍不住去听,“那老女人绝对是看上去你了,她让你做她的学徒只是表面,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红发青年把声音放到最轻,说了个词。   迦南没有听清,可他猜到坎普要说什么。   “请不要这么说,柏莎老师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看起来……年纪很小。”迦南的最后一句话里,有着微妙的失落。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迦南,她只是看上去年轻罢了。上次我已经和你分析过她的年龄了,对吗?我告诉你,他们这些人类法师总是在练习正式的魔法前,先拼命研究怎么保住青春。看上去十七岁的人,其实已经七十岁,这种事可不少见。”   “她在自然魔法学上有如此高的造诣,就算已经七十岁了也很正常,学院的校长不也已是百岁老人了吗?你为什么要针对她的年龄?”   “阿德勒又不打算睡你。”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迦南的眉头深深蹙紧,他已准备离开。   “我敬重她,坎普。”他拿出银币付款的时候,说道,“而且你知道,我需要她,她的魔法说不定可以帮助我。”   听到这,坎普停下了调侃,作为他的多年好友,坎普也了解他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即使他不认为,这是无法解决的痛苦。   “你也许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不是我,是我姑妈。”坎普说,“我姑妈总说,你们这一族,很少能控制住本性,只有通过一种办法才可以。你知道那是什么。”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迦南柔缓而坚定地说道。   “好吧,”坎普放弃了这个话题,“这个给你,‘他们’托我交给你的。”   坎普递来的是一个手镯,迦南已补习的人类知识告诉他,这是一个可容纳数百颗魔晶石的手镯,人类的魔法需要消耗魔晶石。   他不需要用到它,可唯有戴上它,他才能更好地伪装成人类法师。   他一言不发地接过,戴上,向坎普道谢,离开酒馆。   屋外,月亮高挂在空,迦南抬起头望月亮,他晶亮的眸中浮出一分寂寞。   他本不该寂寞,因为周围好多人都在看他,善意的、倾慕的、猥亵的,什么样的都有。   他只要抬手,就会有人靠近,而荒谬的是,他也知道他要怎么招引他人。   就连更深的事情他也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就如同姐姐们所说,迦南,这是植根于我们血液里的事,从你想要违抗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但是,我还没有输。迦南自语着回答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柏莎教授的身影。   自从他多年前听闻了她创造的那个魔法起,他就已决定,一定要见她一面。   而现在,他成为了她的学徒,这是他在梦中都不敢随意肖想的事。   他欢喜若狂,却也没有忘记,他离开家之前,答应姐姐们的事。   在那所巴拉德魔法学院里,他在作为教授的学徒之外,还要扮演着侦探角色。   因为姐姐们一心认为,在家中留下了污秽物的,定是那所学院里的某个人。   某个女人。姐姐们说,找到她,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迦南不打算那么做。可他还是需要找到她,并警告她。   快逃,女士,逃得越远越好。   -   第二天,迪夫到来,这个时间比柏莎预想的要快。   “昨晚睡得如何?”柏莎温和地招呼道。   “托您的福,一夜没睡。”迪夫黑着脸说。   花房里的那些被施加了魔法的花,一直吵闹到了第二天凌晨。   兄妹俩吃早饭的时候,安说,哥哥从了吧。   迪夫说,不要。   安说,可你从了,我才能有机会再见到柏莎大人。   迪夫说,哦,我懂了,你是为了你自己。   安说,哥哥,你认真学习魔法的样子最帅了!   然后迪夫就来了。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来这是为了安。可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一分他自己的意思吗?他无法回答。   昨天夜里,让他睡不着觉的究竟是花朵的声音,还是那位女士的话?   “从来就只有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   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于魔法塔又是什么态度?她会帮助他为他父母的死寻个真相吗?   迪夫的心中不断涌出这些问题,而对于柏莎而言,他的疑惑已经被他全都写在了脸上。   她端详着青年英俊的面孔,在心中发出感慨,又是一个单纯的人。她今年就不可能拥有一个聪明的下属了吗?   埃莉卡倒是很聪明,可惜太死脑筋了。柏莎确信如果某天她不小心杀了人,埃莉卡会是第一个去魔法塔举报她的人。   想到这的时候,埃莉卡来了。   来得正好,柏莎准备对她说,让她领着迪夫在学院四处转转。   可埃莉卡不是独自来的,和她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青年。   那位黑发的、美丽的,柏莎昨晚才刚见过的青年。   柏莎扶额,头痛地说道:“迦南,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三天后再来吗?”   迦南还未作答,埃莉卡就替他说道:“他没有进来。是有人向我汇报说,学院附近有可疑人员,我出去一看发现是他,就带他进来了。”   柏莎听到这,觉得头更痛了,“迦南,难道说你昨晚……一夜都没有回去吗?”   迦南好想说他没有,可他有。他离开了,还去了酒馆那种一定会为教授所不齿的地方。   然后他喝醉了酒,四处闲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故而,他无法开口说出实情,他低下头,准备好接受教授的责备。   作者有话说:   迦南:柏莎教授一定是滴酒不沾的。OvO   迦南的姐姐们:磨刀ing 第15章 教授的剥削   ◎“柏莎老师,这是我的荣幸。”美丽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黑发青年,面朝柏莎夸张地行了个礼。◎   教授没有责备他。教授在关注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酒香。   柏莎闻到了这股味道,可已知在场的几个人里,没一个看上去是喝酒的人。   要说最有嫌疑的人就只能是他了……柏莎看向迪夫,她深深地望了那位青年一眼。   迪夫感受到了这注视,他眉头紧蹙,思考这女人在打什么主意。   迦南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份“关注”,他在心底更加确信,老师好像更喜欢迪夫先生一点。   黑发的青年于是脑袋更加沮丧地向下垂了些。   柏莎没有注意到他的状态,她此刻单手支着下巴,沉思一阵后,绿眸里精光闪烁。   埃莉卡一见到她这样,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加班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柏莎就朝她看来。   “埃莉卡,仓库里的那些创造物还剩下多少?”   埃莉卡翻出本子,“还剩下两……万三千七百六十一。”她的嗓音有点抖。   柏莎点头,继而她微笑看向迪夫和迦南,“既然你们两个都来了,不如今天下午就开始工作,如何?我这里刚好有一个重要的工作,非常适合你们。”   她的声音是那样温婉,如同在发出一场下午茶的邀请,可迪夫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妙。   他沉默着,准备等柏莎再详细地介绍下那份工作后,再做决定。   可他身旁的人这时已经向前一步,“柏莎老师,这是我的荣幸。”美丽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黑发青年,面朝柏莎夸张地行了个礼。   就连柏莎自己也被迦南的积极吓到,联想到他可能一宿没睡的可能性后,她良心发现地提醒他说:“迦南,那可是整整两万三千七百六十一个哦?”她复述了那串可怕的、象征了无穷工作量的数字。   青年则完全没有被这串数字吓到,他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透露出一种对未来的憧憬。   他说出的话语更是让柏莎感动不已:“哪怕有三万也没有关系,我愿意彻夜不眠地为您工作。”   迪夫:“……”   迪夫已经震惊在地,他不知道这个叫迦南的人在想些什么,更不懂他向自己投来的那象征了胜利者的目光又是什么意思。他在高兴什么?为自己要处理两万多份工作吗?   迪夫无法得到答案,因为迦南的关注已经回到柏莎身上,而教授这会也为他的言语感到激动。   真是招对人了!柏莎想,佩格女士催她尽快完成的工作,这回看来不仅可以如期完成,还可能提前完成。   “走吧,迦南。”她语气轻快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工作!”她说话的语气就和小孩子说“出去玩吧”差不太多。   “好的,老师!”另一边的回应也很像小孩子。   等到那两人走远后,迪夫才将头转向埃莉卡,问出他的疑惑。   “那个叫迦南的人,他的薪水是不是比我高很多?”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没那回事。”埃莉卡说,“就算不给他钱,他可能也愿意这么做。”   蓝发女性的眸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她正在幻想柏莎和迦南情投意合、双向奔赴。   迪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所学院里好像就没什么正常人。   -   授课以外的工作,柏莎都秉承了能不做就不做的原则,结果那些事情就一直积压,积压到她不得不做。   而每当这种事情发生时,埃莉卡就要陪着柏莎加班数个夜晚,她总会在这时候一边工作,一边抱怨。   “柏莎大人,早知今天,您平常就该多做一些啊!”   柏莎会说“下次一定”,下次又说“下次再一定”。   总之,今天就是某个“下次”。佩格女士在上次考核时,找柏莎严肃地聊了这件事,并告知她这个月底一定要将所有的创造物审核完毕。   结果在那之后,柏莎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埃莉卡算了算,今天距离月底就只剩四天了。   四天,两万三千七百六十一个创造物,这真的是人类能完成的工作量吗?   “柏莎老师,您交给我的这部分我已经审核完了,还有其他的吗?”   埃莉卡听见这声音,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柏莎交给青年的那厚厚一叠足有一千份创造物的资料,已被他全部解决。   埃莉卡为此惊讶的时候,柏莎也同样惊讶。   “迦南,你的效率太高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学徒!”   听到这份夸赞的迦南,脸迅疾地红了起来。   埃莉卡在心中想,曾经柏莎也是这么夸她的。   搞不好柏莎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过,她这样想到的时候,没过几十秒,就又听见柏莎的夸赞响起。   “杜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实习助理!”   埃莉卡抬头,看见迦南望向柏莎的眼睛里布满委屈,她在心中默默向那位青年表示了同情。   真可怜啊,迦南先生。   看来你们两人的恋情还任重道远。   埃莉卡自顾自在脑海里幻想着那两个人,她全然忘记了旁边被她带到这、对面前的工作一头雾水的新人迪夫。   直到迪夫主动开口:“埃莉卡女士,我要做点什么?”   埃莉卡“啊”了一声,她这才转头看向迪夫,在半小时前,她强硬地拖着迪夫、以及她的两位实习助理杜克和波文来到这里,加入柏莎和迦南的工作。   要问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么多工作,他们两个人显然完成不了。   “柏莎大人说过,我们要团结。”在介绍工作任务前,埃莉卡先向迪夫传达了柏莎的精神,另一边的柏莎本人也朝迪夫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迪夫隐隐感到迦南有些敌意的目光紧随其后地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不懂,不明白。难道这个人是怕自己抢了他的工作吗?   埃莉卡的声音还在继续:“因而,自然魔法学的我们几个,永远都是一起加班的。”   迪夫:“……”   迪夫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这真的是人类能完成的工作量吗?   魅魔可以。 第16章 纯白的种子   ◎她起身,准备去为青年盖上一条毯子,却注意到他本该空荡的右手腕上多出了一个手镯。◎   在迪夫尝试逃跑失败后,埃莉卡开始给他介绍今天的工作。   不,准确来说,她必须先从面前这满屋子、堆满仓库的东西开始说起。   “你看见了什么?”埃莉卡问迪夫。   “呃,植物?”   就像是他家的花房,眼前的这间仓库里也到处摆放着植物的盆栽,只是这些植物个个看上去奇形怪状、前所未见。   “还有呢?”   “一沓沓文件?”他指着植物周围摆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说。   埃莉卡点头,“这些文件和植物一一对应。”她念了个咒语,让一份文件和一盆植物浮到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迪夫指着他们面前的那盆东西问,“番茄?还是西瓜?”他觉得这东西的藤蔓像西瓜藤、可果实又很像番茄。   埃莉卡的回答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这东西叫‘番茄西瓜’。”   迪夫很怀疑这是埃莉卡胡诌出来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这东西。”   埃莉卡:“因为它是一盆法师用魔法创造出来的植物,所以我们才用创造物称呼这些东西。”   迪夫还是很困惑,而柏莎这时候为他讲解道:“迪夫,还记得你家的那盆幽灵花吗?那就是我对纯白种子施加魔力后,创造出来的花朵。这里的植物也是一样的概念,它们在没有被法师们输入魔力前,也都只是一颗纯白色的种子。”   说到纯白种子,迪夫便明白了,他曾听闻父母聊起过那东西,只是他还是不懂那和他们要做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柏莎又一次从迪夫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   “每十年学院都要编撰一本创造物的图鉴,这些都是参与报名的作品。”柏莎说,“而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审查,淘汰半成品、淘汰没有新意的作品、淘汰过度借鉴的作品等。我们挑选出来的合格作品,将会被送到学院图书馆那,由佩格女士做二次审查,最终通过的作品将会出现在新图鉴中,而创造物对应的法师也将得到一份由学院亲自颁发的奖金和殊荣。”   经过柏莎的这番介绍,迪夫终于对今天的工作有了认知,他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份工作的繁琐和艰难。   而另一边那个叫做迦南的青年却显然不这么想,在迪夫熟悉工作的时候,迦南已经又完成了五十份的审查,甚至包括——他们面前的这盆。   “柏莎老师说了,这种用已有植物合成创造的植物,不够有新意。”   说着,迦南挥手,将他们面前空中的那份“番茄西瓜”的资料送到“不合格区”。   纵然迦南的漂浮魔法很拙劣,那份文件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飞了很久才抵达目的地,但他认真严谨的态度还是征服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柏莎。教授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说不尽的赞赏。   而迪夫,他已经放弃了去解读迦南的想法,他摇着头,跟随埃莉卡一起加入了工作。   -   现在已经几点了?迪夫辨不清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困倦。   而可怕的是,觉得困的仿佛就只有他一人,周围的其他人都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   迦南更是可怕,他听说还有一个仓库积压了一万份创造物后,马上主动提出要过去审查。   柏莎又一次被这位青年感动,她同情地起身和他一起去了。   他们余下四人面对着这里七千份的工作量,理论而言要比另两个人轻松得多,可迪夫还是累到不行。   “太累了。”他抱怨道,“这种工作是常有的吗?以后也会这样吗?”   “请您再坚持下。”埃莉卡劝说道,“等这件工作结束了,柏莎大人会给我们放几天假,带我们去野营。”   野营?没想到那位柏莎还会为底下的人安排这种休憩活动。   可迪夫还来不及为这件事高兴一会,他就已听见两个实习助理在一旁小声抱怨:“埃莉卡大人,您上个月就这么说了。”   “快了,”埃莉卡面无表情地说,“我保证这次一定有休息。”   她心中想的是:绝不可能,学院的工作永远都不可能做完,她们这两天连魔狼的事都没时间去查了。   迪夫仿若猜到了埃莉卡的想法,他愤慨地说道:“你们这是压榨,是剥削!”   埃莉卡低头工作,头都不抬,“您不满意的话,大可以去和魔法塔举报。我想这会是柏莎大人唯一被举报、魔法塔却不会予以受理的事。”   迪夫听出了这话中的隐含意思,“你的意思是,她有很多能被举报成功的事?”他好奇柏莎和魔法塔的关系,也想知道那位教授有没有什么把柄。   可问完这个问题,他便见到埃莉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仿佛那位教授所做的违背魔法塔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沉默良久后,埃莉卡调转了话题,“迪夫先生,您要是实在不想工作的话,也可以稍稍休息会,那边还有往届的图鉴,您可以随便翻着看看。”   在看了那么多法师们的粗糙作品后,迪夫的确很好奇,往届被收录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创造物。   他走到一旁,拿起了一本图鉴。   埃莉卡瞥到图鉴的封面,“真巧,你拿到的是上届的图鉴,那里面还有柏莎大人的作品哦。”   “什么?”   “第三百七十四页。”   迪夫翻到第三百七十四页,这一页介绍的是幽灵花。   -   柏莎打了个哈欠,挥手,将又一份资料送到“不合格区”。   她回头,想看一眼迦南那边的情况,结果发现那位青年头靠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今晚他做了最多的工作,明明只是一个初级魔法师Ⅱ的法师,表现出的却是比埃莉卡都要高效的工作状态。   柏莎对他很满意,她已越来越觉得招收他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关于这一点,她还要感谢魔法塔。   诚然他的身上还有谜团没有解答……   她起身,准备去为青年盖上一条毯子,却注意到他本该空荡的右手腕上多出了一个手镯。   柏莎犹疑了会,将手掌按了上去。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第17章 迦南的梦境   ◎想不到啊,想不到,迦南你,竟然是这种人!!!◎   柏莎会说,读心魔法是最麻烦、也最危险的魔法。   有多少法师学习读心魔法,就有多少法师曾徘徊在疯狂的边缘。   因为这种魔法一旦达到触发条件就很难收回,刚学会它的法师们,会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充盈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无论他们想听或者不想听。   直到他们面对镜子,施展催眠或者其他的心灵魔法,为自己的施法加上限制后,这种读心魔法才能算是为他们所用。   而问题在于,对镜施法本身就是个极难完成的事,不是高级魔法师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这也是为什么柏莎一直阻止埃莉卡学习读心魔法的原因。   “在你学会为自己施加施法限制前,你学习它就是在自寻死路。”   柏莎为自己施加的限制是,唯有当她和被读心者接触的身体间有一层金属介质时,读心魔法才会发动。   因而,此刻,她正在对迦南使用这种魔法。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从他身上读到那样颜色纷呈的内容……   以至于没一会,她便慌张地松开手,逃跑似的向后退了几步。   想不到啊,想不到,迦南你,竟然是这种人!!!   柏莎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控诉,即使她说出口,对方也未必能听见。   那位工作了一整天的青年已沉沉睡去,他的睡颜看上去是那样乖巧、恬静、具有欺骗性。   -   另一边的仓库,也有几个人已经睡着。   柏莎到来时,发现只有迪夫还醒着,他的外套已脱下,盖在睡着的埃莉卡的身上。   柏莎刚准备为这个发现起哄,接着便见到杜克、波文身上也各盖了一件同样款式的外套。   柏莎蹙眉,“你究竟带了多少衣服来?”   迪夫坦诚道:“我以为学院会提供住宿,就多带了些个人物品来。”   他来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在这的第一夜居然是在工作中度过呢?   他们对话时,柏莎已走到桌边,在检查他们的工作结果。他们四人今晚解决了两千份的资料审查,虽然无法和迦南的速度相比,但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说,他们已完成得非常不错。   柏莎露出赞许的微笑,“你们辛苦了。”   迪夫可不是那种能被这样一句话打发的人,他很想大声指摘柏莎的剥削行为,可他又想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柏莎说。   迪夫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向柏莎,“幽灵花,真的是您创造的。”   柏莎挑眉,“果然。我就知道让那些花喊‘柏莎’很有用。”   迪夫额角的青筋蹦了下,“不,是我看到了图鉴,您在里面写了您的创作理念。”   创作理念?听到这个词,柏莎意味难明地笑了下,她望向迪夫,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点什么。   但迪夫没再说话,于是柏莎开口:“我还以为你接下来会说‘你好爱他’呢。”   迪夫紧抿嘴唇,他闪躲的目光里却着实透露出了几分这样的意思。   柏莎也并不觉得意外,她向他说起往事:“曾经,拉托纳常将自己关在幽闭、黑暗的地下室里研习魔法,那时候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哪怕是我。我害怕他孤独,希望有生命可以陪伴他,于是就创造出了无须阳光也能生长的幽灵花。”   迪夫静静地听着这段故事,他不是那种喜欢听爱情故事的人,可柏莎和拉托纳的也许可以是意外。   整个圣沃尔国,又有几个人,不对他们的故事怀有好奇呢?   据说,不少女士们拒绝追求者的理由都和他们有关。   “柏莎大人和拉托纳大人分手了,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相信他们复合的那一天,无数男士都会高举旗帜,为他们庆贺。   迪夫结束思考时,他听见柏莎在说:“但当创造结束,我发现这种花其实并不适合拉托纳。”   “为什么?”   “幽灵花是哪怕无光也能盛开的花朵,而拉托纳自己就是光……”   柏莎说到最后,尾音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她仿若已陷入了那段回忆,瞳孔中渐失焦点。   原来有很多事,是在两人分开之后,才能慢慢明白的。   当时以为彼此契合、默契无间,后来想想,才发现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了矛盾和分开的预兆。   就像是那盆并不适合他的幽灵花,她送给他的时候,他又是怀有着什么样的心情收下的呢?   当然,就算她有些事做错了,那也不该成为他背叛她的理由。   忧郁笼罩住了柏莎,记忆如同沼泽拖拽住她的身体下坠……幸好这时,迪夫的声音响起。   迪夫:“柏莎大人,还有一件事,我想和您确认。”   柏莎回过神,“好,请说。”   迪夫:“图鉴上说,您是十五年前创造出的幽灵花,而十五年前,也是我父母将那盆花带回来的时候。这是巧合吗?还是说……您认识他们呢?”   柏莎对于这个问题的来临早有预感,所以她诚实而详尽地向迪夫说明了当时的事。   迪夫的眼睛里,先是显出希望,接着那希望又慢慢沉了下去。   他本还以为,柏莎能知道更多的关于他父母的事,可惜没有。   -   柏莎回去的时候,迦南已经醒来。   青年重又开始工作,疲倦没有令他的美丽有半分失色,他低头专注的样子让柏莎看呆了会。   等到她的脚步靠近,迦南立刻站起,迎接了她。   “老师,您刚才去哪了?”   “我去埃莉卡那边看了看情况,他们的工作完成得不错。”   “和我相比呢?”   柏莎没想到迦南会这么直白地问,不过她还是微笑回应了他:“还是你更好。”   语毕,迦南露出舒心的笑容,他看上去是那样高兴,仿佛完全忘记了面前那堆再通宵一夜也无法全部完成的工作。   而看着他辛勤工作的柏莎,愧疚感开始在她的心底抓挠,她想起她未经允许读取了他的想法(纵然她常常这么干),她更想起她在他那里读到的……和他本人相差甚远的内容。   终于,她决定向他坦白。   “迦南,我对你用了读心魔法。”   迦南从工作中抬起头,看向柏莎,他粉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困惑。   柏莎忧心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读心魔法是什么吧?”是他的话,也不奇怪。   迦南摇头,他在困惑的不是这个魔法,而是老师的目的。   “老师,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哈?”   “我想要知道,”迦南直视着柏莎的眼睛,声音饱含期待,“您是为了……更了解我,才对我用了读心魔法吗?”   “……”   柏莎认为迦南的关注完全不在重点,她想要否认,可她好像已有些学会“如何让迦南高兴”的技巧。   这就形同有一只巨型犬在你面前,你明明有一根肉骨头,却不抛给他,这合理吗?   故而,柏莎点头说道:“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那可是魅魔的梦境啊( 第18章 不要靠近我   ◎“请您……和我保持距离。”◎   迦南有很多秘密。   他的种族,他的家乡,他的姐姐们,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以及他身上的那最大的秘密。   他那不时失控、无法稳定的身体,同其他秘密一起积压在他的心上。   他常常为此觉得痛苦、孤独,常常想到如果可以说出口,那就太好了。   可他又不能说,不能将其他人牵连进来,他了解“他们”做事的风格。   但如果说,是有人主动从他这里读取到呢?如果那个人还是既强大又温柔的柏莎教授呢?   迦南光是想象,便会觉得那是幸福万分的事,他好希望在那一天到来时,能和教授一起坐在壁炉边,向教授讲述他过去的故事。   他这时候的想象里,柏莎还是一位老奶奶的样貌,于是当他回过神,面对年轻的银发女性时,他晃了一下神,随后才回归现实。   “那么,老师,您从我这……了解到了什么呢?”   迦南忐忑地问道,他粉色的眼眸里闪烁出光辉,他是多么诚挚的一位青年,任何人见到他都不忍心欺瞒他。   柏莎也不想欺瞒,可她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吗?还是说他有着强迫他人说出那种事的癖好?   柏莎表情复杂,犹豫很久后,开口道:“迦南,我了解到……嗯,你,实在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她想不到更委婉的说法。   “啊?”老师是在夸赞他工作努力吗?   很明显,他没有听懂。   柏莎只好无奈地继续说道:“我从你脑海中读到的是一段关于你和某个女人的亲密举动,你们的衣服都穿得很少。”其实是没穿。至于喘|息声、家具摇动声,她决定略过不谈。   她捂面,制止着自己继续回忆。   柏莎以为她这次说得已足够直白,但青年的脸上依旧困惑,数十秒后,他才领悟了什么似的说道:“老师,您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用的读心魔法,是吗?”   柏莎点头,她遗忘了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因为她并不认为在人睡着时、和在人清醒时读心会有什么区别。不如说,很多时候,梦境才最能反映出人的真实想法。   但迦南因她的承认在眼中显露出的,却是某种近似痛苦的神情。   柏莎担心地看着他,想要问他怎么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不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为自己的色|情妄想而痛苦?太奇怪了!   迦南也无法向她言明缘由,他因痛苦而缄默,眸中的光芒已经消散,刚才那个微笑的青年仿佛已经是遥远的另一人。   柏莎不由想道,是否迦南的妄想里有着令人悲伤的隐情?比如说,他脑海中的女性早已不在他的身边,同他分手,或是离世了?   无法见到的恋人,只能在梦中相遇,这样一想,色|情妄想的确也是可以悲伤的。   想到这,她试探地问道:“迦南,我可以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迦南摇头,“柏莎老师,那只是幻想,不是现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吧。”   柏莎:“???”你好随便啊!   迦南接着抬头,望向柏莎,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向您保证,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您。”   柏莎小声嘀咕:“……为什么不能是我啊?”   “嗯?您说什么?”   “我说……呃,你要多注意休息。”   柏莎咬到了舌头,她在懊悔刚才问出口的问题。   诚然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要知道,迦南从一开始就是她为自己挑选的情人。   谁想到后来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呢?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单纯、充满敬意、无法掺杂进一丝一毫的欲望,她要怎么对着有这双眼睛的青年发出过夜的邀请?   她会被他举报到魔法塔的吧!到那时候,她强迫学徒的事会传得全国皆知,弗丽达会亲自到她的面前嘲弄她。   “柏莎,拉托纳离开你后,你就变得这么疯狂了吗?”   她幻想到弗丽达说这话时的语气,她煎熬地在心里下了个决心。   那就是,她不能睡他,至少不能主动睡。   她要等到,他某天亲自向她发出邀请。   “柏莎老师,我对您的倾慕已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请让我将梦中的事,复现在您的身上吧。”   幻想至此时,现实中的青年开口了,说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老师,下次我睡着后,请您……和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啊?”   “因为那会很危险。”迦南严肃地板着脸说。   柏莎眨了眨眼睛,努力克制着不笑出来,她在想,迦南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大魔法师?整个圣沃尔国也没有几个人伤得了她,何况是初级魔法师的他。   但体谅到他工作的辛苦,她还是说道:“好吧,下次见到你睡着,我保证一定离你远远的。”   她以为这会是句让他高兴的话语,语毕却见到青年眼中的痛苦不但没有减轻,还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情绪。   “老师,我想,靠近一点也是可以的。”   过了很久,她听见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句话和他刚才的话意义完全不同。   她惊叹他的自相矛盾,也注意到他话语里的恳求,在沉默了一阵后,她点了点头。   笑容终于重回到青年的脸上,他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对于未来既忧心又憧憬,他害怕失控的自己伤害到老师,又有些企盼那一刻来临的时候,老师在他的身边。   想要让老师认识自己,想要让老师了解到全部的自己。   他悄悄抬头窥探老师,在心底许下一个愿望。   希望老师可以再读一次他的心。   作者有话说:   这本剧情进展会比较慢...   因为沉迷写贴贴QAQ   虽然贴贴,但还不能瑟瑟,因为迦南不准瑟瑟!(严肃)   属于他们现在不小心亲到了,迦南会为此忏悔三个月的程度。   迦南:我怎么可以对柏莎老师做出这种事……   柏莎:还可以有更多吗? 第19章 柏莎的试探   ◎您终于要再读一次我的心了吗?◎   结束了几日的加班,自然魔法学的众人,除了柏莎和迦南外,都已一脸倦态。   柏莎高兴地将工作成果交给佩格女士,一同前去的人还有埃莉卡和迦南。   看着埃莉卡苍白的脸色,佩格不忍心地说道:“柏莎,你真的不考虑给他们放天假吗?”   “就快了,过段时间吧,我为他们准备了一场野营呢。”   “我上次就听你这么说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半年前吧。”   埃莉卡也是一脸不信的样子,迦南却已开始想象和柏莎老师围坐在篝火边的场景。   佩格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她深深为他们感到同情。   -   从佩格女士那里离开后,柏莎去了一趟住宿楼,她在那里亲自为迦南、迪夫安排好了在学院的住处。   这时,一个问题出现了,比起迪夫大包小包完备的行李,迦南的行李少到可以说没有。   “这都是安为我准备的。”迪夫炫耀地说道,“安是我的妹妹。”   “真羡慕……”听见迪夫的话,迦南轻声说道。   “迦南,你不也有姐姐吗?”柏莎想起她看过的迦南的个人资料,说道。   听到“姐姐”这个词,迦南的神情骤然痛苦了几分,他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   “别难过,”柏莎赶紧安慰道,“过两天,我带你去市场采购,好吗?”   迦南抬头,一脸的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老师?”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还是说,对于他们而言,和她一起去市场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吗?   想到这,柏莎又看向埃莉卡和迪夫,向他们也发出邀请:“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迦南:“……”   迪夫感到一道视线默默将他锁定,他无视它,回复柏莎道:“不用了,与其带我去市场,不如给我放天假,我想回家看看安。”   他说完,埃莉卡也跟着附和道:“柏莎大人,您真的该给大家放天假了。”她本人倒不在乎休息,但杜克和波文那两个孩子这几天累坏了。   “可是,我准备的野营——”   “那是您骗小孩子的话吧。”迪夫说。   不,连小孩子都骗不了,杜克和波文早就不信了,但某人还在相信。埃莉卡默声说道,她回头看了一眼迦南。   迦南正恳切地看着教授,他希望她能驳斥迪夫的话。   柏莎也应该驳斥,她没骗他们,一开始的野营的确是她胡诌的,可后来她真的将这件事纳入了计划。   她挑选了场地、准备了工具,打算过几周就将这件事落实……然而她现在不打算将这些事提前告诉他们,她认为这将不利于她为他们制造惊喜。   但望向一旁坚信着她的乖巧青年时,她还是于心不忍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恶,头发没有够到。   柏莎装作无事发生地将手收回,“后天,我陪迦南去市集,你们几个放天假吧。”   对于教授这一罕见的决定,埃莉卡和迪夫都将露营的话题抛之脑后,只有被拍了肩膀的青年还在默默想着那件事。   不,他也在同时思考着一些其他的事。   比如说,下次,他是不是应该主动将头低下呢?   -   柏莎回到房间,在桌上发现了一枚魔法通讯。   这枚通讯源自奥玛教授,这位生活魔法学的教授回复了柏莎关于仪器残骸的问题。   奥玛教授的判断是,仪器的碎裂源自仪器内部,而非外部力量造成。   这一结果并不让柏莎觉得意外,但有了奥玛的判断,她才可以稍稍放下一些对迦南的警惕。   是的,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她还要再做一次试探。   次日,柏莎叫来迪夫和迦南,助理埃莉卡静静站在她的身后。   “狼的事,你们需要了解下。”柏莎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是说,学院附近经常会出现的那几匹吗?”迪夫问。   这件事不是秘密,他这几天在学院走动的时候,已听闻过学生们议论它。   在参与学徒竞选的考核时,他也听其他竞选者说起过,有一批来报名的法师们曾目睹了两匹狼出现的事,那两匹狼似乎还攻击了他们,好在拉托纳大人出手治疗了伤员。   柏莎今天要提起的也正是那天的事。   “它们不是普通的狼,是魔狼,这件事可能你们已经知道了。”柏莎说,“有一次,它们出现在了来报名学徒竞选的法师们面前,那天迦南你也在场,对吗?”   面对柏莎突然投来的目光,迦南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紧张。   柏莎收回视线,“而关于那天的事,我们还对外隐瞒了一个消息,目前这个消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魔法塔的人、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以及学院的部分内部人员。而我想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你们两个。”   说到这,柏莎有意地停了停,她的绿眸温和地从两位青年的脸上逐一扫过。   接着,才说道:“死了。那两匹魔狼被人残忍地杀害了,就连心脏也被人掏走,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她的两位下级走近。   “而我希望你们可以协助我查出魔狼之死的真相。”   说话间,她自然地握住了他们的手,并慢慢将指腹滑向了他们腕上的手镯。   她是多么擅长做这样的事,她不止一次被埃莉卡评价“老师,您应该去做窃贼,全国人的钱袋都会不知不觉到您的手中”,于是在她的动作被某人捕捉到的时候,她带着些许惊诧地看了过去。   迦南在看她,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目光。   您终于要再读一次我的心了吗?   柏莎:“……”   柏莎放弃理解青年,她避开和他的对视,并同时让手指离开他们的手腕。   因为已没有必要,她已短暂地窥到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听闻了魔狼之死,但他们的记忆里没有半点关于“杀死狼”的内容。   这下,柏莎想,她可以信任他们了。 第20章 嗜酒的女士   ◎万幸的是,他认为自己已在姐姐们之前找到了那位肇事者。◎   谈话的末尾,柏莎看向迪夫,单独向他提了个问题。   那实在是个古怪的问题——   柏莎:“迪夫,你喝酒吗?”   迪夫:“?”   由于太过莫名,迪夫不得不开始思考,柏莎提问的用意。   老实说,他喝,但很少喝。安不喜欢酒的气味,也讨厌哥哥喝醉了后满嘴胡话的模样。   纵然他现在来到学院,安交给了好心的邻居玛丽女士照看,他也不能在安不在的时候随意放纵。   于是,带着对妹妹的强烈责任心,迪夫郑重地说道:“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在学院里喝酒,更不会让醉酒影响了工作。”   柏莎被迪夫的认真吓到,她只是想……结识一位喝酒的朋友罢了,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她还未回话,就听见迪夫接着又说道:“况且,我认为让酒影响了工作的人,最烂了。”他模仿着安的语气说。   柏莎:“……”   柏莎的绿眸里缓缓起了一层水雾,她的身形在原地晃了晃,她背后的埃莉卡在拼命憋笑。   好半会,柏莎才晃过神,回复道:“你说得太对了,迪夫!我也最讨厌身上有酒味的人,和那种人共事,想想都是噩梦!”   她在骂她自己。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阴影正将迦南一寸寸地吞没。   -   当晚,迦南来到美味龙酒馆,和坎普诀别。   “我再也不喝酒了。”迦南推开坎普递过来的麦酒,“我也再也不会来这里。”   坎普茫然地听着他好友的这些话,在询问了多个问题后,他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因为你的老师不喜欢,你就不喝了?你用得着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吗?”   迦南一脸的“当然要”的严肃表情,于是坎普放弃了和他争论这个问题。   下一个话题也是由迦南提出,他说到了魔狼的事。   “狼死了。”迦南说。   坎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狼,他听他说起过学院门口的那两匹魔狼出现的事。   “是你干的吗?”坎普问。   迦南的神情一滞,他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坎普为什么这么想。   “会不会是你忘记了?”坎普说,“你知道,你‘失控’的时候会失去记忆。”   经由坎普提醒,迦南才意识到,的确有着这样的可能。   他曾经就在失控的状态下,攻击了他人,事后又将整件事完全忘光。   直到伤员的家人亲自找上门,狠狠斥责了他……   他们当时是怎么说的?“你是你们家族的败类,你把你自己变成了怪物!”   啊,迦南低下头,他在自己的双手上看见了鲜血的幻觉。   他目露痛苦,声音缥缈得像浮在空中:“你说得对,有可能……真是我杀的。”   他残忍地杀害了狼,掏出心脏,然后在清醒后又假惺惺地治疗了伤员。他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原来只是他的错觉啊。   眼见着迦南就要被负面的情绪吃下去,坎普开始为自己的话语感到懊悔,他努力找补着说道:“没准是别人干的呢,迦南!”   迦南没办法被这样一句话说服,“怎么可能是别人呢?”他知道魔狼有多强,至少那天他遇到的其他的法师们都没有能力对抗它们。   但坎普说:“你别忘了,魔狼,魔物,它们都有着极好的嗅觉。就和我们一样。”   迦南的痛苦因这句话暂时遏住,他运转的头脑在告诉他,坎普说得一点没错。   他故乡的人都擅长用气味寻找猎物或者朋友,他就是这样在去花房那天找到的柏莎。   如果魔狼也从他的家乡而来,那它们不可能闻不出他的气味。   坎普见这句话管用,又补充道:“迦南,百米之内闻到你气味的人都会绕道走,那两匹狼如果察觉到你要靠近,肯定会离得远远的,哪还会给你杀它们的机会?”   迦南:“有没有可能是它们的嗅觉损坏了呢?”   坎普:“当然有这个可能。但你也说了,是两匹狼,两匹狼的嗅觉都坏了,这种事的概率有多小?”   随着坎普这句话的落下,迦南总算被说服了些,他脸上的痛苦已经减轻,而他也已打算离开。   坎普努力地阻拦他,“不再待一会吗?”   迦南:“为什么?”   坎普:“因为我们是朋友?”   迦南的回应是一个微笑,这个笑容的含义是拒绝,他已决心要远离柏莎老师讨厌的酒精,那么就绝不会再多待一秒。   坎普了解迦南固执的性格,可对他而言,失去这样一位客人实在让人愁苦。   因为店里会因而减少很多客人,很多——女客人。   就在坎普为这件事神伤时,他注意到迦南的视线停留在了酒馆内的一位年轻女性的身上。   这倒真是件稀奇事,坎普很难忍住不打趣他:“恭喜你终于开始对年轻的女性感兴趣了。”   迦南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兀自说道:“我认识那个人……”   坎普从柜台后探出脑袋,他张望到了那位女性的相貌,他“哦”了一声。   “那人常来,她经常过来买麦酒,一买就是一桶,真不知道那么重她是怎么带回去的。”   “……”   迦南沉默了,他想起了姐姐们的委托,以及姐姐们当时对那起案件的描述。   “迦南,这真是一起劣性事件!”最年长的那位姐姐这么对他说道,“有人!外面的人!居然在非开放日闯入地城!还来到了我们家!还、还在我的衣服上……留下了那种污秽的东西!不可原谅!”   长姐激昂的声音,时至今日,也回荡在迦南的耳边。   可他想,事情根本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所谓污秽物,就只是人酒醉后呕吐的产物。   但长姐和其他姐姐们不这么想,她们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尤其是当她们找到一位目击证人后,这件事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那位在地城——他的故乡——的目击证人,声称自己见到了肇事者。   据他描述,肇事者身披斗篷,戴了兜帽,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是他确信是位女性,而且他同她擦肩而过时,还看见了她胸口露出的巴拉德魔法学院的纹章。   姐姐们听后眼睛一亮,她们决定不将这件事告诉魔法生物保护协会,而是由她们自己在私下解决。   至于解决的方法么,碎尸万段,迦南第三次想到这个可怕的词。   万幸的是,他认为自己已在姐姐们之前找到了那位肇事者。   不幸的是,他没有想到,那位肇事者竟然是埃莉卡女士……   -   埃莉卡付了钱,提了麦酒出门。   晚风呼呼地吹过她的头发,她凝望天空,在心底抱怨某位女士。   该死的柏莎。   大人。   就算在咒骂时,埃莉卡也不会忘记使用敬语,但这并不妨碍怒火在她的心底烧灼。   “美味龙酒馆的麦酒最好喝了,但是太远啦,我还是更喜欢去打嗝酒馆,而且我和那里的老板娘很熟嘛。”   “所以啦,埃莉卡,去替我买点回来,就和之前一样。”   埃莉卡回忆着这些话,提着麦酒,幽怨地踏上回学院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迦南:严惩协助作弊者。   柏莎:必须严惩!   迪夫:醉酒的人真烂。   柏莎:太烂了!   柏莎技能,我骂我自己.JPG   感谢在2023-05-18 23:48:35~2023-05-19 21: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serie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干脆用药吧   ◎“他好可爱。”◎   柏莎满足地放下空酒杯,让埃莉卡帮忙又斟了一杯。   埃莉卡一边倒酒,一边说:“您可不要喝太多,别忘了您明天还要出门。”   柏莎这才想起和迦南约定去市集的事,她接过埃莉卡递来的酒,边喝边点头。   “说起来,埃莉卡,你觉得这算是约会吗?”   “取决于您怎么想。您喜欢他吗?”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柏莎说。   可话刚说完,青年的微笑便从记忆里钻出,像小猫伸出爪子般在她的心口挠了下,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是,埃莉卡,”柏莎从唇边拿离酒杯,不知是对酒还是对青年,意犹未尽地说道,“他好可爱。”   埃莉卡看着她一脸为美色所惑的样子,无声地笑了,没有拆穿。   接着她又听见柏莎说道:“不过,如果我和他只是做情人的话,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了吧?”   埃莉卡有着不同的意见:“我想,情人间也是需要互相喜欢的。”   她的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沉默席卷了整个房间,过了会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已来不及挽回。   “埃莉卡,”银发的女性已经泪眼婆娑地望向了她,“你的意思是,拉托纳多少也是有些喜欢弗丽达的对吗?”   埃莉卡:“……”   又来了。柏莎的夜晚醉酒后的必备环节,怀念拉托纳的环节。   自从他们分手以后,埃莉卡已不知目睹过多少次这样的柏莎。   正因如此,她才那么希望,能有某个人协助老师忘记那位神明吧。   只是,现在看来,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柏莎又何尝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彼时,她正自语:“拉托纳可以和很多人亲密,凭什么我不可以?”   她可以。没人阻拦她,还有人支持她,好孩子迦南就和她住在同一栋楼里。   她只要出去,扣响他的房门,多么简单。   她之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有跨出那一步,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想做。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拉托纳”。   可她希望她是。不然,她内心的天平就将无法平衡。   于是,说到底,她想做的那件事的本质其实是——   “报复。您想报复拉托纳大人,对吗?”   助理埃莉卡从她的脸上读出了答案。   “对,报复。”柏莎自己也这么说道。   她终于在这一刻承认了这个词,即使这个词从她准备挑选情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   迦南于她而言,和爱无关,和欲望也无关,他只是她用来令拉托纳愤怒的工具。   而接下来的问题是——   “他会在乎吗?”柏莎轻声地问。   埃莉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也知道柏莎没有准备向她寻求答案。   柏莎在问她自己,她也只能问她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响起了“砰”的一声,是柏莎手中的杯子和桌面的重重撞击声。   她仿若在刚才做出了某个决定。   “我不想再等了。”她半自语半同埃莉卡地说道,“要等那孩子主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您在说什么?”   柏莎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她举手投足间都尽显教授威严。   唯有言语除外。   “埃莉卡,你听说过催○药吗?”   “?”   -   “我听说您去了一趟学院,还治疗了几个初级法师,我的神明啊,您真善良。”   弗丽达的声音是那样响亮,书桌旁的青年却没有被惊动半分。   他安静地坐在那,手中捧有一本书在读,他淡蓝色的长发发丝有几根垂落在了书页边。   弗丽达看向他的时候,怒火已消去了大半,因为他的美丽,更因为她对他的爱。   “拉托纳,”她温柔地唤他,“回答我,好吗?是你做的吗?是你去了学院,治疗了那些法师吗?”   她知道那几个法师是去参加柏莎的学徒竞选。   “嗯。”   回应她的,就只有这样的一个音节。   弗丽达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吝啬言语。   他难道不好奇她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事吗?   他难道不打算向她解释,他治疗那些法师其实不是为了柏莎,而是另有原因呢?   还是说,就是呢?他就是为了柏莎才去的学院,才治疗的那些人?   拉托纳在那个音节后仍未说出任何,弗丽达却已在心里自顾自地完成了质问和回答。   所以,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知道吗?拉托纳,她招了个新学徒,是个漂亮的孩子,非常漂亮。”   “你该见见他的。”弗丽达的黑眸里现出笑意,“你我这么了解她,看一眼就会知道,他究竟是她的学徒,还是恋人。没准,我想,是情人呢?”   比那个音节更伤害弗丽达的,是拉托纳接下去的反应。   他放下书本,看向她,“情人?”   弗丽达忍住胃里翻滚的妒意,说:“嗯,我猜的。”   她不知道他即将说什么,但她有种预感,他只要再说出一个关于柏莎的词,她就会为之崩溃,当场哭泣。   她会忘却半神的所有尊严和骄傲,当然,本来她在他的面前就毫无骄傲可言——   幸运的是,他没有。   魔法之神仅是点头,接着又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向了书中。   作者有话说:   柏莎:这方法行吗?   埃莉卡:太刑了。   柏莎没可能那么快忘怀拉托纳,还需要迦南的努力   各种方面的努力(? 第22章 遇到行家了   ◎他多想,多想告诉老师,黄昏草是种怎样培育出来的药草。◎   柏莎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紫色的药水。   “催○药,又被称作为爱情药剂,也有人用‘情药’作为简称来称呼它。它是一种用‘欲望之草’黄昏草熬煮出来的药剂,纵然很多书籍里记载的使用方法是饮用,但它真正的用法应该是将瓶盖旋开,等待它慢慢挥发、充盈整个房间。”   “柏莎大人,这是重点吗?我是来听您科普的吗?”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催○药是什么,它是那么有名,没有一点魔力的普通人也听闻过它。   但关键的问题是——   “柏莎大人,这是犯罪,催○药是被魔法塔明令禁止使用的药剂!”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但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柏莎微笑,“某位年过六十的公爵大人,自从找了个十六岁的情人后,就常常寻找魔法塔定制这种药水。众所周知,情药的作用可不只是催情。”   埃莉卡拧紧了眉,“魔法塔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他们常常做这种事,谁供养他们,他们就为谁工作。至于他们工作的方式,那就更卑劣了,他们会差遣其他的法师来干这件事。”   “您的意思是,您就是魔法塔的情药供货方?”   “‘之一’,”柏莎竖起食指说,“我相信他们不只有一个供货方。无论如何,有这层关系在,他们不会关注我这的药是不是少了一瓶。”   “……”   埃莉卡说不出话了,她听得目瞪口呆,这位年轻的助理发现世界远比她看见的要灰暗。   柏莎则好像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药剂瓶,思绪已滑向明天。   “我非常期待迦南明天的表现。”   我也非常担忧迦南先生明天的命运。   埃莉卡在心中说道。   -   迦南从美味龙酒馆回到学院的房间后,发现了“他们”留下的信件。   他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送到这的,但他知道,“他们”总有办法。   这封信中,简短阐述了柏莎对他的怀疑,以及“他们”是如何为了帮他隐藏身份,而将仪器碎片调包了的事。   “迦南先生,若我们再发现类似的事,不会再像这一次一样帮您。请您好自为之。”   这就是信的结尾,冰冷、严肃,“他们”一贯的风格。   迦南捏了团火将信烧毁,灰烬簇簇地从他的指缝间脱落,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但这份凝重不是为了身份的险些暴露,而是为了老师对他的猜疑。   原来,老师几次想要读他的心,都不是为了了解他,而是因为怀疑他……   迦南有些伤心,他不断思考着这件事,随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埃莉卡的那位叫杜克的实习助理来叫他起床。   他顶着黑眼圈,以及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听见对方说道:“柏莎大人让您尽快去她的房间。”   柏莎。这个词汇点亮了青年一夜未眠的疲惫双眸,他不顾头发的凌乱,不顾衣服的褶皱,只随意进行了打理后,就立刻朝柏莎的房间赶去。   以至于当房门被扣响时,房间的主人柏莎都吓了一跳。   怎么来得这么快?   幸好,她已将情药的瓶口提前旋开,她嗅闻着空气里的淡淡甜味(作为大魔法师的她,这种药又怎么会对她有效呢?),她满意地走向房门,去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路匆忙、还在换气的青年,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额角有几滴汗液落下。   柏莎看着他,很想说几句话调侃他,可她又说不出口,即令是这个时候,青年也还是很美丽。   不如说,他狼狈的时候,更有一种纯然、让人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柏莎勉强将视线从他被汗水洇湿的胸口移开,接着她请他进屋,她唯恐再过一会,她的想法就会昭然若揭地显示在脸上。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老师,您闻见了吗?房间里有情药的味道。”   才刚走进来没一会的青年,竟这样说道。   “……”   柏莎感到这是自己生命里最漫长的一秒钟,又过了这样的一秒后,她才想起来回应。   她努力做了个嗅闻的动作,说:“居然真的有!谁干的?!”   话一说完,她便觉得后悔,她表现得太做作、太虚假了,就连杜克和波文都骗不过!   可她骗过了迦南。此刻迦南正走向窗户,去将窗户打开。   “老师,先不要管是谁做的,我们要先将气味散出去。”   “……嗯!”   柏莎重重应道,在走过去帮他的路上,她悄悄将角落那瓶她自己打开的情药踢进床底。   很快,他们就将房间里的两扇窗户都打开,空气的交换本该让房间的气味焕然一新,可他们发现,甜味还是久久没有散去。   “怎么会这样?”迦南困惑地自语。   “是啊,怎么会?!”柏莎明知故问。理由是她床底的那瓶药剂,她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   不过好消息是,一瓶总共没多少的情药,很快就会全部挥发完吧。   而令她困惑的是,直到现在,迦南也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迎上柏莎探究的目光,迦南仿佛猜到她的想法般,微笑向她说道:“老师,您放心,情药对我没有效果。”   柏莎:“???”   迦南:“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还好您遇到了我。”   迦南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语声音都轻柔动听,而他朝她露出的笑容,更是完美到能让一切阴影无所遁形的笑。   这是多么和煦的笑容啊!柏莎在心里感叹。   而她竟然只想和他做|爱。   无限的羞愧将柏莎淹没,她发觉自己和那个豢养十六岁情人的六十岁公爵,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他们都只不过是借着职位的便利,朝更年轻者、更弱小者下手。   想到这,柏莎掩面,惭愧地不敢看迦南。   迦南无措地向她伸出手,“老师,您怎么了?”   柏莎声音很轻地向他坦诚:“其实,没有什么‘其他人’,药是我下的。”   迦南:“……”   这回,无言者变成了青年。   对于青年来说,他此生都无法理解的事在今天发生了。   竟然有人对他下……情药。   他极力地克制住当着老师的面笑出来的冲动。   他多想,多想告诉老师,黄昏草是种怎样培育出来的药草。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到现在的宝贝们x   你们的点击、评论我都有看到   但是太冷了,最近几天一更新就掉收TAT,心累了   发文到现在还没断更过,让我断更个1、2天……   无论如何,感谢支持w   不太会坑,都是亲女儿亲儿子,我爱他们w 第23章 您夸我漂亮   ◎“他们的言语背后是肮脏的欲望,但您不是,您只是在单纯地夸奖我。”◎   又或者,老师已经知道了呢?   柏莎老师知道黄昏草是怎么培育出来的,也知道他是“什么”。   迦南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尤其联系起“他们”给他的那封信后,这份怀疑更是得到了加深。   那么今天的事很可能又是一场试探……   迦南再次觉得伤心了,昨夜令他一夜未眠的心事,在此刻重提。   他顾不上身份的暴露,急切地向柏莎问道:“老师,您这么做,是为了试验我对情药的抗性吗?”   以此推断出他的种族……   闻言,柏莎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迦南会给她送来这么好的一个借口。   她很难抵挡住这个诱惑,“是的。”柏莎点头,“我对每个人都这么测试。”   原来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测试吗?迦南抚着胸口,感到安心,看来老师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对每个人都测试?   迦南凝眉,“老师,那太危险了。”   “嗯?”   “您一点也不了解男人。”   说出这句话的青年,薄唇紧咬,粉眸里荡漾出单纯、关切的光芒。   怎么看,我们两个在一起,都是你比较危险吧?柏莎叹息。   她偏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再看下去,她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而好心的青年又一次误解了她的意思。   “老师,您的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是情药?”   柏莎眼前一亮,没错,这是个好主意。既然这个药对迦南没有用,那她装作自己中了药,让他来“帮忙”,不就好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天才的设想欢呼,就见到一旁的青年,已主动将手指搭向腰间。   她瞪大了眼睛,盯向他的腹部,她没想到,他的行动力这么强……   事实也的确如此,仅仅一秒之后,青年就完成了这个“行动”。   但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只见青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瓶药剂。   “这是什么啊?!”柏莎瞠目结舌地望着迦南递来的东西。   “是解药。”迦南一脸“请夸奖我吧”的表情。   柏莎却只能困惑地回视他,“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个啊?”   太谨慎了!她从未见过这样谨慎的人!   迦南认真回道:“为了以防万一。”   哦,柏莎明白了。   “经常有人对你下药,是吗?”   “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很漂亮嘛。”   迦南迅速地眨了一下眼,他想要掩饰害羞,但失败了,他的耳朵已变得通红。   “您,夸我漂亮。”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以前没有人夸过你吗?”柏莎不信。   “有,但老师和他们不一样。”迦南说,“他们的言语背后是肮脏的欲望,但您不是,您只是在单纯地夸奖我。”   “哈,哈哈哈哈。嗯,你说得对。”   柏莎干笑到感到下巴都要脱臼,她以为她的表现已足够明显,可他还总是将她的行为向纯洁的方向理解去。   难道说,这就是祖母的力量吗?   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她在他心中都是圣洁的,是他的祖母!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挫败感包围了柏莎,她又一次放弃了对青年下手,至少今天是这样。   她兀自沉默地走向衣架,拿起她的外套。   “走吧,迦南,我们该出门了。”   迦南的目光追随她,停在了衣架上,他注意到老师抓起了一件深青色的斗篷,而在那件斗篷旁,另一件黑色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件黑色斗篷上锈有了学院的纹章,不正是目击证人提到的那件吗?   “柏莎老师,这件斗篷是……?”   柏莎望向迦南指向的那件。   “哦,那是学院发放的斗篷,你和迪夫以后也会有的。你应该注意到,学院从不规定学生们穿什么吧?但针对老师们则有不同的规定,校长说过,这件斗篷是为了提醒我们,无论走到哪,都是在代表学院。”   “那老师,您为什么今天不穿这件呢?”   “因为我不傻。”柏莎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穿上它后,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外面人的监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老实说,没几个老师会服从这条命令,但是嘛,也有人钟爱它,埃莉卡就常常会穿着它出门。”   “埃莉卡女士……”   迦南回忆起在美味龙酒馆见到她的那天,好像她那天也是穿了一件黑斗篷。   那么,姐姐们在找的凶手,似乎就更有可能是她了……   想到这,迦南忧愁无比,他既担心姐姐们找到埃莉卡女士、报复她,也担心无辜的柏莎老师因此受到牵连。   积蓄在他心底的忧虑,最终化为了一句对柏莎的诺言。   “老师,我会保护您。”他诚挚地看向柏莎,说道。   柏莎扬眉,心想:哪天沦落到需要你保护我的时候,可能学院已经完了吧。   但看着青年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她还是不忍心打击他。   沉思片刻,她系上斗篷,和他错身而过时,她轻而温柔地捏了下他的手掌,以作鼓励。   “好,那你以后可要认真学习魔法哦。”   请至少先成为中级魔法师再说吧。   “……是。”   迦南的手停在半空,直到柏莎离去很久,在门外催促他快出门时,他才想起将手放下。   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想数秒之前的事,不去想老师手指的温度,不去想她在他掌心留下的氧意。   可他越克制,记忆便越猖狂,他想起和老师的初遇(正式的那次),他的嘴唇被老师的掌心覆住……   柏莎在门外见到迦南时,发现他的脸又一次红到了耳根。   真奇怪,柏莎想,他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情药。   -   迪夫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住宿楼时,听到了一串奇怪的窸窣声。   他顺着声音走去,在住宿楼三楼最里面的杂物室,发现了一位女士。   该名女士身处漆黑的杂物间,以蹲姿在地上,抱着一把椅子……在啃。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认出了这位女士的脸。   “你是……埃莉卡?”   闻声,黑暗中的女士整个人抖索了下,继而她哐地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推开,试图摆脱关系。   但显然,已来不及。   “这是你的什么嗜好吗?”迪夫问。   “我只能说,这个‘癖好’源于一场可怕的变形学事故。”   埃莉卡一边说,一边站起,她拍掉裙子上的碎屑,面向迪夫,捏住自己发尾的那簇灰头发展示给他看。   迪夫点头,“我懂了,你学变形学魔法失败了,保留了动物的习性?是哪种动物呢?”   埃莉卡紧咬着牙,摇头,“很抱歉,这是秘密。就连柏莎大人也不知道。”   也可能,柏莎知道,只是她装作不知道。   幸好,迪夫没有针对这个问题继续探寻,他好心地在替埃莉卡想解决的办法。   “我听说学院里有变形学教授。”迪夫说。   “是的,罗兹教授,柏莎大人也在找他,可他还没有回来。即使他回来了,也没有办法,他了解我的事,他说我的这类问题只能靠自己解决……”   说到这,埃莉卡长叹了声。   “不提这个了,”她总结性地说道,“总之,不要轻易学习变形学,还是自然魔法学更好、更安全。”   “埃莉卡女士,你的话里有种退而求其次的味道在。”   对于迪夫的这句评价,埃莉卡不但没觉得被冒犯,还少见地唇角弯了弯,近似于在笑。   “恭喜您探寻到巴拉德魔法学院自然魔法学的第一大秘密。”   “哈?”   “这里没有人真心爱自然魔法学,就连柏莎大人自己也是。”   作者有话说:   诶嘿,更新! 第24章 赠他的礼物   ◎“不可以!这种事怎么能让您来呢”◎   巴拉德魔法学院地处圣沃尔国的东南方,它东边是海洋,北边是同样靠海、富饶的巴洛城,南边则是一整片被称作为绿影森林的魔物森林。   在那片森林中,栖居了众多危险、但并不稀有的魔物,因而魔法生物保护协会并没有要将那里纳入保护的意思。换言之,人类可以尽情地去那座森林里打猎。   但并不是谁都钟爱和魔物战斗。   和学院的西边毗邻、同时也与南边的绿影森林挨近的城市,是鼎鼎大名的贸易之城纽泰城。   许多富有的商人在那里定居,他们为了保护货物不受魔物侵害,很早以前便同学院达成了一项协定:由学院出人帮助纽泰城的商人们解决魔物的麻烦,而他们则用最优惠的价格为学院提供食物、矿物等物资作为回报。   学院喷泉广场布告栏上的魔物狩猎委托,便大多由此而来。   在柏莎讲述到这的时候,学院马车已在驶向他们的目的地纽泰城的路上。   对于那座从未去过的城市,迦南怀有了无比的好奇,此刻他正趴在窗边,向外欣赏风景,颠簸的马车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他不愿让任何一抹景色从他的眼前错过。   金色的麦田、鲜艳的花朵、还有远方那一片片高耸入云他叫不出名字的大树……   这些在他的故乡所没有的植物,都让他从这场还未到达目的地的旅程中提前收获到了欣喜。   当然,这个世界他最喜欢的景色永远都不在地上,而在天上。   地下世界所没有的天空,是他离开故乡以后,第一个沉迷、沦陷的美景。   在他从窗外仰头,准备朝空中望去时,眼前的风光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令他熟悉的景色,他认出了那是他来时的道路。   他兴奋地回过头,将那条路指给柏莎看。   柏莎早已注意到迦南这一路上的亢奋,她猜测他可能来自城市、又很少出门,这才会被这乡野的景色吸引住。   他这次又是看见了什么呢?该不会只是看见一群鸭子走过吧?   诚然没抱有什么期待,柏莎还是在狭窄的车厢里坐起身子,越过他,向窗外看去。   她的左肩和他的鼻子堪堪擦过,他摸着鼻子,闻见她身上那股独特的草药香时,她也已从窗边窥见了他指向的那条道路。   即使马车已向前行进了一段,柏莎还是清晰地认出了那是什么路。   故而,她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你记错了吧?”   “嗯?”   “那可是被称作为‘亡命夜道’的小径哦,像你这样的法师在那里走半天就会被可怕的魔物吃掉的。”   这般说着时,柏莎已将身体从窗边退了回来,她坐回原地,徒留下一股香气萦绕在迦南周围。   迦南又一次摸了摸鼻子,他没有反驳柏莎的话,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听,他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柏莎看着神情放空的青年,忧心地想道,是否他真的从那条路边走过,现在感到后怕了呢?   思忖着这个可能,半晌,她说道:“迦南,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那条道路的时候,下次我带你去走一趟。”   “诶?”迦南回过神,“好的,老师。”   他也认为老师的提议是个好主意。   那条恬静的小道,是多么适合他和老师一起散步啊。   -   不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马车提前将他们放下。   城门的守卫查验了他们法师的证件后,侧身,恭敬地请他们进入。   他们沿大道一路向西,接着向南,在嘈杂的闹声、繁杂的气味逐渐向他们聚拢时,这座贸易大城最大的一片贸易区也展示在了他们的面前。   迦南捂住嘴巴,惊讶地望着周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这里好像会是个例外。   这片繁华拥挤的贸易区域里,每个人都在专注采购、叫卖,没人有闲暇去关注行人的外貌、装扮,就算童话里不穿衣服的国王来到这,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因而,迦南喜欢这,他不知不觉步伐已赶超了柏莎,走在了前面,他望着沿途的店铺,根据店门口摆放的东西猜测里面在卖什么,武器店、花店、书店、面包店、马具店……   “怎么样,有看中什么吗?”   柏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游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头。   他回过头,仓皇地抓住老师的衣袖。   “我,差点把您弄丢了。”   “我怎么会丢?”柏莎哭笑不得,“你不把你自己弄丢就好啦。”   “我很擅长识路的,老师。”   地城的道路远比这里要复杂得多。   柏莎不置一词,将刚才的问题又一次抛出:“有见到喜欢的东西吗?”   迦南摇头,“嗯……我什么也不想要?”他只想在这里多逛一会。   可柏莎不这么认为,青年看着周围的东西,眼睛都在发光了,他简直就像是个初次来到市集的小孩子。   没准他真的是第一次来呢?柏莎想起他每回听到姐姐们时,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想,他可能出生在一个家教严格的家庭吧。   想到这,她同情地说道:“怎么会什么也不想要呢?你需要好多东西,备用的衣服、洗漱的工具、毛毯……”   她逐渐收了声音,她发觉自己有些过于聒噪、过于关心他了,这下是真的很像他的祖母。   对迦南来说,她也已经说得足够多,彼时,他正万分感激地看着她。   “老师,您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   那就用你的身体来报答吧!柏莎好想这么回答他,但想起早晨的事,她又决定作罢。   她拉住迦南,开始逼迫他一家店一家店地采购。   只是青年的懂事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们一连逛了十余家店,所花费的金额加在一起还不超过三个银币。   “你的欲望真是低啊。”柏莎感叹。   “欲望?”迦南一怔,“您是说,购买东西的欲望吗?”   “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嗯,是的,我没有什么欲望……”   不知为何,青年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   柏莎蹙眉,没有深究,他们继续向前,来到了一家首饰店。   这回,还没等迦南挑选,柏莎便已先拿起了一枚胸针,询问老板价格。   “七个银币。”老板说。   这比之前他们采购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还要贵,迦南明显地慌张了。   “老师,为什么要……”   “因为你看起来很想要嘛。”柏莎说,“你一进店,就看向它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您。   这是一枚银色的、花卉图案的胸针,它看上去是那么优雅,那么像柏莎老师。   迦南想要将这番夸赞说出口,可一想到说出口,就得不到老师的礼物,他就又“卑鄙”得沉默了。   和其他的东西不同,首饰,首饰令人觉得具有特殊的意义。   至于,他心中期待的“特殊意义”是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在他低头思考时,柏莎已付完了钱,并准备亲自将那枚胸针别到他的衣服上。   迦南低下头,看着身前的老师,感到一阵晕眩。   “老师,不可以!这种事怎么能让您来呢……”   他那恳切的呻|吟,被柏莎完全无视,她利落得为他将胸针扣上,总共花费的时间还不到五秒。   而与之相对的是,眩晕感正牢固而长久地攥住迦南,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幸福和惶恐。   这两种情感在他的内心交错、矛盾,最终,幸福战胜了一切。   他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格外灿烂的,仿佛柏莎已将整个世界送给了他。   柏莎:“……”   柏莎无言地看着迦南夸张的反应,她又一次开始好奇他到底成长于什么样的家庭。   在她对他的同情心再次涌起前,意外的危机先一步到来。   贸易区深处,一声刺耳的吼叫划破天空——   “难道说是魔狼?可这里明明距离学院还有段距离。”   “不,老师,听上去似乎不是狼。”   “那就可能是,绿影森林的魔物来了。”   无论是什么,他们已坚定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赶去。 第25章 纯物理攻击   ◎“所以,老师,有人要杀您。”◎   在向声音而去的路上,迦南对“野兽”攻击城中普通人的担忧,渐渐向后退去。   因为他看见了这里每栋房屋外层的那层暗黄色的光芒,他认出那是一种土系的防护魔法。   柏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向,她向他解释道:“这是奥玛女士创造出的魔法仪器,将这样一台仪器置于家中,打开时,它就会模拟法师释放魔法的过程,为房屋施加一层魔法护盾。当然,这种护盾的强度远远不及法师自己释放出来的。”   迦南:“好厉害!”   迦南真诚地赞美道,他没想到人类法师在钻研自己的魔法外,还在用魔法造福普通人。   如果柏莎听见了他的这句心声,一定会继续告诉他,这种魔法仪器每次使用要耗费多少魔晶石,而将那些魔晶石换算成金钱又将意味了多少,更不必说这种仪器本身就造价高昂。   好在这里是纽泰城,根据城市和学院的协定,学院免费给这里的商人住民提供仪器,至于魔晶石,狡猾的商人们自有他们自己的办法。   尽管如此,在这座城市边缘的贫民区中,更多的还是没有受到魔法保护的居所。   故而,在察觉到声音的来向是城中心的时候,柏莎松了一口气。   “野兽”的吼声这时二度响起,他们依凭声音,判断出它同他们的距离已只有数米之遥。   迦南的指尖瞬时冒出魔法的荧光,他遗忘了隐藏身份的事,在当下,他只想到要保护教授。   万幸的是,柏莎正因怀有着不同的想法,将他的手掌按住,阻止他出手。   对她来说,要一个初级魔法师Ⅱ的法师协助她战斗,只会为她徒增烦恼,他还是在原地守着他们采购的物品比较好。   更何况,像是这样的一场战斗,根本就不需要第二个人出手。   在推开迦南时,柏莎的余光已锁定住了“野兽”的方位。   她右手抬起,手镯发出点点蓄力的光芒的同时,她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地一声,在她右手前方的空气中,无数水滴汇聚成雾,接着凝成一支水流的箭矢。   箭矢浮在空中,水流声哗哗不绝于耳,她的食指这时向前方一甩,箭矢立时跟随指向飞了出去。   不多时,在箭矢消失的方向,他们听见某个巨大的东西从屋檐上哐当落下的声音。   “过去看看吧。”   柏莎放下手,轻快地说道,迦南乖巧地提着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穿过一片私人的花丛,来到一户居民房屋的背后,在他们的步伐迈过最后一面墙壁的阻碍后,远方地上的那团褐色“野兽”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不,也许说是魔物更恰当。它看上去像头狮子,但没有毛,身体呈现出一种胶状的质感,它中了一箭的背部奇异得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它就只是痛苦得蜷缩在地上。   “原来如此。”   迦南听见身旁的柏莎自语道,他猜测老师已经认出了那东西是什么,他感到惊讶,因为本该更熟悉魔物的他还没有将它认出来。   而在他这样想到时,地上的魔物犹如知晓他的心声般,给了他一次“了解”它的机会。   褐色“狮子”豁然从地上蹦起,仿佛刚才的受伤只是佯装,彼时它正动作敏捷地向他扑去。   而迦南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还好它扑向的人是他,不是柏莎老师。   第二个反应则是,他究竟要不要出手呢?如果他一动不动被它打伤,是不是就能得到老师的亲手治疗……   他的思考还未落下,便已提前做出决定,因为他看见那只魔物利爪的朝向刚好是他胸前的那枚胸针。   柏莎老师送给他的那枚——   蓦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再之后,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将那只巨大的“狮子”整个举了起来。   而几步之外在酝酿魔法、准备救他的柏莎,呆滞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眼中还出现了几分让他伤心的恐惧。   迦南懊恼地发现他将事情做过头了,但好在这不是最糟糕的结果,至少他没有直接使用魔法。   可这种魔法带来的物理力量,他又要怎么和老师解释呢?   柏莎也正在问他:“迦南,这是一种魔法吗?还是你,本来……力气就这么大?”   迦南无从选择,只好回道:“老师,我的力气原本就这么大。”   说话间,他将头顶的魔物从原地摔了下去,完成了一个过肩摔。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回答了正确答案,他只觉得老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微妙了。   如果他有意观察的话,会发现柏莎的手指在颤抖,这位对学徒意图不轨的教授,正在为她曾经的言行感到后怕。   还好没有下手!不然她可能在来不及施法的时候,就被他物理手撕了吧?!   呜……她忧愁地想到这,忍不住向青年发问:“迦南,你对我……没有什么不满吧?”   迦南是多么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的出现啊,世界上还有比柏莎老师对他更好的人吗?   可他还是坚定地回答了她:“老师对我很好,我对您没有任何不满,能够成为您的学徒,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似乎话语就和行为一般,也有些过了头。在迦南还未察觉的时候,他心底那些对柏莎的感情,就已随着言语涌上心头,弄湿了他的眼睛。   “哇,你别,你别哭啊……”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看见青年哭泣,柏莎还是感到了头痛,她不该问他那个问题的。   她忏悔着,走向他,手伸出去想要为他擦拭眼泪,却见到他将头低了下去。   她困惑、不解地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黑脑袋,在犹豫了片刻后,她将手掌搭了上去,拍了拍。   接着,仿佛触碰到什么开关似的,她听见了青年短促而幸福的笑声,明明他刚才还在哭泣呢。   感觉像在逗弄某种大型犬……柏莎想。   无论如何,在结束了这番“逗弄”后,她必须要将精力移转向地上的那头魔物。   纵然,她知晓,它并没有太多值得被调查的必要。   迦南也跟随着她一同看去,只见先前被他过肩摔的那只魔物已化为了一滩褐色的液体。   他恍然大悟,这是种魔法。   “捏造生物,一种强大的、只有半神级别以上的法师才能使用的魔法。”柏莎说,“如你所见,时间到了后,它就会恢复原型。”   变回一滩药水。   “所以,老师,有人要杀您。”   青年刚被顺过毛,黑发整齐得贴在前额,配合着他那双粉眼睛,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到不可思议。   但柏莎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冷意,不是向她而来的冷意。   他是在担心她吗?她抿唇,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得说道:“不,还没到那个地步,那个人如果要杀我的话,有更好的办法。”   “您知道是谁干的?”   “嗯,不过我不明白,我最近哪里招惹她了……”   弗丽达。柏莎认得出这是她的捏造魔法,弗丽达也知道她认得出。   有时候,攻击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警告——   “警告。”柏莎默念出这个词,她忽而觉得,这和最近的某些事有些相似。   那几头徘徊在学院附近的魔狼……   它们几度出现,伤害过人,但从未杀过人。   它们又是在向谁发出警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5 20:48:53~2023-05-26 23: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席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自然魔法学   ◎他在心中回道:我觊觎的从不是某人的位置,而是您。◎   第二天的到来,对自然魔法学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在昨日的放假后,今天早晨的工作显得是那么可憎。   柏莎女士对此也怀有相同感想。   好消息是,她大可以依凭教授的身份,在床上睡到中午,就如同她常常做的那般。   坏消息是,今天上午她有课要上。   柏莎并不讨厌上课,不如说,在这所学院的所有工作中,上课是她最喜欢的部分。   理由很简单,她爱她的学生们。   那群天真烂漫,抛弃了元素魔法学、变形学、生活魔法学,一头扎进最不实用、最不在魔法界受重视的自然魔法学的学生们,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理想主义的光芒常常令她觉得感动。   除了热爱,她想不到他们选择自然魔法学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作为他们的教授,柏莎也秉承着绝不让这群孩子们失望的精神,对每一节课都拿出了十足的认真。   如果同她对其他事情的认真程度相对比的话,她在这件事上更可说已经拿出了200%的认真。   她也的确是个用魅力征服了学生们的教授,自然魔法学的学生们都爱她,即使这份爱时常只和她的恋爱故事、以及她的外貌有关。   然而柏莎不在意,她会说:“臣服于我的美貌之下,也情有可原。”   埃莉卡则会补充说:“我想,也有人是臣服于您的才华下的。”   当然有,毕竟说起自然魔法学上最卓越的教授,十个有十个都会列举柏莎的名字。   因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专研自然魔法学、达到大魔法师级别、还健在的法师。   上一个如此出名的自然魔法学法师,还是写下了《魔法学》的基恩。   作为和至高法师欧恩同属一个时代的传奇法师,他早已告别人世。   人们常常会进行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如果欧恩法师活到今天能有多少岁?   答案是200岁。欧恩死时仅才101岁,放到现在来看,一个像他那样伟大的法师活到101岁便死是非常荒唐的事。   但就如阿德勒校长常对学生们说的那般:“人类的魔法在发展、在进步,年轻的你们注定会比我们更长寿、更强大。”   学生们乐意关注这类话题,柏莎则兴味索然。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能活到多少岁,如果要追求长寿的话,她就该再去一次镜迷宫。   所有法师都知道,想要成为永生的神,就得先成为半神,想要成为半神,就得通过九大迷宫的考验。   柏莎通过了八个迷宫,止于镜迷宫,而目前为止,在她为自己的将来列举出的十个计划内,都没有将重闯镜迷宫列入在内。   至于当下,列在她清单首位的计划是:上完上午的课,然后回房睡觉。   这一朴素的计划,不幸地以在餐厅碰见迦南告终。   “老师,今天有新的工作任务吗?”   青年新奇地用这句话同她打了招呼。   “不,我想没有。”柏莎说,“让埃莉卡把她的工作分你些吧。”   “就没有……能和您一起工作的任务吗?”   迦南小心翼翼地问着,话语中有着生怕暴露了心思的谨慎在。   但在柏莎看来,他的想法已经非常明显。   她蹙眉,向他走近两步,严肃地说道:“迦南,你才刚来学院,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快就升职。”   迦南:“啊?”   柏莎:“至少要一年。埃莉卡也是做了一年的学徒后,才成为助理老师的。”   迦南不懂柏莎在说什么,他只关注到老师离他好近,生气时的表情有些……可爱。   可爱?他在自己的内心打了个问号,他觉得这好像不是个适合用来形容老师的词汇。形容老师的词,理应更庄重才是……   不知不觉间,他便陷入了这种无关的思考,好半会才回过神,重新面临柏莎的问题。   他迟钝的神经也总算在这时重归了正确的位置,他明白了,老师是以为他在觊觎埃莉卡女士的位置。   但不是的,他从没有这样想过,他在心中回道:我觊觎的从不是某人的位置,而是您。   啊,不,这样说也不对……   我只是想站在您的身边罢了。   纷杂的思绪在迦南的脑海中打架,以至于他又沉默了好久,才给出了柏莎回答。   “老师,只要是您吩咐的,什么样的工作我都愿意做。哪怕要再等上一年,才能同您一起工作,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番诚挚的话语,成功得令他的老师说不出来任何话。   柏莎呆愣地看着迦南,她完全不懂他到底将她的话向什么方向理解了去。可是,他成功了,她此刻正在绞尽脑汁为他准备一份工作。   老实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手上有太多需要他人配合的工作。   只是在开展那样的工作前,她必须要先给他、给迪夫上一堂课。   那也是初次来到自然魔法学的人,都要参与的课程。   自然魔法学的介绍课。   -   下午。   迦南、迪夫、埃莉卡以及两位实习助理都聚集到了柏莎的办公室。   柏莎将在这,在今天,向他们,尤其是向两位新来到学院的新人介绍自然魔法学。   “自然魔法学分为三块,第一部 分是园艺学,其中包括了助长植物生长、改造植物、以及用纯白种子创造新的植物等魔法,相信在前段时间的工作中,你们对创造物已有了显著的认知。”   听到这,除了迦南外,其他人都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   “第二部 分是药剂学,这一部分你们也并不陌生,哪怕是和魔法的感应聊胜于无的人,也能在掌握配方后,制造出魔法药剂。可惜,没有被注入魔力的药剂,只能发挥出草药百分之五甚至更少的功效,魔力越强的药剂师,可以发挥的功效则也越强。但并不是说,一味地注入魔力就能制造出上级药水。你们听说过‘红鼻子’格雷法师的故事吗?他发现为苁生果注入足量魔力后,能制造出一种美味的药水。那种药水令人上瘾,他花光了钱财购买魔晶石,就为了烘培那只药剂。结果呢?人们清晨发现他时,他已溺死在了自己的坩埚里。”   柏莎毫无波动地诉说出这则悲惨的故事,杜克和波文两个孩子已被这故事吓得打颤。   “像这样的事很多见吗,柏莎大人?”杜克忍不住问道。   “你指什么,法师意外死亡的事吗?”   “嗯。”杜克点头。   柏莎默了一阵,她在思考有什么委婉的方式,可以将事实尽量温和地告知他们。   但最后,她决定说出实话。   “去看看蔷薇坟墓吧,孩子。中级以上的法师死亡后都会被送去那里,你去过后,就会发现,你踏上的真是一条亡命之路啊。” 第27章 独特的笔记   ◎迦南十分不愿意,在做笔记这件事上,输给其他人。◎   办公室里霎时安静。   只有一种奇怪的沙沙声还在继续,迪夫侧头望去,发现是迦南在记笔记。   迪夫:“……”   他不明白,到目前为止的内容,有什么值得做笔记的必要。还是这是某人故意装出来做给教授看的样子?   迪夫讨厌这种勾心斗角,可旁边的埃莉卡也正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些什么,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对于房间里微妙的氛围,柏莎丝毫没有察觉,她等待杜克和波文两人的脸色回温后,便接着说了下去。   “故而,在调制魔法药剂时,魔力从不是输入越多便越好的,在大多数药剂的调配中,所需的魔力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少,一个中级魔法师Ⅰ的法师已足以调配出大多数常见的药剂。也因此,这种‘节能’、‘省钱’的学科,受到很多生活拮据的法师们的欢迎,他们常会将自己制作出的药剂拿去市场上贩卖。”   “请等一下,”迪夫打断柏莎,“我记得药剂并不是都可以送去市场上卖的,魔法塔不是针对这件事有明确的规定吗?包括兜售的价格、种类、数量,都有限制……”   “哦,你说的是常规市场,而我说的是……黑市。”   “?!”   黑市两个字被教授说得非常轻,在迪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将这个话题略过。   “我们来说第三部 分吧,”柏莎说,“自然魔法学的第三部分很少为人知晓,其名为心灵魔法学。它包括了催眠魔法、读心魔法、魅惑魔法……”   “呲拉”一声打断了柏莎的讲话。   大家看向声音的方向,是迦南。迪夫回头,看见那位青年的本子上在写到魅惑魔法时,笔斜向下地划出了一道痕迹。   迦南迎上众人目光,神色自然,微笑说道:“我没事。老师,请您继续。”   柏莎点头,“大多数心灵魔法都被魔法塔列入禁用,或是只被允许对自己使用。读心魔法是这其中唯一的例外,魔法塔并不限制法师使用读心魔法,但我们都知道,使用过的魔法会在塔那里生成记录。塔无法知晓你用它读到了什么内容,但他们可以锁定你对‘谁’使用了它。因而,倘若说你读取了某个大人物的心思,哪怕只是知晓了他中午吃了煎鱼排这种小事,魔法塔也会以你意图不轨为由,将你送入骷髅囚牢。”   说到这,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柏莎露出些许恶劣的笑容,“所以呢,我不建议大家太早地学习读心魔法,即使学会了,如果某天你有机会碰上大人物,哪怕要将双手剁了,你也要防止自己读到对方的心。塔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不小心读到的。”   杜克和波文的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波文已经开始后悔,通过家人的关系进入这所学院工作,究竟是不是明智的选择。杜克则比他要坚定一些,他崇拜柏莎教授,为此,他愿意冒一点点点点的风险。   “好了,我说完了。现在是提问时间,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在柏莎的这句话落下时,杜克第一个举起了手。   这位实习助理问道:“柏莎大人,我听说自然魔法学也包括了永驻青春、长寿的魔法,是这样吗?”   柏莎:“并不完全是。了不起的草药熬制出来的药剂,的确有这样的效果,但像传说中曼德拉草那样的草药,我都没有见过,很难说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如果每个法师唯有靠传说级别的草药熬制出来的药水才能长寿,我想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成为法师了。”   杜克:“您的意思是?”   柏莎的食指停在唇边,她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魔法界有条不成文的法则,当你的魔力越强大,你就自然能维持住越久的青春,至少在我们这个年代是这样。”   而在更遥远的过去,哪怕是欧恩那样的伟大法师,也只能活到101岁。   可他的儿子,戴维,魔法塔现在的主人,现年175岁,还是拥有着强壮的体魄。   戴维的儿子,欧恩的孙子,乔治,作为一个140余岁的老者,更是神奇地维持住了中年人的相貌。   这就是魔法一直在发展、在进步的证明。   即使柏莎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有魔法塔的人才知道答案吧。   杜克倒不在意什么原理,听柏莎说完,他立刻便激动地表示:“我一定要成为了不起的法师!这样我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年轻!”   那可不容易呢,你得先达到高级魔法师才行,柏莎在心里说道。   她不准备将这句话告诉杜克,对于只有新人魔法师级别的法师,她通常都会以鼓励为主——   在她想到这时,她发现她的助理埃莉卡有些鬼鬼祟祟。   从这堂课开始,她就注意到有两个人在记笔记,前者是迦南,她可以理解,后者,是分明已经非常了解自然魔法学的埃莉卡,这就有些古怪了。   此时,她正一边佯装和杜克聊天,一边悄然地走到那位助理女士的背后。   接着,她看见了——   “已是深夜,教授的房间还留有着一盏灯。   房内,灯光下,美丽的青年用被子紧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面色潮|红,粉唇轻咬,身上好几处都留有着暧昧的痕迹。   他并不讨厌被这样对待,他爱慕教授,就像教授爱他一般。   可是,可是,再这样下去——   ‘我的身体会被您玩|坏的。’”   柏莎静静地伫立着,读完了埃莉卡本子上的全部内容。   一开始她的安静是为了不被她的助理发现,后来她的安静是因为她已经石化。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柏莎的大脑在尖叫,柏莎的身体很冷静,她冷静地用力一拍埃莉卡的脑袋。   埃莉卡这才发现她的到来,她慌张得想要掩盖自己的本子。   然而,这时,某位好学的青年刚好也走到了附近。   “老师,您在查阅埃莉卡女士的笔记吗,我可以也看一下吗?”   迦南十分不愿意,在做笔记这件事上,输给其他人。   所以,他就这样,带有一分心机的,低头悄悄看向面前的记事本。   数秒之后,他脸上常挂着的那种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一方面,我确实很喜欢这个故事,男女主是我xp,也列了比较长的大纲,所以感情进展没办法很快。   另一方面,我也很相信数据,数据是不会骗人的,我清楚这个故事存在很多问题。   无论如何,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尽可能日更,至少更到6月中旬。   之后改更新频率,也会告诉大家。   不想砍纲、也不想坑了,但也确实最近有些没了信心,想要暂时放下一会。   但无论更新频率是什么,我都会好好把它完结的。   再次感谢支持。 第28章 主角的名字   ◎迦南:“况且,老师身边也没有像男主人公这样的人吧。”◎   柏莎和埃莉卡屏住呼吸地看着迦南,即使这则故事没有写出两位主人公的姓名,柏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两个的原型是谁。   那迦南呢?他会反应过来这件事吗?   明明是埃莉卡写下的故事,柏莎不知为何竟也有些心虚。或许是因为,在她曾经关于情人的设想中,和这则故事或多或少有着相似之处吧……   就在她拼命憋住呼吸,脸即将变得通红时,迦南开口了。   他凝固的嘴角舒展开,露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灿烂笑容。   “埃莉卡女士,这是你写的故事吗?”他看向埃莉卡问。   埃莉卡幅度甚小地将头一点。   “我知道这类故事,”迦南微笑说道,“我的姐姐们很喜欢看。”   “哦,这样啊……”   说话间,埃莉卡和柏莎对视了一眼,她们共同松下了一口气。   因为很显然,迦南并没有关注到这则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在现实是否有原型。   然而几秒之后,她们又开始不确定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了。   沉迷于这则虚构故事的青年,竟开始和创作者讨论起来。   “埃莉卡女士,你不认为男主人公有些过于被动了吗?”   “怎么说?”   “我想,偶尔,教授也该被他‘欺负’,才比较有趣呢。”   埃莉卡望了眼柏莎,神情复杂得将头一点,“你说得有道理,我回去再改改。”   迦南关注到埃莉卡的动作,他也跟着看向柏莎,“老师,您觉得呢?”   柏莎干咳了一声,说:“也许,他们没必要互相‘欺负’,他们应该好好上课。”   迦南露出崇拜的目光,“不愧是您。”   在迦南背后,埃莉卡在暗暗摇头,仿佛在嘲笑柏莎的口是心非。   更糟糕的事在之后发生,他们讨论的动静招来了房间里其他人的关注。   迪夫走来,拿起埃莉卡的记事本,翻了两页。   这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青年,在这一刻,这一领域,却爆发出了秒杀其他所有人的智商。   “喂,埃莉卡,你这写的该不会是……!”   他震惊得看向柏莎和迦南,前者避开了他的目光,后者歪着脑袋,困惑地迎上他。   迪夫面朝向迦南,“迦南,你就没看出来,这个故事里的角色是有原型的吗?”说到这,他有意地抬了抬下巴,指向柏莎。   迦南领会了他的意思,但是他对此并不相信。   迦南:“埃莉卡女士是绝不会拿柏莎老师作为原型,创造这种故事的。”   柏莎心说,不,她会。她早就清楚自己的助理,常常将她作为女主人公在心里编撰故事的事。   别忘了,她会读心术。   埃莉卡此刻也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是个在各个方面都非常认真的女性,也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她唯一的兴趣上这样放飞吧。她的房间里堆积了能让整个圣沃尔国为之震撼的小说储备,而且竟没有一本是正经故事。   无论如何,迦南基于错误之上的分析还在继续。   迦南:“况且,老师身边也没有像男主人公这样的人吧。”   说到这,顿了会,他恍然大悟地看向迪夫,“难道说……”   迪夫大吼:“显然不是我吧!”   迦南点头,又看向杜克和波文。   这两个可怜的实习助理还没看见埃莉卡的记事本,就被她挥挥手赶走了。   谁叫这种故事少儿不宜呢?   迦南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年龄的问题,于是他更加困惑,更加确认埃莉卡女士的故事绝不可能有现实原型。   他没有注意到,房间里有三个人都正在悄悄看他。   柏莎、埃莉卡、迪夫,他们三个的眼中都在写着同一句话:这个人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呢。   这对于柏莎来说是件好事,她决定要在事态向更糟的方向发展前,将这个话题结束。   她向前一步,一把夺走埃莉卡手中的那本“万恶之源”。   “埃莉卡,在我的课上写小说,这可不符合规定。东西我没收了,你好好反省吧。”   迦南听到这话,有些许激动地向柏莎迈出一步,“老师,您要看下我的笔记吗?我的笔记和埃莉卡女士的不同,只有学习相关。”   柏莎:“呃,可以。”   埃莉卡:“……”   埃莉卡隐隐感到委屈,怎么刚才还在一起讨论剧情的盟友,转眼就背弃了?   -   介绍课结束后,迪夫得到了一块金属牌。   “这是什么?”他摆弄着掌心的东西,问柏莎。   “你往后在学院的工作,可能和我的学徒迦南没什么区别,但从学院的角度来说,我只能招收一个学徒,因而你在学院里必须挂名另一项工作。”   “所以,这是……?”   柏莎回答:“这是园丁的工作牌。在学院A区的植物园有一块专属于自然魔法学的花园,以后你将负责那里植物的照看和培育。”   迪夫点点头,望着手里的牌子,“可是,柏莎大人,这块牌子上写的不是我的名字啊。”   柏莎怔了怔,随即她想起她确实忘记了修改名字,她说着“抱歉”的同时,手掌抚过迪夫掌中的那块牌子表面,很快,那块牌子上的名字,由“昆西”变成了“迪夫”。   迪夫很好奇,“昆西是谁?”   “一个已故的人。”柏莎一脸遗憾地说,“所以,请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他,尤其不要在埃莉卡面前提到。”   -   当天晚上,柏莎就将本子还给了埃莉卡。   埃莉卡也知道,没收本子只是柏莎做给其他人看、为了将话题结束之举。   但柏莎也不是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她此刻正神情严肃地对埃莉卡说:“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埃莉卡,你过去上课非常认真,从不偷懒。”   埃莉卡面无表情地回:“和您学的,老师。”   柏莎不置一词,她沉默地看向埃莉卡,绿眸里缓缓浮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   埃莉卡被她看得发慌,她忍不住问:“您……是想惩罚我吗?”   柏莎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我是想给你介绍一位书商。”   埃莉卡:“?”她真的永远猜不到柏莎在想什么。   柏莎:“你看,我和迦南的关系实在很难推进,就连下药都没用。”   埃莉卡:“您该用点正常的办法。”   柏莎:“对,正常的办法,而你给了我灵感。我在想,反正只是为了报复拉托纳,也不一定真的要和他发生点什么,对吧?”   埃莉卡:“啊?”   柏莎:“我的意思是,造谣也不错,你说呢?”   -   次日,迦南收到柏莎的下午茶邀约。   他前去赴约时,发现教授只邀请了他一人,他立时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兴。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师要和他谈论的话题,竟是那样的离奇。   “迦南,埃莉卡创作的小说,准备给男女主取个名字。”   “嗯,”迦南捧起茶杯,“故事中的主人公的确应该有名字。”   柏莎望了一眼他,“她准备叫他们‘柏莎’和‘迦南’。”   迦南手捧茶杯的手猛地一抖,炙热的茶水流淌到他的手上,他浑然不觉。   “老师,这怎么可以!”他放下杯子,份外激动地说道。   柏莎的眉眼低了低,“果然,你很在意吧。我也觉得在决定这件事前,得先来问一下你的意见。”   “不是这样的,”迦南抿住嘴唇说,“老师,我怎样都可以,但您很有名,用您的名字书写那种故事,您不会觉得太不尊重了吗?”   哦?这么说,他是答应了?柏莎暗自高兴,面上则露出愁苦,“我是有些困扰啦,但是埃莉卡说我们的名字很好听,她无论如何也想用。那么,就随她去吧。”   迦南为这话感动不已,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柏莎,“老师,您实在是太温柔了。”   柏莎不回答,她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以挡住自己的表情。   她在想,要是埃莉卡听见他们两个今天的对话,准能气死。   但其实不会,在知道柏莎要来和迦南谈话时,了解她的埃莉卡就已大致能想到她会说些什么。   这就是柏莎教授,一个聪明、狡猾、善于将所有事推到别人身上的女人。   而当下,没有将她看清半分的青年,正在心中思量着其他的事。   那件事,他好多次都想要开口,又不知要如何开口。他想,今天也许会是个好机会。   沉吟片刻后,他说道:“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您了解更多的关于心灵魔法的事。”   柏莎:“嗯?”   迦南诚挚地望向柏莎,“我听说,您创造了一种心灵魔法。”   他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正是为了那种魔法。   即使那个目的在今天,已变得有些模糊。   他区分不出,他近来常常感到的那种幸福,究竟是源于她所创造的那种可以帮到他的魔法。   还是仅仅是因为她本人呢? 第29章 文明的魔法   ◎柏莎歪头,“是吗?我还以为要像魅魔那样的生物才叫轻浮。”◎   柏莎已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她创造的那种心灵魔法的事。   是的,她的确创造过,而且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她十七岁,在成为高级魔法师Ⅰ后不过两个月,她便达到高级魔法师Ⅲ。   她为此志得意满,深信自己是个天才,阿德勒则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柏莎,真正的天才应当善于创造,而不是模仿。所以,要想证明你是天才的话,就试着创造一种魔法吧。”   阿德勒说的话不是毫无道理,只需翻翻《魔法咒语大全》,便能看见陈列在众多魔法咒语旁边的了不起的法师名字。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魔法天才。   这其中自然有拉托纳,也有阿德勒。   作为当年黑白战争白方的代表人物,阿德勒在18岁前就已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级别,再之后他又成为了半神。   人们相信,如果他想要成为神,他也可以成为神。但他并没有接受光之女神的邀请,而是甘愿作为校长留在了学院。   他的伟大令柏莎感动,然而那时候的她,17岁的她,对他怀有的更多的是名为讨厌的感情。   她讨厌阿德勒总是刁难她、泼她的冷水,他就从不会对弗丽达这样。   明明在他推荐她们两个专研自然魔法学的时候,她说了“好”而弗丽达说了“不好”。   总之,她就基于这样的复杂感情,接受了阿德勒的挑战。   三个月后,她提着一只食人魔幼崽来到阿德勒的办公室。   阿德勒从桌后抬起头,蹙眉望她,“从哪抓来的?”   “学院附近的一条小路,你知道的,那里有很多低级魔物。魔法生物保护协会该不会连我抓只食人魔都要管吧?”   “他们不会管,但这种行为也不提倡。算了,说吧,你带它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柏莎不回答,她将那只食人魔幼崽放到地上,又在它的面前分别摆上一块肉和一颗洋葱。   食人魔幼崽看了看左边的肉,看了看右边的洋葱,最后,它爬向右边。   “怎么样?”柏莎这才开口,她的声音听上去骄傲极了。   可阿德勒却在摇头,他摇头且沉默,直到好久之后,她才听见他说道:“我猜,这是种心灵魔法。”   “是的,我叫它‘安抚魔法’。”   “这是个了不起的魔法,柏莎,但我不喜欢它,它太傲慢了。”   -   “傲慢?”   在柏莎将当年的那段对话告诉迦南时,青年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有些困惑。   在柏莎17岁的时候,她也和他一样困惑,可时间的流逝让人学会思考,不断思考,直至明白。   柏莎已经明白了。她说道:“我创造‘安抚魔法’的初衷,是希望能让魔物变得像人类一样文明,可阿德勒认为,我对于‘文明’的定义是错误的。对于魔物来说,嗜血、吃人是他们的生存本能。让生物摘去本能,不可说是‘文明’,只能说是一种‘暴力’。我只从人类出发思考‘文明’,这种行为便是傲慢。”   迦南静静地听着柏莎的话,他听得很认真,但他眸中的困惑并没有因她的话语缓解,反而更深了。   “老师,我想,您没有傲慢。”   “嗯?”   “或许,也有魔物想要舍弃自己的本能呢?或许,也有魔物不认可自己的‘文明’,而是更认可人类的‘文明’呢?”   柏莎的神情滞住,她因他的话想起了一段往事。   她将茶杯捧到手中,眼神放空,思绪游向远方,“我知道会有。曾经有一个人类和兽人诞下的孩子,他为自己的獠牙和暴虐的本性感到困扰,他听说了我创造的安抚魔法,于是来向我求助。可惜我无法帮助他,这种魔法和其他大多数心灵魔法一般,遭到了魔法塔的禁止。而没有足够机会测试它的我,也不敢贸然使用它,我怕会适得其反。”   迦南:“所以,您没有帮助他?”   柏莎:“不,我帮了。我那时候已经学会,如何躲开魔法塔的监视释放魔法,我对他用了安抚魔法,可是后来……”   柏莎的声音低了下去,迦南发现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在颤抖。   柏莎:“后来,他还是伤人了。事实证明,我的安抚魔法还远远不够成熟,他差点就被送去了骷髅囚牢,好在魔法生物保护协会出面,免去了他的牢狱之灾,将他送去了地城生活。可自那之后,他就再也去不了地表世界,也再也见不到他的人类母亲了。”   说到这,她轻轻叹了一声,又以微不可闻的声音接道:“我当时想,他应该很恨我吧。”   迦南听见了这句话,他多想,多想可以告诉柏莎。   不,他不恨你。他在地城常常讲述你的故事,所以我才会知道你,我才会来找你。   即使那种魔法还不够成熟、也可能傲慢,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生物来说,您提供的是唯一的希望。   迦南握紧了双手,他痛恨自己没有办法将这件事告诉她,他就只能……静观着她痛苦。   但柏莎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准确来说,连一秒的时间都没。   她甚至还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我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她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但我后来在地城见到了他,他不恨我,得知我照看了他的母亲后,他还很感激我。当然,这份感激……我是受不上的。我们交谈甚欢,约定了下次地城开放日时,再一起聊天。他还说,要带我去地城最有名的餐馆吃饭。”   迦南:“……”   不知不觉间,迦南将手握得更紧了,几乎能够听见骨节咔哒响动的声音,只是他的心情已和刚才截然不同   他认识那个半兽人,从他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柏莎的事,可那个半兽人却从未告诉过他,他竟然和柏莎老师如此亲近。   一起聊天,一起去餐厅吃饭……这些,他都还没有做过的事!   迦南的内心饱受嫉妒的煎熬,他颓丧地低下头,端起茶杯,想要让茶水平复他的心情。   可接下来,他又听见柏莎说——   “他还对我说,愿意做我的实验对象,帮我完成安抚魔法的测试。”   “咔擦”一声,迦南捏碎了一个杯子。   柏莎闻声,望向他,她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有关心,但没有惊讶。她在市集时已见过他的天生巨力,捏碎一个杯子算什么?   “你还好吗?手没有受伤吧?”她温柔地关怀道。   迦南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径自地在说着其他的事:“老师,半兽人是很狡猾的种族,您要小心。”   “啊,这我倒是不知道。你对魔物很了解吗?”   “做过……一些研究。”   “这样啊。我对魔物的了解很少,对稀有魔物的了解更少,只在地城的时候见过几个。说起来,我还见过龙呢!那种物种居然真的存在,多么神奇。”   迦南边拍去掌间的杯子碎片,边回道:“您也要小心龙,他们都是很轻浮的生物。”   他就认识一只极其轻浮的龙。   柏莎歪头,“是吗?我还以为要像魅魔那样的生物才叫轻浮。”   迦南迅速地眨了一下眼,“嗯,我想,其实也不能光凭种族来评判一个人……”   你的话好矛盾呀,迦南。   柏莎按住太阳穴,为这段谈话感到了头痛。   好在,话题旋即又回到了魔法本身身上。   迦南正说道:“老师,如果我想要学习安抚魔法的话,您会教我吗?”   柏莎无奈得摇头,“要我教你一种被魔法塔禁止使用的魔法?这很危险,迦南。”   迦南:“但您说过,有的心灵魔法被禁止对他人使用,却不被禁止对自己使用。”   柏莎:“没错,比如说催眠魔法。可安抚魔法对自己使用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魔物。”   迦南:“我……”   迦南的声音默了下去,他还没有想好借口,而更糟糕的是,他并不想欺骗老师。   柏莎也看出了他的沮丧,作为比他更年长的法师,她遇见过好多人,知道好多事。   她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每个人,尤其是每个法师,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秘密。   像埃莉卡那灰色的发尾,像迪夫父母的离奇死亡,那么,迦南,如果说有什么秘密的话,又有什么奇怪?   而且,她彼时正想起欧恩的那句名言——   “高超的魔法需要有人继承。”   她自言自语地念出这句话,并看向迦南,“好啦,如果你想学,我就会教你,只要你向我保证,你会将它用在正途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9 16:48:31~2023-05-30 15: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软糖 13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校长的责罚   ◎“柏莎,你为了那个漂亮的学徒做了不少事。”阿德勒说。◎   站在阿德勒的办公室前,柏莎心底的不安攀到了顶峰。   她不知道这位老人为何突然叫她过来,她又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她做错了事。   那么,究竟是哪件事呢?她回望过去的三个月里,她所做过的不合规则的事,一时竟想起了四十件之多,她无法定位其中哪件是最严重的事。   直到她推门进去,感受到阿德勒鹰一般的眼光锁住了她,接着,她听见他问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一个问题。   “柏莎,你为了那个漂亮的学徒做了不少事。”阿德勒说。   柏莎瞬时明白了,他今天要谈论的,是她为迦南作弊的事。   关于这件事,她无可辩驳,只是她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还未开口,阿德勒已经猜出她想要说什么,他太了解她,也因为了解,所以才格外地为这件事感到愤怒。   他彼时正站起,在房中踱步,他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不时地跟随话语指向她。   他的言语比动作还要激动,说话时唾沫横飞,胡子飞舞。   “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我承认,你的确很聪明,你能够想到用黑市收购来的他人的手镯施法,以此来躲避魔法塔的监视。但你以为,这么‘聪明’的事就只有你会做吗?”   柏莎的眼睛眨了下,她没有反驳,没有回答。   “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发现的,被你买下那个手镯的主人一周前刚刚死了,而塔发现,他的手镯还有生命的迹象。这可真是奇怪啊,柏莎,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人死了,手镯却还‘活’着?”   因为他的手镯在我这,柏莎在心里说道。她没有说出口,她还没有蠢到听不出阿德勒话里的讽刺。   即使她不认为,这件事需要他这样激动,她从没有自大到认为只有她一个人想到这种办法,她每回去黑市,都能看到很多法师来这兜售自己的手镯,而这些手镯又会被她这样的人买走。   不如说,这已是一种法师间的潜规则,她相信魔法塔也早已清楚这样的事,他们只是懒得管。   她认可阿德勒批评她协助作弊的事,至于其他的,她认为是他小题大做了。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老人的神情正慢慢由气愤转为悲伤。   他看向她,“柏莎,你知道那个手镯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法师吗?”   柏莎回答:“我知道他叫米尔,今年60岁,中级魔法师Ⅲ。”   “其他的事呢?”   “我,我不清楚。”黑市的老板没有告诉她。   “那我来告诉你吧。”阿德勒说,“米尔先生在19岁的时候成为法师,23岁时达到中级魔法师Ⅰ,他认为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事实上也的确不错。他因此深信自己是个有天赋的法师,再然后,他将自己的所有钱财、所有时间都耗费在了魔法上。37岁这年,他达到了中级魔法师Ⅲ,天知道中间的这十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可他还没有放弃,他继续练习、学习,家中堆满了魔法的书籍……”   “然后,他50岁了,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很多钱。而我们都知道,魔晶石这东西有多贵,他必须要做个抉择,选择魔法,还是选择治病。他选择了前者,又那样坚强地练习了十年,60岁这年,他终于肯放弃,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才能的缺失,也可能是病情已严重到影响了他释放魔法。总之,他去黑市卖掉了自己的手镯,以此换来一些救命钱。可惜为时已晚,他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体已被蛆虫啃咬了大半,唯有他枕头下的那本基恩的《魔法学》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听着阿德勒的讲述,柏莎回望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同他一样哀伤,她的哀伤中还有着一份歉疚。   我错了。她张合着嘴唇,想要这样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也许是因为该听她说这句话的人,那位米尔,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吧。   阿德勒,深深了解她的阿德勒,看出了她的懊悔,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对她的责备。   “柏莎,”他严厉地呼唤她道,“你有钱、年轻、强大,所以米尔视若珍宝、同病痛斗争十年才肯卖掉的手镯,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到了你的手中。然后你拿它去做了什么?它稀薄的晶石力量最后被你用在了什么事上?如果那位法师在人生的最末对他的手镯还尚有意识,他又会怎么想?”   他会痛苦,会绝望,会宁愿死也不将那只手镯卖给我。柏莎回答着,但同刚才一样,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在发抖,肩膀塌了下去,她无措得像个孩子,只是孩子会逃跑,而她不会。作为教授、作为年长于其他人的长辈,她知道她必须直面自己的错误。   阿德勒在她的绿眼睛里,看见了她的忏悔和觉悟,他并不意外,他知道她不是个无药可救的家伙。   她只是还太年轻……   老人默默摇头,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不少,“柏莎,我清楚你那么做的目的为何,你为塔的事生气,他们毫无理由地认为你选择埃莉卡是出于私心,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埃莉卡是个好孩子,你的选择没有错。相信我,对于塔的决定,我也生气,但不能用那种方式。你以为那是报复,然而它根本不是,塔根本不在意你选谁,现在的塔早已失去了欧恩的意志,眼下所有的公平都需要我们去珍惜和维系,而不是被进一步地破坏。”   柏莎又一次试着开口,这次她成功地发出了一点声音:“我,会好好培养迪夫。”   阿德勒显然知道迪夫是谁,他向她点头,“嗯,至于剩下的那个,被你额外关照的漂亮孩子……”   柏莎:“难道,我们要……开除他吗?”   她思索着阿德勒的想法,将这个问题抛出,她听出自己的声音在抖,她意识到她对那孩子已有了不该有的私心。   所以在她接下来听见阿德勒说“也拜托你了”的时候,她明显地松下了一口气。   阿德勒看见了她的反应,奇异的是,老人对此没有做出半句揶揄。   他转过身,向房内的窗户走去,这间豪华的校长室位于整栋楼的顶层,向外看去,能够刚好眺望到纽泰城布局工整的全貌,而向更远处看去,能够模糊地看见魔法塔隐于云层间的塔尖。   柏莎不清楚他在看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阿德勒再度开口,起了一个和刚才无关的话题。   “有时,我会觉得命运像已经注定。神明,我是指真正的神明,在暗处布置好了一切,你我只是按照它的计划来走,包括你所犯的错误,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称那为错误。”   柏莎不知道阿德勒在说什么,而好消息是,他也没有在等她回答。   “说点其他的事吧,”阿德勒又一次调转话题,他转身,看向她问道,“弗丽达最近如何?还来招惹你吗?”   柏莎蹙眉,想起那天在市集遇到的事,“常常。”   “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矛盾,但你需要知道,它从来都不重要,像你们这样杰出的年轻法师不多,女性则更少。”   “我知道,所以我从不会和她正面交锋。我只是,讨厌她。”   “她也不喜欢你,你们扯平了。”   扯不平,我可没有抢过她的恋人。柏莎在心里吐槽道,但没有说出口。   她没那个心情,米尔的事塞满了她的大脑。   她想起黑市里那些成堆摆放售卖的手镯,她过去就知道它们一定只属于籍籍无名的法师。   只有无名的法师才会卖掉自己的手镯,可她从未想过,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不容玷污的故事。   “阿德勒,自然魔法学想请几天假。”离开办公室前,她对阿德勒说。   “请假做什么?”   “去野营吧,我想。也可能,只是出去走走……”   她好奇,她想知道更多的关于米尔的事,而她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   阿德勒盯着她,那双苍老有神的眼睛令她怀疑,他在动用魔法读取她的心思。   而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那么做,他只需看一眼她,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连这次也不例外,他看穿了她的想法,知道了她的脑瓜里在动着什么心思,而对此,他选择——放过。   “三天够吗?”老人宽容地说道,“再多一天,我就要考虑扣你的薪水了,柏莎教授。”   作者有话说:   大家儿童节快乐!   柏莎也要带着小朋友们出去玩了w   感谢在2023-05-30 15:02:15~2023-05-31 21: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本正经?? 5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捡个传送门   ◎柏莎冷笑,“呵,只有你们这种年轻的法师,才会动不动把传送门挂到嘴边。”◎   三天?根本不够。   去那边来回的路程就要三天了。   柏莎在心中思忖着野营的事时,埃莉卡带着沉重的表情,出现在了门口。   这位助理女士脸色发红,气喘不止,可她还未开口,柏莎便替她先将话说了出来。   “让我猜猜,又有狼出现了?”   埃莉卡一脸惊讶,“您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您了吗?”   柏莎没有作答,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埃莉卡说下去。   埃莉卡说:“就和上次一样,又有两匹魔狼出现在了学院附近,我过去时,那两匹狼又走了。您知道的,它们很狡猾,只知道欺负低阶法师。然而,下午的时候,我再次得知它们的消息时,见到的却已是两具尸体了。有人杀了它们,掏空了心脏,埋在后山……这一点也和上次一样。”   柏莎:“尸体呢?”   埃莉卡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一样。被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带走了,我怀疑他们自从那天的事后,就一直在监视我们。他们该不会怀疑那两匹狼是我们的人杀的吧?”   柏莎对这个问题报以反问:“不然你认为是谁杀的呢?”   埃莉卡觉得教授的表情有些恐怖,“您该不会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吧……?”   柏莎又一次回避了问题,不仅如此,她还为她的助理提供了一道考题:“埃莉卡,你思考下,杀死魔狼的凶手需要符合什么条件?”   埃莉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她未加思索地便回答道:“我们已知,魔狼是被魔法杀害的,凶手一定是个法师、或是某个会施用魔法的其他生物。我们又知道,魔狼没那么好杀,杀死它们的存在必然足够强大。而问题是,魔狼很狡猾,它们看到我、看到您,马上便会逃走……于是我想,杀死它们的人不仅要强大,还要能够动用某种伪装之类的迷惑手段接近它们。”   柏莎听完了埃莉卡的分析,在眼中流露出赞赏,“你的想法和我最初的想法很像,认为凶手是个强大又善于伪装的人。”   埃莉卡听出柏莎的言外之意,“您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吗?”   “可能没必要想那么复杂。”   “嗯?”   “凶手只要是它们认识的人就行了。”   “啊?和魔狼认识的人?!”埃莉卡反驳道,“柏莎大人,您有所不知,魔狼这种低级魔物和高级魔物不同,它们难以和人沟通,保持友谊那就更不可能做到。”   “变形学的法师也做不到吗?”   埃莉卡被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她好像知道了柏莎猜测的方向,她摇了摇头,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希望您不是在怀疑罗兹教授。我以我学习变形学的经验告诉您,即使一位法师将自己变成了魔狼,也没办法和一头真正的魔狼交流,更不用说建立友谊了。”   埃莉卡不认为仅凭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打消柏莎的猜疑,可意外的是,她成功了。   “我相信你的判断,埃莉卡,你对变形学的了解远比我要多,只是……”   柏莎欲言又止,她的心底似乎还有些其他的猜想,却并不打算在今天说出口。还不是时候。   “算了,”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谈论这件事了。埃莉卡,帮我通知一下迪夫他们,明天放假,我们去野营。”   “啊?”埃莉卡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她更不明白的是,此刻在说话的人真的是柏莎教授吗?   您该不会是被什么怪物附身了吧?埃莉卡看向柏莎的目光里,写满了这样的话。   柏莎则一笑置之,“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会勉强。”   “我想去!”埃莉卡急忙说道,“可是,去哪呢?”   “洛克山。听说过吗?”   “完全没有。”   “我也是。”   -   次日上午,自然魔法学的众人整装待发,来到门口,他们发现学院马车全都被人征用了。   整整八辆,一辆不留。   “今天难道也是其他人的野营日吗?”柏莎气愤地说道。   埃莉卡去马厩打听消息,过了会,她回来了。   “他们说是肯特教授征用了车,他和他的助理们、以及几位学生坐着那些车去城里做宣传了。”埃莉卡说。   “哈?宣传?”柏莎停了停,想起了什么,“哦,他的学徒竞选要开始了。”   听到“肯特”的名字,迦南有所印象地抬起了头,他在报名时听过这个名字。   柏莎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就在说:你该不会是想要背叛我,去肯特那吧?   假如她真的问出口,青年一定会被这份怀疑折磨到哭泣。他的心里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别的教授,何况他这会在琢磨其他的事,根本没有闲暇去想肯特。   他正在思考的事是,大家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他胸前的那枚胸针呢?   他已在心底多次练习了如何回答他人的问题。   “好漂亮的胸针!”“嗯,老师的眼光最好了。”   “哪里买的胸针?”“是老师送给我的。”   “啊,银色的胸针。”“像老师的头发一样璀璨。”   总之,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有办法将话题引到老师身上——   “迦南大人,您的这枚胸针好像是假的。”   “……”   迦南望向问出这个问题的波文,他张合着唇,脸色发白,没有说出话。   波文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并无恶意,他只是一眼看出了迦南的那枚胸针是镀银、而非纯银的。   柏莎这会和埃莉卡谈论完了,去其他地方租用马车的事,她回到他们身边,看见粉眼睛的青年那副可怜的模样。   她长叹了一声:“谁欺负他了?”   波文老实交代了刚才的事。   “啊,这样啊。”柏莎一点也不意外,“纽泰城是有好多骗子,早该料到的……好了,迦南,别难过,以后我再给你买个真的。”   就这样,胸针是她送给他的事,被她本人袒露在了众人面前。   在迦南高兴起来的同时,其他人开始闷闷不乐。   “您真是偏心。”埃莉卡第一个说。   “我从未得到过柏莎大人送的礼物……”杜克小声念叨。   “就算是假的我也想要。”出身显贵的波文自言自语。   迪夫倒是不在意,“你们真幼稚!”他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无法告知他人的酸楚。   柏莎看向他们,大方地用一句话了结了他们的烦恼。   “下次工作,谁加班得最久,我就送谁礼物。”   她成功地让大家静默了,只有迦南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要更努力地为老师工作。   柏莎则很快便将这场闹剧抛之脑后,她将话题拉向马车:“我们得向北走一段路,那里有个小镇,我们能在那租用到马车。”   波文不懂,“柏莎大人,难道我们不可以使用传送门吗?”那才像法师的样子嘛!   柏莎冷笑,“呵,只有你们这种年轻的法师,才会动不动把传送门挂到嘴边。”   迪夫没有波文那么年轻,但他也很困惑,“为什么不用传送门?还是说,您不会吗?”   柏莎佩服这位青年说话的“艺术”,她满不在意得看向他,回答说:“因为贵。我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开一道门。”   埃莉卡这时说道:“我跟随柏莎老师这么多年,也只使用过一次她制造的传送门。那次好像是在荒野,我们迷路了,又遇到了强大的魔物。我在战斗后晕倒,柏莎大人背着我继续前行,我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了一道蓝色的光门,我知道是柏莎大人用传送门将我们送回了学院……难道说,您那次为了我耗费了一个月的薪水吗?”   埃莉卡有些感动。   柏莎很想回答“是的”,但考虑到这么多人都在看她,她决定还是说实话。   “你们知道,如果一个法师从A地开了一道去B地的门,而他又在进入传送门前,将目的地改为了C地,会怎么样?”   “他会通过门从A前往C呀。”杜克觉得这个问题好简单。   “不,我是问,B地的那道门会怎么样?”   “啊?”杜克挠头,“它难道不会消失吗?”   “不会哦,它会留在B地,持续一段时间,成为一道闲置的门。而如果这时,有位法师路过这道门,他只要耗费很少的魔晶石,就能为这道门施加目的地,纳为己用。”   “我懂了!”杜克合掌,“我们要去找这样的门!”   “不,像这样的门并不多见。”柏莎说,“我到目前为止,也只碰见过三次……”   说到这时,某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老师,您看那边那个是不是‘闲置的门’?”   说话的人是迦南,柏莎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只见在远方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大地上,现在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魔法光门。   这扇门颜色蓝中发暗,和“闲置的门”的特征完全相符。   “怎么可能,这也太幸运了吧……”   柏莎感叹道,她立刻引领着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向门的方向赶去。   在她来到门前时,她没有第一时间为门施加目的地,而是呆望着那道门,有些失神。   像,太像了……就像是有人能够根据字迹判断出书写者般,法师们也总能根据所见到的魔法,认出施法者的特征。   于是,彼时她正从这道门上,认出那位神秘的治疗者的施法特征。   难道说,“他”一直都在这附近吗?   “柏莎大人,您的脸好红。”埃莉卡看着她说。   “是错觉。”她否认道,并迅速地为眼前的这道门施加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1 21:16:08~2023-06-01 18:1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颵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过去的影像   ◎比起他美丽到令人觉得肤浅的外貌,她慢慢发现他的灵魂其实也有着叫人觉得可爱的地方。◎   杜克从门里一出来就开始干呕,迪夫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其他人则神态自然。   “传送门综合症。”柏莎对他们两个的情况总结道,“听说每五个法师里,就有一个人晕传送门。不过,反正门那么贵,能用的机会也不多。”她拍拍他们两个的肩膀,自以为温柔地安慰道。   迪夫可不认为她的话管用,但他这会已强行克制住胃里的不适,还主动去搀扶虚弱的杜克。他生性要强,更清楚自己的父母是高级魔法师,他不允许自己输给身边的那几个至多才初级魔法师的“小朋友”。   “小朋友”迦南这时也的确高兴得像个孩子,明明他们周围的景色既普通又单调,他却依然收获到了不少乐趣。他一会为路边见到的一个稻草人发出笑声,一会为一只飞过他们头顶的麻雀感到惊奇。   埃莉卡从地图中抬起头望向他,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高兴,然而她这会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鬼地方。   “喏,这是地图,埃莉卡你很擅长认路吧?带路的事就交给你了。”   半小时前,他们从门里出来,柏莎将一块方形仪器抛给了她,她认出这是奥玛教授发明的“魔法地图”,在这块光洁的石头表面有两个发光的点,蓝色的是他们的所在方位,红色的是目的地。   在这种仪器的协助下,实在是叫人很难迷路,但这并不妨碍引路人对自己的带路感到怀疑。   “柏莎大人,”埃莉卡往回走,去问队伍后面的柏莎,“您确认我们的目的地没设错吗?我们从门里出来后,越向红点的方向走,周围人就越少,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到目的地了,可这附近哪里都不像是能野营的地方呀。”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要去洛克山。”柏莎说,“你看附近哪里有山,哪里可能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对,您说到关键的地方了,”埃莉卡向远方一指,“这附近,就只有那一片片低矮的山丘,哪里有山啊!”   柏莎没有回答,她这会感到口袋里的那个手镯有了感应,她当着埃莉卡的面拿了出来,曲起中指叩击了两下手镯表面。   蓦然间,如同制造出了魔法幻影般,一个年轻男人幽灵般的影子跳跃在了埃莉卡和她之间。   埃莉卡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啊!”   柏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静静地看向那幻影,埃莉卡也跟着看了过去。   幻影中的年轻男人,年纪20岁上下,短发,下巴上有一些胡茬,他身穿轻便的冒险装束,背了一个大包。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就停在埃莉卡前方的几步之外。   他看向远方,长叹了一声:“啊,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洛克山,是洛克丘陵啊。”   接着,“啪”地一声,幻影消失了。   埃莉卡好半会,才收回了视线,“刚才……那是什么啊?那个男人又是谁?”   柏莎说:“埃莉卡,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也许受到管制的不只是魔法,还有我们的言语。”   埃莉卡感到背脊发凉,她看向自己的手镯,“不会吧?这东西难道……一直在记录我?我、我洗澡的时候……可没有摘下它的习惯啊!!!”   柏莎:“放心吧,它是选择性记录的,筛选的标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它每分每秒都在记录,法师们岂不是会发觉自己的魔晶石不知不觉就被耗光了?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是,某人告诉我说,这种手镯里的‘影像’只有将它彻底拆卸了才能播放出。意思是,哪怕它真的记录了你的洗澡过程,在你死之前,我们都不会看到。”   埃莉卡:“……谢谢你啊,柏莎大人,给了我一个要长寿的理由。”   埃莉卡不用问,也知道柏莎话里的“某人”是指谁。   奥玛教授,整个圣沃尔国不会有比那位教授更了解魔法仪器的人了,手镯显然也是一种仪器。   于是,她接下来关心的话题又回到了影像上,“那么,柏莎大人,刚才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叫米尔,听说过吗?”   “没有。”   这个名字就和洛克山、洛克丘陵一样陌生,一样无名。   -   奥玛每回看见柏莎出现,都会头痛。   “这回又要我帮你做什么‘违法’的事?”   “简单,拆个手镯而已。您放心,这个手镯的主人已经去世了,是个中级魔法师,我想魔法塔不会特意来回收他的手镯。”   “不,你在想的是,等我把它拆了后,他们就算想要回收,也定位不到它了,对吧?”   柏莎向奥玛夸张地行了个礼,“逃不出您的眼睛。”   奥玛摇头,但没有拒绝帮助她。她将手镯拿去自己的实验室,不到两个小时,她便完成了柏莎提出的需求。   “现在,任何人都无法追踪到这个手镯,而它也失去了手镯的基本功能,它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就是播放影像,看好了。”   奥玛敲击了两下手镯,19岁的米尔先生立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是他第一天领取手镯、注册成为法师的时候。   负责法师注册的工作人员正在和米尔先生谈话。   “说说您为什么想要成为法师吧,请不必紧张,这是我们例行的询问。”   “因为我,我从小就崇拜欧恩,我也想成为欧恩那样了不起的法师!”   “哦,那可不容易……”   “就算成不了‘欧恩’,我至少也希望能杀死一条巨龙!”   “很遗憾,先生,地表的龙都已经灭绝了,余下的一些生活在地城,您应当知道它们受到谁的保护。”   “啊,我给忘了,现实和故事不同啊。”   “这是当然……”   “那我要去安静城生活!”   “等您成为高级魔法师后,您自然会收到那里的邀请,到时候魔法塔会给您一张通行证,使用那张证,您可免费搭乘一次魔法塔的传送门前往安静城。”   “太好了!我会去的,您去过吗?”   “很遗憾,我只是个中级魔法师罢了……”   “没准再过一年你就不是了。”   “没那么容易。不过谢谢您的鼓励,我已经了解您想成为法师的原因了,很高兴您能配合我完成作答。那么现在,您可以起身,去请下一个进来了。”   “等一下,先生!我还有个梦想没说!”   “嗯?”   “我很小的时候在故乡遇到过一位法师,他告诉我,等我成为了法师后,一定要去洛克山,那里有了不起的宝藏。他还告诉我了一句和宝藏有关的口诀,‘在黎明的光芒照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时,至高的宝藏会显出它的影子,就连黄金也无法与之媲美。’”   “但先生,我从未听说过洛……”   影像在这戛然而止。   奥玛将手镯递给柏莎,“剩下的影像由于记录的方位模糊,难以提取。你要去他生前去过的地方,才能找到对应的影像。”   柏莎:“感谢您,奥玛教授,我明天就将出发寻找。”   -   回忆结束时,他们已来到了目的地。   其他人刚才没看见手镯里放出的影像,于是此刻面对眼前的这座丘陵,他们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不是说好的是去山上野营吗……”杜克沮丧地低下了头。   波文叹了一声,仿佛本来就对这场野营没抱什么希望,但好在他们还坐了一次传送门嘛。   迪夫的话语一如既往地让人生气:“柏莎大人,您真能找地方,我看离这最近的、能够出现在圣沃尔国地图上的城镇,也要距离这一天马车的路程吧。”   不,是两天。柏莎在心里回答他,她对于这个地方的异常偏远也感到惊奇,但因为如此,她反而有些相信米尔提到的宝藏了。   她这会正将那件事复述给他们,也包括了那句关于宝藏的口诀。   “在黎明的光芒照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时,至高的宝藏会显出它的影子,就连黄金也无法与之媲美。”   话刚说完,杜克和波文两个孩子便兴奋地跳了起来,小孩子最喜欢宝藏的故事。   迪夫就明显要成熟得多,况且他已然猜测到那个“宝藏”是什么。   “该不会是那种故事吧?”迪夫说,“走到最后,发现宝藏是这里的‘美景’,请旅途者们好好珍惜……”   他一句话,成功地让杜克和波文沮丧了下去。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两位实习助理可怜巴巴地看向柏莎。   可惜,柏莎也无法回答他们,她甚至觉得迪夫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古老的故事中,友谊、勇气、信任常常构成了故事结尾的“宝藏”,而现在的孩子们显然已经不吃这套。   但至少有一个人,还不讨厌这样的“宝藏”。   “那不是很好吗?”迦南欢快的声音向他们传来,“这里的确很美,就算没有真正的宝藏,又有什么关系?”   站在山丘最高处的青年,在虔诚地眺望远方,他心潮澎湃,满心赞叹,仿佛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色。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来自无光的地下,不知道眼前之景,那麦田、那苹果树、那成片的矢车菊……对于其他人来说都已是视之平常的景色。   视之平常,于是就不再美丽。   青年不懂这样的道理,可他的快乐,到底还是感染了一个人。   柏莎向他走去,站到他的身旁,和他一起欣赏着眼前之景,也偶尔地欣赏他。   比起他美丽到令人觉得肤浅的外貌,她慢慢发现他的灵魂其实也有着叫人觉得可爱的地方。   柏莎无声地在心里夸赞他,但不打算说出口。   因为她有种预感,要是被他听见了,他一定会显露出过分的、让她头痛的激动。   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这一思考落下时,她忽而想起了米尔。   亲爱的米尔先生,四十年前,您第一次来到这里。   对于这座并非高山的丘陵,您是否感到失望了呢?   还是,您也和我身旁的青年一般,沉醉于这寻常的景色中了呢?   就在这时,柏莎发觉她口袋里的手镯又一次有了感应。   她拿出来,轻轻敲击,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了“米尔的影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1 18:14:41~2023-06-02 16: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个文八个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个文八个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我会帮助你   ◎“老师,难道对您来说,信任一定只和人认识的时间长短有关吗?”◎   这会的幻影米尔和刚才的有所不同。   衣服变了、胡子长了,而手镯的记录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柏莎,这是三十年前的影像。   三十岁的米尔先生,此刻站在迦南的位置,伸了个懒腰。   “唉,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我该不会是被骗了吧?现在想想,那个法师看上去的确很可疑。”   “他搞不好自己都没来过这呢……还说什么,洛克山,哪有山啊!”   “这里的苹果倒是很好吃,但吃太多也腻了,啊,好想回家,我真不该来这!我是个笨蛋!”   ……   米尔的碎碎念持续了好一阵后,影像飘忽着,预示着就要结束。   在结束前,他们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算了,再看一遍日出吧,最后一次,再也不来了……”   柏莎将手镯收回口袋,她转过身,发现众人朝向她的眼神里都露出了怀疑,就连一向乖巧的迦南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杜克说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柏莎大人,我们也要成为‘笨蛋’了,对吗?”   柏莎摇摇手指,乐观地说:“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嘛。没准我们不是笨蛋,米尔也不是,他可能就是在这‘最后一次’找到宝藏的呢?”   迪夫发现了柏莎话里的矛盾,“可他如果已经找到了宝藏,我们还找什么?”   真是个好问题!柏莎恨不得为他的机智鼓掌,她反驳不了这句话,于是就只能微笑。   毕竟,她来到这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那个宝藏嘛。   其他人又哪里知道她的想法,杜克已经沮丧无比。“我们果然是笨蛋,横竖都是。”他小声地说着,和波文对视一眼,接着两个孩子一起叹起了气。   柏莎拿他们没办法,她看向另外几人,迦南接触到她的目光,向她问了个问题:“老师,我们也会在这看日出吗?”   柏莎:“当然,我们也要等待‘黎明’嘛。”   柏莎很高兴迦南的提问能如此积极,却也觉察出他从一开始就不太关心宝藏的事。所以存在与否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莉卡是在场唯一还对寻宝抱有兴趣的人,比起学院永远做不完的乏味工作,她认为这里的事再怎么也要有趣些。   况且,这会,她认为有比讨论宝藏更重要的事。   “柏莎大人,该是吃饭的时间了。”   面对埃莉卡非常务实的建议,众人一致认可地点了头。   -   在柏莎带来的行李中,就已包括了充足的食物。   蔬菜、肉类、面包……但波文和杜克认为这样一点也没意思。   “柏莎大人,既然已经出门了,我们就应该吃野外的食物。”波文说。   “呃,”柏莎沉吟,“那我们去摘点苹果?”   波文摇头,“我父亲常说,不会打猎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杜克也在点头,“柏莎大人,我看附近有鱼塘,我们去抓鱼吧!”   柏莎:“……”   柏莎不太能理解,这两个孩子对于原始生活的热衷,可她还是用微笑支持了他们。   毕竟他们说的是“男人”,不是“女人”嘛。彼时,迦南正荣幸地收到了她投来的目光,迪夫自然也逃不过源自教授的这一扫视。   埃莉卡没有说话,但她的沉默已表明了她的态度。   迪夫生气地说:“虽然我会抓鱼,但我才不要……”   杜克只听见前半句话,便立马说道:“那迪夫哥哥,你能教我抓鱼吗?”   迪夫:“……”   一声哥哥让青年红了脸,虽然他更希望这声呼唤能来自他的妹妹安。   迪夫:“也不是不可以。”   而迦南决定加入波文的狩猎队伍,“我们是不是要先准备工具?”他问波文。   波文比他更迷糊,“应该要弓箭,可我们没有弓箭……或许,我们可以用魔法来打猎?”他跃跃欲试地说,又有些拿不准得看向柏莎。   柏莎已经和埃莉卡在原地无所事事地坐下,“可以啊,让‘迦南哥哥’保护你。”她模仿着杜克,揶揄了一句。   “哥哥……”   迦南跟随柏莎的话语,将这个词轻声重复了遍,他感到心上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真奇怪,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呢?明明这一听就是老师的玩笑话,她是他的老师,是老师……   他不断强调着这件事,总算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些,只是耳垂依然发烫地红着,幸好谁也没有看到。   “走吧,波文。”他干咳了一声,“我,会保护你。”   因为这是她的要求。   -   两小时后,柏莎和埃莉卡等来了狩猎回归的众人。   抓鱼的两个人先一步回来,他们两个看上去狼狈极了,身上全是水。   埃莉卡看不下去地站起身,抛给他们两个一人一块毛巾,她为这次野营准备了很多生活用品。   迪夫和杜克感激地接下,将他们的战利品,一条鱼,抛在了地上。   柏莎看了看地上的那条鱼,又看了看他们两个,不留情面地大笑了好一阵,然后才打了个响指,在地上起了一团火。柴火是她和埃莉卡刚才去收集来的。   迪夫和杜克在篝火旁坐下后,才开始瑟瑟发抖地讲述起他们捕鱼的失败经历。   简言之就是,迪夫没他说得那么擅长捕鱼,而杜克又一窍不通。   “唉,真惨。”柏莎感慨,眼里却只有嘲笑,没有同情。   迪夫气得牙痒,却还要低头用刀给鱼继续处理内脏。   下次!他一定要将他超群的捕鱼技术展示给这个女人看!他暗自发誓。   这时候,狩猎队也回来了,这两人的样子和捕鱼队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衣着整齐、干净,完全不像是从猎场归来。   他们也确实不是。他们带回来的是一只烧鹅。   波文:“我,我们没打到猎物,就到附近村庄随便买了些吃的回来。”   捕鱼队的二人听罢,对视一眼,击了个掌。   柏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波文,又看了眼他旁边沉默的青年。   她移开视线,微笑说道:“烧鹅也不错。”   -   夜晚,柏莎在外坐着,过了会,迦南走过来,在她的身旁坐下。   他们挨得很近,但彼此都不说话,他们时而共同地凝视篝火,时而一起看向天空。   他们没有说话,却又仿佛都清楚对方要说什么。   在迦南开口的时候,柏莎也像是有所察觉般,提前看向了他。   “老师,您看出波文说谎了,对吗?”   “嗯,而且我想,和你有关吧?”   迦南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接着他声音轻柔地向她说起了白天的事。   他们的打猎其实没有失败,他们顺利地打到了一条鹿,只是在他们走到鹿旁边的时候,他们发现那条鹿流出了血,再然后……   “哈?”柏莎忍不住打断他,“流血有什么奇怪?不是你们的魔法干的吗?”   “是的,老师,是我们做的,”迦南承认,“但我一看到那条鹿的血,就晕倒了……不,也不完全是晕倒,总之,我的意识突然变得很模糊,好在控制住了……波文也答应替我保密,我很感谢他。”   柏莎若有所思,“我懂了,你是说,你晕血?”   迦南摆动着双手,不知所措了一阵,然后又好像放弃了什么般地点了头。   “这么说也没错。老师,但我比常规的晕血症状,要更‘可怕’一些。”   “怎么个可怕法?”   迦南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看着柏莎说,“我会变得很危险。就像,就像我睡着的时候一样……”   柏莎懂了,“你会无差别地骚扰别人吗?像你的梦一样。”   迦南目露痛苦,“请您不要这么说……”   但他实际想说的是,老师的想法是对的。没准他真的会那样,也可能会截然相反,他会伤人,甚至杀害人……谁又知道呢?   好在,柏莎没有对这个问题深入地去问,因为她并不认为他有他说得那么危险。   在她看来,他除了梦境纷呈了些外,是个再正直不过的青年……   怀有着这样的信任,她将话题拉回最初:“那么,迦南,你既然知道你‘晕血’,或是有类似于‘晕血’的症状,又为什么要答应去狩猎呢?”   语落,她看见青年眼里的痛苦又加深了一分。   “嗯,我想,老师,是因为我的情况加重了。最开始,我只有看见家人受伤才会失控,后来是看到朋友,再后来是看到会说话的生物,而现在,就连动物也……说不定某一天,我只要看见‘红色’的东西,就都会失控呢。”   最后一句话,他带着自嘲的语气说了出口,他心里知道,不可能有到那一天的时候,光是他现在的状况被“他们”知道,“他们”就已有足够的理由将他送回地城。   到时候,他会和那个半兽人一样,无法再去地表,他就只能,只能在幻想中一遍遍见到老师,或是要等待着一年都不知道有几次的地城开放日……   而对于他的苦恼,他所在意的银发女性,却持有着比他更理性、冷静的观点。   “原来如此。”柏莎说,“这就是你让我教你安抚魔法的原因吧?”   迦南一下子抬起了头,他错愕地看向柏莎,粉眸里一时高兴,一时忧伤。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难道说,她是已经发现,他是魔物的事了吗?   他接着又听见她说道:“唔,不过这种魔法我还从未在人类身上测试过,风险很大哦,你不害怕吗?”   迦南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您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的全部呢?   要是能在您的面前失控就好了。   不!那怎么可以!   迦南摇头,甩开那个念头。   柏莎误解了,“啊,你害怕了吗?”   迦南急忙说道:“我怎么会害怕呢,老师,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柏莎笑了,“太夸张了,迦南,我们才认识多久?”   迦南委屈地望着她,“老师,难道对您来说,信任一定只和人认识的时间长短有关吗?”   这回轮到柏莎说不出话了,“不,”她摇头,“你知道吗,迦南,我也很信任你,远比你想象的要信任。”   她无法言明这种信任是基于什么,明明他那么可疑……可话又说回来了,她难道就没有秘密了吗?   等到某天,他发现她就是那个施下风魔法协助他作弊的可耻之人,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她呢。   想到这,柏莎轻叹了一声。   就算只是为了弥补那次的错误,我也会帮助你,帮你摆脱痛苦,用我唯一创造出的那个魔法。 第34章 私人的教学   ◎青年也困了,他遗忘了敬语,遗忘了和他说话的女性是他的老师。可他还是好喜欢她。◎   柏莎说,教学就从今天开始,她会先教他一些心灵魔法的基础步骤。   这样说完后,老师做出的第一个动作,是引领着他和她面对面坐着,并让他看向她的眼睛。   迦南清楚老师这么做的用意,所有的心灵魔法其实都和古老的催眠术类似,必须要利用生物的眼睛,才能完成施法。   因为眼睛是生物精神最脆弱的部位,一旦攻破了眼睛,也就掌控了那个人的精神。   但迦南在补习人类魔法学的时候,又了解到人类独有的读心魔法,并不需要通过凝视眼睛完成施法。   这一魔法,柏莎也对他使用过。他并不会那种魔法,也不了解它的原理,他猜测那是人类魔法师自己的创造吧。   即使对心灵魔法的基础步骤并不陌生,迦南还是在这堂户外课程里感到了紧张。   老师的眼睛离他太近了,她的眼睛又是那样漂亮,绿色的,含着笑意,如此温柔……   迦南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他忍不住避开了和她的对视,或者说,他脆弱的精神已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   柏莎对此无甚在意,她知道这是初学者常有的情况,她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再试一次。   “迦南,看着我,不要害怕,不要逃避。”   “看着我的眼睛,在我的眼睛里找寻你的倒影,然后开始想象,想象你正在用我眼中的‘你的倒影’控制我……”   “好了,你现在已经在操控我了,我完全服从你,完全听你的话……然后呢,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柏莎实在是个优良的老师,她富有耐心,声音柔和,言语精准,她很快便成功地让一位学徒进入了状态。   不幸的是,她并不知道,这位学徒对于心灵魔法不是一窍不通。   他真的可以“操控”她,如果他愿意,他也真的差一点就这么做出来了。   依凭着强大的意志,迦南在最后一秒,猛地切断了他和她之间的精神连接。   魔法的中断,让他们两个的胸口都各自感到了一阵魔法冲击。   柏莎凝眉,没有多想,她反而夸赞了他:“做得很好,迦南。”   迦南难以受下这份夸赞,不过他不怪老师的迟钝,因为他最擅长的那种心灵魔法是他与生俱来的魔法。   与生俱来的才能,又怎么可能会被人类轻易察觉呢?   然而,他想要克服的本能却又悲哀地与这种才能息息相关……   迦南苦恼地低下了头,刚才的学习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团糟。   糟糕的不是老师,而是没有克制住自己、险些对老师释放魔法的他。   柏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看见了他的沮丧,马上便拿出了一贯的对学生的鼓励精神,握住了他的手。   “迦南,不要灰心,今天才是第一次学习,你已经完成得很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老师……”   迦南感动地望着柏莎,他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已对多少人说过。   埃莉卡会说,柏莎大人是个真诚的人,只是她真诚的言语永远都是一套话术。   但迦南才不在意那些事,他只在意此时此刻,她在对谁说。   而且她说的还不止这些呢,为了宽慰他,她帮他回忆起曾经的事,她说起了那次最终考核。   “还记得吗,迦南?我们刚认识时,我的手指受了伤,你为我治疗……”她想要夸赞他温柔,却因而想起了他的“晕血症”,“咦,那次你没有失控吗?”   迦南抿唇,“老师,我还没有那么严重。”   暂时还没有,至于未来,他不敢想象。   柏莎猜到了他的想法,“无论如何,现在你遇到我们了,不仅是我,学院里的其他人,如果你有需要,他们也都会帮助你。等你的‘晕血症’好了,我想你会用治疗魔法帮助很多人,像你医治我的手指一样。”   迦南又一次感动得说不出话,其实他会的治疗魔法远比柏莎想象的要多,他也已然治疗过很多人。   但故乡的人们从不会因为他治疗了某人,就认可他是个好人,在他们的眼中,他是个怪物。   就连他的好友,也会怀疑他是否杀害了魔狼,当然,很有可能,他真的那么干了。   而老师,对他所做的只知道一点点的老师,已经因此认可了他……   迦南清楚,这是因为老师对他不堪的地方还一无所知,可他还是激动得仿佛又要哭出来。   柏莎赶紧抬手阻止他,“迦南,再过几个小时就有日出看了哦!”   这话很管用,迦南的粉眼睛眨了眨,“老师,我从未看过日出。”   柏莎微笑:“那你一定不能错过。”   他们又一次并肩坐下,肩膀时而靠到一起,时而分开。   他们在等待日出的降临,不过柏莎有所预感,她不久就会睡着。   教授魔法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她很累了,眼睛时不时地合上。   迷糊之中,她听见自己在对迦南说话。   “迦南,其实你可以不用学习安抚魔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直接对你使用。”   “不,老师,被魔法塔发现的话,您会有危险吧。”   说的也是,而且她现在也没有从黑市采购来的闲置手镯,再者说,用那种手镯施法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正是为米尔先生,为她的过错而来的吗?   想到这件事,她忽而有些黯然,“迦南,我真是个坏人。”   “怎么会?没有比您更好的人了。”   “你不了解我。”   “等我完全了解了你,我也会这么说,倒是你,你又会怎么看我呢……”   青年也困了,他遗忘了敬语,遗忘了和他说话的女性是他的老师。可他还是好喜欢她。   一切都像梦中的一般,想象里的壁炉变成了篝火,想象里的老奶奶变成了银发的年轻女性。   他满心幸福,觉得人生仿佛已经抵达终点,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遗憾可言。   不,他心里又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要是就这样死去,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况且,明天还有日出要看呢……   -   日出快要来临的时候,柏莎去叫醒了其他人。   大家打着哈欠,贪恋被子,却没有一个人在磨蹭。   他们每个人都很期待日出,想起这场日出和宝藏相关,更是觉得兴奋。   当黎明,真正的黎明到来的时候,他们又都一致地忘记了宝藏的口诀,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面前的景色中。   黎明短暂地消散了,接着远方的“红球”占据了他们的视野,瑰丽的霞光伴随着它的爬升,开始在空中变幻。   这时候的天空是没有既定的色彩的,每个人都能在天上找到自己喜欢的颜色。   所有人都在专注地看着天空,没人说话,没人交流。   接着骤然间,万物都被金光笼罩,周围成片延绵的丘陵被金光铺了一层极其温柔、暖和的色彩,他们脚下的这片也是,他们低下头,恍惚间以为自己正踩在一只巨大的橘色猫咪的背上。   恬静,悠闲,心荡神驰……   日出已将结束,他们却反而更加安静了。   而柏莎的手镯在这时候再次放映出了影像。   二十年前,四十岁的米尔先生,静静地注目远方。   他们猜想他也在看日出,岁月将他年轻时聒噪的性格打磨殆尽,他变得沉稳,也变得寡言。   过了好久,他们才听见他说话。   “说着再也不来,结果还是来了。”   “不管看多少次,也还是觉得美丽啊。”   他半句没有提到关于宝藏的事,但看见泪水从他眼角滴落的时候,他们还是得到了答案。   在米尔的影像消失后,大家沮丧了一阵,一部分是同情那位法师,另一部分是怀疑这里的宝藏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要不然怎么会让那位法师找了几十年也没有找到呢?   为了打散凝重的氛围,埃莉卡说:“就让我们,把这场美丽的日出当作是宝藏吧。”   原本反对这种“故事结尾”的迪夫,这时也开始妥协:“你说得对,埃莉卡,就把这个当作是宝藏吧。”   波文和杜克也在默默点头。   迦南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他伫立在原地,还在为刚才所见到的景色而感动。对他来说,他在这里享受到的每一秒都远比宝藏珍贵。   柏莎望着他们,很高兴他们能够想通,可遗憾的是,真相并非如此。   “不,宝藏真的存在。”   “就在刚才,它还短暂地显现在了你们的面前。”   她说完,迪夫等人马上开始四处张望,说到底他们并不是真心希望宝藏就是美景。   他们当然什么也不会找到,倒是只顾着欣赏景色的迦南,一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柏莎看了他一眼,又见到他一脸茫然。   大概是错觉吧,毕竟那应该不是初级魔法师能看见的东西……   如果就连埃莉卡也不能看见的话,那可能就要高级魔法师才能“感应”到了。   而米尔先生终其一生也没有——   柏莎痛苦地闭了一下眼,待她重新睁开眼睛后,她开始向众人讲述宝藏的事。   作者有话说:   迦南对柏莎的好感度是满的w   但没有一颗红色爱心。(允悲) 第35章 黎明的珍宝   ◎“就当这是一个为我们留下的谜题吧。”◎   “你们听说过‘安息杏’吗?”   面对柏莎的这一问题,迪夫、杜克、波文三人一脸茫然。   埃莉卡说:“书里写到的那种吗?”   迦南也有所印象,“在基恩的《魔法学》里提到过,对吗,老师?”   柏莎赞赏地看了眼回答的二人,特别是迦南,不久前他连《魔法学》是谁编撰的都回答不出。   她接着又冷冷地扫过另外三人,她的眼神看上去就像在说:你们完了,回去给我将《魔法学》抄三遍。   但她并不打算在这里训诫他们,她只是点头,继续说道:“安息杏,基恩在《魔法学》里写到它时,说它是一种狡猾的植物。那么,它究竟哪里狡猾?如果你们仔细阅读那一页下面的小字,就会找到答案。书上写道,安息杏是一种会汲取周围植物的生命作为养料的植物,因而它的周围常常荒芜。而另一方面,它汲取到的那些养分,在供给了它自我的生长外,还为它提供了一种可以让它为自己施加伪装的能量。”   “伪装?”迪夫诧异地问。   他仿佛今天第一次听说安息杏,老实说他看过《魔法学》,从头到尾都看了,但那么厚的一本书,怎么可能记住每一页呢?   柏莎懒得指责这位年轻人,她已经迈出步子,向前方走去。   其他人也都猜到,她是要去寻找安息杏,于是大家默契而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事实上,柏莎只朝前方走出了几步,就抵达了目的地。那里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他们刚才就看见了,这时才注意到这块石头周围连棵野草都没有,荒芜到诡异。   柏莎这时弯腰,手指向前一点,随着她的触碰,石头脚下的那棵匿于伪装中的植物,倏然抖落了身上同石头相近的灰色,显出了它本来的颜色。   一种昏沉、丑陋的黄色。   柏莎低头看着那株植物,向他们介绍道:“这就是安息杏。基恩形容这种植物时用了很多不好的词汇,孤僻、贪婪,狡猾。而他在这一页的末尾又写道:‘讽刺的是,这种植物如此恶劣,却又犹如得到了神明眷顾般,它长寿、坚韧、生命力旺盛,且拥有治疗诸多病症的效果。在我撰写它,搜集资料时,我发现也有人用‘百疗草’这个名字称呼它。’”   “百疗草……”迪夫念道,他对这个名字比对安息杏熟悉些,他好像在小时候听父母说起过。   埃莉卡蹲了下来,在看那株草药,她若有所思,神情有些哀伤。   “您是怎么发现它的?”她轻声问柏莎。   这同时也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柏莎回答他们:“魔法感应。它的这种伪装,近似于在释放一种‘魔法’。”   埃莉卡说:“我完全感受不到……”   杜克说:“埃莉卡大人都感受不到,我们几个就更不可能感受到了。”   波文也在点头,迪夫看上去不太愿意承认这件事,但也没什么能反驳的。   迦南则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老师,那句口诀又是什么意思呢?”   柏莎看向迦南,在她直起身子的同时,她将那句口诀又复述了一遍。   “注意到了吗?”柏莎说,“口诀里提到了‘黎明’,而‘黎明’又是什么?是暗切向光的瞬间。安息杏的伪装是基于周围的环境做出的,在环境变化时,它将因为来不及伪装自己,而露出马脚。如果这时,你刚巧看向了它……”   “那太难了。”迪夫说,“这里这么大,怎么可能刚巧站在它的身旁?”   “我也觉得。”杜克说,“这真是个大难题,出这种宝藏题目的人,简直是在刁难人!”   “要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找到那个宝藏……”波文小声地说。   “但是这里的日出很美丽,我想,谁来到这,都会觉得不虚此行。”迦南说。   柏莎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她知道他们不是在为自己而说,是在为米尔说。   那位素未谋面的陌生法师,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是听闻了他的故事,看见了他的眼泪,他们知道他是个失败者,但并不打算以此嘲笑他,他们同情他、而且想要为他说上一些好话。   柏莎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了可贵的品质,她因而微笑,却也惆怅,她希望手镯能再有一次感应,能再播放出一段影像。   遗憾的是,它安静地拒绝了她的祈求。   她要拿它怎么办呢?扔掉吗?送去蔷薇坟墓吗?   还是埋在这里呢?埋在那株狡猾的、愚弄了法师人生的植物旁边……   想到这时,手镯忽然响应,柏莎吓了一跳,让它从掌中蹦到了地上,同石头相碰。   影像就这样巧合地被播放出来——   那是手镯里的最后一段影像,柏莎拿起手镯,确认了时间是半年前。   苍老的法师佝偻着腰,站在这里,和二十年前同样的位置。   他刚看完日出,已不再流泪,也不再失落。   他心满意足地将视线收回,就仿佛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场日出。   而这时,他的视线低垂,刚好落向了安息杏所在的地方。   观者们屏住呼吸,望着影像里的法师,他们希望他能够看见,又认为他绝不可能看见。   因为这时候,黎明已经消失了不是吗?而他只是一个中级魔法师Ⅲ的法师……   可如果他看不见,他为什么要将腰弯下呢?他为什么要颤抖?他为什么要将手伸向那株植物所在的地方?   当他们目睹到米尔的指尖和安息杏相碰的时候,他们终于确认,他看见了。   几十年的寻觅,无数的痛苦,无数的悲伤,在这一刻被了结。   老者理应高兴,却没有。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在他浑浊的眼睛里,惊喜、无奈、愤怒交替而均匀地淌过。   然后在同一时间全部消散……   他不再具有情绪了,他只是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和那株狡猾之草面对面地看着。   就这样一直看着……   影像结束的同时,埃莉卡站起来说道:“他为什么没有摘走它?那也许能治好他的病!”   她刚才在哀伤那位法师看不见这株百疗草,而现在则是困惑。   她不懂,他为什么不摘走他寻觅了几十年的宝藏,况且这株宝藏还能治他的病!   “他会不会根本没认出那是什么?”杜克问。   “怎么会呢?他可是以《魔法学》为枕的人。”   柏莎这样告诉他们,但她也无法回答埃莉卡的疑问。   她就只是做了个挥手的姿势,从那株安息杏旁边离开。   “就当这是一个为我们留下的谜题吧。”   -   回程时,他们选择了马车。   一来是“闲置的门”没那么好找,二来是他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次旅程。   他们彼此都有太多的问题,心上既高兴又忧伤,他们高兴那位法师最后还是找到了宝藏,他们忧伤他明明可能靠那株植物活下来,却没有摘走它。   “柏莎大人,”在想了不知多久后,杜克忍不住地发问,“我还是不懂,米尔为什么不带走安息杏。”   “我也不懂,”柏莎回答说,“所以我让它继续留在那了。”   “真可惜啊,”波文说,“如果我们摘走它,不是可以帮助到别人吗?”   柏莎笑了,“不,安息杏稀有,但没有到珍稀的地步。安静城里有专门种植它的土地,至于普通人,只要你有钱,你随时可以在黑市,或是在贵族们采购魔法商品常用的瓦伦商会那里买到它。当然,价格十分高昂。”   “真不公平!”迪夫愤慨地说道,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柏莎已将黑市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   换作平常,埃莉卡会负责提醒柏莎注意措辞,而这会,她心情低落,说不出话。   除了米尔的死外,她还在伤心,作为中级魔法师Ⅴ的她,看不见安息杏的事。   对此,柏莎已经私下安慰过她:“埃莉卡,这件事只能说明,米尔先生的魔法水平远比我们以为的要高。”   “您是说,他的魔法分级错了吗?”   “我是想说,分级可能算不上什么。米尔给我们上了一课,法师们不该被自己的分级限制。”   即使柏莎这样说,埃莉卡也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所以她现在依然沮丧。   望着她苦恼的样子,她的实习助理杜克决定要为米尔的行为找到一个充足的、能让她心情好起来的理由。   他决定群策群力,“我想,米尔先生不带走安息杏,一定有着特别了不起的理由,你们认为呢?”   柏莎了解他的用意,于是也跟着附和道:“没准隐藏了重大的阴谋,牵扯到整个圣沃尔国的阴谋!”   杜克:“真的吗?柏莎大人,您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柏莎:“真的哦!”   旁边的迦南噗嗤一声笑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清晰地和小孩子划出了距离,他听出柏莎是在逗弄他们。   埃莉卡自然也听出了这件事,可她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她抿着嘴唇,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这对于她来说实属难得,毕竟她平常的表情也够稀少的。   迦南的目光这时落在柏莎的脸上,“老师,您看上去也有疑惑?”   柏莎惊讶地眨了下眼,她没想到迦南会注意到,她点头,承认:“是的,我也有一个问题。”   车厢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柏莎。   柏莎:“我困惑的是,米尔小时候遇到的那位法师为什么要说‘洛克山’?如果他知道宝藏、知道口诀,就不该不知道那里是座丘陵。”   对于她的问题,杜克只思考了五秒就回答出了。   杜克:“这个问题太简单啦,柏莎大人,因为说是丘陵的宝藏,都不想去了嘛!”   柏莎怔愣地看了杜克一会,接着大笑。   没错,她想杜克是对的,要想引起孩子的兴趣,就得是个很酷的故事。   高山,宝藏,神秘的口诀。   -   在某个无名的,他们想不到要去,可能永远也不会去的村庄。   有个孩子在几个月前得到了一位法师的指示。   “去找洛克山吧,孩子,等你成为了法师后,你一定要去那里,因为那里有宝藏!”   这位病恹恹的、说话都吃力的老法师,念到宝藏两个字时,却格外有力。   “孩子,记住我接下来告诉你的口诀,它重要极了。”   “在黎明的光芒照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时……”   孩子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某种不凡的愿望,随着老法师的话语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于是,故事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_@最近不回评论啦,因为有点丧,进入了单机状态   今天悄咪咪看了眼,你们都太好了,谢谢你们的支持!   和朋友聊了会天,也有点看开了   能写喜欢的东西已经是种幸福,我写得很开心,也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还是会尽量写下去吧!   另外,快高考了,不知道有没有要高考的读者   如果有,祝你考试顺利——! 第36章 造神的计划   ◎孕育出柏莎老师的世界,能有什么坏心思?◎   回来后,柏莎向阿德勒讲述了他们这次的经历。   “很有趣。”老人评价道。   然后不留情面地扣了柏莎两天的薪水。   柏莎摊手,对于这一结果没有提出异议。   离开时,她听说了罗兹教授已经回来的事,于是她立刻赶往了那位教授的办公室。   -   变形学的罗兹教授,是位英俊的中年男性,他有一双褐色的迷人眼睛,但从不滥加使用。   他结过婚,在二十年前,和一个叫凯希的女人,他们共同幸福生活了七年,没有孩子,再接着,那女人死了,他给他们的猫取了相同的名字。   有人说,罗兹教授就是自那之后封闭了自己的心,他疯狂地研习变形学,对生活中的其他事物漠不关心。   柏莎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准确,她不了解罗兹,同他的交集还没有埃莉卡和他的多,她对于变形学也一窍不通。在所有的魔法里,要说有什么魔法最提不起她的兴趣,那就是变形学了。   “您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变形学呢?”埃莉卡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的动物比较怪,很难变嘛。”柏莎回答。   她不喜欢狗,不喜欢猫,不喜欢鸟,不喜欢一切常见的动物,那么她喜欢什么呢……算了,那种事无关紧要。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时,她抵达了罗兹的办公室,她叩响房门,报上名字,过了会,教授为她打开了门。   房内,英俊但忧郁的教授并不诧异她的到来,他朝她点头,侧身,欢迎她进屋。   柏莎对罗兹为数不多的了解,让她知道,他不喜欢寒暄,所以她一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柏莎:“罗兹教授,我想同您了解关于魔狼的事,您应该已经听闻过学院最近的魔狼风波了吧?”   罗兹哼笑了声,“嗯,魔狼,一种很有趣的生物。”   柏莎:“可我的助理埃莉卡说,它们只是种低级魔物啊。”   罗兹:“那是误解。”   说到魔物,笼罩在罗兹身上的那层忧郁散去了些,他又像从前,像妻子还在时一样神采奕奕了。   罗兹:“在古老的传说中,巨狼芬迪尔生活在沼泽深处,它有两个儿子,一个追逐月亮,一个追逐太阳。那个追逐月亮的叫做哈提的狼来到了我们的大陆,在传说里,它追逐并意图吞噬月亮,是为了解开父亲芬迪尔身上的枷锁,而事实上,据我所知,多年以来,哈提的后代们意图吞噬月亮已有别的原因。”   柏莎对罗兹话里的传说知之甚少,她望着他,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罗兹的褐眼睛盯向柏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它们现在之所以想要吞噬月亮,是因为它们信仰星星。”   柏莎:“啊,星星……”   这回就连对那些传说不了解的柏莎,也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人人都知道,暗之女神罗尔夫也被称作为星之女神。   难道说罗兹认为,这些狼是罗尔夫的眷属?   她蓦然想起拉托纳曾对她说过的“星星的力量正越来越强大”。   罗兹这会也刚巧谈到了拉托纳:“柏莎,你知道,拉托纳还只是‘人神’,而非‘真神’吗?”   柏莎点头,“除了光之神,暗之神外,又哪里还有其他的真神呢?”   罗兹又笑了一声,“不,马上就会有了。光之神的力量在衰弱,总要有人替代祂。魔法塔一直在暗地里协助完成这件事,我猜,就快了……”   柏莎被罗兹的话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拉托纳他……?”   罗兹没有将话说出口,但他向她递来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说:如你所想,拉托纳即是将替代光之神,成为下一个真神的人选。   柏莎:“……”   柏莎呆滞地张大嘴巴,这件事的信息量已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能力。   她认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罗兹竟然知道这种事!   她忍不住说:“罗兹教授,像这样的事应当是秘密吧?”那才符合魔法塔一贯的作风!   罗兹:“它本该是。不幸的是,暗之神的人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光之神的衰弱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他们不可能放任新的人替代祂,和他们的神继续作对。于是,他们在破坏魔法塔的‘造神计划’,魔法塔也就将这件事悄悄透露给了我这样的人。”   柏莎懂了,“您的意思是,那些魔狼出现在学院附近,是为了阻止拉托纳成为真神?”   罗兹:“嗯,它们知道学院和拉托纳的关系,更清楚……你和他的关系。”   柏莎抿唇,笑了下,“哦?您的意思是,它们是冲我来的。”   罗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柏莎忽而不说话了,她刚才的沉默是因为罗兹说出来的事吓坏了她,而她现在不再说话,是因为她对面前的人失去了信任。   亲爱的罗兹教授,我对于魔法塔的“造神计划”一无所知,但我知道,魔狼的事应该与此无关。   至少在她的猜想中,是这样……   “教授,我可以再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请问。”   “五年前,您失踪的那一年,您究竟去了哪呢?”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教授,这下完全陷入了沉默。   柏莎也不再说话。   唯有房间中一直没有冒头的那只猫咪,这会在寂静里,突然地“喵”了一声。   -   同一时间。   魔法塔。   法师伍德,出身贵族,成为高级魔法师的第一年,就被推举到了魔法塔工作。   而今他已工作三年,兢兢业业,却直到今天,才有幸能和拉托纳大人亲自说上话。   他低下头,不敢抬起头看那位尊贵的大人一眼,他的声音细若蚊吟,要是换作他人,一定已要责骂他一顿。   但拉托纳不会,生气仿佛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事,他淡蓝色的眼睛空望一处,像在认真聆听,也像是思绪已游向远方。   伍德哪敢确认拉托纳有没有在听,待他说完话,终于敢抬起头看他时,他听见那位大人主动答复了他。   “你们需要我,协助调查魔狼之死?”   拉托纳轻声总结道,他的声音比伍德还轻,又十分空灵,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已经不存在的生命在说话。   伍德听得既害怕又激动,他颤颤巍巍地说:“是的,大人,我们相信,您只需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拉托纳已然看过尸体,“我想听,你们的想法。”   伍德确认道:“我们的想法?”   “嗯。”   “魔狼和暗之女神的关系不必言说,因而我们相信凶手是光之神的狂热信徒。”   “……”   “您有不同的看法?”   “尸体,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哦……好,好的!”   伍德心里高兴,拉托纳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那么塔交给自己的任务便也就完成了一半。   而另一半则是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拉托纳大人,”伍德小心翼翼地开口,“戴维大人托我转告您,她也在调查这件事。”   她,一个代称,没有名字,而谁都知道,和拉托纳谈起那个人,根本不需要提及她的姓名。   在这个代称被伍德说出口的时候,拉托纳的那双颜色稀薄的眼睛里立刻便有了动静。   但只有一点,一丁点,并不比他今天听见魔狼的事显露出来的情感要多多少。   他的声音也同刚才无异,“嗯。”   伍德听出他对这件事无甚在意,可戴维,魔法塔的主人,不允许他对这件事不在意。   “大人,”伍德不得不补充道,“戴维大人担忧她又会像十年前一样,受到暗神的蛊惑。”   “她,会吗?”   “您……在问我?”伍德咋舌。   “我听说,她交往了一个新情人。”   “啊?”伍德懵了,大人他在说什么呀!   “你见过他吗?”   “我没有……”   伍德满心委屈,感到话题已被拉向奇怪的方向。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正经回答的时候,他感到拉托纳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魔法之神有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浅蓝色的,像海洋,脉脉含情,看谁都像是在看情人。   伍德坚信自己喜欢女人,这会却也忍不住地红了脸,“大人?”   “随她去吧。”   拉托纳轻声抛下这句话,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伍德徒劳得在房里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自然是无人回应。   -   “你知道,十年前,柏莎大人选下的学徒叫什么名字吗?”   在迪夫抛出这个问题时,迎面的黑发青年摇了摇头。   “她将花园交给我照看,我今天过去,那里的洋葱和我聊天时,说到了这件事。”   “咦,会说话的洋葱……?”   “那女人花园里的植物有一半都会说话,太可怕了。”   “迪夫先生,请您对柏莎老师尊重一点!”   迦南听到这,忍不住打断迪夫,他无法接受这个人在老师不在的时候胡乱说话。   迪夫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好吧,好吧,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颗洋葱告诉我,她十年前选下的学徒叫梅尔达。”   “啊,是个女孩子。”迦南说。   “这也同样不是重点。”迪夫的表情严肃了一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她明明是柏莎选下的第一个学徒,为什么我们来到这的这段时间,从没有见过她,也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也许,她已经离开学院了。”迦南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疑。   迪夫摇头,“你太天真了,迦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迦南可不认为自己天真,他认为是迪夫心里的想法太阴暗了才是。同他在地城遇到的人相比,而今他在地表世界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好,这给他造成了一种“人类都很友好”的错觉。这种错觉甚至还因为柏莎一个人的存在而被成倍地放大了。   孕育出柏莎老师的世界,能有什么坏心思?   迦南没有开口,迪夫却也猜出了他大半的想法,他看向迦南的眼神,已变得像是在说,你这个人没救了。   他后悔来和他说这件事,他应该去找埃莉卡说的,可如果就连埃莉卡也对梅尔达知之甚少的话,那就将说明“阴谋”真的存在了。   一方面,他很想确认这件事,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胆怯。   他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勇敢……   如果他足够勇敢,他现在就应该去找魔法塔对峙。   米尔事件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手镯能够记录影像。   那么,如果,他父母的手镯还没有被销毁的话…… 第37章 欲求的消止   ◎“有。比如说,那个温柔、神秘、释放了治疗魔法的法师……”◎   迦南依约来到柏莎的房间,学习安抚魔法。   但开门迎接他的老师,今日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视线越过柏莎,在她房间的桌上发现了成堆摆放的资料。   “老师,您在工作吗?”迦南问。   “唔,在查询一些过去的事,你来得正好,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柏莎进屋,退到桌子旁坐下,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到桌上。   “我发现我们的某位教授曾有过五位助理,他们都罹患肺病,并且都在认识了这位教授后,病情有了好转。迦南,你听闻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听上去,不像是巧合呢,老师。”   “还有呢?”   “应该就是‘他’治疗了那几个助理。”   柏莎微笑,“没错,我也有相同的看法,但问题是,据我所知,那位教授并不擅长治疗魔法……”   柏莎的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对迦南说,不如说是她在自语,察觉到这件事的青年于是也没有接话。   他乖巧地站立着,在等候她的指示,她也没有让他等太久,不一会,她就抬起头,向他招了招手。   “过来,迦南,让我们开始吧。”   第二次的教学进行得很顺利,迦南控制住了自己,柏莎则在上节课的基础上,向他介绍了对镜施法的步骤。   为了教会他对自己使用安抚魔法,对镜施法是这一切的前提。   迦南不想隐瞒柏莎,他其实原本就会这一技巧,就算是面对水面里模糊的倒影,他也能够完成施法。   可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为了隐瞒身份?也许是。但近来,他认为更多的原因是在于他不想错失和老师单独会面的机会。   一旦课程结束,像这样的私人教学时间恐怕就将不复存在。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事实是,柏莎乐于私下教授他们每个人魔法,她喜欢教学,阿德勒说她是天生的老师,如果她的日常作息能再健康点就更好了。   结束了教学,迦南依依不舍,就要离开时,柏莎拦住了他。   迦南转过身,欣喜地望向老师,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您也舍不得我离开吗?   柏莎没读懂他的想法,她阻止他离开另有原因。教学耗费了他们彼此大量的体力,他们都出了很多汗,这是正常现象,可是在外人看来……也许就不是那回事了。   柏莎按着太阳穴,头痛地看着青年湿淋淋的衣衫。   半会,她说:“迦南,晚点再走吧。”   “嗯?”   “我怕你现在从我房里出去,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呀。”   柏莎怀疑,就算她这么说,他也不会懂。   可青年到底还是懂了,他点头,郑重地说:“但是,老师,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哈?”   “您又不是那样的人。”   “……”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迦南这样信任,不知为何,柏莎反而有些生气。   她气恼他,总是那样温柔又无情地要把她归为祖母那类。   可她,她又不是真的是他的祖母!!!   想到这,她冲动地说道:“迦南,如果我说,我就是呢?”   “咦……?”   “像你这样漂亮的孩子,处境总是很危险。”   她故意地朝他走近两步,抬手将他耳边的鬓发向后撩去,食指的指腹垂下时又同他的耳垂相贴。   迦南整个人颤抖了下,粉眸里光芒晃悠悠的,无措得像只小动物。   柏莎看在眼中,却恶劣地将手收回,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你可以离开了,迦南。”   -   埃莉卡难得的休息被敲门声打断。   她打开门,不出意外地看见柏莎。   “又有什么新工作了,柏莎大人?”埃莉卡丧气地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柏莎来这的目的不是工作。   “我想恋爱了,埃莉卡,现在,立刻,马上。”   银发女人这样说道,接着她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径直地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咪。   埃莉卡一点也不怀疑,是谁气到了她。   “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他。”   “你说迦南?”柏莎愣了下,摇头,“不,他很好,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不过他当我是祖母喜欢,我也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柏莎的尾音有些委屈,她越喜欢那位青年,就越为他对她的纯洁感情感到伤心   因为她又不是一个思想纯洁的人! 宝 书 网 W W w .b a o s h u 7 。CO m   她再次想到公爵大人和他的年轻情人,如果某天,那位情人对公爵说“我不想做你的情人了,我想做你的朋友”,公爵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认为那是一种额外的情趣吧?男人很少相信,男女间能有纯洁的感情。   而柏莎,柏莎也不相信,直到她遇到了迦南,她开始信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和他发生什么,他那么好,我不想再利用他了,有你写的那些故事,我对拉托纳的报复已经算是完成……”   “所以,这和您想要恋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柏莎从椅子上仰起头,看向站着的助理女士,她的表情异常地严肃。   “因为埃莉卡,他太可爱了,我很怕我某天忍不住……伤害了他。”   “您的发言,就像是一个自制力为零的流氓。”   “我也不想的,埃莉卡,但你知道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那双眼睛就仿佛有魔力……”   柏莎不止一次从迦南的那双粉眼睛里,感受到某种引人犯罪的诱惑。   埃莉卡思考着她第一次见到迦南的场景,她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他是有些……神奇。”   她想不到更合适的词,她实际上想说的是,他让她想起了传说里的妖精,或者说,类似的生物……?   “所以,您想要谈一场恋爱,以对抗迦南先生眼睛里的魔力?”埃莉卡总结道。   柏莎点头。   “那您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比如说,那个温柔、神秘、释放了治疗魔法的法师……”   埃莉卡知道她在说谁,“可您都不确定‘他’是男是女,多少岁数。”   “年龄对法师而言不是问题,性别嘛……也可以不是问题。”   埃莉卡闻言,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柏莎蹙眉望她,“请放心,埃莉卡,就算你是男人,也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埃莉卡对柏莎也是相同的看法,出于尊敬,她没有说出口。   这时,窗外轰隆声震起,伴随雷声,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春雷,真少见。”柏莎评价。   “我去把窗户关了。”   埃莉卡走向窗户,刚要将窗户合起,外面的一抹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回头,看向柏莎。   “柏莎大人,我想您需要来窗边看一下。”   -   迦南在思考,各式各样的,关于柏莎的事。   他不明白老师的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语?   于是他就将每种可能都思考了一遍……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忧心老师和其他人一样,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又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如果老师需要,他就该无条件地提供。   他一定能完成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因为他有家族的天赋。   在他为这件事沾沾自喜时,理智又将他唤回,狠狠批判了他。   迦南,想想你为什么离开家乡!你怎么可以走向和姐姐们一样的道路呢?   无论怎么说,性都是相当浅薄的东西。   和爱无关,和忠诚无关,他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熟悉的响指声这时响起,与此同时,他的头顶被辟出了一片干燥的区域。   迦南仰起头,看向天空下的那片巨大树叶,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已在这淋了好久的雨。   魔法的施加者这时走向了他,和他共同站在那片树叶的底下。   “迦南,你是有什么在雨中漫步的爱好吗?”   迦南回过头,对上柏莎含着薄怒的绿眸,他看出她在生气,也看出她生气是因为她在担心他。他为此高兴,可联系起脑海里那些纷杂的思考时,他又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了。   好在,他还算是个坦诚的青年。   “老师,您的话让我困扰了,”迦南说,“我想知道,您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柏莎微怔,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在意。他比她想得还要认真……瞬时间,她眸里的怒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疚。   她诚恳地说道:“那都是些无聊的玩笑话,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了,原谅我,好吗?”   迦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不过他不会原谅她,因为他从没有怪过她。   能够解开误会,对他来说是件太高兴的事。他已迫不及待要和老师谈论魔法,谈论他们刚刚结束的野营,谈论所有高尚、所有纯洁的事。   可偏偏,这时他心底响起的是完全相反的声音——   “迦南,没有哪天比雨天更适合做○。”   长姐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他大喘着气,忧心地看了柏莎一眼,害怕她听见他脑海里的声音。   她当然没有听到,她也没有在读他的心。   他曾经是那么希望老师能彻底地了解他呀!   可他现在不确定了,他想起他被灌输了多少肮脏的思想,如果那些被她听见,会吓坏她的。   老师会被他吓跑。而他,已经拥有过老师在身边的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迦南遗忘了自己来到地表的目的,就仿佛哪怕他无法控制住本能,能够拥有老师,和老师永远生活在地城,也是一种幸福。   这一遐想马上又吓坏了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呢?老师是自由的,可爱的,她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   而他,他又算什么?   青年自我厌恶地感伤着,柏莎什么也不知道,只看出来他不太高兴。   是还在为她的话生气吗?唉,这孩子明明梦境那么大胆,本人却很保守呢。   还好她什么也没做,不然他可能会在第二天寻死吧……柏莎也在进行着自己的遐想。   两人思索着不同、却又同时有些微妙的事,走到了住宿楼下。   分开时,他们的脸都有些红,有些不敢看对方。   但又共同默契而友好地向对方说了再见。   “再见,迦南。”   “再见,老师。”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天才们的H头脑战》(不是)   ——   预收1《堂堂耽美文女炮灰》现代   19岁这年,她发现她是耽美世界的女炮灰。   这个世界充满了帅哥,但全是弯的。   女人不是同,就是同妻,就是前女友,就是妹妹。   就算她在街上○奔也不会有男的看她一眼。   漫画,小说,游戏都是BL。要嗑一口BG就得自己造。   终于,某年某月某日,她遇到了一位路人甲帅哥,还是个直男。   女主(泪目):请和我一起!!!   女主:宣传BG吧!!!   从此成立社团,写小说,做游戏,拍微电影。   将小众XP推广向全世界——   直到某天。   她发现,他其实是直掰弯文学的男主   女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女主:你是零哎。   预收2《侦探小姐的逃亡日记》西幻   格瑞丝放弃侦探生涯的第一天,事务所接到委托。   “请帮助我吧,我的好友被杀害了。”   漂亮的青年西奥眼中闪烁泪水,并递上一袋金币说。   格瑞丝勉为其难接下任务,处理了她生涯中第一桩魔法杀人案。   后来,西奥又送来了第二、第三次委托。   格瑞丝:“你身边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西奥:“也许这就是我悲伤的命运吧。”   他又哭了。   在第N起案件被侦破后,格瑞丝邀请西奥吃饭。   格瑞丝:“我们已认识了很长时间,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   西奥脸红。   格瑞丝:“你才是凶手吧。”   西奥:“哪一起?”   格瑞丝:“每一起。”   次日,格瑞丝从西奥的生活中离开。   两年后,熟悉手法再现,异乡格瑞丝接到委托,在现场碰见西奥。   “是你杀的吗?”   “我从不杀人。”青年又开始哭泣,“或者说,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杀过人。”   他靠向格瑞丝,声音温和地同她耳语。   “格瑞丝小姐,在完美地杀死你之前,我不会再杀任何人。” 第38章 秘密的解放   ◎他多日未见的尾巴从他身后翘起,一根黑色细长、桃心状的东西◎   迦南近来有种预感, 他认为姐姐们多半已经锁定了那位肇事者女性。   因而,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去找埃莉卡谈一下这件事。   这天下午, 埃莉卡从药剂工坊走出, 见到黑发青年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停住脚步, 主动看向了他。   “找我有事吗,迦南先生?”   被这样询问后, 迦南也只好开口。   “埃莉卡女士,”他希望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足够委婉,“您是否有喝酒的癖好呢?”   “……”   在埃莉卡的人生中, 她为柏莎背下过无数口黑锅, 但它们都无法和眼前的这个相比。   她不知道迦南的这种误会是怎么造成的, 但对于她这样一位滴酒不沾的女士来说,替柏莎背下这种事未免也太过分了!   不,她也不是完全猜不到造成误会的原因。   想到这, 她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直接去找了柏莎。   “老师, ”埃莉卡又一次这样称呼了柏莎, 希望能以此唤醒这个女人为数不多的良知,“我再也不会替您去美味龙酒馆买酒了, 您自己想办法吧。”   -   美味龙酒馆今天来了位漂亮的女士。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身穿一件宽大、低调的深青色斗篷,远看连她的年龄、性别都难以确认,但坎普刚才偷偷瞥到一眼她斗篷下的容貌, 纵然只是一眼, 已足以让他不能忘怀。   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恋人!坎普想, 他们未来会拥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幻想结束时,他端起一杯麦酒朝她走去。   “女士,”坎普将麦酒放到她的面前,夸张地行了个礼,“这杯酒我送你,希望能有幸知晓你的名字。”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啊,真美丽,不知和他的红发结合后会产生什么样的颜色呢?   银发女性闻言,头歪了歪,从兜帽下抬眼看了一眼他,发出一记短促的笑声。   “你很可爱,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屈起手指弹了弹杯子,“拿走吧,今天我不想喝醉。”   唉,真可惜,被拒绝了!   坎普灰溜溜地端回麦酒,并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他当然没有放弃,他知道所有的爱情故事开头总是不顺利的——   但他没有想到今晚会这样的不顺利。   有人推开了门,是他的故友迦南,然而那位故友向他看来的同时也看到了窗边的女人,霎时间,他在他故友的粉眸里感受到了冷意。   “坎普,你对我的老师做了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干。”等,等下,老师?!   坎普张大了嘴巴,看向刚刚的那位女性,原来这个人就是传闻中的柏莎吗?   他听闻过她的样子,也曾远远地见过她,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近地看过她。   倏然间,他心中起了成为法师、去学院工作的念头……迦南啊迦南,你能不能为我引荐下?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另一边的迦南已经走到那位女性的身旁,并发现对方醉倒在了桌上。   “老师,老师?”   迦南的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肯定是某人诱使您喝多了吧,我就知道……”   迦南小声地说,又一次冷冷瞪了坎普一眼。   坎普好冤枉,他明明刚才把酒送过去的时候,看到那女人还精神饱满,怎么转眼就醉了?况且,麦酒也不是那么容易醉的酒吧……   迦南根本不给坎普解释的机会,他一心都在柏莎身上,这会,他正将她背到自己的背上。   “老师,我和您说过的,龙是很轻浮的动物。”   坎普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能和她说这种事!”就算她醉了也不能说,“你知道这多危险吗?我有说过你是什么吗?”   迦南刚才的声音还柔情似水,面向坎普时,音调又冷了下去,“我只是在提醒你,离她远一点。”   坎普辩驳:“把这么美丽的女士交给你,才是危险的事!”   迦南:“我能够克制住自己,和您不一样,坎普先生。”   坎普:“你有必要将处|男说得那么高贵吗?还是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和人发生关系了?”   迦南蹙眉,他讨厌这个人在老师面前谈论这样的事。   幸好,老师已经睡着,他感受到她的头发垂在他的颈间,有点痒。   迦南的脸红了些,“就算以后会有,也不会是和老师。”   坎普:“为什么?”   迦南目露悲伤,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因为,我会失去她的。”   坎普:“?”   坎普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没逻辑的话,他还想张口反驳点什么,却发现迦南背上的女人睫毛不自然地眨了下。   他见过太多醉酒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真醉,谁是在装醉……   抱着看戏的心态,坎普突然心情大好,他主动为迦南打开了门,恭送他们两个离开。   -   回学院还有好长的一段路程,步行的话大概要走到明天早晨。   迦南很希望能用点“特殊手段”,但人类的初级魔法师并不会释放飞行魔法,他要是在这时候暴露了身份,恐怕还会拖累老师。   那么,就这样一路走到清晨吗?也不行……   因为睡着的老师非常不乖,手乱碰,嘴唇不止一次地和他的脖子擦过。   这真是件糟糕的事,即使他知道这是她的无意之举,可他还是,还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他不得不将老师在原地放下,柔软的草坪替他接过她的身体,她闭着眼,睡颜恬静。   他看向她时,不由微笑,她是这样美好啊,又是他的老师,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他笑着笑着,又有些哀伤了,他在哀伤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有克制力,如果换作别人,一定可以心无旁骛地背着老师,直到天明吧?   而他却开始胡思乱想,种种黑色的欲念跟随老师的触碰在他的心底埋下种子,接着发芽、生长,等他反应过来时,罪恶的妄想已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赶快摇头,放下、离开她,如果不这样做,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或许,坎普是对的。   把老师交给他,才是最危险的事。   他思索着这件事,在她的身旁坐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睡颜,柔和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执着的情感。   “老师,您知道吗,我想……我或许有着私心。”   “即使我可能会很危险,我也不想将您交给其他人。”   “这是什么心理呢?我不明白……”   “龙族才喜欢收集宝石,收集美丽的东西。我们,我们从不如此,我们乐于‘分享’,而我不认可这种‘分享’。我总在想,要是我是龙就好了,我会把您一直藏在洞窟里。”   他知道她听不见,于是发言愈加大胆起来,他的身体也察觉到此事,跟着言语放松地舒展开。   这是一种真正的舒展——   他多日未见的尾巴从他身后翘起,一根黑色细长、桃心状的东西;在他的头顶,一对黑色的尖角紧跟着冒出,那对角向内弯曲,像山羊的角,也像传说里的恶魔;他的肩胛骨感觉到氧意,可如果在这释放双翅,太容易被发现,它们就又收了回去。   即使没有全部放出,他还是在这个夜晚解放了他部分的秘密,这是他来到地表之后,第一次露出真身。   克制是美好的品德,而他的内心深处,则更欢迎这种释放,并且还在央求着他进一步地释放。   不,他摇头,说不可以再继续了,他和姐姐们不一样。   尾巴却说不行,它绕到他的身前,将桃心轻轻搁在了银发女性的身上。   他突然意识到,他身体里的每个部位、每一分血液都已将面前的女性误会成了今晚的“食物”。   从前也有这种事,应当说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这种事常常发生。   好在,他很擅长逃跑,每次都能逃得无影无踪,然后靠自己“解决”。   但今天不行,不能逃跑,不能将老师一个人丢在这。   可……欲念该怎么办?他没办法,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他捂着脸,羞愧得不敢去看老师,他在心底再三地向她道歉,向她说对不起。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他起身,远离了她几步,在能看见她,又不会离她太近的地方……   做了纾解。   渐渐地,角收了回去,尾巴也是。   指尖……脏了。   但没有关系。   在她醒来前,他会将自己打理干净。 第39章 就一个拥抱   ◎“我可以抱你吗,迦南?就轻轻地抱一下。”◎   美味龙酒馆和打嗝酒馆一样, 都开在学院和巴洛城之间的郊外。因而这两起酒馆经常有利益纷争,打嗝酒馆的老板娘常对柏莎说起美味龙酒馆的坏话。   柏莎每每点头、附和,心里想到的却是, 美味龙酒馆的麦酒天下第一。   她无法割舍掉那里的麦酒, 就如同她无法割舍掉打嗝酒馆的葡萄酒一样,两种酒混合着饮下的事, 她也做过不少。   在那之后,她会陷入昏醉, 而在那之前,她很少醉。   她的酒量不差,对于自己的极限也有把握, 如非她自己想要醉, 她就绝不可能醉。   所以, 昨天晚上……她不可否认,自己使用了一点小小的演技。   谁叫她曾当着迦南和迪夫的面说过“最讨厌身上有酒味的人”呢?她惭愧得不知要怎么解释这句话,干脆就选择了装醉。   嗯, 这是她一开始的想法, 至于后来嘛, 她又有了点其他的理由……   比如说, 迦南的身体好结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羸弱, 又比如说,他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她忍不住就蹭了蹭、摸了摸,她保证,就只做了几下而已!   柏莎心里知道这种行为不好, 也认为她之所以这么做, 是出于一种名为“得不到所以更想要”的恶劣心理,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对不起,迦南!   如果青年听得见她的心声,就会听见她的道歉,她真诚地在心里向他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但行为上依然没有改正就是了。   慢慢地,在这种美色的沉迷中,她睡着了。   模糊之间,她听见迦南在对她说话,“危险”、“龙”、“分享”,她捕捉到了几个词,但完全没懂,醒来以后她认为那场对话可能只存在于她的梦中。   “老师,您醒了。”   不同于她刚刚睡醒,头发衣衫都有些凌乱,黑发的貌美青年已将自己打理整齐,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精神。   只是目光不知为何有些闪躲。   该不会是为了她昨天的“胡作非为”而困扰吧?还是他只是单纯地在为她喝酒的事介怀呢?   想了想后,柏莎决定避重就轻。   “迦南,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呢。”   “嗯?”   “我是说,我喝酒的事。”柏莎的脸红了些,“之前,我当你们的面说过吧,‘我最讨厌身上有酒味的人’。其实,那种人就是我……”   迦南闻言,不再回避和她的对视,他被她的坦诚打动,于是他也向她坦诚……当然,只是“部分”的坦诚。   “老师那样说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我偶尔也会喝酒,很怕被您讨厌呢。”   其实,他远比他说的“偶尔”要频繁一点,在他和本能对抗的过往中,酒给他提供了很多慰藉,不过他喝得非常适度,大多数时候,他喝得都是那种坎普会评价说“喝这么少不如不喝”的程度。   他觉察出老师比他喝得要多一点,更明白,她的身上已有了是“凶手”的可能性。   但当嫌疑人从埃莉卡变成了柏莎后,他心中的想法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他不再打算把姐姐们的事说出来,他不想为老师增添烦恼,他打算一个人默默将问题解决。   在他下定决心时,柏莎为他的话语露出了微笑。   她握住了他的手,激动地说道:“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可以相约一起去酒馆!”   纵然她昨天居心不良做了很多事,当下她的这一动作却不带任何私欲,她本就想找寻一个酒友,在迪夫那里碰壁后,没想到在今天能有意外收获。   迦南却无法为她的这一动作感到平静,的确,他和老师从前也握过手,但今天不一样……   他的这双手现在是罪恶之手,不可原谅,连光之女神的圣水也无法洗净。   他难受至极,却又同时矛盾地回味起昨晚的余韵,月光下,老师的睡颜,令他慢慢变得炙热……   柏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迦南这才从混沌的意识里回过神,他不舍、又主动地将老师的手松开,她留下的余温在他的掌心间发烫,又让他开始胡思乱想,他在心里哀叹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半晌,他才回答了柏莎:“没有什么,老师,我就只是……在高兴。”   但柏莎觉得他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他神情凝重,嘴唇发白,就像是染上了疾病。   明明关于酒的问题,他们已经聊开了,这么说,果然还是因为她的“胡作非为”吧?   柏莎自我谴责了两句,可惜她无法为那些事道歉,因为她那时候已经“睡着”了嘛。   这样想着,她所能做的唯一为他弥补的事,就是用魔法带他一起早些回到学院。   她说出这个提议,并转身将手伸向他,他当然要握住她的手,她又没有携带什么飞行仪器出来。   但迦南说什么也不肯回握住她,青年的嘴唇紧咬着,脸上严肃的神情又加深了几分。   柏莎这下更确定是她昨晚的举动让他害怕了,可他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也太……伤人了吧!   “迦南,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柏莎问道,她看上去要哭了,难道说就准他哭,不准她哭的吗?   当然,她很少、可以说几乎从不在清醒的时刻落泪,因为她是教授。   是无所不能、受人崇拜的柏莎教授。   但她同时也是个内心柔软、期待落空便会难过的女性……   而他伤到了她的心。   迦南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他知道是他令老师误会了,可他又能怎么对老师解释呢?   老师那颗高尚、纯白的心,怎么可能理解他污秽的思想呢?   他毫无办法,只好笨拙地说:“老师,我没有嫌弃您,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无论您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柏莎被迦南的言语吓到,他真的明白“无论做什么”的含义吗?他肯定不懂吧!如果让他今晚去她的房间,他会害怕到从学院消失吧!   好消息是,她没打算向他索求那么多,她毕竟还是不喜欢强人所难的。   所以说——   “我可以抱你吗,迦南?就轻轻地抱一下。”   柏莎弯着眼睛,笑容亲切地说道,这是一个任谁听上去都会觉得合理的要求。   迦南就更不可能拒绝。他点头答应了,心脏开始狂跳。   得到允许后,柏莎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腰间,她保有着礼貌的力度,脑袋也没有完全靠在他的胸上,即使他迫切地希望她能那么做。   她狡猾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就像是昨晚在他背上做的那般。   而他也就顺势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安宁的一刻。   迦南又一次感到幸福,那种可以立刻为之死去的幸福。   他想他是多么幸运啊,在做了那样的事后,还能得到老师纯洁的关爱。   他想,他再也不能玷污这份感情。   他心底的声音却说,既然没被发现的话,再做一些又有什么不可?   嗯,是啊,又有什么不可。   咦……?   不,不可以……   声音在迦南的脑海里打架,而这时候,拥抱已经结束。   这是多么短暂的一个拥抱啊,老师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于是,他也跟着微笑了。   只要您高兴,我便也可以没有任何欲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8 09:42:26~2023-06-09 18:2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拜拜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来一场舞会   ◎就和她对埃莉卡说的一样,他们互相喜欢,只是基于不同层面的喜欢……◎   他们最终还是靠步行回到了学院, 柏莎感到小腿麻木到已不像是自己的。   她不禁佩服迦南,这位青年似乎常去美味龙酒馆,难道他每次都是走路过去的吗?   年轻真好!如果不是传送卷轴价格太贵的话, 她会忍不住送他一个的。   回到学院后, 柏莎立马去找了罗兹教授,在搜集了一些资料后, 她认为她已可以提出一些问题,打破他的缄默。   然而罗兹对此仿佛早有预料, 他又一次离校而去,他的学徒助理对他去了哪里一无所知。   柏莎在门口和那位学徒攀谈了几句,得知对方是在罗兹去年的学徒竞选后才来到学院、也并没有罹患肺病后, 她点点头, 离开了。   半小时后, 奥玛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奥玛从鼻梁上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柏莎, 你最近找我的次数有些多。”   “我保证这次不是‘违法’的事, 我想向您了解些关于罗兹的事。”   “罗兹?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变形学感兴趣了?”奥玛好奇地问道。   “不, 我对变形学、对罗兹都没有太大兴趣。严格意义上来说, 我感兴趣的是他的妻子。”   奥玛默了阵,她向后躺倒到椅子上, 闭上了眼睛。   大多数魔力充沛的法师,都会乐于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但也有着持相反观点的一类法师。   他们认为自己脸上形成的每一道皱纹,都是荣誉的象征, 因而他们拒绝靠魔力维持青春, 奥玛就是这一类法师, 阿德勒也是。   于是,现在椅子上的这位头发花白的教授,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在午睡的老太太。   只有认识她的人才清楚她有多么不凡,多么伟大。   而抛却她所有的魔法成就,她本人也已追随阿德勒在学院工作了几十年之久,她知道这里所有人的事,自然也包括罗兹和他的妻子。   这时,她睁开了眼,缓慢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凯希……是叫这个名字对吗?”   柏莎点头。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棕色的头发,也许黑色,我不太记得了。她很少来学院,但每次来的时候,罗兹都会亲自去接她,他们两个人形影不离,他们走在学院里,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看向他们,被他们的幸福、美好所感染。”   “后来呢……?”   “后来,就和所有悲剧故事一样,戏剧性的事发生了,凯希得了病,死了。我记得是在十三、还是十四年前?”   “她得的是种肺病吗?”   奥玛望了柏莎一眼,“是的。你查过了?”   柏莎摇头,“不,请您继续说下去,凯希死了后,罗兹身上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吗?”   “我不理解你说的古怪是什么,如果你说的是灰心丧意,那是的。谁死了妻子都不会好受,何况他们还那样相爱。但罗兹是位认真的教授,他妻子死后,学院的课程、任务他没有一样懈怠,他也拒绝了阿德勒主动提供的休假,他没日没夜地工作,甚至比凯希在的时候还要卖力……至少到五年前为止都是这样。”   “五年前?您是说,他失踪的那一年吗?”   “嗯,那次他回来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不想上课,不来开会,有时候我们的校长想找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每个人面对重大悲伤都有不同的反应,有人是当场发作,而有的人则可能要到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后,才会发作。”   “我明白了。”柏莎说,“感谢您告知我这些。”   奥玛摆手,“没关系,举手之劳,不过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调查凯希?”   柏莎:“我……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但我还没有将它们串起来,我有太多需要确认的事了,如果罗兹教授能回答我那就好了。比如说,我还想知道,他是否有过学医的经验呢?”   奥玛依然不清楚柏莎提问的缘由,可她还是回答了她。   “如果兽医也算的话,那他在成为法师前,的确做过医生。他给村里的马接过生,也会做些其他的小手术。说起来,罗兹是很励志的那类法师,他出身平民,和妻子来自一个家乡,他们一起长大、相爱,她既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挚友……谁能接受这样一位爱人离自己而去呢?”   “我想,没有人能接受。”   柏莎回答。   -   近来,迦南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好奇是否是老师的安抚魔法起作用了呢?在老师第三次的教学后,他明白了一些原理,尝试对着镜子释放了一次。   但那其实只是半吊子的安抚魔法,一点用也没。他现在的平静,更可能是因为那天夜晚他所做出的罪恶的纾解。   越罪恶,便越有效,正如他的所有同类们一直都在做的那般,也如坎普的姑妈所说的“你们这一族只有通过一种办法才可以控制住本性”。   迦南知道那种办法是什么,迄今为止,他一次也没有做过。他却没有想到,仅仅是类似的事也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他分明尝到了滋味,却不愿承认,在他心里,他和老师的关系依然纯洁,就仿佛那个夜晚已被他从记忆里剔除。   至于是否真的剔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另一边的柏莎,倒是真的将那天的事忘记了,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一个拥抱、为几次触碰苦恼的女人。   她只在意当时的心情如何。   再然后,她在意酒。   所以,这天下午,她来找迦南时,聊起的是关于他们那天的酒馆约定。   “你以后真的会陪我一起去吗?”   柏莎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却小心翼翼,作为一位孤独的、嗜酒的女士,她等待一个同伴已等待了多年。   在她和拉托纳分手前,喝酒也算是她的爱好,只是她那时候喝得很少。   而她当时周围的人里,竟没有一个人能陪伴她。拉托纳不喝、埃莉卡不喝,就连弗丽达也不喝。   你们这群圣人……!她偶尔会发出这样的咆哮,但没有办法,不喝的人是绝不可能喝上一口的,她深知这种事。   对于柏莎的问题,迦南想了很久,才明白了她在问什么。   他想起她当时的确说过这件事,可他那时候头脑混沌,而现在,他冷静下来,又有些不想答应她了。   不,他当然不是不愿意和老师一起去酒馆,和老师一起的话,去哪里他都愿意。   他想要拒绝的主要原因在于——   “老师,美味龙酒馆太危险了。”   “哈?”   “那里,有个危险的家伙。”   柏莎愣了楞,猜测道:“你该不会是说那个红发的青年吧?”   迦南严肃地点头,“就是他。老师,您要小心。”   柏莎笑了,“他看上去是不太正经,不过,人还是蛮可爱的。”她客观地评价道,声音里没有任何偏袒、喜爱坎普的意思。   迦南却不那么认为,“老师,他是您喜欢的类型吗?”他不安地问道。   柏莎不懂话题怎么会这样跳跃,她对那位红发青年的了解甚少,何谈喜欢呢?   不过,她也不是对他毫无了解。那天夜晚,在她装醉、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了一段他和迦南的谈话。   她从对话中得知了他叫“坎普”,也感受到了他言语中的轻浮。   可说起来,对于那段谈话,她更在意的是关于迦南的部分。   “就算以后会有,也不会是和老师。”   青年的这句话是那样残忍、像把刀一样插在了她的心上。   想想他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对于他的梦境,他说梦里的女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她。   迦南先生,您是真的、真的非常尊敬我呢!!!   柏莎对他的态度又气又恼,可她能怎么办呢?也许她身上真的散发出了一种祖母般慈祥的气质也说不定……   她痛苦地哀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一动作落在迦南眼里,是那样可爱。   他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高兴,问道:“老师的意思是,您不喜欢他?”   柏莎无所谓地答道:“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喜欢我。”   她实际上想到的“他”是迦南。   而“他”本人正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呢?”   柏莎闻言,看向迦南,她突然朝他的方向迈进一步,问了个问题。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   青年立刻便回答了。   回答得是那样坚定、真诚,不掺杂一丝一毫的虚假。   于是反而让柏莎露出了分外无奈的笑容。   就和她对埃莉卡说的一样,他们互相喜欢,只是基于不同层面的喜欢……   这是种死局。   罢了,柏莎收起这些思绪,她想这也挺好,反正近来她不会有闲暇去捉弄他了。   她要全力去调查魔狼的事,或许也同时是关于罗兹的事……   -   “柏莎大人,我有罗兹教授的消息了,您绝对想不到,这个消息是关于什么。”   “嗯?”   柏莎从桌后抬头,看向埃莉卡,彼时,她的桌上摆满了成堆的资料,全部都是关于变形学的内容。   埃莉卡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她知道柏莎还在怀疑罗兹和魔狼事件的关系。老师她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埃莉卡对此一头雾水,可无论如何,她会负责将柏莎需要的消息带到。   “罗兹宣布要去参加月圆舞会。”   “有多少人知道他要去?”   “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很英俊,很多老师、学生、校外的法师都是他的崇拜者。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去过那种地方。”   一位英俊、深情的鳏夫,在埃莉卡阅读过的小说中,这种人向来是抢手角色。   “那好,”听了埃莉卡的话后,柏莎说道,“你去通知自然魔法学的其他人,告诉他们,可以开始为自己准备礼服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去?”   “我想让大家放松放松。”   “我们才刚从野营回来。”   “多放松没有坏处,埃莉卡,不要太严肃了。”   埃莉卡扶着额头,感到头痛,“我只是不懂,您在打什么主意,罗兹教授去参加舞会,所以我们也要去?还是您认为那场舞会叫月圆舞会,听上去和狼有关,所以我们要去呢?柏莎大人,您应该清楚吧,狼人是种不存在的神话生物。”   柏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微笑,“不重要。重要的是,记得去为自己挑个舞伴,埃莉卡。” 第41章 柏莎的舞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真实的柏莎,他最最敬爱的柏莎。◎   埃莉卡带来舞会消息时, 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溢于言表的高兴。   只有迪夫还在强装着不在乎,其实他心里也很期待,在收到父母的死亡消息后, 照顾妹妹、寻找真相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   他也正是为此来到学院, 却意外在这收获到了更精彩的生活,他多希望安也能在这啊, 可是又不能,他绝不愿意让妹妹也戴上“镣铐”, 成为法师。   他的强装持续了有一阵,然后在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被迦南等人打败。   迦南、杜克、波文三人, 他们的笑声太大声, 太有穿透力, 以至于让迪夫怀疑他们中了什么令人发笑的咒语。   埃莉卡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更是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她并不是不高兴,她只是不习惯表露在脸上, 她的心里此时已回味起了数本小说里的舞会桥段, 还都是不可描述的那种。   真期待啊, 埃莉卡想, 她的目光落在了迦南的脸上。她正在构思“柏莎”和“迦南”的第二则故事,第一则故事已经开始在市场售卖, 虽然那完全是她被柏莎利用后的结果,可作为他们两人感情的头号支持者,她宽容地原谅了柏莎,只要她愿意继续“出演”她的故事。   迪夫当然不知道埃莉卡的这层想法, 他这时观察到她目光的落向, 以为她是想要迦南做她的舞伴。   他对此感到同情, 因为就算以他迟钝的感受力,也能猜出,迦南一定会想要柏莎做他的舞伴……   但这样想的人却不会只有迦南。杜克已经抢先说道:“我要邀请柏莎大人做我的舞伴!”   迦南的笑声停下,他刚才和杜克、波文站成一团,现在他向外走了一步。   他问杜克:“舞伴是什么意思?”   杜克:“跳舞的搭档呀,你难道想一个人跳吗?”   迦南懂了,“那我也要邀请柏莎老师。”   杜克慌张了,“可通常来说,一个人就只能接受一个人的邀请!”   意思是,你退出吧!   迦南点头,向杜克行了个礼,“现在起,我们是敌人了,杜克先生。”   杜克没想到会这么快增添“情敌”,更没想到对手会这样认真。   他迅速地认怂了:“迦南哥哥,我赢不了你,但我真的很想和柏莎大人跳一支舞!”   迦南听了这声哥哥,痛苦地皱紧了眉,“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啊?”   “这会盖住我脑海里的声音。”   他此生都不想再听人叫他哥哥了,除非……除非老师愿意再叫他一次。   但这样奇怪的癖好,显然不可能得到满足吧,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不要这么叫他。   杜克不懂,也不关心,“好的,迦南大人,那么……我可以请您手下留情吗?”   “不可以哦。”迦南轻快地说。   “那好吧,”眼见没有希望,杜克反而起了斗志,“那就让我们公平竞争吧,迦南大人!”   “嗯?怎么竞争?”   “比谁舞跳得更好!”   “……咦?”   迦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这才发觉自己对跳舞这件事毫无概念。   这是当然,杜克也是料到了这点才这么说的,因为这个人连舞伴是什么都不知道嘛!   在地城,其实也有着舞会,魔物们齐聚一堂,彻夜狂欢。   但他们对舞蹈的诠释,要比人类疯狂得多,他们相互厮杀、互为猎物,或者是像他的姐姐们那样,找某个陌生男人,交换一个眼神,任嘴唇靠到一起。   于是地城的舞会往往才过一半,就已听不见任何音乐,只能听见厮杀和作乐。   迦南去过一两次那种舞会,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孤独地喝着酒,随手掀倒了几个靠过来寻乐的人,再然后,放下空酒杯,回家睡觉。   说来,也是在这样的一场舞会上,他初次认识了坎普。   坎普拼命释放魅力,想要吸引一位魔物女性,而迦南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无数魔物就主动靠了过去,男女都有,且都很漂亮。   坎普羡慕不已,从此就和他做了朋友。他利用迦南,迦南也利用他,他需要坎普为他挡下追求者,而作为交换,他不会在女士面前说起坎普的坏话。   啊,当然,老师……是例外。他恨不得把坎普所有不好的事都告诉老师,他自知这很卑劣,也不符合朋友间的道义。   但是他可以没有朋友,却不能没有老师。   唔,这种想法好像更自私了……   迦南回过神时,杜克已经没把他放在眼中,这个孩子正在考虑怎么“处理”其他的情敌。   “肯特教授会不会也去月圆舞会呢?”杜克自语道,“要是他也去的话,就糟糕了!”   “肯特?”迦南没想到会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怎么了吗?”   “他喜欢柏莎大人啊。他要是去舞会,肯定也会邀请柏莎大人做他的舞伴!”   迦南的大脑里嗡嗡作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老师……”   波文心虚地挠了挠头,他也喜欢柏莎大人,但程度远没有面前的两个人深,他决定还是不说了。   迪夫这时说:“没有啊,我就不喜欢。”   迦南冷冷地瞪向迪夫,“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呢?”   迪夫:“?”你有病吧。   埃莉卡轻轻摇头,在一旁说道:“放心吧,柏莎大人最讨厌肯特教授了,如果某天她和肯特中了同生共死的诅咒,她会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想让他活下来。”   迦南:“同生共死,好羡慕……”   埃莉卡:“醒醒吧,我这是在假设。”   总之,迦南和杜克都意识到他们的敌人不止彼此,但在和其他人战斗前,他们先要将对方“撂倒”。   从这天起,迦南开始苦练跳舞,他几乎可说是从零开始学习,埃莉卡为他引荐了图书馆的佩格女士,她说这位女士很擅长舞蹈。   迦南对佩格并不陌生,佩格对他也是,发现他不是自己丈夫在外的私生子后,她实在松下了好大的一口气。   而且,这位女士还聪明得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你是怎么将我和柏莎弄混的呢?”佩格问他。   “因为您和我想象里的柏莎老师很相似,您看上去是这样和蔼、这样聪明。”   佩格被迦南说得红了脸,她不是没有被人称赞过,但以她的阅历,她可以轻易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奉承。青年的言语很夸张,声音却很真诚。   故而,基于这份对青年的好感,佩格原谅了他一次次踩到她的脚背。   一周后,迦南掌握了基础的舞步,佩格说他只要再多加练习,就可以了。   想要练习就得寻找临时舞伴,自然魔法学的众人成为了他第一时间寻找的对象。   杜克勉强陪他的对手跳了两次,波文陪他跳了五次。   到了迪夫,他严词拒绝了他:“安知道我和男人跳舞会笑我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埃莉卡?”   迦南严肃地说:“和年轻的女性肢体接触,对我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迪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话语很矛盾,“难道柏莎不是年轻女性吗?”   迦南:“……”   迦南:“!!!”   迦南呆滞了,他深深地、深深地陷入了思考,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老师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这将意味着,她也可能成为他失控时“攻击”的对象。   在迦南曾经的幻想中,即使他失控的时候,柏莎在场,她也绝不是被他“攻击”的那个人。   是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柏莎。这种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而矛盾的地方是,在他还未失控的时候,他不是已经差点将她当成了“食物”吗?   迦南啊迦南,你真是个虚伪的家伙!   他自我谴责着,感受到了一种极深的痛苦,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脑海中的老奶奶正在慢慢消失。   壁炉边的老奶奶站了起来,魔法般地变成了年轻的女性,她扔下了毛线球,端起了酒杯,可能也不是那么和蔼,也没有那么作息健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真实的柏莎,他最最敬爱的柏莎。   不知为何,怀疑又从他的心底消失,一种圣光照拂在了柏莎的身上,他突然对他对她的感情又怀有了信心。   “老师是特殊的。”迦南郑重地回答迪夫,“我对她只怀有最纯洁的感情。”   迪夫:“……”   迪夫不了解迦南,但他知道柏莎对他要是怀有感情,肯定不会那么纯洁。   他想起曾经柏莎盯视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打量可和纯洁沾不上关系。   迦南难道对此一无所知吗?不可能吧,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多管闲事,他自己还有在苦恼的事呢,比如说,他要去找谁做他的舞伴啊?   他讨厌舞会。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柏莎:辛勤工作。   感谢在2023-06-10 18:35:38~2023-06-11 17: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477109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真正的舞会   ◎她突然好想抱住他,像猫咪扑进猫薄荷丛一般,在他的胸口打滚。◎   舞会前一天, 埃莉卡终于见到了柏莎。   办公室内,桌后的银发女性手撑着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   “您……该不会是几晚上没睡吧?”   “差不多。”   埃莉卡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极少见到柏莎这样认真, 这只会说明这件事已经重大到超乎了她的想象。   因而,她没有问, 她在等柏莎主动开口,但她也猜得到, 如果柏莎愿意告诉她,早就会说了。   她为此感到伤心,柏莎则兴致盎然地向她打听起舞会的事。   “你的舞伴挑选得如何了, 埃莉卡?”   “恕我直言, 我不打算挑选舞伴。”   “为什么呢?”   埃莉卡摊了下手, “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海登伯爵在这的话,我还会考虑下。”   柏莎从未听说过有位叫海登的伯爵,基于对埃莉卡的了解, 她大胆地猜测道:“书里的角色?”   “没错。”   “看来你对现实周围的男性评价都不高, ”柏莎微笑, “我很好奇, 你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您指的‘他们’是谁?”   “所有人。”   “包括您的前男友和暧昧对象?”   暧昧对象?柏莎不赞同这个对迦南的形容词,他们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暧昧。   但她没有深究, 她朝埃莉卡点头,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埃莉卡开始说了,她第一个说起的人是魔法之神拉托纳。   “拉托纳,有谁会不爱那位神明呢?但我不爱。我想, 他对您太冷漠了, 他温柔地、无差别地对待每一个人, 这在我看来就是种冷漠。我时而怀疑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真是尖锐的评价。”柏莎说,“你该庆幸,他对我的影响力正在消失,不然我非要因为这段话和你大吵一架。”   她深爱拉托纳的时候,听不得他人半句诋毁他的话,现在想想,她那时候真是年轻啊。   “再说您的‘情人’迦南,他很漂亮,是那种足以勾起人欲|望的美丽。但很遗憾,我不是一个会为肉|体着迷的人。而且我喜欢看上去更聪明的人。”   “那么,迪夫如何?”   “我想,迪夫先生需要先学习一些说话的技巧。”   埃莉卡以一种严肃的表情,完成了对周围每位男性的评价,其实她没有在针对谁,日常生活中,她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友好,只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块粉色的区域,那块区域仅限对海登伯爵开放。   如果海登伯爵能够来到现实世界就好了!   柏莎猜得出她的想法,在听完她的评价后,她说道:“你有空可以去找奥玛教授聊聊,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将你喜欢的海登伯爵邀请到现实里。”   “可能吗?”   “欧恩不是说过吗,魔法无所不能。”   “我不记得欧恩法师有说过这句话,但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埃莉卡说起她来找柏莎的目的。   “柏莎大人,我来这是要告诉您,杜克和迦南正在争抢做您的舞伴,您打算选谁呢?”   柏莎听罢,身体在桌子上前倾,她好笑地看向埃莉卡。   “谁告诉他们,月圆舞会,我也要去了?”   -   得知消息,迦南和杜克第一时间来到柏莎的办公室,埃莉卡在门口,想拦都没有拦住。   柏莎却说:“来得正好。杜克,我有话和你说。”   听见柏莎招呼杜克,迦南的身形在原地晃了晃,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与之相对,杜克的脸上洋洋得意。   柏莎没有关注他们任何一个,她径自说道:“杜克,我刚得到消息,那场月圆舞会有些复杂,你和波文还是不要去了。”   杜克:“啊?”   柏莎:“简言之,可能不太‘健康’,等你们成年了再去吧。”   杜克:“这种事!不要啊!!柏莎大人!!!”   杜克在哀嚎,他旁边的“情敌”脸色则迅速地好了起来,黑发青年望向柏莎,那双会说话的粉眼睛里积蓄着希望的光芒。   柏莎不想浇灭这层光芒,可她必须告诉他:“迦南,我不打算去舞会现场,那天夜晚我有事,你还是找别人做你的舞伴吧。”   “可是,老师,没有别人了。”   “难道就没人主动邀请你吗?”   “有的,老师,我回答说‘我已经有柏莎老师做舞伴了’,以此为理由拒绝了他们。”   “……这么说,要怪我咯?”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年低下了头,很可怜的样子,柏莎都快不忍心拒绝他了,她也从埃莉卡那里听说了他学习跳舞的事,他为这场舞会已经准备了很久……   在柏莎苦恼的时候,埃莉卡为她送来了一个主意。   “柏莎大人,也许您不能参加明晚的舞会,但您还可以在今天,在这里,和某人跳一支舞。您觉得呢?”   柏莎静静思忖了会,老实说,她很累了,在连续工作多日后,现在她只想补上一会觉。   但只是跳一支舞,又能花费多少时间呢?   在心中做出决定后,她利落地站起身,走向那位某人。   “让我看看你的练习成果吧,迦南。”她微笑说道。   -   没有礼服,没有灯光,没有专门奏乐的乐师。   房间里唯一契合舞会的,就是柏莎用魔法奏出的一支曲子。   这是一种名为造音术的魔法,当初迪夫店里的花朵们“开口说话”,也是因为用了这种魔法的缘故。   无论如何,环境的简陋并没有影响房内两个人的心情,他们愉快地沉浸在了舞曲中。   尤其是迦南,他发自内心地感激能够得到和老师共舞的机会,他牵着老师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他生怕记错了舞步,踩到老师的脚。   然而他还是踩到了两次,柏莎轻轻蹙眉,没有责怪他。   “老师,您的舞跳得真好。”   “和你这个初学者比,当然好啦。”   跳舞的间歇,他们聊起了天,因为离得太近,彼此每次说话都像是在交换呼吸,迦南感到自己紧张得在掌心里沁出了汗,他希望老师不要注意到。   “不,老师,我是说……您跳得比我遇到过的每一个搭档都好。”   “哦?这我就不信了,佩格女士在跳舞这件事上是专业的,她要是不学魔法,可能会成为一个舞蹈老师。”   “但我还是更喜欢和您跳。”迦南执拗地说道。   在柏莎看来,这是假话,可她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至少迦南自己,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柏莎认为这是个捉弄他的好时机,她朝他眨了下眼睛,说道:“因为你喜欢我吧,你喜欢我,所以喜欢和我做任何事。”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这段话说得有多么地……引人遐想。好在他思想纯洁,应该不会多想。   果然,他没有注意到,“嗯,老师说得对,我最喜欢老师了。”   他只是这样单纯地回答道,他凝视着她的粉眼睛随着话语,流露出了一种天真的光芒。   这种光芒对柏莎而言糟糕地具备了某种诱惑力,她望着他色彩梦幻的眼睛,微微感到了晕眩。   她突然好想抱住他,像猫咪扑进猫薄荷丛一般,在他的胸口打滚。   人类向来有种卑劣的渴望,越是得不到的美好、纯洁的东西,就越想亲自毁掉。   她又化身成邪恶的公爵大人了,她距离理智的崩溃就只有一线之隔——   好在,前几日的工作已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神,她今天就算想,也没办法对他打什么主意了。   就这样放手吧,就这样一心一意地和他单纯地跳支舞吧……   柏莎这样想着,舞步却已开始紊乱,她每次旋转向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向他迈得更近一点。   于是在每个刹那里,他们身体相贴,呼吸进行了更深层的交换,好几次,她和他近得只要一方抬头或低头就能吻上。   迦南也注意到了她的接近,他没想过这是一种蓄意勾引,他见识过太多姐姐们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勾引。   而老师,他想她只是踏错了舞步。   对此,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也会有这样笨拙的时候呢,真是可爱。   他无声地用眼神传递出这句话,可紧跟着,他也开始跳错。   银发女性|技巧拙劣的勾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她靠近他时,他忍不住也向她靠近,她离开他时,他又想着要追上去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这支舞已经面无全非。   而肇事的女性竟然还反过来责问了他:“迦南,你的练习还不到位。”   迦南点头,乖巧地应道:“那么,老师,可以陪我再练上几曲吗?”   “明天就是舞会了,现在练也来不及了哦?”   “明天……怎么样都好。”   “嗯?”   “对我来说,今天才是真正的舞会。”   说话间,青年单膝跪下,在柏莎右手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不清楚这模仿着人类做出的礼仪是否准确,他只是在这一刻,想要讨她的欢心。   他于是就更不清楚,他自下而上抬起的粉眸,配合着他的动作,对某人而言……具备了多大的杀伤力。   柏莎彻底晕眩了,理智离她而去,就仿佛如果今天她无法玷污他的纯洁半分,她就不能再活下去了。   当然没有那么夸张,可是,可是,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所以——   “迦南,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她听见自己晕乎乎地问道。   “可以啊,老师想要的话,多少次都可以。”   “但今天……会有点不一样哦。”   她心虚地说着,蹲下身向跪地的青年靠近。罪恶感在蚕食她的心,她已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粉眸里短暂流露出来的渴求。   他已双膝跪坐在地,模样乖巧、听话、任人宰割。   就像是对未来一无所知、一无所念。 第43章 您好会拥抱   ◎“您也会和其他人这样吗?”◎   对于接下来的拥抱, 迦南不敢期待太多。   他知道老师的感情纯白、为人正直,她所说的拥抱就一定只是单纯地抱一下,就和上次一样, 他还来不及好好感受老师的温度, 老师就已离他而去。   对您而言,这样就算是拥抱了吗?嗯, 也是呢,您和我不一样……   迦南又想, 这或许是件好事,他已然察觉,老师是位年轻的女性, 可能成为他失控时“攻击”的对象, 要是他在和老师拥抱的时候失控, 那不是糟糕了吗?   他将无法原谅自己,老师也会因此而疏远他,到那时候, 别说普通的拥抱, 想要触碰老师的手指都会变得艰难。   想到这, 他痛苦地咬住了下唇, 就仿佛是觉得那一刻已经到来。   柏莎没有注意到青年神情的变化,得到他的应允后, 她马上便高兴地向他扑了过去。   她说过的“今天会有点不一样”,所以就算他现在后悔了,也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砰的一下, 还在沉思的青年, 便被她结结实实地抱进了怀里。   不, 说不准是谁在谁的怀里……迦南“咦”了一声,向后坐到自己的小腿上,他茫然地接住柏莎的身躯,感到老师的体重半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有点无措,有点茫然,但更多的……是感到幸福。   原来这就是老师所说的拥抱,今天的拥抱的确有些不一样呢。   搂住他脖子的女性,和他身体每一寸地贴合着,他们的气味、体温杂糅到了一起,变得分不清彼此。   他还感觉到她的手指正从他的腰间,一路滑向胸口,他知道这是她的无心之举,可还是无耻地为之高兴了。   请多触碰我,老师……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将心情表露出来,但一声喘|息还是从他的齿间漏出。   “……嗯,老师。”   听见他声音的女性,身体猛地一僵,她停下动作,坐到他的膝上,脸抬起来看他。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迦南,你会觉得我这样做……很奇怪吗?”   柏莎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在说:你要反悔的话,就趁现在。   然而青年的答复是:“怎么会呢?老师,就和您说的一样,我喜欢您,愿意和您做任何事。”   柏莎的脸蓦地红了,不知为何,明明是她自己的话,被他这样复述后,变得好|色|情。即使她心里清楚,他不是那个意思。   迦南啊迦南,我要拿你怎么办好……   她在心里感叹着,她想,她要是能完全抛却道德就好了,她一定能成功地诱哄他,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全做一遍。   但又偏偏到不了那个地步。于是她就只能和他边缘地做一些……嗯,边缘的事。   至少,今天这个拥抱已比上个美妙太多,她真的好喜欢他的身体哦……   柏莎突然间不再说话了,她的双手滑落到了地上,迦南轻轻呼唤了她两声,发现她睡着了。   她本就累,在欲|望平息后,身体更是在一瞬间里放松了下去。   他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罪恶地目睹到她胸口的起伏,他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想要拿手去触碰,但是不可以,他不能在老师睡着的时候乘人之危,何况她刚才已经给了他那么美好的拥抱。   您为什么要那样抱我呢?我不明白。难道您已经猜到了我心底的想法吗?您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吗?   迦南又一次为柏莎的伟大而感动,她太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不久,柏莎醒了,半梦半醒的银发女性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已经将他当成了枕头。   他不敢呼吸了,怕她发现“枕头”也会呼吸。   过了半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东西”是谁,这时,理智已经完全回归了她的大脑,她清醒了,她骤然松开他,一下子脱离了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青年对此感到失落,但没有怨言。   “老师,是拥抱已经结束了吗?”   柏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头发。   “是的,迦南,已经结束了。”   她羞愧地不敢去看他,她刚才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些什么?!   啊,柏莎,你早晚会进骷髅囚牢!!!   她暗自咒骂自己的时候,青年却在夸赞她:“老师,您真的好会拥抱呢。”   “这是夸奖吗?”   “以后,我们的每一个拥抱都会这样吗?”   面对着迦南期待的双眸,柏莎双手捂住脸,感到更加惭愧。   天啊,她该不会真的已经引诱涉世未深的青年走向堕落了吧?她玷污了他的纯洁,她有罪!   她希望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不行,迦南,这种拥抱要节制。”她含蓄地说道。   迦南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他接着问道:“老师,也会和其他人这样吗?”   “这样什么?”   “这样拥抱。”   “不,埃莉卡不喜欢我抱她……”   迦南欲言又止的,“那,迪夫先生呢?”   柏莎讶异,“我抱他干什么?!”她和他父母认识的时候,他才多大呀。   迦南笑了,“嗯,您没有必要抱他。”   “是啊……”   “您抱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柏莎猛咳了两声,她接受不了青年纯情又复杂的话语,他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也要到此为止了。她准备无情地请他离开,她要接着小憩一会,然后工作。   迦南好像对于她的想法也有所预感,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是乖巧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她。   “老师,是准备继续工作吗?”   “唉,是的。”   “老师,跳舞我不是很擅长,但我……也有着擅长的事情哦?”   “你该不会是想说‘工作’吧?”   “可以吗,老师?”   柏莎无奈地看着他,苦笑,“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你嘛。”   且不说,对于主动提出帮忙工作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在刚才他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后,她也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她的这位学徒,漂亮、好骗、还热爱工作。   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自己不再“欺负”他。   显然……也不是那么难做到吧。大概。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改隔日更啦。   双日零点更新。   前两天梦到柏莎和迦南了,平行世界的那种,迦南是某个了不起的家族的少爷,柏莎是他的家族为他聘请的保镖,然后他们在海底进行了一个冒险,巴拉巴拉……   好喜欢他们哦!也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无论如何也会写下去的!   但这个故事多少有点长,要是短的话我就一口气写完了……   唉,总之歇歇啦 第44章 变形学意外   ◎还好,学徒迦南对她忠心耿耿,“老师,请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 柏莎已经累趴在了桌上。   “老师,困了的话就再睡一会吧?”   “不,我拒绝。还差最后几篇, 就全都看完了……”   原本堆积在柏莎桌上的资料, 经过他们一夜的奋战后,终于只剩下最后几打。   这时, 迦南将自己手里的一份递给柏莎,“老师, 看看这篇,是不是您要寻找的部分?”   柏莎接过文件,在手中翻看, 没一会, 她疲惫的双眼里焕发出了光芒。   “没错, 就是这个!我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环!”   她先是兴奋,而后突然又变得沮丧。   “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寶 書 網 ω w W . B à o S H μ 7 . c ò M   迦南听见她的自语, 他为无法为她分担忧愁感到难过, 他还不清楚, 老师在调查什么, 他只隐约知晓是关于魔狼的事。   说来,他刚才递给她的是一篇陈旧的关于变形学的论文。   这篇论文阐述了, 当人类通过变形魔法变成动物、亦或是魔物后,器官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论文的研究表明,人类在变形后,器官也会相应地变成动物的器官, 唯有心脏不会发生改变, 它至多只会跟随变形的生物体型缩小或是放大。也因此, 人类绝无可能通过变形魔法变成无心魔等不具备心脏的动魔物。   比起内容,这篇论文更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它的封口贴上了红色的标记,上面写道:禁止阅读。   即使是对人类文明不够了解的迦南,也清楚这份文件不该出现在这。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柏莎说道:“如你所见,这篇论文在发布后就被禁止阅读了。”   “为什么呢,老师?”   “你想想看,撰写者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写出这种论文?”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只需要一些残忍的想象力。   迦南痛苦地说道:“难道说,他剖解了……尸体?”   “不该说是‘尸体’,在他剖解以前,没准都是活生生的法师。当然,在那之后肯定就都成为尸体了。”   “听上去太可怕了……!”   “的确可怕。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叫韦尔的法师,有关他的所有资料、所有论文,都被魔法塔列为禁止查阅。三十年前,他既是天才变形学法师,也是一名恶名昭彰的连环杀人犯。”   “那老师,您又是怎么得到这份文件的呢?”   柏莎露出了一种阴险的笑容,“我动用了一些非法的手段,你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哦。”   她是从学院图书馆最深处的红色房间里,将它和其他的变形学论文一起偷出来的。如果这件事被佩格或是阿德勒发现,她又要倒大霉。   还好,学徒迦南对她忠心耿耿,“老师,请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柏莎相信他,“那么,你已经看过了这篇论文,也知道我一直在调查魔狼的事,你可以想一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迦南手托着下巴,进入思考,他回忆了魔狼事件的每个细节,不只是柏莎告诉他的那些,他自己也曾目睹过魔狼的出现。   不多时,他便寻找到了答案,事件里的某个细节和这篇论文紧密关联。   “心脏。”迦南说,“魔狼的心脏之所以丢失,并不是犯人的恶趣味,而是为了防止他人发现,它们拥有的是人的心脏。”   所以,死去的那些并不是魔狼,而是……人类。   迦南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想起曾经这个真相距离他是多么得近。   坎普不是说过吗?魔物们都嗅觉灵敏,闻到比自己强大的存在理应逃跑才是,而那些魔狼为什么不逃呢?   答案是,“它们”即使闻见了那种气味,也无法理解那种气味代表了什么。   “它们”仍然保留着人类魔法师的认知,只懂得依靠辨认法师等级的光芒色彩来选择逃或者不逃。   坏消息是,这将意味着,他有杀死“它们”的可能性,因为“它们”对他毫无防范。   好消息是,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人类的他,不可能在杀了“它们”后将心脏取走。   但谁又能确认,杀死“它们”的和取走心脏的就是同一个人呢?   此刻,柏莎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她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对她而言,找出凶手不是优先级第一的事。   她首先要做的,是预防下一起谋杀的发生。   “老师,我想您已经确认了,那几头‘魔狼’曾经是谁吧?”   迦南从她的脸上读出了这层信息。   “嗯,”柏莎说,“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我们的某个教授,曾有过五个助理……”   “那位教授是罗兹教授吗?”   联系起变形学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而他又从柏莎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见到柏莎点头,他继续问道:“老师,您为什么怀疑那些‘魔狼’是罗兹教授的助理呢?”   “因为五年前,罗兹失踪时,那五个助理也失踪了。我怀疑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但除我之外没有人这样想,因为在一年后,罗兹回来时,他的那五个助理都向学院递出了辞呈,可是辞呈是由罗兹交给阿德勒的,那些辞呈究竟是不是他们本人写下,他们五个人又究竟是否回到过学院,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老师,您有没有尝试过,联系那几个助理的家人呢?”   “有。于是我就发现了更蹊跷的事,那五个人不仅都罹患肺病,还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即使失踪了、死亡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迦南沉默了一阵,说道:“这是有所预谋的。”   柏莎神情沉重地回视他,“是的,有所预谋。”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让埃莉卡参与这次调查的原因,她怕和罗兹熟稔的埃莉卡,接受不了这起事件的真相。   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欣赏、认可的人的黑暗一面,更让人痛苦的了。   迦南已经了解了柏莎的想法,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想通。   “老师,听您这么说,那几个助理好像并不是自愿维持‘魔狼’的身躯。您就像是在说,它们从五年前失踪的时候起,就已成为了‘魔狼’……”   “嗯,我是这个意思。”   “但,老师,变形魔法能维持那么久的时间吗?”   基恩的《魔法学》里曾简短地介绍过变形魔法,依照基恩所说,最卓越的变形学法师也只能通过魔法维持差不多十天的时间。   关于这个问题,柏莎无法告诉迦南明确的答案,她只有一个猜测,一个由埃莉卡引发的猜测。   “你知道吗,迦南,埃莉卡发尾的那簇灰色头发并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想要变形成的动物的毛发。因为一场变形学意外,她不仅保留下了那簇鬓发,还保留了那个动物的部分习性。这种保留对她来说已持续了多年……那么,假如说,像这样的变形学意外更大范围地发生呢?是不是也能将一个人长久地变成魔物?”   “……”   听完柏莎的话,迦南陷入了某种呆滞,柏莎以为是自己谈论的事太复杂,令他无法消化。   而事实是,他正因她的话想起五年前在地城听到过的一个传言。   有魔物说,他怀疑人类混进了他们的地下城市。   兽人们第一个站起来说荒谬,如果有人类来,他们早闻出来了!   当时迦南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他却觉得那传言说不定是真的。   的确有人类去了地城,只是他们变成了魔狼,并长期地以魔狼的样子在那里生活了一年之久。 第45章 月圆的舞会   ◎迪夫将目光投去,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璀璨的银发,以及她身旁的那位黑发青年的标志性的微笑。◎   世界上可能没有狼人, 但一定有狼人的爱好者。   据说,月圆舞会的主办人,一位有钱的伯爵夫人, 便是狼人的忠实拥趸。   她热爱狼人相关的故事, 家中摆满了狼的摆件,她逼迫自己的情人披上狼人的皮毛大衣和她欢|好……而在这之外, 每年春季的末尾,她还会在巴洛城租下一块场地举办一场月圆舞会。   到目前为止, 这场舞会已举办过三次,且每一次都举办于巴洛城的魔法圆厅。   说实在,没有比那更适合的地方了。   魔法圆厅, 是每个大型城市, 经由魔法塔和国王的批准后, 得以在城市内部制造出的魔法竞技场。它和传统的竞技场没有太多区别,一样血腥,一样无情……只是鉴于法师的人数稀少, 该竞技场一年实质上只开展三次大型的竞技比赛, 其余时间则会租聘给他人使用。像是现在, 刚好就是第一次比赛结束后的休赛期。   由于是为法师们提供的竞技场, 魔法圆厅里运用了众多魔法仪器,魔法灯具、魔法餐盘、魔法飞毯……哪怕你并不会魔法, 也能借用这些器具达成一些魔法效果。反之,如果你走进一家魔法圆厅,却还在用手拿起一块蛋糕,是会被人笑话的。   当然, 魔法仪器耗费的魔晶石价格不菲, 这场舞会也不会那么宽容得对所有人免费, 一如之前三届的规则,法师们可以免费入场月圆舞会,普通人则需要缴纳十个金币的费用才可入场。即使同正式的宫廷舞会相比,月圆舞会对于参加者的身份已算是不加限制,但除了贵族之外,又还有几个人支付得起入场费呢?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伯爵夫人会操心的问题,如果你在当天夜晚来到巴洛城魔法圆厅的入口,你也不会继续为这个问题忧心。这里宾客盈门,哪怕你有钱、或者说你就是法师,你也要排队很久才能入场。但就和其他的魔法场合一样,只要你的法师等级足够高,你总会享有特别的权利……   埃莉卡望了眼身后的队伍,她感叹自己提早出门果然是正确选择,她向门口的工作人员展示了自己的法师证件,轻松地步入了会场。   这场舞会第一次举办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结果那时她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参加。第二次、第三次举办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前来,居然还是因为柏莎的建议。   那位酷爱剥削下属的教授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埃莉卡隐隐觉得和魔狼的事脱不了干系,然而更多的部分,她便一点也想不到了。   这时,她已走进了圆厅的中心,在熙攘的交谈声、乐声、魔法“咻咻”飞舞的声音间,率先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悬在宾客们头顶的那盏吊灯。   那是一盏绿水晶质地的华丽吊灯,上百颗魔晶石嵌刻其上,让它能够放出十余种鲜艳丰富的梦幻色彩。此刻,在它的映照下,舞厅一时呈现出紫色,一时又变回了黄色。   埃莉卡明知这种吊灯要耗费多少魔晶石,是多么奢靡无用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陶醉在了其中,她发自内心得感到了愉快。   她迫切得想和人分享这种快乐,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大家都去哪了呢?哦,对了,柏莎大人说她今天不会来,那么迦南可能也不会来……杜克、波文那两个孩子即便是想来,也不能来。   最后,她想到了迪夫,不知道那位缺乏了言语技巧的青年,现在在哪呢?   -   迪夫不懂,一场舞会为什么要排那么长的队?   他站在队伍中,前后受阻,动弹不得,还不断被前面的人叫他不要挤,不断被后面的人叫他快往前几步。   往前?还怎么往前啊!这条队伍根本已经很久没动过了啊!   迪夫在心里咒骂,恨不得现在当场离开,可惜不能。他今天身上穿着的是安特意为他挑选的礼服,红色的长袍,花纹繁复,还带了笨重的垫肩,可安偏说这很帅气。   安还说:“哥哥,你长得已经很普通,再穿得普通的话,没有哪位女士会愿意多看你一眼的。”   迪夫倒也没想被女士们多看几眼,他只是不想让安失望。   其实,他远没有安说得那么普通。他五官端正,有一头及耳的深棕色短发,眼睛是种类似橙子表皮的暖调黄色,他略黑的皮肤对某些人而言刚好是他身上最性|感的地方,何况就算把他的脸挡住,他结实的身材也可无声地散发出魅力。   事实上,只要他不开口,大多数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因他的外貌对他心生好感。   而问题就是,他太爱说话了……   安深知这件事,所以才为她的哥哥挑选了这么一套繁复的衣服,她希望他能够受到这套衣服的限制,少说点话。   迪夫不懂安的用心,更怨念安非要在他面前提起柏莎。   “哥哥,你没有舞伴这件事,真的值得你好好思考。”   “怎么能怪我?”   “柏莎大人就一定有很多人邀请她吧。”   “……”   别说,还真有。迪夫故意不告诉安,迦南和杜克争抢做柏莎舞伴的事,却不清楚,安早就知道了,她有特殊的打听柏莎消息的渠道。   想到这的时候,队伍竟奇迹般得向前挪动了几步,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他错身而过。   不,是两个。迪夫将目光投去,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璀璨的银发,以及她身旁的那位黑发青年的标志性的微笑。   这两个漂亮的人甫一出现,马上便吸引走了周围人的目光,引起了一番轰动。   好多人呼唤起了柏莎的名字,只有少部分人在讨论她旁边的漂亮青年是谁。迦南非常美丽,但法师们是一种更看重魔法实力的群体。   魔法实力有时候也是一种权利。现在,柏莎正靠着自己的名气、以及大魔法师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略过队伍,直朝门口走去。   迪夫:“!!!”   队伍里的迪夫气得跺脚,偏偏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不公平,这种事真是太不公平了!   -   在柏莎原本的计划里,她不会出现在舞会现场。   可迦南,那位比她想象的要聪明的学徒,在听完她关于魔狼的猜测后,马上便领悟了罗兹前往月圆舞会的原因。   “老师,罗兹教授去月圆舞会的理由,是不是就和曾经‘魔狼’出现在学院附近的理由一样呢?”   “我想是的。‘魔狼们’并不打算伤害谁,‘它们’出现在学院附近,只是为了逼迫罗兹出现。但罗兹迟迟不肯出现,接着‘它们’相继死亡……你还不知道吧?后来又有两匹‘魔狼’死了,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在死去四匹‘魔狼’的今天,就只有一匹那样的‘魔狼’还活着了。偏偏在这时候,罗兹回来了,还高调地说要前往舞会,我想不到,他除了是要逼迫那最后一头‘魔狼’和他见面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但他未必是凶手,对吗?”   “嗯,他未必是杀死‘狼’的凶手,但他的助理们之所以变成‘狼’,我想和他脱不了干系。我并不在乎凶手是谁,我只想尽可能得保护下最后一匹‘魔狼’。”   “老师,这并不容易。”   柏莎也认为如此,如果那些“魔狼”想要求助他人的帮助,在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就不该逃跑。之前的“魔狼”不相信她,难道这最后一匹“魔狼”就会相信她了吗?   她不这么认为,但她还是想尝试一次。   “今晚,我会一直守候在魔法圆厅附近,直到那头‘魔狼’出现。”   迦南静静地听到这,没有回话,柏莎从他的脸上看出犹疑。   “你在想什么,迦南?”柏莎问他。   “老师,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迦南说。   “嗯?”   “我其实,会一点变形魔法哦。”   柏莎的神情一顿,她还未开口,先将手里的文件攥成了团。   “不可以!”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你只是个初级魔法师,就算会变形魔法,又能维持多久?”   迦南望着柏莎紧蹙的眉间,嘴角浮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老师,您在担心我。”   柏莎的眉头皱得更深,“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会想看着你去送死吗?”   迦南轻轻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会受伤的,老师。”   “为什么?”   因为我很强大?不,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您会保护我。”   黑发的青年定定地望着她,粉眸里流露出的是指向她一人的信任光芒。   柏莎不愿辜负这份信任,但再怎么说,让一个初级魔法师——   她的思绪被骤然切断,因为被她称作为“初级魔法师”的青年身上,正焕发出一种不属于他法师等级的光芒,就和当初迪夫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柏莎张大了嘴巴,她当法师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一下子从初级魔法师Ⅱ升到中级魔法师Ⅰ!还是说,他早已悄悄升到初级魔法师Ⅳ了呢?   青年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这时候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柏莎。他的确不久前曾写信给“他们”,向“他们”申请了一份更高级别的法师身份,但他并未想到他们的响应会这样迅速。   何止是迅速呢?简直是匪夷所思!在柏莎的认知里,法师们总是会在施展魔法后才有机会得到法师等级的晋升,但迦南从昨晚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释放过一个魔法吧?   除却工作,他就只是……和她做了些不太正经的事罢了。   难道说,传说是真的?和她这种大魔法师亲近,就能有魔法增进的效果吗?   咦,那她岂不是以后有正当理由可以……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柏莎使劲甩了甩脑袋,从她不可描述的遐思中回归现实。   现在,面对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的青年,她不得不重新考量他的计划。   半晌之后,她说道:“试试看吧,迦南,如果感到危险,就立刻停下,不要逞强。”   “好的,老师。”   青年一如既往地乖巧应道,就和他曾经还是初级魔法师时候一样乖巧。   作者有话说:   一点设定:   半神   大魔法师   高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Ⅴ   中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Ⅴ   初级魔法师 Ⅰ、Ⅱ、Ⅲ、Ⅳ   新人魔法师 Ⅰ、Ⅱ、Ⅲ 第46章 将何者治疗   ◎原来从来不曾存在变形学的意外,这更像是一场对法师们的考验。◎   柏莎曾经觉得迦南像只大型犬。   而现在, 他真的成为了一条大型犬。不,准确来说,是“狼”。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柏莎搂住“狼”毛茸茸的脑袋, 挨近“它”使劲蹭了蹭, 过了会,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湿润了一片, 是“它”在舔她。   “这是什么呀,魔物的习性吗?”她笑着说道。   因为她想, 迦南本人是不会想要这么做的。   不,他想。或许也有着受到魔狼野性的影响,但他认为, 他的行为更多地是出于他对她的感情。   他想抱住她和她一起在地上打滚, 想拿舌头胡乱地舔她, 想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头发……   “魔狼”迦南的欲|望无穷无尽,但严格说起来,又都是些很纯洁的事情。   可惜, 再纯洁的欲|望也无法在今夜得到满足。   他们尚有任务在身。   -   迪夫好不容易挤进舞厅, 见到的却只有埃莉卡一人。   “你看到迦南和柏莎了吗?”迪夫问道。   “我没有看见迦南先生, ”埃莉卡回答, “至于柏莎大人,她刚才还从这里走过, 说是要去找罗兹教授聊聊,他们两个就在那里——”   迪夫顺着埃莉卡的指向看去,接着,他们一同发现, 柏莎和罗兹都已不见踪影。   -   巴洛城的郊外正上演着一场狼与狼的追逐战。   两匹灰色的魔狼, 在前后地追赶着, 呼啸的风声随它们的奔跑在它们身旁鼓动,它们不知疲倦地你追我赶,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直到前方——   它们共同发现,一位银发的女性和一具狼的尸体,这场追捕倏然停下。   后一匹魔狼踩着爪子向前走了几步,毛发这时候伴随魔法的白光从它的身上褪去,它逐一露出了褐色的眼睛、坚挺的鼻子、人类的胸膛、手、脚……   他已完全变回了人形,却还是维持着四脚着地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痛苦地发出了类似狼的呜咽,身形微微摇晃,褐色眼眸里满溢出了悲伤。   “全部……全部,都死了。”   银发的女性听见他的自语,她的神情和他一样痛苦,但又怎么能同他相比呢?她至多是在感慨一位人类的死去,而他,他曾是“它们”的老师。   “罗兹教授,”柏莎呼唤了他,“很抱歉,我来晚了。”   也许她该道歉的不只这点,她还该为她和迦南自作聪明的计划道歉。   迦南在今晚变成了魔狼,徘徊在圆厅附近,等候着主动接近他的人。   他们在计划之初便考虑到了,接近他的人,可能是罗兹,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那匹他们正在寻找的“魔狼”。   如果遇到罗兹,他们会选择避开。如果遇到“魔狼”,他们会考虑引“它”去安全地带交谈。如果遇到第三人凶手,柏莎会在暗中出手,制服凶手。   结果,他们遇到了“魔狼”,他们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以为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直至某一刻,柏莎忽然意识到,想到这个计划的人未必只有他们,要是罗兹也想到了相同的事呢?   那么,正在追赶迦南的那匹“魔狼”究竟是他们在寻找的、还是罗兹教授变成的呢?   如果是罗兹,他们在寻找的那匹“魔狼”又在哪里?   想到这,柏莎立即作出了行动,她四处搜寻第三匹“魔狼”的踪迹,这并不难找,她很快就找到了,只是她找到的时候,那匹“狼”已是一具尸体……   对于他们的计划,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不必再说。   那位教授只是将眼神略过从狼的身躯变回青年的迦南,就已将他们的事猜出了大半。   但他没有责怪他们,这并非是出于一种长辈的宽容,而是情况就是如此。   “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他蹲伏在尸体的身旁,说道,“好好看看这具尸体吧,它早就死了,也早已被人‘布置’过了。”   柏莎蹲下去,和罗兹一起检视尸体,不久,她明白了罗兹说的“布置”是什么意思。   法师们总是能根据见到的魔法,认出施法者的特征,越熟悉的法师,便越容易辨认出。   柏莎没那么熟悉罗兹,在仔细看了一会后也认出了上面的痕迹。   “这上面的,是您的施法痕迹。”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如果说,曾经她对凶手是罗兹还抱有了一丝怀疑,在这一刻,最后一丝怀疑也已被打消。   无名的屠杀者当然无须在意尸体上的施法痕迹,但像罗兹这样的知名教授,怎么会愚蠢到让痕迹就这样留在上面呢?   这毫无疑问是阴谋,是栽赃——   罗兹也肯定觉察到了这件事,可他的回应异常平静,他只是轻哼了一声“嗯”,接着宛如自暴自弃般坐到了尸体旁边。   柏莎不理解地看向他,“您……不打算去找寻凶手吗?等魔法塔、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发现这具尸体,您可就要被带去骷髅囚牢了!”   “我知道,让他们带我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本就犯了该被送去那里的罪过。”   柏莎知道他做了什么,“是,我想就是您将他们变成的魔狼,也是您将心脏带走的吧?但教授,即使如此,杀人者也不是您,您为什么要替凶手背下这一罪过呢?这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不是吗?”   面对柏莎恳切的质问,罗兹却只是更加沉默,他低垂着头,仿佛已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罗兹教授……”   柏莎不愿放弃地又一次呼喊了他。   终于,他有了反应,他抬起头,褐色的眼睛看向柏莎,又看向迦南。   “想听故事吗,孩子们?欧恩说过,最寡言的法师,也会在去骷髅囚牢前变得聒噪,因为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人能听见了。”   -   十四年前,我的妻子凯希得了一种肺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医生们说他们毫无办法,让我们寻求高级治疗魔法的帮助。   我是学院的教授,要想找到修道院提供这一魔法协助,不是难题。但我那时候,已发现治疗魔法……不值得信任。   我和妻子交谈后,她也拒绝接受这种魔法的治疗,但同时,她的身体也在日渐衰弱,我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恰好这时,我发现了一位法师的变形学论文。   他曾是一位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同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法师,他的论文著作都是基于恐怖的对人实验后写下的,我不赞成这种极端的实验方法,至少那时候我不赞成,但在他的某篇论文里,我找到了治疗我妻子的希望。   那位法师在论文中写道,当人变形成动魔物后,除了心脏之外的器官都会变成动魔物的器官。不仅如此,如果一个人某个器官有损坏,在他变成动魔物后,他变成动魔物的器官也会有相应程度的损坏。   拿肺来举例子的话,如果一个人类病人,肺部损害了30%,他变成的动物,所具有的动物肺上也会有30%的损害,且这种同等损坏是可逆的。   可逆,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假如说,我们在某个肺病病人变成动物后,将那个动物的肺更换成健康的动物肺,那么当他从动物变回人,他的肺也会因而变得健康。   这个例子也正是,我后来对我的妻子凯希所做的事……   十四年前,大家都以为我的妻子死了,其实她没死,她只是变成了一只猫留在了我的身边。不,不是现在的那只。猫的寿命没有那么长,在五年前,她就已经离我而去,你或许会想问我,她为什么要一直留在猫的躯体里,不再变回人呢?   因为基于那位法师论文的变形治疗方法,极易产生一种变形学意外,让病人再也无法从动物变回人。我的妻子凯希身上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凯希死后,我是说五年前,她真正死了后,我的情绪陷入了低沉,我无法从妻子离去的悲伤中走出,而关于她的死,我最大的执念就是那场变形学意外。   如果这种治疗方法可以避免意外的话,凯希就不会变不回人,也不会生命那么短暂,同时,如果它不再产生意外,它就可以作为一种治疗手段被广泛地使用。   是的,我知道,它要付出不少代价……治疗我妻子的过程中,我杀死了六只猫,为了能给她换一个合适的肺。但动物的生命怎可和人类相比?   总之,在五年前的时候,我开始了新的实验。我挑选了五个合适的实验品,他们也同时是我的助理,我想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在凯希死后,我无法再对猫下手,我看见猫,就会想起她……于是这回,我选用了魔狼。   这种低级魔物在绿影森林随处可见,猎捕一些对我而言不是问题。我哄骗我的助理们,告诉他们这是一种为了延长变形时间而做的魔法训练,他们信以为真,并且在看到自己的确能维持变形时长越来越久后,感到欣喜。   他们当然会变得越来越久……因为这正是发生那种魔法意外的征兆啊!   最后,果然,他们的身上也还是发生了凯希的那种意外,永久地变成了魔狼。   对此,我伤心至极,但作为他们的老师,我不打算对他们置之不理。所以我,对自己也进行了这个实验。   这是一种自我惩罚,为了让那种变形学意外也落在我的身上,实验“成功”了,我也永久变成了魔狼,就和我的助理们一般。   我想人类的世界已经无法再容纳我们,我便带他们一起去了地城生活……   你现在看着我站在这里,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在发生了那种变形意外后,依然从魔狼变回了人吧?   理由,就和我曾告诉过埃莉卡的一般。   面对这种变形学意外,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那就是靠法师自己。   我的妻子凯希对变形学只知一二,所以她在发生变形意外后无法变回。   我的助理们,他们学艺不精,因而他们也无法变回。   而我,我在地城生活了一年后,某天突然领悟了这件事,我从魔狼又变回了人类,就此返回到了人类世界。   原来从来不曾存在变形学的意外,这更像是一场对法师们的考验。   通过考验的人,从此便可以自由地变身魔物,维持任意长的时间……   -   罗兹的讲述结束后,周围久久地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直到柏莎开口,她只简短地说出了几个字。   “您,抛弃了他们。”   “是的,我抛弃了他们。”   罗兹没有否认,对于他的罪行,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本就该进骷髅囚牢。   可他的故事,依然没有解释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谁是凶手?   第二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杀那几个助理,还要构陷到他的身上?   第三个问题,罗兹和他的妻子为什么不相信治疗魔法?   随着她将这几个问题一一抛出,罗兹,那位阴郁的中年男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柏莎,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旺盛。”   “‘还是’?”   “对了,你忘记了。柏莎,忘记是件幸福的事,他们给了你又一次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   “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柏莎茫然,她不懂罗兹的话,却感到大脑一阵的钝痛,她微微有些站不稳,迦南从身旁扶住了她,她握住他的手,从青年掌心的温度里勉强回归到了现实。   失忆?不,她从没有失去过记忆!她的记忆里没有空白、没有缺失,没有哪一分一秒是她无法在记忆里定位到的!   但,如此清晰的记忆,难道就是正常的吗?   她记得太清楚了,太过清楚了……   罗兹没有再回应她,再然后,她的追问也无法问出口。   因为光芒,一道魔力充沛的光芒,夺走了他们所有人说话的权利。   昔日的故人,从耀眼的光中走出,步到了他们的面前。   柏莎看向来者,有些惊讶,又不十分惊讶。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拉托纳。”   她冷静地唤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迦南偏过头,第一次与柏莎的这位前恋人碰了面。   他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老师,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迦·地城来的·没见识·南:谁是拉托纳? 第47章 魔法的神明   ◎“情人”先生看了看拉托纳,又看了看柏莎,他仿佛立即地懂了些什么。◎   所有的半神都会得到职权, 独一无二的职权。   这些职权暂时地归属他们,并将在他们成为神明后,为他们所掌有。   许多年前, 拉托纳还在巴拉德魔法学院任职教授时, 就已成为半神,他当时得到的职权是“魔法”。   这件事震撼了整个魔法界, 魔法塔的人从那时起就对他另有相待,因为“魔法”的职权在这之前, 就只有欧恩曾获得过。   而所有人又都清楚,欧恩并没有成为神明,要不然他的生命不会那么短暂……   如果拉托纳可以成为神明的话, 他便将可以超越欧恩。   十三年前, 半神拉托纳不负众望地成为了魔法之神拉托纳。   而柏莎回忆起来的话, 他们也是在那之后和对方渐渐疏远的……   她不认为,现在是适合回忆的时候,然而她已太久没有见到他, 无数次醉酒后见到的幻影, 现在居然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且还是以一种“敌对”的立场……   她几乎要为此发笑了。不, 敌对, 这样说也不准确,但是她清楚, 他是代表谁过来的。   “魔法塔?”   “嗯。”   拉托纳一如从前,惜字如金。   她甚至都不能用冷漠来苛责他,至少他说出这个字眼时,表情是温柔的, 他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位很亲近的故人。   哦, 是啊,故人,就只是故人了……   柏莎抑制住内心和这件事无关的情绪,“拉托纳,请让我和罗兹教授再交谈一会。”   拉托纳微微点头,“可以。只要他愿意。”   柏莎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位教授,她紧张地握紧了双手。   罗兹看都没有看她,“不,我和她无话可说。”   “罗兹教授!”   她大声地喊道,她想质问他,明明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替凶手背下罪过?   可问题卡在了她的喉咙里……不知为何,她无法当着拉托纳的面问出这件事,她不信任魔法塔。为什么呢?因为迪夫父母的事吗?   无法问出口的问题,加之不愿回答她的人,她的疑惑除了在此搁浅,便别无他法。   柏莎遗憾地,痛苦地,看着罗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道拉托纳开启的黑色之门。黑色的传送门,是专门通往骷髅囚牢的大门。   在罗兹踏入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柏莎。   柏莎诧异而期待地回视了他。   可惜,他并不打算回答之前的问题。   “柏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吧。”   柏莎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欧恩或许也说过吧,没人能拒绝即将前往骷髅囚牢的法师们的请求。因为再不答应,就没有机会。   “你是怎么想到我的?如果你没有锁定我,就不可能查到这个地步。”   “因为,尸体被埋在了学院的后山。”   “啊……”罗兹懂了。   死去的法师们会被送去蔷薇坟墓,但不是每个法师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初级法师、新人法师、还有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葬在蔷薇坟墓的法师,他们往往也不愿意葬在故乡,因为那多不像法师们的风格啊。   他们最终会选择葬在自己年少时学习魔法的地方,比如说,学院的后山。   对死者没有感情的人是无法做出这种事的,学院的外人也不会做,学生们又太年轻,还不懂死亡,思来想去,就只能是老师们了。   就这样,她慢慢地锁定到了罗兹的身上。他其实从未离开过学院吧,他一直伏在暗处,也许就是在找寻凶手,但是他失败了,反而是凶手找到了他……   蓦然间,柏莎又一次思考起了,杀死“魔狼”的凶手需要符合什么条件的事。   “只要是它们认识的人就行了。”她曾那么回答埃莉卡。   或许,她是对的。凶手从一开始就和“魔狼们”认识,“魔狼们”信任凶手,而且他们还联合了。   “它们”被凶手利用来作为陷阱,引诱罗兹出现。罗兹知道那是陷阱,所以选择躲藏,于是凶手就杀了“魔狼”,进一步逼迫罗兹出现。   “魔狼们”以为凶手是罗兹,在两名同伴被害后,依然盲从凶手的安排,再然后,又两个同伴死去。   也许这时,最后一匹“魔狼”终于醒悟。“它”不再愿意在学院附近出现,可能也暂时脱离了凶手的管控。罗兹有所预感,他主动出现,为了和最后一匹“魔狼”碰面。   正是今晚。可惜的是,凶手赢了,“他”杀死了最后一匹已无价值的“魔狼”,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送罗兹进骷髅囚牢……   柏莎无法明白,这个目的对凶手而言有何意义,但这番思考已足以让她依稀捕捉到凶手的影子。   那些见到她、见到埃莉卡,都慌忙逃走的“魔狼”,能让“它们”如此信任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除了罗兹,便就只有无比权威、无比正义之人了。   柏莎感觉到冷意。那位即将踏向骷髅囚牢的变形学教授,却正因她的话露出笑容。   “柏莎,为了报答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的猫就交给你照顾了。”   “这算什么报答啊……”   “我听埃莉卡说过,你不喜欢猫。”   “还好吧。”   “但‘凯希’很乖,你只要多给它些鱼干,它就会喜欢你的……”   这就是罗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想到这位教授一个问题也不肯回答她,还要委托她照顾猫。   她又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她一直盯着罗兹的背影,直到传送门在她的眼前消失,她忽而感到眼眶湿润,有种说不上是什么的感情在她的心里作祟。   是因为没有找到真相?还是因为罗兹进了骷髅囚牢?   不,她不知道,她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她想不起来,难道就像罗兹说的那样……她忘记了吗。   而现在,在她面前,就似乎有一个能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   她却偏偏不想问他,她连多和他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她一把抓过身旁学徒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还不能走。”   拉托纳用轻柔的声音和强硬的魔法阻止了他们离开。   柏莎懊恼地揉着刚撞上魔法墙壁的额头,不情不愿地携着迦南一同转身,朝向那位魔法之神。   “请问,还有什么事呢,拉托纳大人?”   “‘大人’……”   拉托纳以极轻的声音重复了遍这个词,他浅色的眼眸里光芒微微闪动。   他欲言又止,而后沉默,他又开启了一道门,这次的门颜色也很特殊,是黄色的,柏莎认出这是直通魔法塔的门。   从门里滚出了一个人。   “大……大大大人,这是哪啊?!”   伍德一边结巴着讲话,一边弯腰到处张望,不多时,他发现了一位熟人。   柏莎大人居然也在这!拉托纳大人和您又和好了吗?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哪里敢问出来。   要是说错了话,被弗丽达大人知道了,他铁定完蛋!   故而,他这时候沉默不言,只是看着拉托纳。   拉托纳也在看他,“伍德将代表魔法塔,问你们几个问题。”   听见拉托纳的这句话,伍德、以及在场的另外两人,都表现出了一致的惊讶。   没错,伍德也很惊讶!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魔法塔从未有过这种安排!   但他还没有蠢到大声问出他疑惑的地步。   “大人,”他小声地询问拉托纳,“我要怎么做?”   “提问。”   “提问……什么?”   “问题。”   “……”   伍德深深感到和这位魔法之神难以沟通,偏偏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又是那样柔和、深情,这种总像是在看情人的眼神真是让人受不了。   伍德脸有些红地转向柏莎,他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那位青年,他想起来,拉托纳说过“她交往了一个新情人”。   这就是您的新情人吗,柏莎大人?他长得真漂亮。   伍德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可惜他不可能将这句夸赞说出口,他从未见过拉托纳生气,但万一呢?   弗丽达生气,他至多少半条命。拉托纳生气,他可能整个人都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心怀着对那位魔法之神的崇敬,伍德开始向面前的二人提出问题。   “您叫什么名字?”“法师等级多少?”“今天为什么来到附近?”“饭吃过了没?”“兴趣爱好都有什么?”   问题问到后面,伍德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拉托纳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   而事实是,拉托纳根本没有在听,他只是在专注地看着柏莎。   原来如此。伍德懂了,这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吧?   可她的情人就在这,您这样堂而皇之地看着人家,真的好吗?   伍德想到这的时候,那位“情人”先生也刚巧对这件事有了察觉。   “情人”先生看了看拉托纳,又看了看柏莎,他仿佛立即地懂了些什么。他低落地垂下脑袋,嘴唇嗫嚅着,在说话。   太轻了,伍德没有听见,和他紧挨着的柏莎也没有听见。   “迦南,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老师,我只是……有些头晕。”   “是不是变形消耗了太多魔力?”   “可能是的。”   立时间,伍德受到了一记瞪视。   “还有多少问题啊?你们魔法塔什么时候连兴趣爱好这种问题都要调查了?”   “……”   伍德委屈极了,他也很想知道他还要再问多少问题,他求助地望向那位大人。   拉托纳接受到他的注视,浅色的眸中浮出了几分迷茫,就仿佛在说这场提问与他无关。   “结束了?”拉托纳问他。   “是的,大人……”伍德咬牙,配合着演下去。   “好。”拉托纳应道,他这时看向柏莎,得以和她再度对视。   久违的对视。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绿眼睛,他那双看向谁都深情无比的眼眸,偏偏在这时候归向了冷漠。   冷漠几乎是立刻就被她察觉,她瑟缩了下,向后退了一步的身体刚好倚向身旁青年的身上。   青年错愕地扶住她,“老师?”   “我没事……”   他不再看下去。   他低头,挥手,移去了魔法的障碍。   “你们可以离开了。”   -   那两个人终于走了,伍德松了一口气地想道。   他悄悄地看向拉托纳,他想请求大人为他开一扇回到魔法塔的门。   当然,他也可以靠自己开门,但那、那得多贵啊!   “我和你一起走。”   伍德受宠若惊地听到拉托纳这么说。   “好的,谢、谢谢大人!”   “她的头发长了。”   “啊?”大人在说什么?   “喜欢的类型也变了。”   “……”哦,在说柏莎大人啊。   伍德难以跟上拉托纳跳跃的思维,况且这也不是他能参与讨论的话题。   没想到拉托纳偏要拉着他回答,“你觉得他如何?”   伍德清楚他在问柏莎大人的那位情人,伍德想说,他漂亮极了,是那种能轻易让人为之疯狂的危险人物。   但他嘴上说的却是:“不怎么样,区区中级魔法师。”   “……”   拉托纳的沉默让伍德心颤,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无法再知晓答案,拉托纳已经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魔法塔的门。   “记得把尸体带上,伍德。”   “好的,大人!” 第48章 您喜欢他吗   ◎“因为,我怕他抢走您。”◎   柏莎从传送门里一走出来, 眼泪便淌了下来。   “老师,您怎么了?”   柏莎不回答,她沉默地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迦南忧心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等到办公室的门一合上, 柏莎便哭得更加厉害,她扑到了长椅上, 抱着枕头,泪流不止。   迦南从未见柏莎这样哭过, 他无措地在房里四处寻找能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帕,可老师的脸蒙在枕头上,他触碰不到……他便只好像只小狗般围在她身边打转。   老师你怎么了?老师你还好吗?老师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青年无声地传达出这些话语, 他没有开口, 他怕他的声音让她嫌烦。   好在, 哭了一会后,柏莎总算平静下来了情绪,她在椅子上正坐身体, 神情严肃。   “迦南, 我破产了。”   “啊?”   “刚才那道门, 好贵, 我三个月的薪水都没了!”   她已好久没开启过传送门,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 在魔晶石日渐涨价的今天,门的耗费已不再是一个多月的薪水,而是三个月!   当她领悟了这件事,眼泪便无法克制地流了下来……这是什么世道啊, 她薪水还未涨, 魔晶石的价格就已翻了三倍!   听了柏莎哭泣的理由, 迦南松下了一口气,他对于钱的概念稀薄,认为为钱而哭是非常小的事。   不过,他还是温柔地抬起手,为柏莎擦拭眼泪,他体贴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老师,我们刚才其实可以走回来的。”   又或者,可以用飞的。他在想,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的他,是不是可以告诉老师,他会飞行魔法了呢?   不,这么快就会了,好像有点可疑呢……   “因为走回来很丢人嘛,用飞行魔法也很丢人,其他大魔法师都是用传送门来来回回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拉托纳刚才在场,柏莎死都不想在他面前丢人。   她没有说出这个理由,迦南却好像已经靠自己发现了,他注视着柏莎,忽然问道:“老师,您喜欢他吗?”   “他?”柏莎一时没反应过来。 宝 书 网 b a o s h u 7 。CoM   “拉托纳。”迦南复述出这个名字,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轻轻地皱了下,很小的一个动作,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柏莎自然更没有注意,她完全投入到了他的问题当中。   “喜欢过。”她回答。   “不再喜欢了吗?”   “不知道,就算还喜欢,也不能再喜欢了。”   “为什么呢,老师?”   “因为他已经有新的恋人了。”   迦南为她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他的粉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恋人,竟然是恋人!他看出了老师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却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曾经是恋人……   是的,他知道,老师不是小孩子,她只是看上去年轻,真实年纪可能就和坎普说的那样,已经七十多了。在人类的世界里,七十岁的女性有恋人、甚至有家庭,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难过呢?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她的过去,在他的幻想里,她的丈夫具有着迪夫的脸,孩子是埃莉卡,恋人是拉托纳,嗯,她还有一对孙子,分别是杜克和波文……   而他呢?他的位置又在哪里?和老师那样拥抱、那样亲近,还曾对着睡梦中的老师做出了那种事情的他……又算是什么?   大概……是罪人吧!他既背叛了迪夫先生,又会受到埃莉卡女士的唾弃:“离开我的柏莎妈妈!”   在这种不可理喻的遐想变得越来越严重时,柏莎的声音挽回了他的神志。   “迦南,你在想什么呀?”   柏莎看出了这位学徒的失神,更显著的证据是,他明明在为她擦拭眼泪,这会手帕已经落到了地上,他的手指却还在她的脸上胡乱抹着。   回过神的迦南,也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不妥,他更觉得自己有罪了。   然而他的罪过又何止这些?太多了,不计其数……   将手从柏莎脸上脱离的同时,他决心向她坦诚最近的一个罪过。   “老师,我欺骗了您,我根本……没有头晕。”   柏莎明白,他是在说刚才在巴洛城的事。   “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因为,我怕他抢走您。”   不仅是他,我还害怕迪夫先生、埃莉卡女士、杜克、波文。   他们在您的身边都有位置(他幻想中的位置),那我呢?我又能是您的什么?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柏莎正在回答这个问题。   “没人能抢走我,我永远都会是你的老师。”   这句话依然是柏莎惯常的一句话术,埃莉卡就至少听过两次。   但它对迦南的意义是重大的,“永远。”他复述着这个词,感到心脏为之猛烈地跳动。   他幻想里的柏莎和她的家庭成员在一瞬间消散了,画面切向高山,切向洞窟……   他是一只巨龙,他温柔地衔住老师的身体回到家中,在他的洞窟里,没有珠宝、没有迪夫、没有埃莉卡、没有拉托纳。   就只有他和老师,他们将在这里一起生活上百年、千年、万年。   洞外四季流转,洞内亘古不变。   -   “你又去和你的旧情人叙旧了。”   “嗯?”   “柏莎。别以为我不知道!”   弗丽达愤怒地质问着她的神明,可这位神明,这位优雅、高贵的魔法之神,却连这样一个问题都吝啬回答。   他静默着,仿佛在等她自己平息情绪,她的怒火的确也在慢慢冷却,但不是消失,而是在心底积为了更深的痛苦、以及对某人更浓烈的嫉恨。   偏偏,在他开口后,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又是:“弗丽达,你的生日快到了。”   弗丽达心上一暖,却又冷笑,“您还记得啊!”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我不需要!”   她这样说着,内心却忍不住地期待起来,他要送她什么呢?作为半神的她已然什么也不缺少,她只想要他的爱,完完整整的、全部的爱。   但是她知道,她知道,他不会给她……   在她将预期放得越来越低的时候,他终于肯将礼物告诉了她。   那实在是一份非同寻常的礼物。   她先是惊讶,而后呆滞,再接着她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愤怒、乃至嫉妒,都在这时短暂地化为乌有。   她太高兴了,她奔向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单调的话,她已好久没这样热切地向他传达过感情。   上一次还是在他们初次亲密后的早晨,她唯恐他反悔地拼命向他说着那些……   她不愿再回忆曾经,因为曾经有那个女人不散的阴影,她讨厌她,她不想再想起她。   然而安静城里到处都有她的痕迹,那些花,那些丑陋无比的幽灵花!   可是,就在刚才,他允诺给她了一份礼物,一份不亚于爱的礼物……   他说,她可以将安静城所有的幽灵花,都换成她创造的花朵。   她并不会创造植物,她对自然魔法学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但没关系,她总会寻找到办法。   她将让安静城,从此彻底地与那个人无关。   -   柏莎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好像是直觉在作怪,也可能是春末的最后一缕凉风   她回头望了眼紧关的窗户,皱着眉将头调回,接着她调整了些在巨狼怀里卧躺的姿势。   是的,迦南又一次变成了狼。他说,她哭过了,他想要哄她高兴。   柏莎其实已经不太为传送门的事难过了,老实说,在她刚才的哭泣里,除了钱的事,也有为拉托纳冷漠的目光伤心的成分在。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他就算已经不再爱她了,也不至于恨她吧。   男人真是无情的生物啊……!   还是她可爱的学徒好,也许是因为他还不完全算是个男人吧,他太单纯了,什么也不懂。   柏莎一边哀叹,一边大力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是的,她已不再伤心,她对狼这种生物也不能算是非常喜欢。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7_. c_o_m   但谁又能拒绝毛茸茸呢?她好想今晚就这样抱着他睡觉呀!   要么就干脆这么做吧,反正他是不会拒绝她的。   作者有话说:   好的,下章一起睡觉(字面含义) 第49章 相互的取暖   ◎他们互道了一声“晚安”,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迦南, 今晚一起睡吧。”   银发女性将这句话抛出的时候,巨狼整个身体抖索了下。   “嗷呜?”   柏莎回过头,和狼圆睁着的眼睛对视着, 她苦恼地皱紧了眉。   “我可听不懂狼的语言, 你如果要说‘好’,就点点头, 说‘不好’,就摇摇头。”   但狼既不肯摇头, 也不肯点头,“它”挨近了她,舔了两下她的脸颊, 眼睛里冒出了和“它”是人时极其相似的光芒。一种期待的光芒。   柏莎读懂了“它”, “你答应了对吗?”   “它”又舔了一下她, 两只巨爪扑到她的身上,紧紧将她抱住,“它”搂住她在地上翻滚, 这是“它”在巴洛城时就想做的事, 现在“它”终于可以如愿。   办公室的地板不似草坪, 坚硬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但柏莎还是任“它”而为,见到“它”这样高兴, 她也跟着一起笑了。   女性的笑声混合着狼的“嗷呜”声一起,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着,那样欢快,那样和谐……   只是突然间, 在她翻到“它”身上时, “它”猛烈地颤抖了下, 接着爪子从她身上移开,茫然而无措地高高举起。   “咦?”   在柏莎讶异时,白光已裹住巨狼的身躯,“它”又变回了人。   并且还在用一种委屈的眼光望着她。   “怎么啦,迦南?”   “老师,您……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迦南咬着嘴唇说道,他高举着的手耷拉下来,捂住了脸。   柏莎茫然了一阵,旋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对哦,他就算变成了狼,也是头公狼。   对不起,迦南!她想向他道歉,然而现在更关键的问题是,她需要先从他的身上下来。   她这样想着,动作却慢得出奇,她凝视着青年敞开的衣领、微红的脸颊,感到心上微动。   青年则被她慢吞吞的动作,折磨到了痛苦的地步。   老师,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呢……   不好的事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她远离了他,躺到了他的身侧,他身体的炙热慢慢恢复至了平静。   柏莎也恢复到了某种平静,冰凉的地板托住她的身体,她脑海里的那些关于“魔狼”的事又一次浮了上来。   她有意要将他们忘却,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去考虑谁是凶手……   她不愿承认,她已经得到了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答案。   想想看吧,无比权威、无比正义之人,又能有多少呢?   她先是想到了魔法塔,可罗兹又有什么理由袒护魔法塔?   但如果凶手是“他”,罗兹的行为就说得通了,为了“他”,他宁愿自己进骷髅囚牢……   想到这个可能性,柏莎痛苦地蜷缩了身体,她无助地向着整个房间唯一的温暖靠了过去。   迦南诧异、高兴得感受到老师在他的怀中。   “老师,我需要再变回狼吗?”   “不了,迦南,就这样吧……”   迦南的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无法用她闻过的任何一种气味来作比拟。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美好的梦境被揉碎了撒在了空气里。   每闻一次,都能让人感到安宁、幸福、沉醉。   “迦南……”   她呼唤着他,贪婪得又想向他再靠近一分,但他们已无法再靠得更近了。   他们就像是两只小动物在互相取暖,臂膀、膝盖、脑袋紧紧相依。   他们互道了一声“晚安”,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接着,他们一同睡着了。   -   迦南醒来时,柏莎已经离开,他有些惆怅,但从心底满溢出来的幸福,立刻便将这惆怅冲散了。   他的幸福,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都要多,因为他本来以为,昨天将是他和老师最后一次的见面。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参与计划,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具有着是凶手的可能性。   当他参与到了计划中,那么哪怕他当场失控、要攻击“魔狼”,老师也能够将他制服了。   即使到那时,他将不得不向老师坦白他的罪行,但如果一定要有人将他逮捕的话,他希望那个人能是老师。   同时,他不可否认,他的心底还留存了一丝希望。   哪怕他作为凶手被逮捕,老师也依然会原谅他,像她理解那头半兽人般,在每个地城开放日去见他……   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品尝到了难以描摹的苦涩,如果一年只能见到她一次、或者两次,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幸好,这些最后都被证实为是他的想象。在他看见最后一匹魔狼的尸体后,他便意识到,他不可能是凶手。   杀死这五匹“魔狼”的犯人,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而不会是他那样“临时起意”的失控。   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对老师来说却不算是,老师想找到真正的凶手,他也想要帮助她,可惜他毫无头绪,他对于人类的世界太不了解了。   他却也能从这起事件中,明白一件事。   原来人类不是个个都像老师那样善良、正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类,一个手段残忍、肮脏的人类。   或许,这件事,他早该意识到。   在认识“他们”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了,但无论怎么说,“他们”的成员也不是只有人类……   -   罗兹现在的助理是一个叫查尼的年轻人。   这位助理对于教授的久日不归早已习惯,他却不知道,罗兹再也不会回来了。   柏莎没有将骷髅囚牢的事告诉他,因为她想,魔法塔很快会让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见到查尼后,柏莎说明来意:“罗兹教授委托我照顾凯希一段时间。”   查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凯希一直是被教授放养的,教授常说,它不需要被照顾。”   柏莎苦笑,“亏我还带了鱼干过来呢。”   查尼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凯希从不吃鱼干的,柏莎大人,我想您最好为它准备点别的食物,它喜欢吃蔬菜、吃水果,有时候会吃点鸡肉……它是只胃口很古怪的猫咪。”   查尼谈到凯希喜欢吃的东西,滔滔不绝,但柏莎已没有在听。   “它……从不吃鱼干。”   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凯希出现了,那只黄颜色的小猫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他们二人面前。   查尼和它打招呼,它却绕过查尼,直走到柏莎的旁边,它嗅了嗅她手上的鱼干,没有吃,而是向旁一跳,朝罗兹的办公室走去。   柏莎也跟着它走去,查尼想要阻拦,但没能成功,他只好驻守在门口,装作自己没有看见。   柏莎跟随着那只猫走到了罗兹的书架旁,小猫这时候向上一跳,一跃到了第五排的架子上,它的两只爪子向上扒上了一本书的书脊。   “啊,小心!”   柏莎喊道,但凯希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外扒拉。   终于,那本书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柏莎在半空将它接住。   “这是什么书?”   她自语着将书打开,从书页里落下了一张纸条,这是一张金黄色的纸条,上面画有一只黑色的、睁大眼睛的蜥蜴,在蜥蜴下面,还有着一排手写的字母。   柏莎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魔法黑市储物柜的“钥匙”。   可是仅凭钥匙是打不开那里的柜子的,他们总是需要法师亲自前去……   她摇着头将纸条收起,将书本合上,她准备再把书插回书架上时,她的目光在书的封皮上稍稍多逗留了一会。   她发现,这本书有个有趣的名字。   它叫做:《死于秘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9 11:56:25~2023-06-25 13: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理智大魔王 5瓶;Gypsophila 2瓶;昭昭明月楼、颵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谁是拉托纳   ◎对此,他的族类会说,这是他们天生的才能。◎   在迦南得知拉托纳后, 他发现这个名字就只有他不认识。   “有谁会不知道拉托纳大人呢?”杜克说。   “拉托纳大人是至高法师欧恩之外,魔法界最了不起的法师。”波文说。   迦南差点就告诉了他们,他在来到这里前, 连欧恩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如果他将这句话说出口, 杜克、波文不但不会相信,还会看着他大笑, 说:“迦南大人你真幽默!”   不知道拉托纳或许还情有可原,不知道欧恩的法师则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察觉到迦南的无知后, 杜克、波文两个孩子,开始热忱地向他介绍起拉托纳。   “魔法之神”、“安静城城主”、“学院过去的元素魔法学教授”、“弗丽达大人的恋人”、“柏莎大人曾经的恋人”。   在这么多的头衔中,只有最后一个头衔是迦南在意的, “恋人”这个词是那样刺耳, 可“曾经”这个词听上去又美妙极了。   在迦南陶醉在后一个词语中的时候, 迪夫从他们身旁走过,听见了他们的谈论,他激动地走过来发表了他的想法。   “我认为拉托纳大人已经超越了欧恩法师。”   他的这句话成功得在人群里掀起了波澜, 杜克立刻反驳说“那绝不可能!”, 波文也少见得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但迪夫是拉托纳忠实的拥趸, 基于这个观点, 他可以一口气说出几千字佐证他的看法。   两个孩子自然说不过他,到后来他们三个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迦南无奈地在一旁劝架, 偏偏他们三个人见到他,都要问他,觉得谁更厉害。   迦南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这个问题:“当然是柏莎大人最厉害!”   语落,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杜克崇拜柏莎, 但要说将柏莎和拉托纳、欧恩放到一起评价的话, 那还是不太合适。   毕竟,客观来说的话,柏莎大人连弗丽达大人都比不过嘛。   波文对柏莎的喜欢没有杜克那么深,听到迦南的这段话,更是觉得荒谬。由于太荒谬,他甚至都不想去反驳。   只有迪夫的沉默是出于真实的愤怒,因为他的妹妹安也说过类似的话。   曾经柏莎和拉托纳是恋人,他就算对安的这段话不满,想起拉托纳爱柏莎,他便也能爱屋及乌地“爱”柏莎了。   结果在他们分手后,这点好感立刻被击得粉碎,那段时间里,他和安都在生气,安讨厌拉托纳,他讨厌柏莎,他们各执一词地认为那段恋情的失败是对方的原因。   等到他们确认无法复合后,他对柏莎的评价更是跌到低谷,他盲从了一些话语,深信柏莎是通过拉托纳才当上的教授。   当然,这一偏见在现在已被打消,可他还是说不上喜欢她,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在为她和拉托纳的分手耿耿于怀吧。   迪夫不愿承认,他对柏莎和拉托纳的爱情故事远比他想的要热衷,他阅读幽灵花的创造理念时,看得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他还偷偷收藏过一些主角是柏莎和拉托纳的民间小说,其内容的离谱程度一点不亚于埃莉卡写下的那些。   现在,他发现了对拉托纳感兴趣的迦南,他认为非得邀请他一起来“品鉴”才行。   两天后,迪夫带了“珍藏”来找迦南,他努力做出了一副“这是什么东西?我没看过,你拿去看看吧”的样子。   迦南收到书,光是看到标题的名字便感到痛苦,埃莉卡不知从哪听闻了这件事,在当天下午又给他送来了一本她自己写的故事。   一边是“柏莎”和“拉托纳”,一边是“柏莎”和“迦南”。   对他而言,好像后者更可爱一些,但一想到故事里尽是那些事情,他又觉得阅读后者的过程是种罪恶了。   无论如何,几天后,他把这些书都读了一遍。   迪夫、埃莉卡,以及他,三个人召开了一场阅读交流会。   在迪夫、埃莉卡两人的注视下,迦南开口了。   “我还是觉得埃莉卡女士的故事更好些。”   这就是他的结论。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埃莉卡的嘴角稀少得上扬了一分,迪夫则站了起来。   “哈,这是因为主角是你,你才这么说吧!”   “您的想法太奇怪了,迪夫先生,我是以纯读者的角度来评价的。”   “你就没想过,故事的创作原型真的是你和柏莎吗?”   “怎么可能?”迦南看向“创作者”,“埃莉卡女士,你说呢?”   “完全不可能。”埃莉卡面无表情地说。   迪夫在心里朝埃莉卡扮了个鬼脸,他拿起埃莉卡的那本小说,开始逐句分析原型是他们的理由。   迦南刚听了开头,就忍不住脸红着打断了他。   “迪夫先生,您怎么能在公众场合吟诵这种内容呢?”   迪夫耸肩放下,又拿起了主角是“柏莎”和“拉托纳”的那本。   迦南这回捂住了耳朵,“我,我已经读过那本了。请不要再念一遍。”   迪夫不肯答应,他还非常猖狂地摇着他手上的那本故事。   “埃莉卡写的绝对是虚构故事,我手上的这本却不一定。”   “可故事里的‘柏莎’一点也不像柏莎老师。”迦南辩驳道。   “但柏莎和拉托纳曾经是恋人,没错吧?”   “嗯……”   “你和柏莎就不是那种关系了。”   迪夫以为说完这句话,能够成功得对迦南完成一次打击。   没想到,青年反而露出了笑容。   “您说得对,迪夫先生。”迦南笑着说道,“恋人是短暂的存在,而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   他回想起了柏莎对他说过的话,“永远”这个词又一次在他的心上浮现,为他带去了幸福。   -   柏莎将“连环杀人犯”韦尔的论文悄悄送回了图书馆。   出来的时候,她碰见了佩格女士,佩格没有注意到她,这位图书馆老师步伐迅速,神情凝重。   柏莎猜想,她已经得知了一些关于罗兹的事了。   不久,这番猜想变得无关紧要,罗兹进了骷髅囚牢的事,很快在学院的高层间都已不是秘密。   剩下的人则还不知道,像是说埃莉卡,柏莎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告诉她。   而关于“魔狼”是人的事,就如同那位叫韦尔的法师论文一般,被悄悄隐藏了下去。   柏莎还受到了魔法塔额外的“关照”,魔法塔让她不要去做多余的事。   她也从未打算过要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去,说实在的,她又知道多少事情呢?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放弃追查,哪怕是为了罗兹通过凯希交给她的线索,她也不能放弃。   她唯一觉得前路困苦的,是她关于凶手的猜测……   在她的脑海中,“他”伟岸的身影,因她的猜测,已蒙上了一层漆黑色的暗影。   如果凶手真的是“他”的话,难道说,她要同“他”为敌吗?   这是她绝不可能做到的事……   “阿德勒。”她轻声呼唤出这个名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   -   迦南欺骗了埃莉卡和迪夫。   其实,他并没有阅读完埃莉卡女士写的故事,他每次打开,匆匆翻看了前几页,便脸红得无法再继续。   他总是,一不小心地,就将自己代入了故事。   果然,同名的角色就是会让人困扰呢……   他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柏莎老师这件事,比较好呢?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此时此刻这本故事的男主人公就会叫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他想象着那样的事,觉得更加讨厌了。有一个拉托纳就已经很讨厌了……   现在,他又一次翻开了那本书,他努力尝试着再次阅读。   在克服了最初的心理障碍后,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可以读下去了。   原来将故事里的“迦南”看成另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困难,当然故事里的“柏莎”也绝不会是他的老师……   他就这样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当成两个陌生的人,把故事读到了最后一页。   故事的结尾非常特别,埃莉卡参考了他的建议,让男主人公“迦南”也欺负了一次“老师”。   “他”强硬地同“她”发生了关系,“她”哭泣了,“他”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和“她”紧紧相拥……   迦南阅读到这的时候,书本从他的手中无意识地脱落,明明刚才他还觉得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这会突然地,他又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他惭愧地捂住了脸,觉得这一定是埃莉卡女士写得太好的原因,他绝没有在肖想老师,绝没有……!   他不断这样告知着自己,接着睡意袭来,梦境接管了他的意识。   在他的梦中,埃莉卡、迪夫都所从未阅读、想象过的画面,在这里得到了上演。   对此,他的族类会说,这是他们天生的才能。 第51章 因为会上瘾   ◎柏莎的脸烧了起来,手指紧拽着他的袖子,像在怕他逃跑。◎   柏莎很高兴能在一天的早晨见到迦南, 这位外貌美丽、笑容温和的青年,总是能带给人治愈的力量。   “早安,迦南。看上去, 你昨晚睡得很好呢。”她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早安, 老师。”迦南回道,“是的, 昨天是个无梦的夜晚,我睡得很好。”   真相与此截然相反, 他昨晚做了很多疯狂的梦,只是那些梦统统潜藏在他的大脑深处,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于是他就更不清楚, 昨夜他梦境的女主角, 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此刻看向她, 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再纯洁不过的感情,他就连埃莉卡的那本小说也忘记了。   倒是柏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埃莉卡说她借给你的书,你还没还给她, 你很喜欢看那类故事吗?”   迦南被迫地想起了昨天阅读的那则故事, 他脸颊红了些, “不, 我很少看,但偶尔姐姐们在看的时候, 会逼迫我一起看。”   “逼迫?好可怜。”柏莎同情地说道。   “这在她们逼迫我的事情中,已经算是最温和的一项了。”   “她们还逼你做其他的事吗?”   “嗯,她们总逼我去结识陌生的女性。”   “啊?”柏莎困惑,“这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不, 老师, 那是很坏很坏的事。”迦南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像老师这样的人,怎么能明白他家族的那些肮脏事呢?   很坏的事?柏莎的想象力在运作,她看着青年漂亮的相貌,又联系起“陌生女性”这个词后,很快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柏莎猜测道:“该不会,她们逼迫你去结识的,都是些对你有所谋求的女性吧?”   所谓,身体上的金钱交易什么的……   “不算是,”迦南想了想说,“如果和她们见面的话,有所谋求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什么,你?!”柏莎诧异,过了会,她又明白了,对啊,他谋求钱嘛。   想到这,她的心中不禁对青年起了份更深的同情,她没想到在他阳光的外表下竟还有着这样的过去。   同时,她对于他曾经说的那些“就算以后会有,也不会是和老师”又有了一番新的理解。他这样说,没准是因为,他不希望她成为他的“客人”吧。   迦南,你真是个好孩子呢……   柏莎感动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进行了过度的脑补,不过对青年来说,这种脑补的结果是好的。   银发女性突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他错愕而幸福地回视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听见她说:“好了,迦南,一切都过去了。”   迦南:“老师……”   她是已经察觉到他是什么了吗?   柏莎:“以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你也不用再去寻找陌生的女性,谋求……那些东西。”   学院的薪水虽然不多,但维持生活总是足够的。   迦南:“谢谢您,老师,但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在他彻底掌握安抚魔法、并证实安抚魔法对他有效前,他还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柏莎凝眉,“需要时间?你是目前还有困难吗?”   也是,他的姐姐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他……   迦南头低了低,“是的,暂时还有些困难,但我会努力的。”   柏莎着急了,“努力?努力什么呀?”她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不要再向着那个方向努力了,我会帮助你的,迦南!”   “什么?”迦南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谋求的东西,来找我要不就好了?”柏莎说。   虽然她破产了,但作为教授,她每个月的薪水还是远远比他要多的……   她刚想到这,却豁然发觉迦南将手猛地从她的手中挣出,他的脸红到了耳根,粉眼睛里有光在闪烁,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仿佛那二者在此刻,就是同一种情绪。   “迦南?”   “不可以的,老师。您不能为了帮助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不,这对我来说没那么困难,如果迪夫、杜克、埃莉卡,他们需要这些帮助的话,我也不会吝啬。”   “这怎么可以?!”迦南叫喊了一声,他走向柏莎,又反过来将刚才挣脱出去的手塞回她的掌心,“您,不可以帮他们。”粉眼睛里光芒消散了,只有一种深沉的感情,他重复着,“老师,不可以的……”一遍又一遍。   柏莎“诶”了一声,万分不理解地回望着神情痛苦的青年,她想了半天,得出结论:他是在担心她的财务状况。   她那天就不该在他的面前哭穷,这下好了,教授的颜面尽失,她在他的眼里已是这样贫穷的人!   她为此恍惚了一阵,感觉到自己为人的失败,可青年毕竟是好心。   “好吧,”她点头回应,“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帮到你。”   只是些维持生活的费用的话,又能要多少呢?她只是开不起传送门罢了。   柏莎的热切终于在这时打动了青年,其实……他早已动摇。   “老师,如果您一定要帮助我的话,”迦南犹豫着说道,“就请再给我一个拥抱吧。”   “哈?拥抱?”   话题是怎么从钱跨越到拥抱的?   “嗯,您的拥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我怕你又去找那些陌生的女性……”   那种金钱交易,是不可以做的呀,迦南!   听了柏莎的话,迦南眨了下眼睛,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老师是不想他触碰其他人吗?   他从未在老师的身上感受过对他的占有欲,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觉得美妙无比。   您是这样在意我呀,就像我在意您一样……   一瞬间的,痛苦消散了,他露出了笑容,“我绝不会那么去做的,老师,我一次也没有做过。”   柏莎松了一口气,“嗯,那就太好了。”   迦南:“我也觉得……太好了。”   他附和她的时候,指腹一遍遍地从她的手背上划过,刚才分明是她握住的他,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完全是他的手将她包裹了。老师的手同他相比,是这样小,这样柔软呢……   他感受到了罪恶的欣喜,因她还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她不仅没有发现,还正打算将他的索求带给他。   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她的双臂打开,将他一下子抱住了。   这是一种非常友好的拥抱。   要是从前,他会为此高兴不已,但是现在,他已开始觉得有些不满足……   他的沉默也让柏莎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吗,迦南?”   “老师,我可以想要上次那样的拥抱吗?”   “啊,上次的那种拥抱啊。”   柏莎有点心虚,她多想告诉青年,那种为了她个人欲求而诞生的拥抱,是一种不正经的拥抱。   话是这么说,拒绝他的时候,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不够坚定:“最好不要……那种事,要节制。”   “为什么要节制呢,老师?”   “因为,会上瘾。”   “老师,是怕自己上瘾,还是怕我上瘾呢?”   “……”   这真是个直击人心的好问题!   柏莎无法回答,她从他们的拥抱中脱离,看向问出问题的、目光依然单纯的青年。   青年也温柔地回视了她,他并不急着要她回答,他专注地看着她,粉眼睛里又好像放出了那种引人靠近的魔力。   在这种注视下,柏莎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她想要逃跑,而这时,青年开口了。   “老师,如果我们都上瘾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关系了?”   他的声音干净透彻,话语里偏又透出一种要人命的诱惑力。   至少能要了柏莎的命。在回答之前,她的手已然置于了他的胸前,先一步表达了她的意愿。   “说得也是。”她含糊地回道。   语落,得到准许的青年便想向她更亲密地靠去,她抽出最后一分理智,阻拦了他的接近。   “不,这里不行。”   柏莎的脸烧了起来,手指紧拽着他的袖子,像在怕他逃跑。   “迦南,去我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贴贴! 第52章 钱全都给您   ◎迦南,不要靠得这么近!◎   他们分开时, 彼此都面色潮|红,热汗淋漓。   柏莎想,这下是真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了。   会被误会的, 绝对会!虽然, 他们就只是抱了一下……   然而这种说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这哪里是寻常的拥抱呢?恋人间才会做这种事, 要不然就是情人间。   青年就仿佛是已经成为了她的情人,而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顺着这个问题, 看向青年,见到他正在重系衣衫领口的系带,她蓦地想起, 这也是她的杰作。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迦南, 夏天了,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那,老师,我该怎么办?”   “过来, 我帮你。”   是的, 就是这样, 她哄骗着解开了他的衣衫, 结果发现他衬衫里面还有一件里衣。真是白脱了。   不,现在不是感慨这种事的时候, 她应该为她的行为感到惭愧才是。她屈起了双膝,将脸埋了进去,默默自我进行着忏悔。   迦南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解地问道:“老师, 您怎么了吗?”   柏莎声音闷闷地说:“我太坏了。”   迦南笑了, “您哪里坏了?您是最好的人了。”   “因为你太单纯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坏。”   “诶?”   “好啦,让我安静一会。”她要继续忏悔。   她这样说完,房间里静默了一阵,过了好久,她才听见迦南的声音再次响起。   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难道说,您是厌倦我了吗?”   “什么?”   “如果您厌倦我的话,那就糟糕了。”   “啊?”   “因为我,已经在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柏莎被这句话吓得抬起了头,她的绿眸瞬时地和青年湿漉漉的粉眸对上。   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像是小狗在问自己的主人讨要骨头。   得是多坏的主人才会不给他骨头呀!他看上去是这样惹人怜爱、让人想要触碰。   而危险的地方是,“小狗”不懂得骨头的含义,这根骨头属于成年人的世界,不属于“小狗”的世界。   柏莎无法向他言明这件事,只好话语模糊地回答他。   “我没有厌倦你,我只是觉得……我有些太欺负你了。”   迦南的眼泪收了回去,他的眼睛睁大了,好奇地望着柏莎。   “怎么会?您明明是这样温柔的人。”   “我哪里温柔啦?我还要解你的衣服不是吗?”   “您说了,那是因为夏天到了,您关心我的身体。”   “……”   你还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柏莎被青年彻底击败了,可她心上的罪恶感却没有因此打消,反而是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她想起了他的姐姐们,他的姐姐们想用他的身体敛财,他拒绝了,接着遇到了她。   她对他做的事,和“客人们”想对他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还不给他钱……   想到这,她突然迫切地想要补偿他,用金钱、或者其他。   总而言之——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迦南?我会买给你。”   她这是什么“金主”的语气啊!呜,她本想把话说得更温柔的才是……   青年倒没有在意,他认真地思索了会,摇了摇头。   “老师,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我为你做的事呢?”   “……”   迦南静了静,目光重回到了小狗乞要骨头的感觉,他好想说“希望老师再多碰碰我”,但刚才已经得到了那么多,怎么可以还这样贪婪呢?   于是,“我想和您一起去餐厅。”他最后说道。   这是那个半兽人的愿望,他想要抢在他之前,和老师达成这件事。   这是他小小的、卑鄙的心思。   -   柏莎一年主动来见阿德勒的次数,稀少得可以用一只手数清。   而当她叩响校长室的门,门内的老人看见她时,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看着她,就仿佛是已经料到了她会来,她原本训练了好多次的问题,这下反而说不出口了。   她要怎么说呢?她总不见得直白地问他,是您杀死的那些“魔狼”吗?   如果他拒绝回答,如果他对她说谎,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唯一不曾考虑的事,是他会伤害她。她相信哪怕有天他们成为敌人,他也不会对她出手。   这实则是种天真的想法,法师间从没有真诚的情谊,大家总是在各自为营。   因而欧恩才会创立魔法塔,欧恩说过,约束之下才有真正的自由。   即使那约束发展到今天,已不像是约束,而像是枷锁了……   不,那些事都不重要,欧恩不重要,魔法塔也不重要。   柏莎只想知道,阿德勒究竟是不是杀死“魔狼们”的凶手。   如果是,他又是否有着特别的隐情呢?   她设想过这件事,比如说,那个隐情罗兹也知道,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进骷髅囚牢。   但那位变形学教授看见“魔狼”的尸体时,流露出的绝望和悲伤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如果他早知凶手是谁,他会就这样放任凶手去杀人吗?   她想他不会,那么答案是,他是在看到尸体后,才慢慢意识到凶手是谁的,再然后,他决定了要袒护凶手……   她想不明白罗兹袒护凶手的原因,也许答案就在他留给她的线索里,那么她是不是该调查完他留下的线索,再来找阿德勒呢?   她纠结着这样那样的事,结果她站在阿德勒面前过去了好久,也还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已然坐到桌子后的老人,对于她奇怪的沉默,予以了耐心的等待。   等到确认她不打算说话时,他好心地主动开口,起了一个话题。   当然,是和“魔狼”毫无关系、相当平常的话题。   “迦南和迪夫的黑斗篷,裁缝那边已经制作完了,你有空记得提醒他们两个去领取。”   “好的……”   “还有他们上个月的薪水,也会在发斗篷时一并交给他们。之后他们每个月的薪水,则会和你、埃莉卡一样,在同一时间发放。”   “好。”   柏莎呆板地回答着这些问题,她仿佛已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除了回答“好”与“不好”,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对此,阿德勒依然没有追问,他只是突然说道:“说起来,快到我的生日了。”   “您在乱说什么?您的生日明明就在冬天!”柏莎忍不住地辩驳道。   说完,她才从老人的笑容中意识到,她中了他的圈套。   不过这毕竟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圈套。   “看到你精神些了,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受到了打击。”   “什么……打击?”   她想到了罗兹和“魔狼”,神情骤然变得凝重。   没想到老人的下一句话是:“弗丽达的生日啊,你没收到她的宴会邀请函吗?”   柏莎:“……”   柏莎既无语又生气地看着阿德勒,她觉得他在耍她。   老人则微笑不减,“我可收到了她的邀请函,有什么祝福的话语,需要我替你带给她吗?”   柏莎冷哼,“替我带一瓶遗忘药剂给她吧,让她快点把我忘掉,别没事来找我麻烦。”   阿德勒点头,“好的,我会偷偷下在她的酒杯里。”   柏莎笑了,阿德勒看见她笑,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玩笑话,没有意义,但是一同说些没意义的话,是朋友、家人间的特权。   阿德勒是她的家人,曾经弗丽达也是,狂欢节的时候,他们三个一同布置学院的舞厅。   现在回忆起来,那好像都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他们曾经,所有人的曾经,都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   柏莎带着阿德勒的消息通知了众人。   听到“薪水”两个字时,迪夫的眼睛都亮了。   “我听说,法师们的薪水很高。”迪夫说。   “因为法师们的每月花费也很高。”柏莎想起了她那扇传送门,“不过,你说得没错,等你拿到薪水,你会发现钱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迪夫:“!”   迪夫已经开始思考,要给妹妹买什么礼物了,安好久没拥有过新的玩具,她那只被缝补过多次的“柏莎娃娃”也不是他为她买的,安说那娃娃是她在家里找到的,他不认为家里会有柏莎的娃娃,但联系起那女人曾和他的父母认识后,他又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柏莎大人,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把你的娃娃强塞给我父母的?   迪夫很想问这个问题,但不会是在今天问,他已迫不及待要出发,去领斗篷和薪水了。   迦南比他早一步就出发了,那位黑发青年比迪夫还要急切的模样,震撼了旁边的埃莉卡。   “柏莎大人,迦南先生很缺钱吗?”   “缺,好像又不缺。”   柏莎给了埃莉卡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就在刚才,迦南离开前走到她的身旁,向她说了一句话。   “老师,我马上就可以帮助您解决忧愁了。”   “什么?”   “等我拿到薪水,我就把钱全都交给您。”   说完这句,他不等她回答就出发了,徒留下她在原地为他的话语迷茫。   她回忆起今天早晨的事,她想要资助他,遭到了他的拒绝……   而现在,他居然还反过来要给她钱!   柏莎又一次感受到自己为人的失败。   “埃莉卡,你老实说,和其他教授比起来,我是不是比较……穷?”   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向她的助理询问。   埃莉卡是个诚实的孩子,这一次也一样。   “您知道的,”埃莉卡说,“在您的带领下,我们的生活素来都比较朴素。”   意思就是说,是了。   -   柏莎近来的生活足以用“健康”两个字来形容。   她曾经每天要睡到中午,现在八点的时候就能自然醒,夜晚她也很少喝酒了,也算喝也只会喝一点。   她上一次“醉酒”,还是在碰见迦南后的装醉,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酒馆。   以至于,她今天早晨收到了一封源自打嗝酒馆老板娘,芝妮雅女士,寄来的信件。   那位女士在信上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怕柏莎想不开,为了拉托纳。   显而易见,她知道几乎所有的关于柏莎和拉托纳的事。在好多次柏莎喝得烂醉痛哭流泪的时候,芝妮雅都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任她哭泣。   “哭吧,孩子,但你要记得,为男人哭是最没出息的事。”   “那我,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   “未必。你也许不是在为他哭,而是在为爱哭呢?”   “为‘爱’?”   “嗯,为‘爱’,为那些岁月……”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了,她结过婚,也有过孩子。她的丈夫是个烂人,酗酒、软弱、无能,在她二十三岁的时候抛下她、孩子,和情人跑了。再然后,她的孩子长大,比他的爸爸还要烂,他酗酒、打人,这回跑走的人变成了芝妮雅。   三十四岁这年,她一个人出走,前往南方,接着来到这里。   她一生中最厌恶的东西就是酒,但不知为何,最后她成为了打嗝酒馆的老板娘。   柏莎回忆完那位老板娘的时候,她给她的回信也已写完,她捏了只魔法的信鸽,将纸张捆在鸽子的腿上,从窗户放出。   -   “柏莎大人?您怎么来了?”   埃莉卡已许久没在药剂工坊见到柏莎,作为教授的柏莎有着自己独立的工坊,就藏在她办公室的暗门后。   埃莉卡不清楚那道暗门的机关藏在哪里,柏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那里,要问理由的话,就是太危险了。   “埃莉卡,你永远想不到我在研制什么可怕的东西。”柏莎曾亲口这样对她说道。   其实,埃莉卡不用问,也能从她的身上闻出端倪,教授的身上常年有一种古怪的气味,不知道是杂糅了多少种怪异的植物才能酿造出那种气味。   已经超越了人类可以形容的范畴。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那气味古怪,她就曾听迦南说过,他好喜欢柏莎身上的味道。   你们还真是般配啊,埃莉卡在心里感慨。纵然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也称不上好闻,认为植物的气味都很香,实在是一种对药剂学的误解。   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柏莎的解释简明扼要。   “我想寻找下,自然魔法学的潜力。”   “什么潜力?”   “赚钱的潜力。”   “……”   联系起柏莎昨天问她的问题,埃莉卡了然,不过她不明白——   “柏莎大人,我们‘朴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为什么突然关注起这方面的事了呢?”   “老实说,和迦南有关。”柏莎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他答应做您的情人,但条件是您要支付给他一笔巨额的费用吗?”   “这是你故事里构思的新剧情吗?他哪里像是那样的人呀。”   “不好说的,柏莎大人,他是那种任谁看他一眼,都会怀疑他是靠脸谋生存的人。”   “……”   柏莎沉默了,她不是赞同埃莉卡的话,而是她想起了青年可怜的过去。   他的姐姐们为他规划的,正是埃莉卡所说的这种事。   而他,分明生活这样凄惨,还要把钱都拿给她……   柏莎扶住额头,既头痛又歉疚,“原因你就不要问了,”她不想把迦南的过去说出去,“你就知道,我想多赚点钱就是了。”   埃莉卡点头,不再追问,她帮助柏莎一起思考赚钱的方法,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柏莎大人,学院的布告栏如何呢?那上面有很多委托,虽然大多是默认提供给学生们的委托,但老师们要想接受的话应该也可以。”   “好主意,埃莉卡。问题是那些委托,十个有八个都不给钱,总是给些敷衍人的魔法材料,除了学生没人想接。”   “那么,售卖魔法药剂如何……不,柏莎大人,我说的是正规市场的售卖,不是黑市的售卖!”   埃莉卡为她的话语感到懊悔,可惜已经来不及,柏莎已是一脸立刻就要去“犯罪”的表情。   您啊,真是无药可救!   然而埃莉卡就算不说,柏莎对这个赚钱渠道也早已了解,她之所以不做,是另有原因。   罗兹留给她的那把没有法师本人前去、便毫无意义的“钥匙”,她还没想到要如何使用。   要是她现在贸然去了黑市,不仅什么也不会得到,还有可能被他人发现这层秘密。   沉默过后,柏莎转身,朝工坊的门口走去。   “柏莎大人,您要走了吗?”埃莉卡在背后问她。   “是的,但你也要跟我一起来。”   “去哪?”   “去花园。我们去看看迪夫工作得如何了。”   -   前往花园的路上,她们碰见了迦南。   柏莎见到他,有些高兴,不过作为他的老师,她必须保持严肃。   因为今天可是工作日。   “迦南,我交给你的工作都完成了吗?”   “是的,老师,我已全部完成。”   “……”   这下柏莎无话可说。她自认交给他的工作量足以其他人做上一周,而他呢,只用了三天,这三天中还有半天是和她消磨过去的。   她回忆起昨天早晨的拥抱,害羞得不敢去看他的脸,她没看他,但依然称赞了他。   “迦南,做得不错,既然你工作已经完成,就和我们一起去花园吧。”   “好的,老师。”   迦南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喜悦,他的笑容也很灿烂,可惜柏莎没有在看他。   他注意到了这件事,为此感到难过,但没有表露出来,他悄悄向柏莎靠近,想方设法地吸引她的关注。   于是,柏莎眼角的余光不断看到,他一会走到她的左边,一会走到右边,她想幸好他没有尾巴,不然那根尾巴一定在晃个不停。   最终,她认了输,她主动看向他,和他说了话。   “迦南,好好走路。”   “老师,您终于肯看我了。”   青年得寸进尺地又向她靠近了半步,他的粉眼睛突然和她近在咫尺,眼眸里闪烁出的光芒将她撞得头晕目眩。   ……迦南,不要靠得这么近!   柏莎很想这么说,可要是说了,他一定会伤心,她只好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肩膀。   但青年的靠近有所目的,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的“目的”正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   柏莎感到自己的掌心压上了一团沉甸甸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师,这是我上个月的薪水。”   “……”你是真的给啊!   柏莎头痛,她回头看了眼埃莉卡,见到那位助理不知何时落在了他们几米之外的地方,她压低声音地朝迦南说道:“把钱拿走吧。就算你不需要这些钱,也该拿去给你的家人们。”   如果他的姐姐们拿到足够的钱,是不是就不会再逼迫他去做那些事了呢?   “您是说,给我的姐姐们吗?”   “是的,但不要全给哦,迦南。”   迦南望着掌心被柏莎退回来的那包金币,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的姐姐们从不会为钱苦恼,且不说他们的家族本就很富有外,姐姐们的情人送来的金银、礼物,也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了。   在看到老师落泪以前,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为金钱哭泣。   事实上,地城下面没有穷人,最贫穷的人也能得到“他们”的救济。   不过,所有地城流通的货币都和地表的并不相同,这是他现在没办法将更多的钱交给老师的原因。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一会,但不久,他便想通。   因为抛开所有老师不了解的因素,她对他表露出的,就只单纯地是对他和他家人的关心。   而与之相对,他的家人们却正在追杀她……   在这种对比下,老师显得是这样温柔、这样伟大啊!   迦南登时感动不已,他握住柏莎的手,激动到语无伦次。   “您太好了。您太善良、太温柔了……”   “?”   柏莎不懂他又在想什么,但见到他肯将钱收回后,她也感到安心了。   她结束了这个话题,催促着他和后面的埃莉卡,快点向花园走去。   埃莉卡说着“好”,步子却还是不急不缓,她看着前方的二人,觉得他们身上有种奇怪的氛围。   一种比过去更粘稠、暧昧的氛围。   你们两个该不会已经……了吧?   是柏莎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5 13:59:42~2023-06-30 10:4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48瓶;咕咕 15瓶;Gypsophila 10瓶;拜拜咯、昭昭明月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他是魅魔吧   ◎“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餐厅吗,还想去吗?”◎   在学院A区的植物园里, 藏了一块特殊的区域,那里是自然魔法学的花园。   要想前往花园,你必须先绕到植物园的后方, 拨开几片带刺的蔷薇丛, 这时一条隐秘的小径会出现在你的面前,顺着小径一路向前, 不久你就能找到花园的入口。   但这时,你还是进不去。花园的入口是一道施加了魔法锁的大门, 门锁处的绿色光亮便昭示了这件事。如果你未经主人柏莎的同意,硬闯花园,那么恭喜你, 那位教授准备的诸多可怖的植物都将在这一刻发挥作用……当然, 它们从不致命, 你至多会被送去帕克医师那里接受几天的治疗。   而在柏莎本人来到这座花园时,这道门甚至都无须她亲自动手,就会向外打开。   花园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古老的响声, 缓缓向外打开。园内的景色伴随门的打开, 向他们展现出了内部翠绿色的风光, 他们也同时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某位熟人。   迪夫坐在泥土上, 汗流不止,见到他们到来, 他立刻诧异地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巡查你的工作呀。”   柏莎回答道,她引领着埃莉卡、迦南二人走进花园。   这时候,从头顶倾洒而下的阳光吸引住了迦南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向花园的天窗, 忍不住感慨道:“好美。”   而迪夫对他的这句话泼了冷水:“来这里工作上两天, 你就不会再觉得美了。”   迦南将视线收回, 投到迪夫身上,“为什么呢,迪夫先生,这里的工作很辛苦吗?”   迪夫犹疑着,“呃……”他认为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一旁的柏莎说道:“不可能会辛苦吧,迪夫。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事,罗伯特都已经替你做了。”   “罗伯特是谁,柏莎老师?”   迦南的这一问题,立刻便得到了回答。   “大人,我就是罗伯特。”   但这一回答不是来自柏莎,也不是来自迪夫或者埃莉卡,而是来自更低处的某个生物……   天啊,那是什么……   迦南弯下腰,和那个说话的、名为罗伯特的生物大眼对小眼地互看了好一阵。   接着,他因为惊讶而游离的意识缓慢回归进了他的大脑。   他发出了惊叹:“会、会说话的洋葱!!!”他想起来,他曾听迪夫提起过。   柏莎微笑看着他的反应,埃莉卡、迪夫也抱有一丝兴致地欣赏着他的样子。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到罗伯特时,就和迦南一样惊讶,柏莎则捂着肚子在旁边大笑,相比那时候,今天的柏莎已算是收敛了很多。   对迪夫来说,就是这只罗伯特,让他虽然无须做太多工作,却依然累得汗流浃背。它一会吩咐他给它捶背,一会叫他给它讲个笑话听……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洋葱?   迪夫在心里咒骂,不过,他也没忘记要给初次来到这里的迦南做介绍,这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迦南,这里会说话的植物可不只这颗洋葱。”   “迪夫先生,我有名字,请不要用洋葱称呼我。”罗伯特抗议道。   “哎呀,别和这些孩子计较了,罗伯特!”柏莎笑着弯下腰,狠狠揉了揉洋葱的头。   迪夫羡慕地看着这一幕,他也好想怒揉那颗洋葱的脑袋。   “您,离我远点,谢谢……”罗伯特往柏莎的反方向走了两步,把自己一屁股扎进了泥土里,“我要午睡一会,再见。”   迦南好奇地看着那颗洋葱闭上眼睛,去“午睡”了,迪夫则反应平常地耸了下肩膀。   他继续向迦南介绍道:“看那边那颗面对墙壁的向日葵,它叫琳,性格内敛,不喜欢和人说话;再看那个在打滚的土豆,它叫金,它说它的梦想是个舞蹈家;然后是那边那个锅盖,它不是一个锅盖,而是一只顶着锅盖的蘑菇,它叫咚咚,它讨厌光,讨厌人,就喜欢这样自己一个人呆着。最后,是这边这朵棉花,它叫黛儿,它……”   迪夫的话还没说完,棉花黛儿就已主动“走”向迦南。   “你好,甜心,你真漂亮,要不要尝尝我身上的棉花?它们就像糖果一样甜。”   “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完全可以!”   得到黛儿的准许后,迦南弯腰摘了一片它的棉花,塞进了嘴里,他很好奇像糖果一样的棉花是什么味道的。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刻,所有人,乃至刚才说要午睡的罗伯特都已睁开眼看向了他,他们的神情里既有担忧,又有期待。   他将棉花一直咀嚼了数十秒之久,这才完全确认了这块棉花根本没什么甜味,它只是一块最最普通的棉花。   在他苦着脸、吐出那块棉花的同时,他的周围响起了一阵窸窣的笑声,他听出大家在努力憋笑,但还不够努力。   唯有他面前的那株叫黛儿的棉花,不加以克制地放声大笑。   “甜心,”它依然这么甜蜜地唤他,说出口的话语却一点也不甜蜜,“你真的好笨!”   迦南委屈极了,黛儿女士(听声音像是女士),我是真心实意信任您的。   看着青年可怜的样子,柏莎停下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抛给了他。   “别伤心了,迦南。黛儿喜欢说谎、做一些恶作剧,但她没有恶意。”   迦南点点头,捧着柏莎的糖果,如获至宝,可是转眼,他就看见她又拿出了一把糖果,分给了迪夫、埃莉卡、罗伯特还有其他植物们。   迦南不知道该先关注“植物也吃糖果吗,柏莎老师”,还是该先关注“我以为您只会给我一个人呢”。   无论如何,他的前一个问题已被其他人问出了口。   “柏莎大人,它们能吃这种东西吗?”迪夫晃了晃手上的糖纸,问道。   “它们什么都能吃,能不能消化、转为营养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会回答您,不能。”罗伯特这时说,“但是糖果的味道很美味,我们每个植物都很喜欢,我们有自己的方法将不能被我们吸收的部分‘排’出去。”   “呃,排出去……”迪夫额角的青筋崩了下,他联想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接下来,提问的人是迦南。   “老师,它们为什么能说话呢?这是否属于园艺学中的‘改造植物’?”   “不,改造植物不是这样的。你可以改变一颗洋葱的颜色、味道、甚至生存的环境,但你不可能让它说话。如果用纯白种子创造植物的话,倒是能达到说话的可能。但这座花园里的所有植物都不是创造的结果。”   “咦,那它们是……?”   “从我接手这里的时候起,罗伯特就已经在这了,后来咚咚、黛儿也是它找来的。它们为什么能说话?我也问过这个问题,罗伯特不肯回答,把这里交给我的某人也不肯说。”   迦南的神情一滞,“某人?”   柏莎:“阿德勒。我们的校长。”   听闻某人不是拉托纳,迦南感到一分莫名的安心。   “柏莎大人,请跟我过来一下。”   洋葱罗伯特不知何时已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它仰头看着柏莎,对柏莎招呼道。   “干什么?难道是准备把你会说话的秘密告诉我了?”   罗伯特不答,沉闷地在前方带路,把柏莎引到花园的角落。   迦南、迪夫、埃莉卡,对此都露出了困惑,不过他们并不打算要去打扰他们两个。   角落。   “柏莎大人,我要告诉您,那个青年他可能是个魔物。”   “你说谁……?”   “那个新来的,漂亮的孩子。”   “这不可能。学徒都要经过魔法塔的审查,他的过去、他的身份,都隐瞒不了塔。他们怎么会放任让一个魔物成为我的学徒呢?”   “没准,是他骗过了塔。他如果是魔物的话,一定是那种很高级的魔物。”   “你是说,像龙那样吗?”   柏莎隐约想起,坎普和迦南的对话中出现过“龙”,难道说……   罗伯特摇头,“不,我见过龙,我对龙太熟悉了,他绝不可能是。不过,高级的魔物也就那些了,我猜么,他要么是魅魔。”   柏莎:“……”   罗伯特:“?”   柏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伯特:“您疯了吧。”   柏莎:“疯的洋葱是你吧,罗伯特!你说他是龙我信,是蝙蝠我信,是幽灵我都信。魅魔,和他差距太大了。”   罗伯特思忖了一阵后,也点头赞同了柏莎的话。   “好吧,他确实不太像。”这颗有故事的洋葱回忆着过往,徐徐说道,“我毕生遇到过的魅魔,身上都有一股淫|糜的气味,他的身上一点也没……”   -   在说完某人是魅魔的荒唐话题后,柏莎和罗伯特商量了会赚钱的事。   “据我的观察,市场上,草药这一块基本已被安静城垄断,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成群的园艺学法师,您的小小花园是无法同他们抗衡的。”   “你说得没错,在常规的市场上,我不可能和他们竞争……”   “是的,要是黑市的话就没问题了,柏莎大人,这方面您应该很熟悉吧?”   柏莎笑而不答,她不能将罗兹的事告诉罗伯特,自然也不能说出她近来不能去黑市的理由。   罗伯特则默契地领会了她的意思,“如果黑市也不行的话,那就要考虑瓦伦商会了。”   “你是说,贵族们常用的那个?可我听说,他们有稳定的供货渠道。”   “世界上没有真正稳定的关系,只要您想打破,就总能打破。”   “总不见得,要我把他们的供货商杀了吧?”   “这是个好主意,我会帮您向阿德勒大人隐瞒的。”   “谢谢你的幽默,罗伯特,但还有没有什么更和平的方法?”   “瓦伦商会不喜欢和平,他们和其他商会的贸易战,一点不比见血的战争温和。但如果您真的能和他们搭上关系,您会得到很多好处,您应该听说过吧,他们有很多珍稀的魔法资源,就像您这样的大魔法师都从未见过的传奇卷轴,他们也有。”   “传奇卷轴……”   柏莎低吟着这个词,忽然有了些想法。   她自语着说道:“你说得对,罗伯特,我得想办法和那个商会接触……”   -   离开花园的时候,已是傍晚,柏莎等人带着迪夫一起离开,朝餐厅走去。   不想今天傍晚的餐厅已经被人占据,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站立着、不肯坐下去的学生。   柏莎皱眉,“他们在干什么?”   埃莉卡前去打探,没一会她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纸,表情有些古怪。   埃莉卡说:“柏莎大人,他们在张贴这个。”   柏莎接过纸,迪夫、迦南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接着他们共同看见了那张纸上显出的某人的画像。   毫无疑问,这是影子魔法的产物,但这上面画着的男人是谁呢?迦南不认识。   当他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时,他发现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认出了画上的男人。   “这是肯特教授。”埃莉卡好心地为迦南做了介绍。   柏莎则已沉默,从她的方向就只能听见几下断断续续的磨牙声。   迦南曾经就从埃莉卡那里了解过,柏莎讨厌肯特的事,今天见到了才发现真是这样。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讨厌肯特,但他已经开始同她一块,将那位教授列入讨厌者名单了。   过了好久,柏莎才冷静下来,他们几人穿过人群,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用餐。   没想到,坐下之后,人群中的议论声反而听上去更清晰了,柏莎听见了好多句对肯特外貌的赞扬。   她胃口不佳地放下勺子,“他们知道他已经六十岁了吗?”   埃莉卡公允地说道:“您说过,法师的年龄不是问题。”   柏莎:“嗯,但六十岁的法师在外说自己二十岁的,就只有肯特一人了。”   对面的迪夫这时问道:“柏莎大人,您多少岁了?”   听见这个问题,埃莉卡、迦南的动作猛地一滞,前者是怕迪夫性命不保,后者是和迪夫一样好奇。   柏莎微笑迎向迪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七十岁了。”   语落,两个青年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迪夫是不相信,迦南是已经完全信了。   果然,就和坎普说的一样,老师已经七十岁了……   他又一次幻想到她的过去,她是否有过丈夫呢,是否有埃莉卡女士这样大的孩子呢?   他的大脑为此奋力运转的时候,埃莉卡和柏莎已经在继续谈论肯特的事。   柏莎看出了周围人张贴肯特的画像,是为了宣传他的学徒竞选。   不过,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必要把这些东西张贴在学院内。   对此,埃莉卡的想法是:“他可能只是想造势。”   “造势?”   “肯特好像已经对外说,他这次挑选出来的学徒,一定会比您的学徒优秀。”   埃莉卡的这话一说,迦南的意识瞬时地被拉回现实,他“咦”了一声,不知道话题为何会变得和他有关。   柏莎也是一脸困惑,“那又怎么样?”   埃莉卡:“我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我猜测,应该和魔法竞技场有关。”   柏莎:“哦。他想邀请我的学徒,和他的学徒,来一场魔法对决?”   埃莉卡:“嗯,您知道的,巴洛城的魔法竞技场一年会举办三次比赛,春季的已经结束,接下来还有夏季末,和冬季初的两次。”   听到这,柏莎神情放松了些,绿眸里还浮出了几分看热闹的笑意,她就这样看向对面的两位青年。   “怎么样?你们两个谁想代表自然魔法学去参赛?”   “您问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学徒,我只是个普通的园艺工。”   “……”   迪夫的话语固然无耻,也有道理,被魔法塔承认的学徒就只有迦南一人。   只是在这时,柏莎突然想起了迦南的“晕血症”。   青年本人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件事,他已是一脸如闻噩耗的表情,她理解他的痛苦,手伸出去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无声地用眼神向他传递话语: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将安抚魔法完全教给你。   希望那个魔法能对治疗你的“晕血症”有效吧……   迦南则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他读出来的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迦南!   一想到没有人能替老师参赛,他便感到心如刀绞,他忘却了失控的事,回握住了柏莎的手。   “老师,我会为您赢下比赛。”   “血,没有关系了吗?”   柏莎模糊地问道,她不想要这件事被埃莉卡和迪夫知道,除非迦南自己愿意说出口。   迦南马上便领悟了老师在问什么,他很感激她对他的关心,他也想分享给她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自从他们开始学习安抚魔法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明显稳定了不少。   然而真正的原因其实与此相差甚远……   目前,他还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   在第五次教学结束后,迦南面对镜子,独自完成了一次安抚魔法的释放。   柏莎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她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他:“迦南,你做得很好。”   她已越来越相信,她的这位学徒在魔法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那么快升到中级魔法师,也不会那么快地学会对镜施法和安抚魔法。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像传说里说的那样,和卓越的魔法师亲近,魔法便能得到了不起的增进……   可如果这样想的话,她能成为大魔法师,岂不完全是拉托纳的功劳了?!   这种猜想让柏莎抓狂,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扇了两下,以打消她的思绪。   迦南看着她的动作,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老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你做得非常好。我要奖励你。”   仿佛是为了忘却拉托纳的事,她又一次无情地“利用”了青年。   可能也不算是利用,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事嘛。   “迦南,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餐厅吗,还想去吗?”   “想去!”迦南立刻欢欣地回道,随即他又不放心地轻声接了一句,“老师,我说的不是学院的餐厅。”   学院的餐厅人太多,还会遇见迪夫他们,他只想和老师两个人安静地共进午餐、或者晚餐。   “我知道。”柏莎微笑,“不过,如果不是去餐厅,而是去类似的地方,你会介意吗?”   迦南想了会,犹豫地问道:“您是说,美味龙酒馆吗?”   他刚才还很愉快的声音,在念到那个酒馆的名字时,又明显地低了下去。   他好怕老师想要去那里,他区分不出这背后的原因,是在害怕轻浮的坎普接近老师,还是在害怕坎普将他过去的事告诉老师呢?   也许两者都有,总而言之,全是坎普的错。   他痛恨自己交友不慎,但也没有忘记,坎普曾帮过他不少忙。他对自己的这位昔日好友既感激又无奈,他开始思考为他找寻一份新工作,一份距离老师越远越好的工作……   他听说圣沃尔国的北方,那里有着需要处理积雪的工作。   坎普,请你去那里吧,你喷火的才能在寒冷的北方将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   他十分认真地想到这,就在无辜的坎普即将被他的想象发配北方前,柏莎的话语“救”了那位青年一命。   “是酒馆没错,但不是美味龙酒馆。”   “嗯?”   “我们要去另一家,一家叫做打嗝酒馆的地方。”   迦南眨了下眼睛,他从未听说过这家酒馆的名字,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里不会有他认识的人,不会有人阻拦在他和他的老师之间。   于是,他露出了分外灿烂的笑容,“好的,老师。”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约定,柏莎的高兴一点不亚于青年,她活了这么多年,人生头一次等到了有人陪她一起喝酒。   “太好啦,我们要一起从黑夜喝到凌晨!”   她高举着手臂,夸张地说道,她不是真的这样想,让学徒看到自己的醉态,未免太丢人。   迦南却当了真。不仅如此,他还回想起了上次柏莎“喝醉”的场景。   他那时候,对着睡着了的老师,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啊!   老师,希望您这次不要再喝醉了……   他凝望着老师,在心里默默说道,脑海中的画面却已完全回到了那一天。   他当时的心底有个卑劣而邪恶的声音,现在那声音又回来了。   “既然没被发现的话,再做一些又有什么不可?”   是啊,只要不被发现,他就可以对她做……   “任何事。”   糟糕,他说出口了!   “嗯?”柏莎看向他,“什么‘任何事’?”   迦南捂住了脸,他不擅长说谎,可他刚才的遐思又怎么能诚实地告诉老师呢?   但除了诚实,他便无话可说……   “老师,您要小心我。”   “嗯?”   “您如果喝醉了的话,我不知道会对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迦南的声音愈来愈轻,他低着头,耳根已红得发烫。   如果他这时抬起头,看见柏莎的绿眸,一定会感到非常诧异。   因为彼时,银发女性的眼中正明晃晃地露出她的想法。   迦南,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一定要喝醉看看啦!   虽然她想,他所谓的“可怕”的事,大抵也就是牵手、拥抱之类的事吧。 第54章 各怀的心思   ◎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和老师两个人安静地共进晚餐, 这一朴素的愿望最后还是落了空。   迦南难过地望着对面的女士,柏莎介绍说她是打嗝酒馆的老板娘芝妮雅。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岁,身材匀称, 肤色健康, 留着一头深色的短卷发。   她是个笑起来很有魅力的女士,如果换作平时, 迦南一定会喜欢上她,但今天不行。   在今天的他看来, 她就是个打搅了他和老师的第三人,更让他郁闷的是,她在不停地和柏莎聊天, 将他最爱的老师完全霸占。   芝妮雅女士, 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真是……太自私了!   他心下气恼, 面上却只是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不时侧目看向柏莎,企盼她能从对话中抽出时间, 看自己一眼。   只要一个眼神都好, 要是您能看我一眼的话, 我也能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但是没有, 他等了好久,都没有。   于是就只能愈发苦闷地喝着葡萄酒,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酒真是很好喝,不愧是老师喜欢的口味。   芝妮雅和柏莎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好久没见到你了,柏莎, 原来是……有了新朋友呀。”   “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今晚的酒, 我请, 你们多喝点。”   “这怎么可以呢?”   “没什么不可以,如果喝多了,我这里还有几个为客人准备的房间……”   “噗——”   柏莎喷出了一口酒,狠狠呛到了,她不停咳嗽,旁边的青年向她递去一块手帕,挨近她的左手在她的后背力道均匀地拍了几下。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谢谢。”她心里在想,完蛋了,丢大人了,芝妮雅,你害惨我了!   但过了会,她的心思平静了,又想道:应该没事吧?芝妮雅的话,迦南应该听不懂。   青年确实没领会芝妮雅话中的潜台词,只是在见到老师咳嗽后,他更谨慎地注视着她,随时准备好要照顾她。   哪怕今天老师不会再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他也要好好地守护她。   这自然只是他想象中的事,没过多久,柏莎便主动地找他攀谈。   “这里的葡萄酒你觉得如何?”   “酒味很浓郁,和我故乡的葡萄酒很不一样。”   “因为用的葡萄很特殊,酿造的手法也很特别。我记得芝妮雅说过,酿造的方法还是这里的前店长教给她的。”   “前店长?”   “嗯,听这里的老客人们说,是个可爱的老太太,她活到了长寿的年纪,然后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啊,死亡。“老死”对于迦南来说是个太陌生的词,大多数魔物们的寿命都比人类要长,他们又喜欢彼此争斗,往往还没到生命的尽头,死亡就已先到来。   转而,他又想起了他的老师,她已经七十岁了,作为一个人类,她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呢?   哪怕他知道她是个了不起的大魔法师……   迦南仿佛已经看到和她分离那天的到来,他痛苦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酒向来都很适度,今天却成了一个例外,不知不觉间,他已喝下了六七杯葡萄酒,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很模糊。   “迦南,迦南?”   柏莎唤了他两声,得到的却只有一声轻飘飘的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   她立刻便懂了,他是醉了。   她哭笑不得,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说好的要对我做可怕的事呢,不做啦?”   她笑着靠近他,欺负着醉酒的他意识混沌,故意挨得他好近,好似在勾引着他向她而去。而当他朝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时,她又已经不在那了。   老师,你在欺负我。   老师,不要离我那么远。   老师,摸摸我好不好?   在青年虚浮的意识里,他听见自己在和她说话,可他又区分不出自己的哪句话说出了口,哪句话没有。   他只感觉到柏莎的手掌温柔地盖在了他的头发上,他为此笑了,因为醉酒,他的笑都比平常轻浮了几分。   也因为醉酒,他明白自己获得了小孩子才有的特权,可以坦率地做些平常想做无法做的事。   所以,他都不用思考,就伸直了双臂,搂住了面前的女性。   “老师,老师,老师……”   “……我不是柏莎啊,孩子。”   回应他的人是芝妮雅,他自然也没有听清这句话,他还陶醉在这个拥抱中呢。   芝妮雅想从他的双臂里挣出,可看着青年,她忽而想起了自己在故乡的儿子。   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常常打她,而可悲的是,在都要过去十年后的今天,她想起他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那孩子小时候可爱的影子。   母亲总是不能不爱孩子的。这句不知是谁说的话,犹如诅咒将她缠绕。   在她为自己的事哀伤的时候,刚才离开的某人回来了。   “他还好吗?”   “抱着我不停喊你名字呢。”   “哈哈哈哈,他真可爱。”   “所以啊,柏莎,你和这个可爱的孩子是什么关系呢?”   柏莎望了眼青年,确认他不会听见后,她回答了芝妮雅。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能尽可能长久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柏莎,学徒总有一天要离开老师的吧?”   “那就,做‘朋友’。”   “‘朋友’,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吗?”   “如果再向前一步,会破坏我们的关系的话,就停留在‘朋友’,也不错。”   柏莎说完,芝妮雅怀疑地看着她,她自己也有些心虚。   她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有多么言不由衷,从心灵上来说,她对他的确怀有着纯洁的感情,从成年人的欲|望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想,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不会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而对此,埃莉卡会说:“这种事人人都能做到吧,做不到的话就是犯罪了,柏莎大人!”   那可真是抱歉了,埃莉卡,我好多次面对他时,都感到自己在濒临犯罪……   芝妮雅望着柏莎脸上不断变幻的精彩表情,已将她的想法猜出了七八分。   在她看来,那位漂亮的青年也很喜欢她,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吧。芝妮雅想,无论怎么说,她很高兴柏莎能找到新的恋人,难怪她这么久都不来她这里喝酒了。   希望你能幸福啊,孩子。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芝妮雅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才去哪了,柏莎?”   柏莎瞪大眼睛,这才想起了刚才被她遗忘的事。   “啊,差点忘了,芝妮雅,把你这房门的钥匙给我一把,我今晚要在你这留宿。”   “哦?”   “别想多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是,我现在还暂时回不去学院……”   “怎么了吗?”   在芝妮雅询问的时候,酒馆外熙攘的声音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听到了某个陌生男人激昂的声音,以及几个她不明白的词汇,“学徒、竞选、元素魔法学”。   “是我们学院的另一位教授,叫肯特。”柏莎接过芝妮雅递来的钥匙,一边朝客房走去,一边答道,“他最近在四处宣传他的学徒竞选,我没想到他连这里都不放过。”   她不想让他在这发现她,何况迦南还醉了,平常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被他看见,他一定会拿他们两个的事作为他自我宣扬的素材。   可恶,她才不要被他利用!她咬牙切齿地想着那位教授,在芝妮雅的帮助下,将晕乎乎的青年扶到床边。   随后,芝妮雅离开,将房门带上。   等到周围寂静无人,柏莎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床上睡得安宁的青年,心想这把椅子可能就是她今晚的“床铺”了。   迦南,感谢我吧,这就是老师我为你做出的牺牲哦!   她心中自语着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到青年竟然真的回应她了。   “老师。”   “怎么啦?”   她还没区分出这是句梦话,还是他已经醒了,紧跟着,她便听到——   “嗯……”   一声引人遐思的低喘。   “……”   柏莎石化了。她立刻明白,青年这是又做起了那种颜色纷繁的梦,只是这回多少和她从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因为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梦里的她,这次居然出现了!   但这又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好像也不是……   柏莎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当下,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发出那种声音。   因为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不管是芝妮雅还是肯特,她都会完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30 11:09:52~2023-07-04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颵邎 8瓶;Egoist 2瓶;昭昭明月楼、拜拜咯、心电图1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深层的梦境   ◎就算是不可理喻、不可原谅的罪恶之梦,只要和她有关,他就都不想忘记。◎   迦南很少会记得自己深层的梦境, 但是偶尔,他也会原封不动地记住。   尤其是当他在半夜醒来,那个梦境会清晰得宛若在现实发生过般, 在他的脑海中放映出来。   比如说, 这个夜晚,他突然手撑着床坐起, 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   他在回忆他刚才的梦,他沉醉地笑了, 直到睡意褪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梦见了谁。   那是绝不可梦见之人……   他拼命地摇头,想要将梦忘却, 可哪有那么容易?最糟糕的是, 他根本不想忘记。   就算是不可理喻、不可原谅的罪恶之梦, 只要和她有关,他就都不想忘记。   哪怕是假的也好,是不光明的也好, 虚幻的、梦中的, 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和她有关, 他就全都想要——   他的思考蓦地停下, 鼻子翕动了两下,魔物的嗅觉在发动, 他闻见了某人的气味。   他睁大眼睛,循着气味找去,他不可思议地在前方发现了一抹身影。   难道说,他现在还正身处梦中吗?   他没有思考, 爬下床, 向身影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好快,他更觉得这像是梦了。   而“梦”里的她此刻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他不明白,她不该在他的床上吗?   她不该在温柔、热情地亲吻他的胸膛吗?   啊,不,不对,现在不是梦境……   他恍惚了一阵,接着他伸出手,用右手的食指、中指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原来,是真的老师。   刹那间,时间“静止”了。他无法呼吸,无法挪动自己的手、脚,只有他的嘴唇还在颤动,他想要发出声音,但失败了。他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嗓子却干得发疼。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在不知第多少次无声的呼唤后,他发觉自己又可以呼吸了,同时地,他的腰弯了下去,他挨近她,在她头顶的发丝上留下了一个吻。不,是两个,或者三个。   饥渴的旅人分不清自己喝下了几口水,“旅人”喉结滚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泉水”。   其实,他本想吻在更低处的地方,但理智的丝线在最后一刻拽住了他。   他向理智感谢,理智为他证明了,他是和姐姐们不一样的人。   是,他和她们不一样,所以他至多就只会和她拥抱,像是现在这样……   他会说,这是一种纯洁的拥抱,所以没有关系。   他停下了思考,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温度。   “老师。”   他这次的呼唤终于说出了口,而睡梦中的女性竟然也作出了回应,她的手臂回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又一次僵直。   “您……醒了吗?”   她没有。她依然沉睡,她仅仅是觉得他是个比椅子可爱一些的“枕头”,而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下他是真的不能动了,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他决心要一直保持这个动作。   他完全遗忘了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张空闲的床。   但这也是好事,床对他来说,是太危险的东西。   -   次日的柏莎,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她究竟是怎么睡到地上的?   她寻不到答案,扭头去看床上的青年,却先感到自己的大腿压到了什么东西。她看向另一侧,发现青年居然也睡在了地上。   她困惑极了,而等到迦南醒来,他对于他们的处境也是同样地困惑。   他以为他们会维持在椅子上的那种拥抱直到早晨呢,结果后半夜在他们两个都睡熟后,柏莎一个前扑,便将他同自己都带到了地板上。   再然后,是睡姿凌乱、“床铺”冰凉的一个夜晚。   好在,他们无人关心睡眠的质量,他们各怀心事,想到自己昨夜没做对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松下一口气。   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走出房门。   芝妮雅女士对于他们的昨晚,则有着自己的见解。   且不说那一声声“老师”的呼唤,光是那“哐当”倒下的一声,就足以令她浮想联翩了。   于是,他们在打嗝酒馆度过的整个早晨,都沐浴在了那位女士诡异的笑容下。   柏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懒得解释,随便吧,只要躲过了肯特就好。   “肯特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她问芝妮雅。   “很快,他来了一会就走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芝妮雅眨眨眼睛,表情就像是在说:我怕打搅你们。   柏莎手扶住额头,感到了一种比宿醉更严重的头痛,她放弃和芝妮雅交谈了,她只专注地享受着她为他们准备的美味早餐。   等到芝妮雅走后,她看向身旁的青年,想起了她今早醒来时候的疑问。   “迦南,你为什么会睡到地板上?”   “老师,这是因为……”   迦南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低下了头,靠近桌子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边缘。   柏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她不懂,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接着,她想起了他昨夜的梦话,她想,他做梦的时候可比现在大胆得多。   想到这,她忍不住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梦游了吧?你还记得你昨晚的梦吗?”   “我……”   这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柏莎看见他的迟疑,便已料到了答案。   果然,他还记得吧。   确认了这件事后,她反而不再揶揄他了,她了解他,知道他是那种会为了这种事背负上过多愧疚的人。   但是,迦南,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嘛!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她轻叹了一声,出声安慰了他:“没关系的,迦南,只是一个梦罢了。”   迦南的睫毛颤了颤,“您……是已经知道了吗?”   柏莎微笑,“是啊,因为你说梦话了嘛。”   迦南:“我、我还说了梦话……”   迦南无须思考,也能猜到他的梦话会有多么地淫|乱,因为这就是他的本性。   而真实情况是,他昨夜只是轻喘了几声,再无其他,他的联想已远远超过了现实。   他不知道,于是痛苦万分,他已把自己想象成了世界上最荒|淫的人。可有一件事他无法想通,老师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还不逃跑呢……   是在等他的忏悔吗?是在宽容地给他又一次机会吗?   想到这,他开始说对不起,好多次,一声连着一声。   这吓坏了柏莎,她立刻打断了他:“迦南,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在为刚成年的孩子做科普的大人,“很多人都会做这种梦。”   迦南声音停下,他诧异地回望柏莎,过了会,他问:“难道,您也会做吗?”   “当然。”   “那,是和谁呢?”   柏莎蹙眉,“我们不是在聊你的事吗?”   迦南:“啊,是的,对不起,老师……”   柏莎:“不准再说对不起啦。”   迦南:“好……”   迦南乖巧地点点头,安静了下去,他的情绪也在慢慢平复。他相信了老师的话,那种梦也许没什么关系,人类也会做,老师也会做。   可老师梦见的人是谁呢?啊,他竟然还在无耻地牵挂着这个问题……   比起青年的纠结,柏莎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始终如一。她不在意一个人会做什么样的梦,当然她初次发现迦南这样的孩子会做那种梦,还是感到了震惊……但也只是震惊罢了。   难道要因为一个人在梦里杀人,就断定他是个杀人犯吗?显然不行。   比起这件事,更令她在意的是,他分明不只做过一个这样的梦,当梦境里是其他女人的时候,他又可以了,是她就不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为此气恼,却又马上自己想到了解答:因为她是他的“祖母”,其他人不是。   哈,祖母,对啊,祖母!!!   柏莎看向她的“外孙”,青年对她绿眸里突然浮出的愤怒感到无措。   您还是无法原谅我吗?您下定决心要疏远我了吗?   他绝望而痛苦,眼睛眨了下,掉下了一滴眼泪,这一刻的泪水比起说是因为伤心,更像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但他的“计谋”并未得逞,柏莎没有再关注他,她迅速地向他提了问题。   “迦南,说说看。”   “嗯?”   “你的祖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咦?”   意料之外的话题展开了……   他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滴,开始回答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04 11:00:00~2023-07-06 14: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ttttt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婵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迦南的祖母   ◎青年的回答是:“我们不提倡结婚。”◎   迦南已好久没有同人谈起自己的祖母。   和他认识的人, 不是对他的祖母不感兴趣,就是讨厌她。   他只好默默将对那位老人的崇敬放到心底,他喜欢老师, 但也不愿逼迫老师了解他的祖母。   他没有想到, 老师竟然会主动问起她。   您不仅关心我,关心我的姐姐, 还关心我的祖母……   迦南回味着老师对他的关怀,缓缓开口道:“我的祖母是个伟大的女性, 但我家族的人都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她?”   “因为她违抗了命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接着又消失。”   “我可以知道, 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迦南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她——结婚了。和一个外族的人。”   柏莎:“……”   柏莎沉默了, 好半会她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她带着一脸不理解的表情问道:“结婚……那又怎么样?还是你们必须和同族的人结婚呢?”   青年的回答是:“我们不提倡结婚。”   柏莎更困惑了,“啊?那你又是怎么出生的呢?”   “就是那样出生。我没有具体的父亲、母亲,所以祖母可能也未必是我的亲祖母, 但我……希望她是我的亲祖母。”   “……”   柏莎再度沉默。即便青年将一切说得轻描淡写, 她还是从中听出了隐含着的, 他们家族似乎鼓励乱|交的意思在。   真不可思议, 竟然有着这样的家族?也难怪他的姐姐们要逼迫他去会见陌生女性了,没准不是为了钱, 而是某种家族传统吧。   柏莎理解了,又好像没有理解,她一头雾水地接着问道:“所以,你也想成为你祖母那样的人, 是吗?”   迦南没想到柏莎会看穿这件事, 他感动地抚住心口, 在言语之前,先用坚定的目光回应了她。   而他的话语则比目光还要坚定。   “是的,老师,祖母是我的榜样。”   “诚挚,忠诚,此生只和爱的人发生关系。祖母的一生就是我的梦想,可惜,它距离我还很遥远。”   梦想!至于说是梦想吗?啊,但的确,对于男性来说,这也算是比较罕见的事了……   然而,他的梦想对她来说的另一层意义是,他已不可能成为她的“情人”。   他下定决心要将第一次献给他的妻子,而她又怎么可能做他的妻子呢? 寳_ 書_蛧_ω_w _w_._β_Α_ǒ_S _Η_ǔ_⑦_. ℃_o_Μ   为此,柏莎失落了一阵,接着她又高兴起来。   作为他的老师,她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学徒具备着这样珍贵的品质。   和拉托纳比起来,他这样的男人是多么稀少啊!真羡慕他未来的妻子!   她不禁说道:“迦南,我会支持你的!”   迦南:“谢谢您!”   柏莎:“以后有需要介绍恋爱对象的,可以找我和埃莉卡,我们认识不少人。”   迦南:“……”   迦南:“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把你划出了情人的范围,我们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那么,至少想要成为你结婚时会邀请到现场的长辈呢……   柏莎在心里嘀咕道,她还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就先听见青年说——   “老师,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在您的身边,我已经很幸福了。”   “……?”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说,已经将我列入你的妻子人选了哦?   这种事,她才不要。她伸出手扳住青年的肩膀,认认真真地看了他的眼睛。   青年的粉眼睛里,目光是那样质朴、纯洁,别说找到一丝情|欲了,她怀疑,他看她的目光和他看祖母时毫无区别。   她吐出了一口气,在明白他在等待妻子的这一刻,她发现被他当作祖母看待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真抱歉呢,迦南,我很喜欢你,但不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   诚然,他可能也不想和她结婚吧。他刚才那么说,说不定意思是暂时还不想恋爱。   “也好。”柏莎说,“那就努力工作吧,迦南!”   “好的,老师。”   迦南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来到工作,但听到老师放弃了给他介绍女性,他也感到安心了。   他知道祖母的恋人是她自己遇到的,他相信有天他也会遇到,他并不急着要去寻找,何况他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目前最喜欢的人是老师,其次是祖母,心中还有一小块地方留给了他的姐姐们、坎普、埃莉卡女士以及其他人。   那么,他未来的恋人要放在哪里呢?他的心中已没有地方可放了呀……   他想不通,所幸他认为这距离他还很遥远,他的思绪慢慢从中抽离,想起了其他的事。   他也有一个问题要问老师。   “老师,我可以向您了解一位您的故人吗?”   “请问。”   柏莎已经准备要回答拉托纳的事了,因为所有人都爱问他,就仿佛她离了他就无话可说。   她厌倦了,但也不会吝啬回答。   结果青年问出口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谁?   梅尔达,迦南口中的这个名字听上去是这样陌生、这样特别……又这样熟悉。   从陌生到熟悉竟只有一秒的间隔,豁然间,她想起了关于梅尔达的一切。   她遵循记忆地说道:“梅尔达是我的第一个学徒,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我记得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她很有天赋,成为我学徒的时候就已经是高级魔法师了。后来,她离开了学院,阿德勒说她去游历了。”   迦南听到这,有些不明白,“和您差不多大?”   他记得学徒招收是有年龄限制的,四十五岁以下的法师才能参与竞选,但老师不是已经七十了吗?就算是十年前……   柏莎:“怎么了吗?”   迦南欲言又止的,“可您不是……已经七十了吗?”   在短暂的静默后,柏莎大笑,“那是我骗迪夫的。我还没有到要考虑用魔法维持青春的年纪呢。”   “啊,这样啊。”   “怎么啦,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奇怪,你到底是失落,还是高兴啊?”   迦南认真地看着柏莎说:“老师,对我来说,您多少岁都是一样的。”   柏莎愣了下,先是感动,后是了然,“也对,毕竟你把我当成了你的祖母嘛……”   她轻声的抱怨传达到了青年的耳中,这会大笑的人成了他。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迦南停下笑说,“我从未将您当做过我的祖母。”   “可你说过,我像她。”   “嗯,您像她一样伟大、温柔,但您不是她。您就是您,我的老师,柏莎老师。”   迦南真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敲打在柏莎的心上,她应该为之高兴,却反而体会到了紧张。   如果她做不了他的“祖母”,岂不是就距离他的“妻子”近了一步?毕竟,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嘛!   她紧张,踌躇,仿佛已经看到了青年要和她求婚的未来。她是有和芝妮雅说,想和他长久地在一起,但这可不是说想和他结婚的意思啊!   不安催促着她,这时,她坦诚的才能发挥了作用——   “迦南,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呢?”   这是个实在直接的问题,以至于说出口的瞬间,她便咬着舌头想要收回。   青年的反应却比她要平常得多。   他只是声音温和地回道:“您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和您结婚呢?”   “嗯……说得也是。”她安心了。   看见老师露出舒心的笑容,迦南也露出了微笑,只是,他不懂,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想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的关系理应纯白、圣洁,而妻子……妻子是会和他做那种事的人。   那样的事又怎会发生在他和老师间呢?即使他曾梦见过,但那是罪恶之梦,不能够说明任何事。   老师不也说了吗?她也会做那种梦……   说来,她梦见的人会是谁呢?她会梦见他吗?他会在梦里像她亲吻他一样亲吻她吗?   不,等下,他在想什么!老师从未吻过他,那是梦境……   迦南摇晃着脑袋,从遐思回到现实,他自责地咬住了下唇,不敢抬起头看柏莎。   此时的柏莎则已开始为另一件事忧虑。   她在想梅尔达。在刚才的某一刻,有关那个女孩的记忆,就仿佛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在她准备想的那一刻,被制造出来的。   “你忘记了。”   罗兹教授的话语如在耳畔。   说不定,她真的忘了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有榜!开开心心地加个更,大家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3-07-06 14:40:46~2023-07-07 23: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以他们到底睡没睡 10瓶;颵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燃尽的烛火   ◎你多么幸运啊,肯特,我肯定不会像迦南那样温柔地对待你。◎   柏莎没想到回到学院的第一件事, 是在桌上发现某人寄来的邀请函。   她手抖着拿起,先甩给了埃莉卡,“告诉我, 不是弗丽达寄来的。”   埃莉卡看了眼, 回道:“不是。”   柏莎点头,放心地从埃莉卡那将邀请函收回, 结果一看寄信人,她又把信丢开了。   “还不如是弗丽达呢!”   寄来邀请函的人竟然是肯特, 他难道也要过生日了吗?还是准备为他的学徒竞选举办一场舞会?   是他的话,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去, 在她打开邀请函前, 她就已先下了这个决心。   结果当她阅读完整封邀请函后, 她的神情逐渐从厌恶转为了沉重。   她嚯地站起,在埃莉卡困惑的目光下,走向门口。   “您要去哪?”   “去赴宴。”   -   一走进肯特的房间, 柏莎的脸色就又黑了几分。   大白天的, 房里的窗帘却都被拉上,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每一柱能够照进来的阳光, 令整个房间昏暗得像夜晚。   但也不至于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房间的中央, 一张桌子上“贴心”地摆放了几根点燃的蜡烛。   柏莎紧皱着眉,压抑着心中不适,向桌子的方向迈进几步,与此同时, 一阵风突然刮起, 她听到了身后的门轰然合上的声音。   她怀疑地转过身, 房间、以及将门关上的魔法的主人就在这时,降临到了她的面前。   肯特,平心而论,是那种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会夸赞英俊的类型。   他有着一头深灰色的短发,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五官具有着一种古典美,像是古老的美少年雕像复活在了人间。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很少有人会露出柏莎这样嫌恶的表情,她的表情几乎可说是野兽般的龇牙咧嘴。   肯特望着这样的她,却是犹如盲人地夸赞道:“小柏莎,你还是这样美丽。”   “……叫我柏莎就行了。”   “柏莎,你真是没有情趣,亏我还为你准备了这么浪漫的烛光。”   柏莎扭头,看见桌上的那几根烛火飘零的蜡烛,她不认为这有什么浪漫可言。   但想起来到这的目的,她还是礼貌地附和道:“嗯,我看到了。”   肯特笑了,“你喜欢就好。”   柏莎:“?”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她还未来得及辩驳,肯特就已幽灵般地向她迈出一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熟练而迅速地扣在了她的腰间。   借助着力量的差距,她被他囚困在了怀中,一时之间,她的视野里就只能看见肯特的那张脸。   怎么办!她好想吐……   她忍住了,只有嘴角在抽搐,“你在干什么,肯·特·教·授?”   肯特用一种慢到恶心的语调回答了她:“我想和你跳支舞。”   由于距离的拉近,他的每一个字都带有热气地喷到了她的脸上。   这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她从他的手臂里抽出右手,朝窗户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骤然间,肯特窗边的那盆植物的枝干迅速地生长、拉长,穿越低空,向他而去。   肯特听见了声音,他低下头,望着脚上缠绕的东西。   “你知道,我只要一把火就能把这些全烧光吧?”   “知道,但如果有毒的话,是不是就不好说了呢?”   闻言,肯特才注意到,从脚踝处传来的那阵微弱的刺痛。   “小柏莎,你竟然对我下毒!”   他埋怨的语气里含混着恋人般的娇嗔,成功打消了柏莎对他的为数不多的歉疚。   她一边从他身边脱离,一边语气严肃地对他说道:“够了,教授,把正事说了,我就给你解毒,我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   “什么把戏?我对你多认真呀,小柏莎!”   “认真?多少女孩蒙受了你的欺骗,你不了解吗?”   “那实在是你情我愿的事……”   “去问阿德勒吧。他那里接到的关于你的投诉,可不像是‘你情我愿’,你的那些事足以写成一本比《魔法学》更厚的书了。所以,快说,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和你叙旧,跳支舞,共度一顿烛光里的晚餐。”   “……”   柏莎不说话了,她看出了这位教授不准备老实交代。那好,她就在这静等毒药发作。   肯特被她的沉默伤到,他抚住胸口做了个受伤的动作,结果感到毒素随着这个动作,更快速地扩散向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他闷哼了一声,想要引起柏莎的同情,这是他常用的手段之一,女性的同情心多么美妙,多么容易利用。   可惜的是,熟识他的柏莎,只会对他的痛苦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肯特,这种毒很难危及您的生命,但它会让您体会到健康地活着原来是那样美妙的事。   可惜,“不速之客”这时来临。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或许是我的助理吧。”肯特强忍着疼痛说道,“如果让他发现你在我的房间,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会想,你自愿做我的试药人,真伟大。”   柏莎走向房门,她一点不在意门外是谁,如果有谁怀疑她和肯特的关系,她只会觉得那个人头脑有病。   可当她打开门,看见来者后,她还是露出了超常的惊讶。   “迦南,你怎么会来这?”   不同于她的慌张,门外的青年神色淡然,就仿佛他出现在这,无须作出任何的解释。   他行了个礼,向她递上一叠文件,“老师,这几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柏莎的第一反应是困惑,她从未布置给过他需要她签名的工作,可当她低头查阅了几份后,她发现这些文件确如他所说。   但这些都是她布置给杜克的工作,怎么会到他这里呢?她在心里比较了一番杜克和迦南,接着她得出结论:一定是杜克那孩子把工作甩给他了。   迦南,你真是承受了太多……!   柏莎默默朝青年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不知为何,刚才还在门外的他现在已经步入了门内。   嗯?是为了催促她快点完成工作吗?   她签下了第一个名字,听到房间的门又一次神奇地合上。   她停下书写,扭头,瞪向肯特,“又来?”   肯特:“不……我……是……他……”   毒药已经弥漫到肯特的舌头上,他无法顺畅地说话,手脚也已麻木,他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弹。   他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耍帅?早知道小柏莎这么无情,他就该去柜子里找瓶解药吃了。   他不确认柏莎用的是什么毒,但像他这样的教授,柜子里永远不会缺少万能的解毒药剂。   柏莎紧蹙着眉,完全没听懂肯特在说什么,她转头问迦南。   迦南摇头,说他也没有听懂。   柏莎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走向门,握住门把手试了试……果然,打不开!   门上的这道魔法的水准远在她之上,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肯特研习魔法已经超过四十年了。   “肯特,你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关我也就算了,还把我的学徒一起关了!”   “我……冤……”   柏莎这才从肯特结巴的声音里,明白了他这是让毒素扩散到了舌头。   唉,可怜的肯特……他所期待的女性同情心,到底还是闪烁在了柏莎的心底。   好吧,看来是时候为他解毒了。   她取出一瓶解药,递给迦南。   “拿去喂给肯特教授。”   “好的。”   迦南听话地接下这个任务,拿着药剂走向肯特,他的动作礼貌、轻柔,面对他的肯特却拿出了十足的力气抵抗他的接近。   “唔,唔唔……唔唔唔!!!”   柏莎很希望自己除了读心魔法外,还能掌握一点读唇语的方法,那么她现在就能知道肯特在说什么了。   看着他毫无道理的挣扎,她慢慢失去了耐心,她打算自己出手,把解药暴力喂给他……好在,这个时候,青年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你多么幸运啊,肯特,我肯定不会像迦南那样温柔地对待你。   她这般想道,看向那位教授时,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咦,她不记得她的解药有让人昏睡的效果啊……?   换作平时,她会很高兴他能这样闭上嘴巴,但今天不行,他还有事没告诉她。   柏莎为此感到头痛,她手按住太阳穴,朝自己的学徒说道:“迦南,你先回去,我还要在这等一会。”   “您,打算留下来照顾他吗?”   “照顾?没有。但我还有话要问他。”   “好……”   迦南点头,抱起柏莎签完名的文件,向门口走去。   等他的手搭上门把手后,柏莎才想起要告诉他,门上还留有着肯特的魔法。   但意外的是,魔法已经解除,一丝光亮顺着打开的门缝钻了进来,青年伫立在门前,莫名停下了脚步。他又将门合上了。   “还有事吗,迦南?”   迦南转过身,朝向她,他额前的黑色碎发跟随他的低头,遮蔽住了他的眼睛。   柏莎忽而觉得他变得好安静,像是暴风雨前的那种宁静,可他是和暴风雨相差多远的人呀。   这种宁静过后果然没有迎来任何暴雨,只有青年一如平常的温和声音。   “老师,您的裙子皱了。”   “啊,可能是刚才——”   她想说,是肯特干的,却说不出口。她是不想谈及肯特的事吗?不,是另一种情绪在作祟。一种像是奸|情被当场发现的,名为心虚的感情……   什么啊,她和迦南又不是恋人关系!   可如果不是心虚,她现在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呢?为什么对于他此刻的靠近,她不觉得意外,也不准备逃避呢?   她竟然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等待他向她走来。几步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靠近的余地,他的眼睛这时抬了起来,目光好像有些晦暗……   她还没有看清,黑暗先一步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原来是蜡烛已经燃尽。   作者有话说:   本文预计会在下周工作日入v,具体几号看编编,会提前一天挂公告   V后会日更,不更会请假,目前坑品还算良好w   我很爱故事的两位主角,也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也欢迎大家看看预收!之前工作很忙,停写了几年,现在闲一些了,想开的坑都会尽可能填掉!   感谢在2023-07-07 23:50:29~2023-07-09 16: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颵邎 6瓶;卖白菜的墨水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想想你妻子   ◎“您怕黑吗?”◎   黑暗, 黑暗之中,人总会本能地去寻找熟悉的人。   她的手向前摸索,一下就被人抓住了, 不仅是手, 她整个人都被带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但对方好像没有在触碰她,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握住她, 马上就松开了,刚才是他拉她进的怀里, 还是她自己投怀送抱?她不记得了,联想到过去的行为,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您怕黑吗?”   她听见他问。   “有点怕……”   为了令她的“投怀送抱”显得不那么无耻, 她只好这么说。   “您怕的话, 就握住我的手。”   青年说着又把刚才拿开的手送了回来, 可柏莎已经不需要了,他的胸膛温暖得足以挥走她的恐惧。何况她还没有恐惧,她要是真的怕黑, 一个闪光魔法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难道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吗?这么简单的魔法他肯定会……   “老师, 需要我为您抚平褶皱吗?”   迦南的再度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想了会, 才明白他在说裙子。   她在想他的胸膛,他却想为她整理裙子……他真是个好孩子啊!   她无奈又羞愧, 行为上则是毫无悔改地和他寸步不离,她小声回道:“可以。”   得到准许后,青年便采取了行动,他的手搭上她的长裙, 手指顺着她裙摆的流向向下滑动, 他隔着一层衣料触|碰到她, 逐渐地,他整个手掌都覆了上来……也是呢,手指怎么能够把褶皱抚平呢?她明明清楚,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很没出息地轻|喘了一声。   他的动作不自然地僵停了片刻,接着继续,房内昏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得到了放大,她能够听见他停在她头顶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变得比刚才快了一点,她的也是。   他们呼吸交织,周围的温度越爬越高,她不自觉地幻想道,啊,他们现在简直就像是在——   她浑身颤了下,猛然从幻想回归现实,她意识到他们在做很不对劲的事。没错,他在替她抚平裙子,但对她来说,这种事也太危险了!   她终于想起来要制止他,她从他怀里抽出手,胡乱地摸上了他的脸。   “老师,您……?”   “不要再乱碰了,迦南。”   “难道在乱碰的人,不是您吗?”   他抓住了她逗留在他脸上的手,低头靠近她说道,语气无奈又宠溺。   肯特刚才也曾这么近地和她说话,她只觉得恶心,现在却是觉得晕乎乎的,身体发麻。   迦南,你也太擅长诱|惑我了吧!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他是个有梦想的青年,准备将第一次献给他未来的妻子。   那,她又算是什么呢?他们这样……不就像是……在偷情了吗……   道德的谴责、内心的委屈,一瞬间地将柏莎的心牢牢攥紧。   她难过极了,脑袋垂了下去,黑暗里青年听见了她的两声抽泣。   他慌了,“老师,别哭,我不碰你了……”   “我错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他忘掉了敬语,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心想法,他在心里轻轻喊了她一声“柏莎”。   她既听不见他的心声,也没有听清他说出口的话,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你……想想你的妻子。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了。”   “好,好。不继续了。”   他不懂她在说什么,妻子,什么妻子……他哪里有妻子呀。   但他不打算辩驳老师,冷静过后,他也开始为刚才对她的触碰感到心虚,他知道那已不是单纯地整理裙子。   果然,令您伤心了,您不喜欢……我对您这样做吧。   不久,柏莎的抽泣停下了,她挺直身体,打了个响指,将房间点亮。   明亮的荧光照亮房间,她注意到青年的神情有些沮丧。   是在内疚吗?他一定是想起了他未来的妻子吧。就该这样的,迦南,不要忘记你的梦想!   而她,“偷情者”,也是时候远离他了。   她推着他的后背,将他送出了房间,这次他没有再驻留。   送走了他,她在房间的一角坐下,开始等待肯特醒来。   想到刚才她和迦南做的种种事情,现在她对这位教授的同情心,已经到达了顶峰。   不久,令人同情的肯特教授睁开了眼睛。   他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柏莎,你的学徒是个魔物。”   “看来您还不是很清醒。”   “不,我清醒无比……我现在就要去和阿德勒举报他!”   肯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柏莎知道阿德勒对迦南的态度,无论他是否是魔物,那位老人肯定都已看出,他看出来了,却没有让她开除他,足以说明他对他的态度。   于是,当下,她更关心的事情是,肯特的邀请函。   他在邀请函上说了,他有和埃莉卡有关的重要事情,所以她才会来到这!   “肯特,你今天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哦?我还没有说吗……”   肯特在门前停下,他背对着她,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已经决定好要让谁做我的学徒了,对你和埃莉卡来说,那可都是个老熟人。”   “你是说……”她猜到了。   “昆西。不陌生的名字,对吗,小柏莎?”   “……”   柏莎的沉默换来了肯特高昂的笑声,不过他没有因此忘记他即将去做的事。   他推开门,向着校长室的方向大步而去。   柏莎紧盯着他的背影,手握成拳,不久,她也跟了上去。   -   阿德勒的办公室很少像今天这样热闹。   两位教授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而桌后的老人只是静静听着,不辩驳、不打断。   等到确认他们两个都无话可说后,他这才抬起头,深邃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   “你们说这么多,却不把主角带来,要我怎么给你们评判?”   肯特和柏莎对视一眼,两人恍然大悟地转过身,要去找迦南。   “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他过来了。”   阿德勒说到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只留下老人和青年。   他们两个长久地对视着,彼此都不说话,也都不肯将视线移开。   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又同时觉得对方已经说尽了一切。   过了好久好久,迦南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了。   “为什么?”   他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三个字,短短的三个字里凝结了他的无数困惑。   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是,这是多么明显的事呀,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吗?   至少老人自己知道他在问的是什么,所以他回应了他。   “这个问题我也同样可以问你,为什么?”   “……”   迦南知道,阿德勒已经看出了他是魔物,而且还看出了他是何种魔物。   那么,接下去,他会怎么做呢?他会认可那位肯特教授的话,将他驱逐吗?   不,他甚至都无须这么做。只要他的身份败露,“他们”自然会出手,将他送回地下。   迦南仿若已经看到“他们”在向他走来,原来今天就是他和老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思索刚来到这,还没有来得及痛苦,便听见阿德勒的下一句话。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我想,我们都会为对方保密的,对吗?”   “您的意思是,您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吗?”   “嗯,为了保护我的秘密,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迦南茫然地回视阿德勒,他并不认为,老人的秘密能同他的相比。   因为他要比老人危险得多……   阿德勒却不再说什么了,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去请肯特进来。   -   柏莎终于等到迦南出来,紧跟着,肯特就又被叫了进去。   她还没问迦南情况如何,就先听见门还未合上的房间里传出阿德勒的怒声斥骂。   “肯特,你现在连魔物和人类都分不清了吗?那孩子是个人类,多明显的事!”   “你究竟是太无聊了,还是年老眼花了?别以为你看上去年轻,我就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活了多少年!看看我这收到的信件吧,你的破烂事一桩接着一桩,你到底欺辱了多少女孩?”   “法师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败坏的!你还笑?你信不信我能马上把你送进骷髅囚牢关上几天?”   ……   柏莎听不下去地主动帮他们把门关上,听着阿德勒骂肯特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平时受到的责备都温柔到不能更温柔了。   另一方面,她也从老人的话中得知了迦南果然不是魔物,要不然他就是只高级到连阿德勒都看不出的魔物。   那得是何等的生物啊?就算是龙,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听说当年的黑白战争里,黑方就有龙的参与……   -   阿德勒的骂声停下了。   静默突兀地席卷了整个房间,房内的另个人却对此毫无疑惑。   他们互看着对方,点了下头。   阿德勒起身,依次走到房间的四个角落,旋转了摆放在那的雕像位置。   伴随着咔哒的一响,房间内原本是窗户的地方显现出了一道类似传送门的光幕。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沉默地向光幕走去,光幕之后,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他们坐了下来,谈话声这才慢慢地恢复了。   “演得很好,肯特。”   “就只有这一句夸奖了吗?我可牺牲了那么多。”   阿德勒不理睬他,他手撑着下巴,神情凝重。   “他们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角色,你怀疑他,我支持他,他们再告诉他,我是他们的人。这样他就会感激他们、听他们的话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阿德勒。”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与其让他们派来一个这样的角色,不如让我们的人来担当,比如你。”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将人派来了。”   “你是说,昆西。”   “没错,这个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灰发的英俊教授从座位上站起,他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回忆起昨夜的事。   “他接触我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他是他们的人,所以我反而不能太快地答应他。直到昨天,我才同意和他见面,在打嗝酒馆附近,他向我说了很多话,他知道我对小柏莎有兴趣,他说他会帮到拿下柏莎。哎呀,亲口讲述这种事,还真是不好意思。”   肯特接受到了阿德勒的一记瞪视,他伸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继续语调轻快地说了下去。   “总之,我假装被他说动了,我答应他,我会好好考虑他的自荐。不过,我想,就算他不来找我,他们也总有办法把他塞给我……唉,小柏莎就幸福多了,他们为他安排的人是重要角色,还是个漂亮得让人嫉妒的孩子。”   “为她安排……”   “怎么,你不这么认为吗?你难道觉得他来到这就只是个巧合?”   “我希望是。”   肯特笑了,“我猜,有天他们来找你,说他进了学院,需要你的照顾。”   “嗯。”   “而他们的真心话,我想是,你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关押‘野兽’的牢笼,这里还有他喜欢的‘食物’。”   阿德勒扣在椅子上的手紧攥住了椅面。   “她不是谁的‘食物’。”   “是的。但对他们来说,‘野兽’需要什么,什么就可以是。你我就只能相信‘野兽’,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还很安全。”   “我为什么要相信‘野兽’?我如果要相信,也是相信她!她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她有尖刺、有獠牙,只是不同于‘野兽’的,它们长在了她的心里。”   “尖刺,我深有同感。”   “你活该。”   “有什么办法呢?角色需要。”   肯特再度坐回了他的位置上,他倚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就像是在度假,和他对面坐姿端正的老人对比来看,他更是显得悠闲极了。   他不明白阿德勒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肃,至少在这里,他认为可以放松下。   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多亏了那位女士为他们打造了这块区域。   肯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阿德勒?”   “就做你擅长的事。混乱,欢闹,等到整个学院鸡飞狗跳的时候,我想茫然的就要轮到他们了。”   -   迦南在房里发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源自“他们”,毫无疑问是关于肯特的事。   信上说,“他们”已经和阿德勒打过招呼了。   原来这才是那位老人袒护他的真正原因吗?   那天的事已经过去几天,他依然没有忘记他在那位老人身上发现的“秘密”。   无论老人是否是“他们”的人,对迦南来说,他都会遵守和他的约定。   想到肯特,他也一并想起了那天其他的事。   他关了门、熄灭了蜡烛、弄晕了那位教授,还在黑暗之中触碰了老师……   这些事,光是回想起来便让他觉得罪恶万分,可那罪恶之中却又还隐藏着说不尽的欣喜。   迦南,你的本性真是恶劣!   他自我批评着,本性却对道德的质问视若罔闻,唯一能够阻拦他的,是老师的眼泪。   他想起那天被他弄哭了的老师,罪恶感立刻便战胜了其他,主宰了他的大脑。   他清醒了。对他来说,假如他知晓自己未来必然会伤害老师,那么哪怕让他采取极端的手段遏制欲望,他也不会犹豫。   说来,这种方法是有的,只要他肯舍弃身体的某部分就可以了。   他冷静地思考了这件事,他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就将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结婚、成立家庭了。   他的梦想会破灭……然而他的梦想真的和祖母一样吗?   他已开始动摇。如果他未来的人生里没有老师的话,结婚、成家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那个极端的手段变得可爱了起来,如果某天他退无可退,那说不定会成为他最后的道路。   思考至此,他又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一封,他仅仅是看到寄信人的名字,表情便变得沮丧起来。   这竟然是一封他的姐姐们寄来的信。   -   次日下午,迦南抵达柏莎办公室时,这位教授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她去了一趟埃莉卡那里,将昆西、罗兹的事告诉了她。   埃莉卡对此的回应是:“您真擅长将所有事一下子抛给我。”   柏莎向她保证,她原本是想挑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将事情告诉她的,直至她发现,那个时机恐怕是永远等不到了。   想想,罗兹的事还未结束,昆西又接着到来,她难以想象,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出于信任,在向那位助理讲述罗兹的事时,柏莎还额外地将罗兹留下的线索也递给她看了。   这份除她以外还无人见过的线索,埃莉卡揣在手中,看了很久,也没有看懂。   “这是什么?”   “黑市储物柜的钥匙。”   “您擅长的领域。”   “不,就算是我,也无法轻易打开那里的柜子,我还需要一些协助,比如说……”   传奇卷轴。她在和罗伯特交谈时,想到了这个主意。   如果能和瓦伦商会搭上关系,得到他们的卷轴的话,她就能轻易化形成罗兹的模样,去开启柜子了。   而问题是,怎样才能成为他们的供货商呢?该不会真的要杀了谁吧……   柏莎抖索了下,她没有将商会的事告诉埃莉卡,与她告了别。   接着,她遇到了迦南。   “有事吗,迦南?”   柏莎一边说,一边将门打开,欢迎青年进去。   “老师,我的家人们也许会来学院看我。”   “你的姐姐们吗?那真是太好了。需要我向阿德勒为她们申请一间客人房吗?”   “不,不用。”   他们这时候已经走进房里,柏莎将门合上,她转身想邀请青年坐下,结果见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说家人要来,而像是在说敌人们要来了,但联系起他的过往,她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真是可怜呢,迦南……   在柏莎同情地望着他的时候,对方看着她的目光也差不多如此。   迦南的原计划是,私下找到姐姐们,劝说她们放弃追捕“凶手”的事。   结果,他收到的信件却告诉他,姐姐们已经找寻了“他们”,申请了数天去地表的时间,她们马上就要来学院看望他和柏莎。   是的,她们甚至还指名道姓地写了柏莎!她们果然已经发现了一切吧……   迦南痛恨自己的无能,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既然她们来意已定,他便不能再对老师隐瞒。   他试图坦白,却又没有完全坦白,他无法开口说出姐姐们前往学院的目的。   我的姐姐们,想要将您碎尸万段——这哪里是可以说出来的话呀!   在青年沉默、犹疑的时候,柏莎看着他的样子,已先模糊得猜到了答案。   至少,她自以为如此。   “迦南,”柏莎说,“该不会,她们这次的到来,是和我有关吧?”   迦南愕然,“您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   “这么说,老师,您已经知道您在我的家乡做了什么了?”   “嗯?我不了解你的家乡,但关于你的家族,我想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柏莎知道,迦南的家族十分复杂,他们不提倡结婚,还要逼迫他去结识陌生的女性。   他拒绝了她们,转头却投入了她的怀抱,在他的姐姐们看来,她不就像是一个拐骗无知青年的罪犯般可憎吗?   迦南:“!”   果然,就算阿德勒上次帮了他,他对肯特做出的事还是露出了破绽。   老师已经猜出他是魔物了吧?但看起来,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   对于她曾在地城所做的事,她好像也已经意识到了……   迦南暗自点了下头,既然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再为老师做多余的解释了。   他总结性地说道:“所以,老师,您一定要避开我的姐姐们。”   “你是要让我逃避错误吗?这不太好吧。”   “您真是太正直了,可您不知道,我的姐姐们手段有多么残忍,她们也许会想要杀了您。”   “……”   不是吧,迦南,只是几个拥抱而已!这样都要被叛死|刑的吗?   柏莎大为震惊,她不认为迦南的姐姐们伤得了她,但这种恨得要杀死她的敌意,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就没做什么嘛!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柏莎委屈了,她幽怨地看向青年,“迦南,我从没有逼迫过你,对吧?”   “嗯?什么逼迫?”   “就是……拥抱什么的呀!”   迦南好困惑,他不懂老师为什么提到这件事,可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都是我自愿的,老师。”   “对嘛,如果你告诉你的姐姐们,她们是不是就不会追究了?”   “她们为什么要追究这些事呢?”   “那她们来是为了追究什么事?”   柏莎把问题反问了回去,她的绿眸眨呀眨的,看上去对情况真的一无所知。   迦南明白了,原来老师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竟然在想的是,他们的拥抱会招来姐姐们的反对。   您错了,老师,她们乐意看到我同女性亲密,如果您能陪伴我做更多的事,说不定,她们都不会想要杀您了。   当然,那种事绝不会发生……   即使,老师曾自己说过,他谋求的,来找她要就可以了。   她那时候一定也是误会了什么吧?   您真是心善、单纯,但是太危险了,老师,不要再说这种危险的、会让人误会的话了。   他摇着头,走向她,将她的两手交叠着握在掌中。   “怎么了,迦南?”   “我不会让她们伤害您的,老师。”   “可拥抱……”   迦南没有说话,而是用行为向她作出了回应,他抱住了她。   “老师,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拥抱。”   “也不能这么说吧,像是未来,你的妻子……”   “……”   迦南不自觉地收紧了扣在柏莎腰上的手臂,他好郁闷,她为什么又要提到妻子?   他哪里有妻子,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一定会有。   我只要有您就够了,有您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惜,他无法将这些话告诉她,她会误会的,误会自己想要和她结婚。   不是的,老师,我对您的感情是种更复杂的东西。   和性无关,和喜欢有关,不是朋友,不是恋人。   那么,这种感情,究竟该名为什么?   迦南想不到答案,最后只好顺着柏莎的话向下说。   “不会的,老师,我的妻子不会介意。”   “连你和别的女人拥抱都不介意吗!”   “您不是‘别的女人’,您是我的老师,老师和学徒拥抱难道不是最最平常的事吗?”   “是吗……”   柏莎承认,他们现在的拥抱的确平常,但如果是那种更深的拥抱,就不能说是平常了吧?   至于那种拥抱,迦南能够理解它的含义吗?她很怀疑。   青年则在兀自思考着他自己的话,他意识到他的话里有漏洞。   老师的学徒又不只有他,往后,五年后,她还会有新的学徒。   到那时候……   “老师,您最好只和我拥抱。”迦南慌忙地补充道。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其他人不知轻重,他们会弄疼您的。”   “……”   柏莎刚才还觉得现在的拥抱很平常,经由青年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色|情了。   主要的原因在于,不知轻重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他现在抱她的力气可一点也不温柔。   她想要驳斥他,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嗯……因为她不讨厌。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   她不是说过吗?这种事,做多了会上瘾。   哪怕不是那么深的拥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带给她阵阵难以割舍的幸福感。   就像是冬日时分对床铺的眷恋,明知再不起来就要迟到,身体的每个部分却都在说:再等会,再等会吧!   所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松手呢?   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无法松开他了?   上瘾了。他们两个人里,先上瘾的那个人果然是她。   她又开始蒙受道德的质问了,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和他出|轨。   远方的,迦南未来的妻子啊,你到底在哪里?   你……再不出现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09 16:42:27~2023-07-11 12: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吹呀吹w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这什么鬼梦   ◎“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伍德指挥着几位低阶法师将一车车的木箱送进传送门。   门的另一边是安静城, 那里将会有人接应,将箱子送到城主的府邸。   箱子很轻,轻到让人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也不可能偷偷向里面看上一眼, 因为每个箱子上都已被人严谨得施加了魔法锁。   这些锁全部都是伍德亲自施加,他被弗丽达委托负责这件事, 他既高兴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又惶恐中间出什么差错, 一旦想到这些经由他的手送去安静城的物品的总值,他便紧张得直冒冷汗。   纯白种子——这些轻盈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它。   伍德想,没有哪个知道这种种子的法师, 会不了解它价格的昂贵。   然而, 就是这样昂贵的种子, 在弗丽达大人的生日宴会上,也顶多算是一支前奏曲。   这样看来,拉托纳大人还真是宠爱弗丽达大人啊。   伍德想到这的时候, 淡蓝色的发丝掠过他的眼前, 他抬起眼睛, 看见了拉托纳。   “伍德, 你辛苦了。”   “这没什么,大人。”   伍德回答, 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大人的背后站了一位年轻的女性,样子有些眼熟。   啊,对了, 是刚来魔法塔工作的新人, 好像是叫多琳……她怎么会和大人在一起?   那位叫多琳的女孩注意到伍德的观察, 怯怯地从拉托纳背后探出她棕色的小鹿般的眼睛。   “伍德大人,我迷路了,拉托纳大人为我指了路。”   “这样啊……”   伍德应道,他的眼睛难以从多琳黏在拉托纳身上的手臂上移开。   他过去就曾听说过,大人他还有着其他的情人。   但至少,他希望,不是这个孩子,不是在这个时候。   要不然的话,弗丽达大人该多伤心啊。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   柏莎为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带来了一份厚礼。   “这是什么?纯白种子?”   “不错嘛,迪夫,你竟然认得出。”   “我瞎猜的,谁叫它看上去就像是叫这个名字。”   迪夫说得一点没错,纯白种子物如其名,它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颗豌豆粒大小的白颜色的种子。   听到“纯白种子”这几个字,其余还没凑上前看到礼物的人眼睛也都变得闪闪发亮。   “柏莎大人,您打算送我们一人一粒吗?”杜克问。   “纯白种子,很贵吧。”波文担忧道。   “老师,我们可以用它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呢?”迦南已经联想到了后面。   “这肯定不是您买来的吧。”助理埃莉卡只关心这些东西的由来。   柏莎微笑迎上他们的目光,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近来市场上有人在大批量采购纯白种子。”   迪夫:“为了什么?”   杜克:“是不是为了用那些种子制造武器?”   杜克记得在审查创造物的时候,看见了不少具备攻击能力的植物。   柏莎:“不可能。纯白种子能做出来的最可怖的武器,也能被一把火统统烧光。”   迪夫:“听上去真没用。”   柏莎抿唇,“这些创造植物原本就是以观赏性为主,非要追求它们的实用性的话,未免太苛责了。”   迦南:“那么,老师,为什么还会有人买下那么多种子呢?”   柏莎:“我猜是某个有钱人买来装修自己的花园吧。总之,就是由于发生了这样的大批量采购,我们的校长阿德勒也凑热闹囤积了些,他又分了点给我,我则想到了你们。”   迦南向柏莎靠近一步,握住她的双手,“老师,您对我们真好。”   杜克瞪大眼睛看迦南,“你在做什么啊,迦南大人,你怎么握手握得这么自然?我也想握柏莎大人的手!”   迦南低下头看杜克,“很抱歉,杜克,你还需要成长。”   杜克仰头看迦南,踉跄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恨自己没有成年,更恨自己的个子连波文都比不过。   波文同情地看了杜克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当下,他更关心纯白种子的事。   “柏莎大人,”波文问,“像我和杜克这样的新人魔法师,也能完成植物的创造吗?”   “植物的创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需要魔力,它更需要的是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爱?”迪夫皱眉重复出这个词,“听上去像骗小孩子的事。”   “但事实就是这样,培育者心怀什么样的感情,就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常常如此。”   说到这,柏莎看了眼埃莉卡,“你们难道不好奇埃莉卡曾经创造出了什么样的植物吗?”   波文、杜克默契地“咦”了一声,同时看向埃莉卡。   埃莉卡装作没看见他们,一脸严肃地说道:“算我求您了,柏莎大人,不要说出来。”   柏莎答应她:“好吧,我不说。”   埃莉卡创造出的是一种正方形的草团,样子有些像风滚草,剥开朴素的绿色外层,会在里面看见色彩鲜艳的花朵。   不论埃莉卡对她创造出的这一植物的想法是什么,柏莎都觉得那是种有趣的创造物。   而且,它是多么地像你呀,埃莉卡,只有了解你的人,才能看见生长在你心底的花朵。   -   一周后,柏莎去检查了每个人的进度。   迪夫在谋划用纯白种子制造威力巨大、且不怕火焰的武器。   杜克一心创造出类似番茄西瓜那样的,欠缺创意、但很好吃的植物。   波文似乎是阅读了创造物的图鉴,他准备借鉴某位法师的作品,做出一种能够扇风的植物,刚好也契合现在的季节。   埃莉卡没有在创造,她将时间花在了指导他人上,柏莎对她的行为予以了赞赏,不过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她还是想看到埃莉卡也参与创造。   “我很喜欢你上次创造的植物,为什么不试着再做一个呢?”   “您不也好久没有创造新的植物了吗?”   面对助理的反唇相讥,柏莎想不到驳斥的话。埃莉卡是对的,她在创造幽灵花后,已好久没有再创造新的植物。   要问理由,就在她对杜克等人说的话里:植物的创造需要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遗憾的是,她对自然魔法学没有多少爱,哪怕是中途才从变形学改学自然魔法学的埃莉卡,可能也比她要更爱这门魔法。   她之所以走上现今的这条道路,成为大魔法师、成为教授,完全只是因为阿德勒的建议。   那位老人深信自然魔法学会在未来大放光芒,即使他自己根本就是个主攻元素魔法学的法师。   阿德勒说过:“要有耐心,柏莎,有些事总是要到很多年后,人们才能看见它的价值。”   柏莎:“但愿如此吧。”   诚然,她没有那么爱自然魔法学,当她发现她创造的心灵魔法能够帮到他人时,她也还是体会到了快乐。   可惜的是,她没有能成功地帮到那位半兽人……   那么,迦南,他最近的情况如何呢?   在询问青年创造植物的进度前,她先向他打听了“晕血症”的近况。   “好多了,您的安抚魔法,对我非常有用。”   “那就太好了。”   得到答复后,柏莎感到安心,她准备将话题拉回到纯白种子,不想青年不准备就这么结束,他还有好多感激的话语要对她说。   “老师,您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法师。”“您拯救了我的人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好。”“如果没有您,我的梦想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青年夸张的言语听得柏莎头脑发晕,什么,最伟大的法师?!希望他不要把这话说给外面人听,她可担不起这种头衔……   随后,在这些话中,她捕捉到了一条在意的内容。   他说,如果没有她,他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晕血症”和能不能结婚,又有什么必然关系?   她突然想起,她其实还并不清楚他到底会有什么“晕血”的症状……   “迦南,我好好奇,你见到血,究竟会怎么样?”她问出了口。   “我,我会……变得很危险。”   “是的,你上次也这么说,可你真的懂得危险的含义吗?”   迦南点点头,一脸的认真,“老师,危险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您就会被我吓跑。”   柏莎:“……”   柏莎活到今天,还没遇到过能把她吓跑的事,她真是好奇,他能做什么事把她吓跑呀?   你要是真的能把我吓跑就好啦,迦南,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有所企图,也不会想和你出|轨了。   她的心声无法被他听见,行动倒是异常坦诚地做了出来。   她不知怎么就已经走近了他,熟练地将他搂抱。   “你一定要有妻子吗?”   “您说什么?”   “迦南,我……”   想要和你做|爱。   唯独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想到她的一己私欲,会毁灭掉青年的整个梦想,她就觉得无法承受。   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以处|男为目标生活的男人呢?你……我,好吧,这也不是你的错。   迦南看着刚抱住他又马上松开手远离他的老师,眼底一阵落寞,他做错了什么吗?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清她的问题呢?   其实,他听见了,他只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他的妻子,他那未必存在的妻子。   她有什么令您这样在意的呢?您难道不该更在意我吗?   他的心底因而生出了一份嫉妒,可如果被嫉妒的那个人都不曾存在,这种嫉妒又该如何排解呢?   他不知道,他就只觉得委屈,觉得痛苦,他挽留地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他的尾巴这时候露出来的话,她会看见那根尾巴摇个不停、拼命地想要讨好她。   而好消息是,她没有挣开他,她也还不打算离开。   “迦南,你考虑好,要用纯白种子创造什么植物了吗?”   迦南没料到,话题会那么快地来到魔法上,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脑海里关于她的事暂时放下。   “老师,我还没有想好要用它创造什么。”   “是还没有方向吗?你可以翻一下历年的图鉴,找下灵感。”   “不是的,老师。”迦南摇头,“我是在想,纯白种子它自己想要变成什么呢?”   柏莎扬眉,青年的问题勾起了她的兴趣,如果说她刚才的关注还有一半在他身上,现在则已完全回归了工作。   她从他的手臂中脱离,又主动握住他的手,她在倾听。   “继续说,迦南。”   迦南低头看着他们两手相握的地方,抿唇,微不可察地笑了,他马上又回归正色,逼迫着自己游离的思绪回到话题。   “我们为它注入魔力、将它创造,但那是我们想要它变成的样子,老师,有没有可能,它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呢?”   “唔……”   柏莎陷入思索,她感到自己的心灵因青年的话受到了一次冲击。   如果要她现在立刻作答,她会说:答案是可能。纯白种子亦是一种生命,既然是生命,就会有意识。   而她在思考的问题是,她所创造出的那朵幽灵花,那种无光也能盛开的花朵,会不会其实非常喜欢阳光呢?   法师们已习惯了将纯白种子视为创造植物的“工具”,而她面前的青年,竟站在了种子的角度思虑问题。   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对待它们的方式……   柏莎无言地将青年的手握得更紧,“试试看吧,迦南,和纯白种子沟通,把你的想法告诉它,看它愿不愿意回应你,长出它自己想要长出的芽。”   -   整座城市能够看见的幽灵花都已被连根拔起。   淡蓝色的花朵堆积成山,它们稀薄的颜色聚到一起,颜色似乎有了种让人伤怀的加深。   还是,这只是它们即将凋谢、迈向死亡前,所必然的变化呢?   伍德不知道答案,他不了解植物,不了解自然魔法学,他只是感到伤心。   “柏莎大人知道这件事吗……”他小声地自语。   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听见这句话,但或许是半神的听力远超常人,最不该听见的人还是将这话听见了。   弗丽达的黑眸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伍德,看来你很不满意为我工作,你是不是更希望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呢?”   伍德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弗丽达大人,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可怜这些幽灵花……”   弗丽达:“可怜?轮不到你来可怜。放心,它们的主人马上就会来领走它们了!”   她已将通讯送向学院,她不想见到她,但如果能看到她面对这些花朵的反应,说不定也是一件趣事。   希望你来得足够快,柏莎,不然它们可就都要凋谢了。   -   佩格女士又一次布置了新工作,这次是为新来的一批自然魔法学的书籍做分类。   柏莎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空中画着圈,指挥着笔奋力工作。   她对面的青年则采取了更传统的工作方式,他一本本地检查书籍的内容,再将编号填入到面前的纸上。   今天的工作恐怕要进行到很晚,因为埃莉卡和迪夫都请了假,对于这件事,柏莎不仅不懊恼,还时不时地冒出几下神秘的笑声。   迦南不懂老师在为什么而笑,在第五次听到她的笑声后,他终于忍不住将疑问说出了口。   “老师,您在为什么事高兴?”   听见这个问题,柏莎停下工作,她倾身靠近对面的青年,绿眸里神采奕奕,像要诉说一件大事。   “你知道吗,迦南,这是埃莉卡第一次向我请假!”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太特别了,她是个过于认真的孩子,哪怕生病了也不肯放下工作,如果有什么事能让她请假,那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迦南看着柏莎,从她的脸上猜出了什么。   “我想,您已经知道埃莉卡女士请假去做什么了,对吗?”   “嗯!”柏莎又一次发出了那种神秘的笑,“嘿嘿,我在窗口看见她和迪夫并肩着离开了。”   “咦,迪夫先生——”   在迦南的想象里,迪夫是柏莎的丈夫,埃莉卡是她的孩子,这两个人是父女关系,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他毫无根据的想象。   他基于现实想了会后,说:“难道说,老师,他们两个是去约会了?”   柏莎摆手,“不,应该还不是约会吧。”她的表情却是一脸的“要真是约会就好了”。   迦南很容易就读懂了她的想法,“您很希望他们在一起呢。”   柏莎这回没有否认,“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美好的恋爱?迦南为这个形容感到困惑,他对于恋爱的认知很少,他在姐姐们那里看见的恋爱,又都是些实在肤浅的事情。   可他知道,老师是有过恋人的,她认为恋爱美好,是否和她曾经的经历有关呢?   想到这时,他听见老师的方向传来一串小声的自语:“真好,我也想要恋爱啊……”   迦南无法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一旦想到还会有另一个“拉托纳”出现,他就在意得不行。   “老师,您有想要恋爱的对象了吗?”   柏莎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的自语,被问得措手不及。   “算有吧?”她仓促地答道。   她这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位神秘的施法者,但就如埃莉卡所说,“他”是男是女,今年多少岁都是个未解之谜。   不幸的是,青年还偏偏要对着这位没有形象的“恋爱对象”深问下去。   “他英俊吗?”   “可能英俊吧。”   “他强大吗?”   “可能强大吧。”   “他是个好人吗?”   “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柏莎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她想起了“他”为伤员做的治疗,又想起了“他”为她留下的那道闲置之门,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了点。   迦南将她的笑容看在眼中,他感到心脏为此绞痛了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痛苦。   恋人,只是恋人罢了,就算老师再度恋爱,说不定也会很快和那个人分开。   而他,他和她的关系才是真正长久的,不是吗?   他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结果马上,他就自己作出了否认。   不,没有那么简单,恋人是会和老师做那种事的人……   他很清楚,性是多么强大的事,它会吞噬人的理智,让人区分不出爱和身体的欢愉。   如果某天,老师也沉溺其中了,该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将她的心拉回自己呢?   难道说,到那个时候,他也要对她做出相同的事吗?   就像是在梦中的那样,梦里的老师是那样热情,那样离不开他呀……   妄想不可遏制地越飘越远,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考虑些多么邪恶的事时,柏莎已将他看了好久。   “你在发什么呆,迦南?”   迦南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头低下去,脸埋进了桌上的手臂。   过了好久、好久,柏莎才听见他声音微弱地说道:   “老师,可以请您不要恋爱吗?”   -   迪夫将一个乌黑色的卷轴交给埃莉卡。   “迪夫先生,这就是您说的‘参观证’吗?”   “是的,我父母离世后,魔法塔给了我和安各一个这个卷轴。”   “那……我怎么能收下呢?”   “你不收下这个,又要怎么去安静城?何况,我和安都讨厌魔法塔,就算你不用,我们也永远不会用它。”   埃莉卡很想问迪夫,为什么讨厌魔法塔,可终究,现在不是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必须要尽快、尽快地前往安静城……   她不再推脱,向迪夫道了谢,这个名为“参观证”的东西,本质上是一枚直通安静城的传送卷轴。   展开它后,一道通往安静城的传送门就会出现,它和普通的门的区别有二。   第一,只允许使用者一个人通过,第二,哪怕法师级别没到高级,也能通过这个卷轴开启的门,进入安静城。   在埃莉卡使用这个卷轴的时候,她发现旁边的迪夫也展开了一个一样的卷轴。   “迪夫先生,难道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想没人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吧。”   “我可是中级魔法师Ⅴ的法师。”   “可你即将面对的是个半神,不是吗?”   “……”   埃莉卡说不出话了,她静静地看着两道门在他们的面前各自展开。   “我唯一不懂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隐瞒柏莎?”   在进入门之前,迪夫问道。   “因为老师是个笨蛋,哪怕弗丽达这样羞辱她,她也不会在意,她会一声不吭地把花朵带走。”   “她是那种人吗?在我眼里,她是那种会把对方暴揍一顿的人。”   埃莉卡紧抿住嘴唇,摇了摇头。   “您错了,迪夫先生,她从没有那样对待过谁,我才是那个想要把人暴揍一顿的人。”   -   “不能。”   这就是柏莎给出的回答,简短、有力,以及某种意义上的残忍。   迦南听到这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师被他人占据的未来。   他无法接受,却也清楚,单方面地制止老师恋爱原本就是非常自私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暗自消化,努力克制着不将难过表露出来。   可他何止是表露,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柏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为他擦眼泪,她大致猜得出,他在忧心什么。   “迦南,就算我有了恋人,我也不会忽视你的。”   “嗯……”   也许这就够了,他不该再希求更多,至少像是今天这样的下午,她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的思考才刚刚到这,一道巨大的响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所在房间的大门,不知为何,被人暴力得踹开了。   柏莎一边抱怨“是哪位法师连敲门都不会了”,一边起身转向她刚才背对的大门。   瞬时的,在她看见来者后,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本想说出口的责备、揶揄的话也已全部忘记。   “埃莉卡……”   她呼唤出这个不知喊过多少遍的名字,然后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埃莉卡紧闭着双眼,躺在皮肤黝黑的青年怀里,成百上千枚淡蓝色的花瓣铺遍她的全身,青年试图用手去拨,一片也无法拨下。   柏莎认得出,这是什么花,于是不用问,她也猜到了她是刚从哪里回来,而她变成这样又大有可能和谁有关。   她攥紧了双手,感到愤怒犹如火焰在她的胃里烧灼,可是现在,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要冷静,柏莎,你要冷静……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她的目光落向了埃莉卡的颈间,那里有一团忽隐忽现的黑雾。   原来如此……   “走,我们去医务室。”   -   “您的猜想是对的,她的确是中了梦魇,这是种可怕的魔法,它会让人慢慢地死在梦里。”   “是梦魇的话,就好办了。”   “您很了解这种魔法吗,大人?”   “不了解,但我知道要怎么救她了,照顾好我,帕克。”   “什么,照顾好您?您该不会是想……”   帕克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猜想,银发的女性就已当着他的面倒了下去,她的右手从埃莉卡的颈间滑落。   “唉,我就知道!”   柏莎大人,这种方法可一点也不高明,这是对抗梦魇的最最愚蠢的方法!   帕克在心里叨念,他弯下腰,刚准备将柏莎搀扶起来,两位刚才听从吩咐出去拿药的青年这时回来了,黑发的那位立刻向他这冲了过来,将银发女性半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的身体弯曲,脸颊和她的靠到了一起。   “老师,老师……!”   自然,就和埃莉卡一样,柏莎也已陷入无法回答的昏睡。   “医师,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位青年问帕克。   “柏莎大人去了埃莉卡的梦里,她想将她带回,但这种方法可行性太低了,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如果她忘记了那里是梦,她会和她一样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对了,你们两个记得离埃莉卡的脖子远一点,要是碰到了,你们也一样完蛋……”   只是说话的工夫,帕克回过头,发现那两个青年已经齐刷刷地倒下。   帕克:“……”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   柏莎大人,不愧是您带出来的孩子们,他们、还有您都让我无法理解!   也让我濒临失业……   好消息是,自然魔法学还没有全军覆没。 宝 书 网 w w W.b a o s h u 7 。coM   杜克、波文两位实习助理也已听闻消息,赶了过来。   他们看着倒下的四位大人,目瞪口呆。   杜克:“怎么回事啊!”   帕克:“别问了,杜克,过来帮我照顾他们,波文,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校长!”   -   柏莎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勉强认出这里是学院教学楼的走廊,但一种比宿醉更折磨的头痛缠住了她,她连自己的方位都辨不清楚。   “老师?”   熟悉的声音这时响起,她回过头,看见了黑发的漂亮青年。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迦南。”   被她呼唤的青年也正向她走来。   “老师。”他又一次喊了她,将她紧紧抱住。   “迦南,我这是在哪?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您的确忘记了好多事,我们不是说好的在图书馆见面的吗?”   “我去图书馆干什么呀?”   “嗯?是您说,想在那里和我做的。”   “做、做什么?”   作业?工作?打扫卫生?   没有回答,只有耳垂被突然含住了。   “嗯……”   他好会哦。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的?   不,不对,他不可能这么会……   柏莎猛地推开青年,向后退出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老师,您今天好奇怪。”   青年委屈地望着她,这番神情也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像极了。   可是啊,“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迦南。”   你是“柏莎”的“迦南”。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埃莉卡的梦境。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迦南”消失了。   但又一声老师响了起来,她转过身,看见了第二个迦南。   “你是真的迦南吗?”   “我是。”青年回答,“甩开假的‘老师’后,我第一时间就来寻找您,然后看见了您和他拥抱。”   “……”   幽暗的走廊里,青年的脸上神情难测,柏莎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不过,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走吧,老师,我们去找埃莉卡女士。”   他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1 12:48:16~2023-07-12 19: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松 30瓶;pengpengya 15瓶;颵邎 3瓶;卖白菜的墨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这不算什么   ◎她只能看向他,强作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没关系的,迦南。”◎   梦中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而比这路途更折磨人的, 是身旁人的沉默。   “迦南,你还在生气吗?”   “老师,我没有生您的气。”   你有。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   柏莎在心里呜呜哀嚎, 还不得不向青年作出解释。   “你实在是没有生气的必要, 那个‘迦南’他甚至都不是一个存在的人。”   “老师,不是一个存在的人, 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看过埃莉卡的那本小说吗?这里的‘迦南’和‘柏莎’都是小说里的人物。”   柏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稍微松开了些,但侧身望向她的青年, 粉眼睛里反而显出了更多的疑惑。   “可老师,”青年神情认真地发问,“埃莉卡女士的小说不是只借用了我们的名字吗, 为什么会连外表也一模一样?”   “……”   糟糕, 她完全忘记, 他根本不知道那本小说的故事原型就是他们两个的事。   柏莎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是因为,人名会影响人的联想, 就连创作者埃莉卡自己, 久而久之也将我们的形象代入其中了。”   “原来是这样。”青年点头, 一脸已完全相信的样子。   柏莎感到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他怎么那么好骗啊?   过了几秒,她良心的不安又因为他的提问得到了进一步地加剧。   “老师, 您连小说里的‘迦南’和我,都区分不出吗?”   柏莎沉默了,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没有忘怀自己的耳垂刚才被舔|舐的那下。   那位“迦南”真是好会, 埃莉卡, 某种意义上, 你的梦非常了不起……   她还什么也没有说,嘴角的笑容就已将她的想法出卖。   迦南抿住嘴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眸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再然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帕克医师说,如果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您也会被困在这。”   “嗯?”   “还好我来找您了,老师。”   青年的声音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心,他懊恼老师被梦里的“迦南”所欺,但比起这件事,他更高兴她已经来到了真实的他的身边。   那么,还有什么好求的呢?您太单纯、太容易被骗了,但那不怪您……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亲昵地挽住了。   “咦……?”   您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想要安慰我吗?   不,不是。柏莎只是将他拽向角落,并拿手掌盖住他的嘴巴。   “嘘,迦南,我们不能被它发现。”   “……”   迦南不知道“它”是谁,也已无力思考这个问题,他沉浸在了离他好近的柏莎的眼睛里,记忆一下子穿回了好久以前。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捂住他的嘴,而如果要说那天和今天的差别的话,他会说,他更喜欢她了,每天都比前一天地更喜欢她。   比起青年热切的心声,柏莎的状态可说是冷静无比。   她在悄悄窥探远方的那团黑雾,没错,就是和埃莉卡颈间的那团一样的东西。   她听说过,这是梦魇梦境里的守卫,只要被它发现外来者的存在,它就会——   “把我们送回起点……”   柏莎长叹了一声,说出这句话,她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又回到了走廊一开始的位置。   青年这会总算是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周围。   “老师,这是……?”   “梦魇守卫的能力。我刚刚拉住你就是想要躲开它,但我没想到,守卫居然不止一个。”   他们刚才就是被身后的另一团黑雾发现了位置。   “老师,我们可能制服它们吗?”   “不可能。这里是梦,外面的能力无法在这使用。”   柏莎神情严肃地说到这,过了会,她又露出了笑容。   “继续向前走吧,迦南,我想到办法了。”   他们再次踏上路途,沿着这条冗长、昏暗的走廊向前,因为守卫的出现,柏莎现在对他们前进的方向充满了信心。   她了解,只有值得把守的地方才会出现守卫,那么,通过它们后,梦的主人埃莉卡也许就在不远处了。   约莫半小时后,黑雾再度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老师,您看到了吗?”   “嗯,放轻松,迦南,我们只要让它相信,我们是梦里的迦南、柏莎,它就不会起疑了。”   “可老师,这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   黑雾转向了它们,同一时间里,银发女性的手臂倏然环住了青年的脖颈,她踮起脚尖为他送上了一个吻。   迦南的大脑空白了……   他无法动弹,无法回应,他从未有一刻发现自己竟这样愚笨,他就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好一会,他的神志才回归了些,他明白了,这是老师想到的对付黑雾的计策。   是的,只是计策罢了,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他,是任何一个人,老师也会这么做。   任何一个人。他默声重复着这个词,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嫉妒缠住了他。   纵然一切只是他的想象,他却当真了,仿佛是已经看见柏莎在和另一个人接吻。   不可以。您怎么可以再和其他人做那样的事呢?我,我会……伤心的。   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从她那里夺到了主动权,天赋引领着他,让他用短暂时间里从她那习得的技巧“报复”了回去,逐渐地,无法自拔的人变成了她。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都沉|沦了,在黑雾离开了好一会后,他们才和对方分开。   柏莎抚着嘴唇,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   虽然是为了躲避守卫,但她刚才的行为里难道就没有半点自己的私心吗?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她只是不愿去想,她只是想要一个和他接吻的借口。   好了,柏莎,这回你是真的出|轨了……   她在心里向青年无名的妻子道歉,这时候,她冷不防地听见他说:“老师,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   柏莎:“……”   如果内疚有形,那柏莎现在的内疚就是一只庞大到能吃下整个圣沃尔国的怪物。   她只能看向他,强作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没关系的,迦南。”   “嗯……?”   “这是梦境,所以我们接吻了也不代表什么,你的初吻还可以留给你未来的妻子。”   她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发言?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更别说听到她话语的青年。   迦南已经是一副马上就能哭出来的样子。   “别哭。”柏莎拍拍他,“我们去找埃莉卡,等出去以后,我再补偿你。”   这话很管用,迦南的眼泪收了回去,他的粉眸眨呀眨的,在想老师会给他什么补偿。   “走了,迦南。”   这回紧握着对方手的人,变成了柏莎。   -   再往前,梦中的场景变幻了,他们来到了一座美丽的庄园前。   “老师,这是哪?”   “从未来过。”   他们交谈时,第三个人走向了他们,是迪夫。   而且似乎是现实世界的迪夫。   他严肃地观察了他们好一阵,才放下心,向他们走来。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你们两个有多可怕。”迪夫说。   “我们遇到过了,确实挺可怕的。”柏莎说。   她的话语非常言不由衷,其实她很喜欢这个世界的“迦南”,可考虑到身旁人的感受,她决定还是这么说好了。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他们交换了信息,迪夫说他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守卫,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埃莉卡。   “可惜,她不愿意和我离开,她不相信这是个梦。”   “看来,这个世界的埃莉卡生活得很幸福。”   只有美梦才会让人难以割舍。柏莎听闻,梦魇创造出的梦境,无一例外全是对梦主人来说最美的梦。   “幸福?看上去是的。这个世界的埃莉卡是个大魔法师,还有个温柔英俊的丈夫。”   “海登伯爵是吧?”   “您怎么知道的?!”迪夫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柏莎不回答,“你继续说。”   迪夫摇头,“没了,就这些。”   柏莎手支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这样吧,迪夫,和我说说现实世界那边的事。”她说,“你们去安静城的原因,我大致能猜到,是弗丽达寄给我的信被埃莉卡发现了吧?”   迪夫点头。   “可她晕倒的原因,我还没有想到,梦魇不是弗丽达会使用的魔法,当时,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吗?”   “花。”迪夫回忆着说道,“您创造出的那种幽灵花,弗丽达要销毁它们,我们过去时已经太晚,那些花朵全部凋谢。但埃莉卡说,哪怕是尸体也要为您带回。想到幽灵花有我父母的参与,我也不愿对它们放任不管,于是我们各自去收集花朵的残骸。结果,我收集完回来的时候,发现埃莉卡已经晕倒在了花丛中,幽灵花的花瓣在她的身上飞舞……那画面太诡异了,您知道,那时候花已经死了!”   柏莎沉默,光芒静卧在她的绿眼睛里,微微动荡,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还缺了一环,重要的一环。   “不只有这些事吧,迪夫,是不是还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   迪夫的神情骤然沉重,他不知道柏莎是怎么猜到的这件事。   的确有人对埃莉卡说了一些话,一些他答应她不告诉柏莎的话,但她已经晕倒……   “弗丽达,”他说出来了,“她嘲笑了埃莉卡的法师等级,她说您挑选了这样一个废物做学徒,真愚蠢。”   “废物”两个字,迪夫说得很轻,他深深低下了头,手握成拳,捏出了咔哒的响声。   他回想起当时,他愤怒地想要教训那个女人,却被她用魔法轻而易举地留在了原地。   “某人”说的是对的,只有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而弱者,弱者就只能白白被欺辱……   有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迪夫抬起眼睛,看见“某人”。   “好了,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们去把埃莉卡唤醒吧。”   “可她不愿意醒来啊……”迪夫沮丧地说。   “那是因为现在梦还太美好,等到梦不美好了,她自然就会醒来。”   迪夫不懂,旁边的迦南也不明白,两位青年共同困惑地看向他们的老师。   老师朝向他们,露出温和但有些许惨淡的笑容,她还在想迪夫刚才的话。   弗丽达,等我出去后,我就开始为你准备“生日礼物”。   她落下这一想法后,开始着手计划“出去”的事。   “我们三个需要到埃莉卡面前,上演一出惊天动地、足以撼动她全部认知的故事,让她尽可能产生‘这么离谱的事肯定是梦’的想法,这样,她就有可能醒来了。”   “不过,具体的故事,我还没有想到……”   她说到这,注意到对面的黑发青年眼睛亮了起来。   “迦南?”   “老师,我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即使那个故事,会让他本人感到伤心。   但为了救下埃莉卡女士,为了让大家出去,他必须这么做。   所以,“迪夫先生,请您开始扮演老师的丈夫吧。”   迪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2 19:01:37~2023-07-13 20: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光跃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逃离此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你是我情敌   ◎柏莎慌张了,她松开迪夫,去到了他的身边。◎   迪夫和柏莎挽住对方的手臂, 向前同手同脚地踏出一步。   “柏莎大人,您能自然点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我吗?”   柏莎气恼地拽住迪夫又向前迈出两步,没想到他们的默契全都发挥在了“不默契”上, 不管怎么向前, 走得都很怪异。   迪夫叹了一声,柏莎也和他一样丧气, 唯一高兴的人就只有迦南,他不时地说出几句“迪夫先生, 您和老师真是太不相称了”之类的风凉话。   迪夫瞪他,“这难道不是你想出来的故事吗?”   迦南若有所思,“说得也是。”   可他已经贡献出了整个故事, 如果还要他亲自教导迪夫如何和老师亲近的话, 他会痛不欲生的。   不过, 他的确有做这些事的经验,和老师的牵手、拥抱、接吻,但凡是做过的事, 他都会在大脑里留下痕迹。   他会不断回想, 不断修整, 争取在下一次给老师留下更好的印象。   如果柏莎有意观察, 就会明白,她沉迷于和青年的亲近, 其实并不能完全怪罪于她。   这是一系列有所预谋、有所算计之后的结果。   即使这对青年来说,只是无心之举,又或者说,是他本能的一部分。   此刻, 他想起了和柏莎的那个吻, 他将接吻的过程细致入微地做了分析。   如果这样、如果那样进行调整的话, 会不会让老师觉得更舒服呢?   他的思考才进行了一段,马上又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那个吻,是止于梦境的吻,等他们回到现实,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不,就算有,他也应该拒绝。学徒和老师不应该接吻,接吻是丈夫和妻子才会做的事。   老师不也说了吗?他的初吻应该留给他未来的妻子……   可多么荒唐啊!他不认为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   他只觉得,往后他只要触碰到嘴唇,就会想起和她的吻。   青年沉湎于这样的伤感时,柏莎和迪夫已经向前走远,银发女性有所察觉地停下了一步,回头看他。   “迦南,你为什么不跟上?”   “老师,您有了丈夫后,还会需要我吗?”   柏莎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地进入角色,她哭笑不得。   “要我说多少次呢,迦南,我永远是你的老师,永远就是没有终止的意思。”   就如她告诉芝妮雅的那样,她想尽量长久地和他在一起,以“老师”的身份,或者以“朋友”的身份。   “老师”、“朋友”,她想到这些词汇的时候,脑海里联想到的却是和他接吻的画面。   这是老师会做的事吗?这是朋友会做的事吗?不,都不是。   她又一次感到内疚了,可刚才的感觉真是好棒,她已好久没有同人亲吻过。   要是能再亲一次就好了,下个借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思索着这般恶劣的事时,黑发青年已经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他喜欢听柏莎说“永远”这个词。他喜欢永远。   迪夫看着他们两人深情的对视,他夹在中间,备受折磨地干咳了一声。   “快走吧,柏莎大人!”   他催促道,柏莎点头,拽住他向前迈出脚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啊啊啊,他和这个女人真是毫无默契可言!   一会他们的演戏,真的能瞒过埃莉卡的眼睛吗?他很怀疑。   就算他这样不信任柏莎,他们也已来到埃莉卡的门前,再无回头之路了。   门被叩响,不一会,房内的主人埃莉卡打开门,狐疑地看着外面的三位。   柏莎向里张望,在开口前,她先寻找了一番海登伯爵的身影。   为了了解埃莉卡喜欢的类型,她曾去补习过那本以海登为主角的小说。   小说里,海登伯爵英俊、强大、温柔,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独特的爱好,他的爱好是:囚|禁女主角。   是的,埃莉卡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   总之,发现他不在后,柏莎松了口气地开启了故事的演绎。   她亲昵地挽住迪夫,向埃莉卡扬起笑容,“我和亲爱的来看你了,埃莉卡!”   “亲爱的”这个称呼让迪夫脸色一黑,他紧咬住牙齿,勉强不把旁边的人推开。   柏莎不满他的沉默,她摇晃着他的手臂,逼迫他开口。   迪夫努力地挤出一句话:“埃莉卡,柏莎一直很思念你。”   柏莎仰头,撅起嘴唇说话:“你怎么今天叫我柏莎了?好生疏,你平常都是叫我甜心的。”   迪夫:“……”来个人杀了他吧!   埃莉卡静静看着他们两个,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她说:“柏莎大人,您是忘记了您的恋人迦南了吗?”   听见这个问题,柏莎、迪夫同时地看向黑发青年,此刻那位青年脸色发白,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   柏莎慌张了,她松开迪夫,去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舒服吗?”她小声地问他。   虽然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青年毕竟才刚升到中级魔法师,也许梦魇的魔法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也说不定。   迦南没有回答,他摇摇头,轻轻地推开了她,因为戏幕还没有结束。   可他确实已经感到了后悔,他不该把故事说出来的,亦或者,他才应该扮演那位丈夫。   不,这怎么行!他和老师怎么可能结婚呢?   他们两人交谈时,迪夫害怕穿帮,急忙地拉住埃莉卡说话。   他这时想起,迦南的故事里还有一个关于埃莉卡的设定。   “女儿!”他突然大声喊道,声音之大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你忘记了吗?你其实是我和柏莎在二十多年前生下的孩子!”   “……”   埃莉卡那张常常没有表情的脸上,这一刻出现了一条裂痕。   柏莎、迦南也因迪夫的声音停下动作,看向了他。   真了不起啊,迪夫,原来你是会演的!柏莎都想要为他鼓掌了。   数秒过后,迪夫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双手按住脸,开始祈求世界毁灭。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白白付出代价。   埃莉卡轻轻摇头,“你们真是够了。”   柏莎转向她,“埃莉卡,你回来了。”   埃莉卡:“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梦境了,我只是不想醒来。”   柏莎:“怪我总为你布置那么多工作。”   埃莉卡:“您知道不是的……”   埃莉卡已经猜到,迪夫将弗丽达的话告诉了柏莎,弗丽达说她是个废物,迪夫愤怒,而她却很平静。   因为她想,弗丽达说的是对的,如果她不是个废物,她又怎么会这么久也没能成为高级魔法师?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某人早已成为高级魔法师了……   “昆西。您告诉过我,他会成为肯特教授的学徒,但这件事,在您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从哪里得知的……?”   “从昆西那里。我没有告诉您,从您选下我的那天起,他就常常给我寄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像是说,他成为了高级魔法师,像是说,他马上就会来学院和我‘碰面’了。”   “……”   柏莎紧攥着手,直至指甲嵌入掌心,流下了血,她才克制住不让自己的身体继续发抖。   她是老师,所以必须镇定。她走过去,抱住了埃莉卡,她发现埃莉卡的身体颤得比她还要厉害。   你在恐惧,对吗,埃莉卡?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在这里。   埃莉卡僵直着手臂,不肯回抱柏莎,等到这个拥抱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后,她才将头小心地靠到了她老师的肩膀上。   因为她可以确认,柏莎暂时不会松开她了……   过了会,她小声地询问出一个她埋藏在心底好久的问题。   “您难道就不曾后悔过吗?”   对柏莎来说,这个问题太容易回答了。   “埃莉卡,我究竟要多么愚蠢,才会后悔选了你,没选那个卑鄙的混蛋呢?”   “可您知道,我没有他有天赋……”   “有天赋但把天赋拿去糟蹋的法师真是一大堆,好法师却很少。埃莉卡,你见过一个好法师,他比你苍老、比你不幸,要讨论法师等级的话,他也没有你有天赋。”   米尔,洛克山,安息杏……   因柏莎的话,埃莉卡回忆起当时,她那时也在为一些事惆怅,她惆怅比她法师等级低的老者竟看见了她所不能看见的植物。   她现在的痛苦却又和那时反过来了,她还没有见到昆西、没有和对方交过手,就因为知道了他是高级魔法师,便认为自己一定不如他。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没有被印证过的事,为什么要成为她苦恼的来源呢?   痛苦的症结在一瞬间被解开,埃莉卡振作了,她原本也不是个软弱的女性。   她主动握住了柏莎的手,“老师,我们回去吧。”   听见这声出自他人口中的“老师”,迦南的身形微微晃动。   在他的印象里,埃莉卡总是叫柏莎“柏莎大人”的。   原来,您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老师……   他有些难过,但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埃莉卡女士现在比他更需要老师,他强忍住寂寞,站在原地。   可只是一会的工夫,他发现他的手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了。   “老师?”他侧头,看向柏莎。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柏莎声音无奈,“我说啦,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都握住彼此的手。”   柏莎说罢,迦南感到自己另一边的手也被握住了,他猜测是迪夫,但没有回头看。   他已无法将视线从柏莎身上移开,只因两人的手掌间那温热的、尚在流淌的液体。   “您流血了……”   “没关系,梦里的事,回去了就会恢复的。”   他点点头,仍不放心地用指腹按住她流血的位置。   她察觉到了,唇角随之上扬了几分。   现在,他们四人都已握住手,围绕成了圈。   “准备好,破除梦魇的过程会有些像下坠,也有人会说像死亡……”   柏莎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因为他们脚下的场景已经开始瓦解,就连他们的身体也在慢慢消散。   虚实的分界线被模糊了,他们谁也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只有柏莎的声音还零碎地飘荡在空中。   “‘死亡’过后,往往是新生。”   -   梦醒了。   “光明神在上,你们终于回来了……”   帕克医师激动的声音,在光亮前,先一步抵达了众人的耳畔。   迪夫第一个坐了起来,接着是埃莉卡,是迦南。   柏莎最后一个睁开眼睛,她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的目光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扫过,迦南捧起了她的手掌,在检查她的伤口。   她自己也看了眼,果然没有看见血。   “我就说吧,迦南……”   她朝青年炫耀般地说道,只是那声音在中途忽而停止,她又一次合上了眼睛。   “老师,老师!”   -   连续两次的入梦,令柏莎感到了阵阵困意。   好想睡觉。等离开之后,她要睡上整整三天……   话虽这么说,当下,她还是要先找到出去的办法。   这一次的梦中场景非常简单,全然漆黑,唯独前方有一丝光亮。   那光亮在黑暗的对比下显得可疑极了,柏莎却既无恐惧也无怀疑地向那里迈出了脚步。   她就仿佛是已经料到了那里会是谁在等她。   当然,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他”也一样知晓她猜到了自己,于是,在她看见“他”之前,“他”先开了口,女孩子的声音。   “你已经发现了对吧?”   “嗯,谁叫弗丽达不可能会梦魇这种魔法呢?只能是别人干的。”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的我?”   “我们的校长,阿德勒常对我说,植物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况且,在当时的场景下,存在的生命除了弗丽达、埃莉卡、迪夫,不就只有你了吗?   说到这的时候,柏莎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并在“他”的前方坐下。   “他”的真身就这样毫无悬念地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中,不过,她本来也对“他”十分熟悉。   她望向眼前,悬浮在空中的那粒白颜色的、会发光的小东西,她以它的名字呼唤了它:“你好,纯白种子。”   纯白种子:“……”它看上去不太想理睬她。   柏莎只好主动和它攀谈:“你攻击错了人,破坏那些幽灵花的人是弗丽达,不是我的助理。”   纯白种子:“我知道,我的目标也不是她。”   柏莎:“那是谁?”   纯白种子:“是你。”   柏莎指着自己,一脸无辜的,她可从没虐待过一颗纯白种子呀!   纯白种子却不这么认为,它在空中围绕着她打转,细数着她的种种罪行。   大致都是些没有把它轻拿轻放的小事……柏莎更委屈了,她做的这种事怎么能和弗丽达相比?   她渐渐听出纯白种子在说的都是借口,它对她的真正敌意不在于此。   “说实话吧,你到底不满我哪里?”   纯白种子静了片刻,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你……我……”   这回声音大了点,但还是不足以听清。   柏莎皱紧了眉,打算放弃时,纯白种子忽而贴近她耳边大吼。   “我说,你是,我的,情敌!!!”   “啊?”   “我喜欢迦南先生……”   “……”   柏莎睁大眼睛,看着纯白种子,她的脑海里一时之间浮出很多猜想。   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就是迦南未来的妻子?   那么它对她的敌意,她也可以理解了……   果然,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柏莎掩面,沉默了。   反倒是纯白种子开始催着她说话。   纯白种子:“你在想什么?”   柏莎诚实无比,“我在想,我不该和他接吻。”   纯白种子:“他是谁?”   柏莎:“迦南。”   纯白种子:“!!!”   纯白种子:“坏女人,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3 20:48:58~2023-07-14 20: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goist 2瓶;卖白菜的墨水、逃离此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一直陪着我   ◎迦南打算离开,但柏莎拉住了他的手。◎   柏莎从不知道植物也会有这样大的脾气。   听着纯白种子种种“我讨厌你”的发言, 她时而点头,跟着附和。   柏莎说:“你讨厌我也是情有可原。”   纯白种子听罢,更不乐意了, “你怎么都不生气呢?”   “因为我还挺喜欢你的。”   “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你是纯白种子, 没有哪个自然魔法学的法师会不喜欢你。”   “……”   纯白种子默了一阵,它身上的光芒原本有向外的棱角, 现在好像边缘光滑了些。   嗯?它是高兴了吗?柏莎刚想到这,就听见纯白种子又一次提高了声音。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柏莎,你从不喜欢我们,也不喜欢自然魔法学, 我从你的栽培中感受不到爱。”   “相信我, 我也不爱其他的魔法, 相比之下,我已经很爱自然魔法学了。”   “我要的是更真诚、更热烈的爱!”   “我很抱歉。”柏莎无法在这件事上说谎。   纯白种子又一次安静了,它飘回了柏莎刚来时它在的位置, 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莎困得直打呵欠时, 才听见它再度开口, 声音温柔的。   “那孩子和你不一样,他是真心爱我。”   “迦南吗?”   “嗯, 多少年了,每个人都在把他们的想法施加给我,只有他问我,我想要变成什么样……”   “他是个温柔的人。”   “是啊, 不像你!”   柏莎对纯白种子的评价浑不在意, 她顺着它的话说:“那么, 你想好要变成什么样了吗?”   话一出口,种子身上的光芒蓦地黯灭了,眨眼的时间内,整片梦中空间都陷入了黑暗。   柏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或者说,她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她勉强在这黑暗里,捕捉到某一存在移动的痕迹,她猜测那是种子,看过去时,那块地方啪地一下被点亮了。   正三角的光束下,一盆幽灵花停在了那。   花朵在说话。   幽灵花:“为什么我要在无光的环境下生长?”   语落,灯光熄灭,第二束正三角光芒在另一侧被照亮。   这回出现的是一盆模样骇人的植物,它的身上长满了锋利、密集的牙齿,柏莎在图鉴里看到过这种花,创作者叫它“猛兽花”,以攻击为目的培育了它。   猛兽花:“为什么我要伤害他人?”   灯光又灭,而后的第三束光下是一盆闪闪发亮的花朵,柏莎认出它叫“黄金花”,法师耗费了大量的黄金才制造出了它。   黄金花:“为什么我要用金属做身体?”   ……   就这样,一束束光相继点亮了一盆盆纯白种子的造物,每种造物都在向柏莎发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柏莎没有回答,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回答,这一短暂的时间里,上千盆的造物已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但她知道还远远不止这些,她想起她过去帮佩格女士做审查时,曾见到多少种创造植物。   两万三千七百六十一。这串数字,对她来说,意味着加班。对纯白种子来说,意味着两万多个不同的生长方向。   它……混乱了。柏莎想,这就是它此刻的心情。   光芒这时候已不再动荡,无数种出现过的造物,它们沉下去的声音忽而同时响起,同一种种子制造出的所有不同的造物,它们不同的声音聚在一起,嘈杂、吵闹,仿佛要将听者撕裂。   然后,慢慢地,声音停下了,它们全部汇成了一种脆弱的啜泣声。   “我,”纯白种子在说话,“任人捏造,任人装扮的我,早已不记得‘我’本来是什么样子了。纯白种子最想变成什么呢?啊,答案是,它不知道!它早就遗忘了‘自我’……!”   柏莎手撑着下巴,静静审视着纯白种子,她想她应该同情它、出言安慰它,但思考令她作出了更理性的回答。   “我明白了。”   “什么?”   “明白了你的目的。你用梦魇困住埃莉卡,引我过来,不是因为你讨厌我,恰恰相反,是因为你需要我。”   “我……才没有。”   “可除了我,又还有谁能够帮助你呢?”   圣沃尔国的大魔法师不到二十人,其中只有柏莎一人专研自然魔法学。再往上,寥寥数人的半神、人神则全都无一例外的是专研元素魔法学的法师。   自然魔法学是不受重视的学科,想想,原因也很简单,论战斗它不如元素魔法学,论实用它不如生活魔法学,论趣味它不如变形学。   自然魔法学里最强大的心灵魔法,偏偏又还遭到了魔法塔强硬的管制。   于是,从纯白种子的立场出发,无论它对这位“情敌”怀有多少不满,又多么清楚她对自然魔法学并不热爱,它也必须向她求助。   因为没有别人了,人类的世界就是这样荒唐。   此时,它也已放弃了挣扎和掩饰。   它飘到了柏莎身边,声音骤然变得虚弱柔软。   “我没打算伤害谁,柏莎,如果你们无法从梦里出来,我也会把梦魇解除。”   “我只是想,见见你,我想,你可能会有办法。”   “我,我不想让那个孩子对我失望……”   柏莎叹息了一声,虽然她刚才就对它说了“她喜欢它”的话,然而那只是她随口敷衍的话语,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伤害了埃莉卡的存在呢?   但是,现在……她对它已稍稍有了点改观。   纯白种子的痛苦,是法师们集体造成的,那么作为其中一份子的她,可能也有责任去帮它了却痛苦吧。   “纯白种子,”她对它说话,“你知道我不爱自然魔法学,我走上这条路只是因为我信任的某人建议我学。我想,我也和你一样,被人装扮了,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现在的‘柏莎’在做什么?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但或许,‘柏莎’没那么讨厌做现在的‘柏莎’,你也未必那么讨厌每一种基于你创造出的植物。”   纯白种子试图理解她的话,但是它的想法太多、太混乱了,它无法回答。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我总要为那孩子长出点什么吧?他那么真诚地对我说话,让我成为我想成为的样子,如果我无法回应他,他会伤心的……”   “但你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我想,他会愿意等待你。在你想到答案前,你就维持着种子的模样,又有何不可?是谁规定说,不能作为一粒种子躺在土壤里?又是谁规定说,种子就一定要生根发芽,长出点什么呢?” 寶 書 網 W wW.Ь ǎ o S ん μ 7 。coM   “可世界上的所有种子都在发芽……!”   “那是‘普通’的种子,你是特别的那颗,你可以选择去做特别的事。”   “……我,真的特别吗?”   “你当然特别。”   不仅特别,而且特别昂贵,这句话柏莎咽在了肚子里。   因为她的话,纯白种子的心情明显得好了起来,这块黑颜色的梦境慢慢地以他们为圆心,向外延展出了彩色。   柏莎环视周围,发现这里原来是一片花园,所有种子的造物都在这里。包括,安静城里被弗丽达摧毁的幽灵花。   纯白种子注意到她目光的落向。   “你可能会好奇,我为什么不生弗丽达的气。”   柏莎看向纯白种子,点了下头。   “因为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同你们不同,死亡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我们的灵魂会在死后回归土壤,迎来下一次的新生。我便是已参与过无数次新生后的存在,我比你想象的古老还要古老,我比你想象的强大还要强大,但请放心,我不会用我的力量干涉你们的世界……今天的事是个例外。”   它话音刚落,柏莎迅速地接了一句:“既然例外已经开启,是不是可以再来一次呢?”   纯白种子:“啊?”   柏莎:“帮我,为弗丽达准备一个梦。”   纯白种子:“这……”   柏莎:“你欠我的。你欺负了我的助理,你吓坏了她。”   纯白种子苦恼地“唔”了一声,如果它有双手,这会肯定已经垂在了两边。   “好吧,我会做的,你帮助了我,我也会帮你,这很公平。但我希望你再答应我一件事,一件关于迦南先生的事……”   -   柏莎醒来时,被耳畔的哭声吓了一跳。   她才刚从哭个不停的纯白种子那里回来呢……   她睁开眼,侧过头,和青年湿漉漉的粉眼睛对上。   他惊讶地看着她,好一会才确认了这不是梦境是现实,喜悦铺满了他的双眼。   他抱住了她,黑发蹭过她的下巴,她感觉自己养了只巨型的猫咪。   “好了,停下吧。”柏莎拍拍他,“我知道你很想念我。”   “不,您不知道。”青年离开她,双眸又一次盛满泪水,“您已经昏睡了超过三十个小时,阿德勒大人叫来了很多人为您做检查,他们都摇头,说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   “你只是个中级魔法师,没有办法也正常啦。”   “不,不是的……”   他想要告诉老师,他会很多魔法,梦魇魔法他不了解,但也不至于毫无对策。但他失败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存在阻拦了他魔法的施展。   那究竟是什么存在呢?您去了哪里,见到了谁,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他满腹疑问,又觉得那些问题全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他又一次拥抱住了她,随即想了起来,老师还没有吃过东西。   “老师,您饿吗?”   “还好,”柏莎回答,她想纯白种子用某种办法让她的身体没有受到时间的损害,她没有任何饥饿感,就只觉得困倦,“我想先睡一会。”   “好的,老师。”   迦南打算离开,但柏莎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过头,有些诧异,又有些高兴。   “陪着我吧,迦南,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睡着。”   迦南点点头,没有任何疑问地跪坐在了她的床边,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柏莎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还没有睡着,她在说话,说一些如同梦话的话。   “我见到了你的妻子。”   “……”   您在说什么啊?迦南想要反驳,想到声音会惊扰老师的睡眠,他又沉默了。   “它讨厌我。”   迦南依然没有听懂。但怎么会有人讨厌您呢?他不明白。   “后来,它又喜欢我了……”   原来是这样的发展吗?也是呢,没有人会不喜欢您。   “我和它分开时,它对我说,让我不要再欺负你了。”   “您从没有欺负过我……”   迦南忍不住小声地回答了这句话,他立刻得到了一串笑声作为回应。   “不是的,迦南,它是让我认真思考和你的关系……”   “为什么要思考?我和您的关系有什么需要思考的呢?”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因为老师已经睡着了。   三十个小时的分离,竟然只有这短短十几分钟的会面。   他感到惆怅,可他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所以这时候她闭上的眼睛不再让他忧伤、落泪。   现在,他只要等她醒来,并保证她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就好了。   那么,他千万不能睡着……   但数十小时的陪伴也已耗尽了青年自己的精神,他趴在她的床边,还没有坚持一会,就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4 20:32:55~2023-07-15 19: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2瓶;卖白菜的墨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想要恋爱吗   ◎这是一个没有碰到的吻◎   迦南醒来时, 柏莎正坐在床上,微笑看着他。   她昏睡的时候,埃莉卡女士为她更换了睡衣, 现在她穿得仍是那件白色、点缀了蕾丝花纹的丝绸睡衣, 在她昏睡的时候,她穿了什么衣服迦南无暇关注, 而这时却有所不同,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妥, 下意识拿手掌盖住了眼睛。   马上的,他听到了她的笑声,她的手伸了过来, 抓住他的双手向外打开。   如同晴朗的季节, 向外推开的窗户, 他就这样又一次看见了老师的笑颜。   这一次,无可忍耐了,他想要拥抱她, 或者至少想要握住她的手。   他真的这么去做了, 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手里, 脸颊贴上去蹭了蹭。   柏莎感到痒, 但没有将手收回,她有话要对他说。   “迦南, 你陪伴了我很久,辛苦啦。”   “不只是我,老师。”迦南诚实道来,“迪夫先生、埃莉卡女士、阿德勒大人、帕克医师、奥玛教授、杜克、波文, 他们都来看过您, 也在您的身边陪伴过很久。”   其实还有肯特教授, 他有意藏匿了这个名字,如果被发现,他就会说……他忘记了。   迦南,你真是恶劣。他自我责怪着,却已下定决心不将那个名字说出来,但即使不说又能怎么样?其他人的名字就已经足够多、足够长了。   迦南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老师,喜欢您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呢?”   谈到喜欢,柏莎想起了那颗纯白种子,“喜欢你的人也好多,迦南。”   “咦?”他怎么不知道?   “怎么办呢,迦南,我们两个太受欢迎了。”   “这是坏事吗,老师?”   “我想不是。”   迦南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接着,他想起了老师睡着前说的话。   “您说要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那是什么意思呢?”   “唔……”   柏莎从他的掌中将手抽离,她在床上屈起膝盖,拿食指敲击了两下太阳穴。   她在思考,要怎么开口对他说,她的确已经答应了纯白种子,那颗说“我们的情感要比你们简单得多”的植物小姐,要她答应不再辜负、欺负迦南。   “你……都已经亲过他了,这对于你们的世界来说,难道还不能说是爱情吗?”   纯白种子的质问回荡在她的心里,是的,她亲了他,哪怕是在梦中,这也是无可推脱的事。纵然她那时候狡辩说“梦里的吻不算什么”,可如果真的不算,她自己又为什么总要想起呢?   还想再亲一次。和你,更亲近、更热烈地亲吻,而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循着思考,向青年看去,他刚追随着她远离的手向她靠近,彼时他漂亮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有魔力的粉眸里倒映出她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好难开口的了,他喜欢她,不是吗,她不会怀疑这件事。   而她也喜欢他,可能称不上爱,但至少喜欢。她对他的身体更可说是依恋,想要和他拥抱、接吻,还有做更多、更多的事。   唯一的阻碍就是名为“婚姻”的存在,她好怕青年要和她结婚,她还只想和他恋爱。   但某种意义上,可能她这时也已考虑到了结婚的事,如果他们十分合得来的话,结婚又有什么不可?   倏然间,她不再犹豫,她倾身靠近青年,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眸光流转,她声音甜蜜地开了口。   “迦南,你想要恋爱吗?”   “老师,我不想恋爱。”   “!!!”   柏莎这时的动作本就靠得外面,重心不稳,此时听到这句拒绝的话,她伤心地直接向前跌去,幸好青年扶住了她,他搂抱住她的腰,帮她回到了床上。   你……现在抱我已经这么熟练了,还说不想和我恋爱,怎会如此!!!   柏莎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把脸捂住,她也想学着他哭,但可恶,哭不出。   当下可能也不是哭泣的时候,她还必须问清楚,他的理由。   “你为什么不想恋爱呢,迦南?”   “我的身体还不够稳定……”   “要多不稳定,才能不能恋爱呀,迦南!”柏莎不懂。   迦南也不知要如何回答柏莎,他想老师是又想为他介绍恋爱对象了,她真是好关心他呀。   迦南感激不已,可惜,他现在既无喜欢的人,也还没有到可以恋爱的时机。   他必须要向老师解释自己的身体,可是要怎么说才好呢,要尽量直白才行……   啊,他想到了——   “老师,我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您,能明白吗?”   他有着太强的欲|望,源自种族,源自血液,他见识过姐姐们的生活,那种生活不是普通的伴侣可以承受的。   他为此感伤,抬眼时,发现老师已是一脸明白的样子。   不愧是您,我就知道,以您的聪慧,一定可以明白。   柏莎确实明白了,她懂了,迦南,原来他的身体有隐情……   突然间,过去的很多事全都串了起来,青年对性的抗拒、姐姐们逼迫他去结识陌生女性,还有他说情药对他没有用处。   柏莎啊柏莎,你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情药的其中一个作用不正是这个吗?想想那位公爵大人吧……   或许,这种药,一直以来都被青年当成一种治疗药物吧,可惜他用了太多,已毫无用处了。   柏莎摇着头,为迦南感到遗憾,像他这样漂亮的人,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事情好像常常如此,他太漂亮了,而所谓,人无完人。   柏莎彻底搁置了恋爱的想法,她想,这种话题只会让他更加伤心。   她又一次倾身靠前,这回是为了将他的肩膀搂抱。   “迦南,我全都明白,没事的,魔法在发展,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嗯!您的安抚魔法已经帮了我很多,我相信勤加使用,会越来越好的。”   咦?!她的安抚魔法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她真是个了不起的法师!   -   弗丽达向房间步去。她已派人将纯白种子送去了她的房间,今天,她便会将种满安静城的植物创造出来。   说到创造植物,她没想到这种魔法竟这样简单,她只练习了一段时间就掌握了技巧。   还好,她当初没有听从阿德勒的话专研自然魔法学,那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柏莎,你太过盲信阿德勒,活该你现在还是个大魔法师。   弗丽达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听见了她的笑声,她毫无疑问地觉得那是错觉。   结果当她向前一步,推开房门,她发现那个女人赫然就在她的房里。   而且,正和他在一起——   月光从窗外倾斜地打下,照亮屋内两人的身影,他们的嘴唇靠在一起,银发和淡蓝色的发丝在他们的腰间交织。   弗丽达攥紧了手,感到血液都变得冰凉,她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叫、咒骂,喉咙却像是凝结了一团血,一个字也发不出。   她的心脏绞紧了,痛苦令她屈下了身子,为什么?为什么她那样恐惧的事,到头来还是发生了。   他依然是她的人……无论自己为他做了多少事,都取代不了她的位置。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旋,她虚弱得就要倒下,但尊严拦住了她的膝盖和地面相碰,然后它又支撑着她站了起来。   她又昂首挺胸了,她想她本该这样,也完全有理由这样。   她!才是他现在的恋人,即使他从未亲口承认过,但每个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她有立场可以辱骂她,指摘她,就如同曾经她也有立场对自己那么做一般。   当然,柏莎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向来懦弱,向来喜欢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   弗丽达想起她的伪善就会觉得恶心,某种意义上,她比柏莎更了解自己背叛的行径,她太清楚了,正因清楚,此刻立场的反转,才能让她多年来在道德上无法胜出的苦闷找到了出口。   柏莎!你也不过如此,你现在也不和我做了同样的事吗?   想到这,她的心中感到畅快无比,她快步地向前,手野蛮地伸出,抓向柏莎的手臂……在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事,比如说,拉托纳等会会制止她,会无情地将她推开。   什么都有可能,但即使如此,她也要做,她要狠狠地抽她一巴掌。   可就在这时,她眼前的画面猛地一晃,他们两个都消失了。   弗丽达扶住额头,再度恢复视觉时,拉托纳依然不在,此处唯留下一位坐在她椅子上、双手交叠扣在膝上的银发女性。   她正朝自己露出同情的微笑,“弗丽达,过去这么久了,你的噩梦竟然还和我有关。”   弗丽达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梦,或是说,这是名为梦魇的魔法。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绝不是你能会的魔法!”   “很遗憾,就是突然就会了。接着,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我太想念你了,弗丽达。”   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转眼,竟和自己面对面地站着。   弗丽达望着她的脸,感到一种生理上的反胃,她向后退,念出各种咒语,砸向她。   但,一个也没有施展出。她想起来了,梦魇的梦里无法使用魔法。对了,她应该破梦!这里是她的梦,她只要认清了这是梦境,就能出去……   结果,这一次,也失败了。   这……不是普通的梦魇。   柏莎看出了她在做什么,她歪了下脑袋,语调温柔得像在和朋友促膝闲谈。   “原来半神的你也有做不到的事。”   “我不知道你是得到了谁的帮助,柏莎,但这不是你的力量,我和你不一样,我今时所得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   柏莎听出弗丽达话里的讽刺,她扬了下眉,没有在意。   “你的确很努力,”柏莎承认,“但已是半神的你,为什么还偏偏喜欢欺辱一些年轻的孩子呢?”   梦魇是种专门寻找心灵脆弱的人下手的魔法,迪夫和埃莉卡在一起,却只有埃莉卡一个人中。   那时候,柏莎就想到了,一定有人对埃莉卡说了什么话,让她心神不宁。   那个人就是你,弗丽达。   弗丽达也清楚自己做过什么,可她还是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想起了那个蓝色头发的女人名字。   一个中级魔法师的名字,实在不值得她特意记住。   “埃莉卡?你对那个废物学徒还真是上心。”   “她不是废物,像你这样的人也没资格去评判谁是、或者谁不是。”   弗丽达低头,笑出了声,啊,柏莎,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愚蠢!   “你的那个学徒,我记得没错的话,她两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中级魔法师Ⅴ了,你作为大魔法师,你不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到极限了,她不可能再往前一步!”   “我不认为法师等级能够说明一切……”   “难道你认为像你这样的大魔法师能够胜过半神吗?”   柏莎点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弗丽达。   “现在,你不正在我的梦魇魔法里吗?”   “你借的是谁的力量,你自己心里清楚!”   柏莎无视了她的话,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弗丽达,法师的等级就是一切的标准,这是现在的魔法界,但未必会是以后的魔法界。”   “像你这样的人还想改变魔法界?你先想办法自己成为半神再说吧!”   “好的,我会努力的,弗丽达,像你一样努力……”   柏莎的这句话出自真心,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否认,弗丽达是个上进的法师。   阿德勒说过,像她们这样杰出的年轻法师不多,女性就更少。   弗丽达在女性法师们的心中是榜样,是正面角色,而她,柏莎则更像是个反面角色。   依靠男人、不求上进……唉,诸如此类的话。所以说,以后她要汲取教训,不再和比自己强大的男人恋爱。   柏莎已开始想她自己的事,她走到门口,和弗丽达告别。   “我要走了,弗丽达。”   “你来这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   弗丽达难以理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如当初她背叛了她,而她看着她和拉托纳,就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你不生气吗?你不痛苦吗?你就甘愿这样什么也不做吗!   柏莎的下一句话,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对她作出的回应一般。   “弗丽达,如果争吵获胜,能够改变什么的话,我会很乐意去做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哦,对了,我的确还有一句话忘告诉你了。”   “什么?”   “弗丽达,我现在更喜欢年轻的男人,你知道,我的身边已经有很棒的对象,而拉托纳,他是你的人了,你担心的场景永远都不会出现。”   说完这句话,柏莎的影子就在梦里彻底地消失了。   弗丽达起身,再次尝试破梦,仍被弹了回来。   空中这时候浮起了一个倒计时的沙漏。   看来是要等到这里的沙子流尽后,才可以出去……   弗丽达毫无办法地坐回了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同一时间,现实世界,她的房内。   柏莎将一箱箱纯白种子通过传送门送向学院的花园。   另一边,迪夫、迦南和埃莉卡在接应。   柏莎本担忧,埃莉卡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来阻止她计划的进行。   然而,意料之外地,这位助理现今已不像从前那样恪守规则,她一言不发地就加入了这场行动。   只是,她有些担心:“柏莎大人,弗丽达发现了这件事后,难道不会告诉魔法塔吗?”   柏莎:“放心吧,埃莉卡,弗丽达非常在乎颜面,东西在她的房里失踪已经够丢人了,要是还是被我偷掉的,她宁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埃莉卡:“您真是了解她……”   柏莎微笑,“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   埃莉卡:“……”   埃莉卡不寒而栗,她总有一种如果某天和柏莎敌对的话,会因为被她太了解“死”得很难看的错觉。   搬运即将结束,最后一箱的纯白种子中,有一颗突然开始说话。   柏莎听出是梦里和她对话的那个声音。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我的意识能够随时附着到任何一颗种子、或创造物上。柏莎,我一直在看着你。”   “噫,好恐怖!”   “我想说你无聊才是,你让我帮你准备一个梦,竟然是为了做这种事?”   “你不懂,纯白种子,钱对我们人类来说很重要。”   况且,这些东西将成为她接近瓦伦商会的敲门砖。   -   “老师,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了什么?”   “补偿……”   “啊!”   柏莎想起来了,是梦里的时候,她答应他的事。   原本这个补偿会变得无关紧要,因为在她的设想中,他们这时候已经交往了。   可谁又能想到呢,青年的身体竟有着那样的问题……   柏莎沮丧了,但她喜欢他的心情其实没有发生多少改变。   难道恋爱就一定要做吗?没这种说法啦!谈一些止步于接吻的恋爱,不也很好吗,迦南?   柏莎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好怕,这种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或许,她该先听听他的想法。   “迦南,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想要您。”   柏莎的心脏跳了下,她还没来得及说“好”,就发觉这只是他的前半句话。   而后半句是:“陪伴我一天,可以吗?”   柏莎:“……”   就这?!就只是这?!柏莎内心抓狂了,她以为他至少会说,让她亲他一下之类的话呢!   你果然不想和我亲吻,也不想和我恋爱吧,什么身体的隐情其实都是骗我的吧!坏男人!   迦南不懂,老师为什么突然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前,而且看上去非常沮丧的样子。   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吗?也对,老师的工作那么忙,抽出一天的时间很不容易吧。   “我还以为……”他这时听见她说,“你会说要和我再亲一次呢。”   迦南愣住了,“您在说什么呀?”   柏莎的手指扣住他腰间的衣衫,她抬起眼望他,表情委屈极了。   “你不喜欢和我接吻,是吗,迦南?”   “怎么会呢,老师,我非常喜欢……!”   “那为什么不想和我再亲?”   “因为那是不可以的事,老师,在我的故乡,接吻是恋人间才能做的事。”   这么说也不完全,他的姐姐们谁都可以亲。唉,应当说,除了他们种族之外……   青年的话太有道理,叫人无可反驳,何止是在他的故乡啊,在哪都是这样的。   他不肯和她恋爱,自然也不想和她接吻,真是合情合理……   柏莎放弃了,但又没有完全放弃,过了会,她的绿眸里闪烁出了狡黠的光芒。   “迦南,只要不碰到,就不能算是接吻了吧?”   “嗯?不碰到的话,怎么能算是呢?”   青年哪里明白提出这个问题的女性,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于是,他话刚说完,就无措万分地看见柏莎踮起脚,向他靠来。   但,没有亲。就如同老师说得那般,这是一个没有碰到的吻,她的唇悬在了他唇外半指之隔的位置。   可这样近的距离,和亲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嗅见了她齿间的气味,他痴迷地望向她的眼睛。   他晕眩了,情不自禁地向前倾斜,眼见着就要将这个吻达成。   这时候,另一人却不知所踪,柏莎已经远离了他,他靠向前,就只能被她的手臂接住。   “迦南,差一点,我们就亲上了。”   “嗯,是的,差一点……”   他们深情拥抱,不再提起接吻的事,他背对着她的眼眸却晦暗了几分,手臂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   柏莎。他又一次在心底直呼了她的名字。   没有任何目的……   他就只是渴求她。出于本能,可能也是出于本心。   作者有话说:   怎么不能算是呢? 第64章 他的告别信   ◎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吗?◎   夜晚, 迦南蜷缩在床上,微微颤抖,流淌出去的力气在慢慢向他的身体回归。   他又做了那种事, 看来安抚魔法的效果还是有限。   他讨厌做出这种事的自己, 可这总是要比对他人做出来要好。   也许他的内心不是在羞愧,而是在不知满足, 独自一人做这种事,还是太寂寞了, 您要是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看着我吧,注视着我,用您的笑容安慰我……   呜, 等下, 他怎么又在想奇怪的事了!   真是不可理喻!他对自己生气,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知道自己就是这种生物,违背本能多么痛苦,身体每分每秒都在渴望“进食”。   而最糟糕的事情是, 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食物”。他的尾巴喜欢她, 尖角也是, 如果他的翅膀伸出来, 也会忍不住将她搂到怀里,更不用说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它们大多数都已触碰过她,喜欢她喜欢到不得了。   无法松手了,无法离开她,再这样下去, 就只会走向毁灭。   或者, 走向另一端……   他了解自己的天赋, 人类的情药于他而言算得上什么?他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让某人彻底地离不开他。   哪怕是她,也是一样。性就是这样的东西,肤浅、强大,常常让人一边厌恨,一边难以割舍。   您会喜欢上我的,和我在一起久了,哪怕您不爱我,您也会被迫爱我,因为您需要我呀……   他痴醉地想到这,猛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迦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无意识地对她施加了控制呢?   啊,他们这族好像的确有着这样的本领,姐姐们不是常常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勾走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像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前段时间还在为他的触碰哭泣的她,白天却向他索求起亲吻了。   原来,这并不是出自您自我的意愿吗……?   是我的错,是我无意识地将您变成像我一样的存在了。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他流泪了,唇贴上了被子,他幻想这是接吻。   某种现实不可达成之吻。   -   罗伯特看着花园里一箱箱的纯白种子,摇起了头。   “您怎么尽干这种事呢,柏莎大人?”   柏莎对罗伯特打了个手势,让它随她一起去到离种子们更远的角落,等到他们在角落站定,她才开始说话。   “罗伯特,我想把那些东西作为送给瓦伦商会的礼物。”   “哦?看来您真的很想接触他们,可如果您需要的只是钱,把这些拿去卖了,就已是一笔夸张的数目了。”   “不,我要的不是钱,我需要他们为我提供传奇卷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叫作‘伪装卷轴’的东西,有了那种卷轴,就可以变形成任何样子。”   “我了解那种东西,它没有那么稀有,有您送上的这份礼物,绝对不成问题。但为了安全起见,在您前往商会前,我希望您能采纳我的三条建议。”   柏莎点头,等着罗伯特把那三条建议告诉自己,她听罢,答应它,她会全部做到。   聊完这个话题,罗伯特的视线摆向那些种子。   “您之所以让我们在这里交谈,是怕那位大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吧?”   “那位大人?你是说纯白种子……”   “是的,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见到它的,但它的存在,远比您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古老、还要伟大。”   “它也和我说了,它的古老和强大,不过,我还没有什么概念。”   罗伯特歪了歪它的洋葱头,体贴地笑了。   “这很正常,柏莎大人。恕我直言,人类是一种太过年轻的生命,在你们诞生之前,我们就已经存在于世。而我们又是怎么诞生的呢?我们会说,一切源自于一场雪。”   “雪?”   “嗯,来自异界的雪淋满大地,每一片雪花落在土壤上,就都成了一颗纯白色的种子。”   “啊,纯白种子……!”   “我们每种植物都诞生于它,只是我们渐渐长大,犹如大树分出去的枝干有了我们自己的宗族,我们成了‘洋葱’、‘萝卜’、‘圆心菜’,但我们依然认为,那些种子才是我们生命的源头。而所有的纯白种子们又都有一颗共同的核心,那是它们的意识所在,您所见到的就是它。”   听完罗伯特的话,柏莎感慨良多,无数话语盘旋在她的心中,结果每一句都很傲慢。   人类看待植物是自上而下的,不然还能怎么看?它们是他们的盘中餐,她今天的午餐才刚吃了半颗洋葱呢!   罗伯特从她的脸上读到了想法。   “柏莎大人,请您无须担心,我们不在意死亡,也不在意被你们吃掉。”   柏莎确实也从纯白种子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死对于它们来说反而是种“新生”。   那罗伯特你也会新生吗?   柏莎好奇地朝罗伯特眨眨眼睛,“罗伯特,我可以吃了你吗?”   罗伯特挥手,“没问题。我和阿德勒大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请他饱餐了一顿。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我了解您的烹饪水平。”   “哈?”   “‘死’得很难吃,是件叫人伤心的事,柏莎大人。”   -   瓦伦商会收到礼物不久,就给了柏莎答复。   柏莎看着信件上约定的时间,回忆起罗伯特向她提供的三条建议中的第一条。   罗伯特说:“第一条建议,我建议您带迦南先生一起去。”   柏莎:“我以为你会提议迪夫。”   经过花园工作的长期相处,这颗洋葱似乎已经非常喜欢那位青年,即使迪夫自己不这么认为。   “哦,迪夫是个可爱的孩子,但他不适合做男|宠。”   “啥?男、男男男男|宠?!”   “瓦伦商会的会长瓦伦自己豢|养了不少漂亮的奴隶,如果你和他是一类人,他会喜欢你的。”   “就算我是那种人,迦南也不是呀!你要我怎么和他解释呢?”   “那就不要告诉他,隐瞒他,对您来说很难吗?”   答案是,一点不难。柏莎相信,就算她告诉迦南,自己不是人,是洋葱罗伯特的侄女化形而成的人类,他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那孩子真是太好骗了……   说起来,她最近是不是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   柏莎掰着手指,计算着没见到迦南的日子,四天?不,好像有五天了。   无论是出于瓦伦商会的事,还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她都该去见一次青年。   想罢,她出发去了他的房间,在她叩响大门后,她听见里面传出青年虚弱的声音。   “谁?”   “是我。”   “……”   另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有声音响起,也没有人来开门。   他是不想见她吗?为什么呢?她想不起来最近有做过什么令他不高兴的事。   她继续等了会,仍没有回应后,她向他告别了一句,便打算离开。   转身,脚步刚向外踏出一步,身后的门咔哒响了,她还没有回头,手臂先被人拽住,然后整个人被大力拖进了房内。   门迅速地关上,光芒被阻隔在了外面,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就只有她,和“野兽”。   她为什么想到了“野兽”?因为这时候趁着光线暗淡,将她扑倒的家伙,她实在想不到有其他的词可以形容。   可是将他比作“野兽”,她又觉得有些侮辱“野兽”了,他趴在她的身|上,竟就只是为了把下巴靠在她的颈间休憩。   哪有“野兽”会这么做?就连猫咪都不会这么干,迦南。   她在心里说话,声音却发不出去,他的身体烫得骇人,她见过病得最重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体温。   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吗?   她忧心忡忡,手臂抬起来想要回抱他,可她的手指才刚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立刻僵住了,他一下子从她的身上坐起,黑暗里朝向她的粉眼睛,不解又诧异。   “您为什么会回应我呢?”   柏莎这时也已手撑着地板坐起,她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担心你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我刚才攻击了您!”   “你这个,我觉得也算不上是攻击吧……”   “如果这算不上是攻击,那什么才算是攻击呢?”   “我很想教你,但今天不行,你病了,你需要休息。”   柏莎说到这,站起来,朝仍坐在地上的青年伸出手。   “迦南,乖,去休息。”   “老师,我没有病……”   迦南轻轻地说,他犹疑着,还是搭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他只是,想要和她牵手。   “你没有病,又为什么身体会这么烫呢?你的脸色看上去也好虚弱。”   迦南神情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原本,过几天她就会知道的,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封告别信,准备交给她。   唯有这样,彻底远离她,她才不会再受到他的影响,他无法再想到第二个办法了。   然而,意外的事发生了,她竟然来找了他,他这几天的忍耐轻易便被她的存在摧毁。   想要她。想要得就要死掉……   理性、克制、写完的信件,在那一瞬间被他统统忘记,他扑了过去,野蛮、粗鲁地按|倒了老师。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不已……然而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行径,竟然也得到了她温柔的回应。   您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呢?像我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得到您一二三、再而三的关怀呢?   在青年的情绪即将达到顶峰时,柏莎有所预感地抬起手,指向他的眼睛。   “不准哭,迦南!”   “老师,我没有哭……”   “是的,你有时候就算是哭了,你自己都意识不到。”   柏莎叹息一声,她指向他眼睛的手向上抬了抬,迦南默契地低下头,让她能够摸到自己的头发。   “迦南,我不知道你是病了,还是在苦恼什么,但我是你的老师,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   “哪怕是,和您有关的烦恼吗?”   “当然啦,什么都可以,我很强,迦南。”   “啊,是的,您是非常强大的法师……!”   低头的青年忽而抬起了头,柏莎发现他眼睛里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迦南豁然开朗了,对啊,他为什么忘记了呢?老师是大魔法师,哪怕偶尔会受到他的影响,也肯定能很快从中抽离。   他害怕的事,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生呢?而他也不用离开学院、离开她……   想到这,他的目光摆向了房间桌上的那封告别信。   柏莎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狐疑地皱了下眉,在昏暗的房间里打了个响指,召了簇悬浮的火焰跟随着她。   她走过去,在青年之前捡起了信件,拆开,借着火焰阅读。   她还没有把信读完,只是仓促看了几行,就已明白这封信的含义。   他想走!他想离开这里、离开她!   柏莎从信中抬起头,火光之下,她绿眼睛里打转的泪水被照出了光芒,是的,她哭了,就和青年平常哭得一样厉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迦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含混着哭声说。   “老师,我没有,您不要误会了,那封信我已经……”不打算用了。   迦南向她的方向靠近一步,结果他每向前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   柏莎一边抽泣,一边向他摆手,很嫌弃的样子。   “误会什么?难道你要说,你想离开学院,其中没有我的原因吗?”   “唔,”迦南难以回答,又必须诚实的,“有。”   要说的话,我就是为您而离开的……   “我懂了,”柏莎得出了一个结论,“是那天吧?你看出,我想和你亲吻,你讨厌被我触碰,所以就干脆一走了之。”   “哪有那种事?”迦南从未有一刻,发现言语竟这样无力,“您误会了,您完全得误会了我。”   他放弃交谈了,他不能再任由话题向相反的方向而去,他快速地向前几步,将她搂抱的同时,手臂禁箍在她的腰间,让她退无可退。   意外地是,她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她的手指好像还正在他的身上走动呢。   您……到底有没有在生我的气呀?他好困惑。   柏莎的回答是没有。她知道他喜欢她,他的离开背后一定有着什么隐情,可她不在乎隐情,她只想拦住他,不让他走。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想用一封信不告而别,那都是不可以的事。   迦南先生,哭泣什么的,这种小花招,我也是会的哦?   她这时候的眼泪也还没有停下呢,他胸口的衣服都被她打湿了。   她靠着他说:“迦南,如果你不讨厌被我触碰,那就证明给我看嘛?”   “您不是已经在碰我了吗?我不讨厌呢。”   “那你……碰我试试看?”   “咦?”   “不想吗?”   迦南拼命地摇头,害怕柏莎再一次误会,可这样的话,他不就非碰她不可了吗?   而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呀!他多日没有见到她,他现在心底压抑着的,又何止是触碰她就能结束的事呢?   想要,想要对您做更多的事,至少像是这样的事吧……   他的双手温柔地按住她的肩膀,头低了下去,接着,柏莎感到耳边一片温热。   她迟钝地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绿眸微微睁开了,难以置信地,又有些高兴。   她就带着这样复杂的表情看向青年,“迦南,你在做什么呀?”   青年无辜地回视她,“嗯,我在触碰您……?”   “对你来说,这也叫触碰吗?”   “这不叫吗?”   “……”   柏莎沉默,她不懂他,接吻不可以,这种事反而可以吗?   而且,他碰她的地方,和梦中“迦南”碰到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你那天看到了对吧?你竟然还暗暗记到了现在……!   她略微察觉到了青年对她的占有欲,她没有太在意。   当下的问题是,现实要比梦境美妙太多,她留恋着刚才的感觉,难以自持地和他靠得更近。   不想离开他。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要说到占有欲的话,原来她对他的也是一样强烈。   所以——   “迦南,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信了。”   “好的,老师……”   迦南答复她,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犹疑。   你还在犹豫什么呀?难道未来还会有什么时刻,让你想要离开我吗?   啊,也对,芝妮雅说过,学徒总有一天要离开老师的。   即便她不想让他离开,她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肯成为她的恋人。   思考至此,她远离了他,绿眸又一次变得雾蒙蒙的了,这一次的眼泪是出于真心。   她受伤了,她舍不得他,而他好像对她的在意,始终没有她对他的多。   这不公平,迦南,我从没打算远离过你,不是吗?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可她落下的眼泪,已足以让青年百般反思自己的错误。   他……并不愚笨,对于情感也没有那么迟钝,此时此刻,他是看得出,老师是多么在乎他的。   他好高兴,却又不知要怎么让她明白,他的离开,无论何时都不会是因为他讨厌她。   恰恰相反,一定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再不远离、就会伤害她,所以他才会那么做。   否则的话,难道他要眼见着她堕落,让她违背意愿地和他亲昵吗?   柏莎是学院的教授,是伟大的人类法师,是他的老师,她不可以成为他发|泄私|欲的对象。   是谁都可以,绝不可以是您。可是好像已渐渐地,除了您,就别无他选了……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迦南寻不着理由,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自己在她的身旁沦陷。   说到底,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办法根除欲|望的错……   啊,不,方法还是有的……   在除去相信老师的能力外,他想起来,他还有一个更极端、更安全的方法。   正如姐姐们常说的那样:迦南,身为男性的你,有个优势。你可以彻底地没有欲|望,一点都不难。   嗯,是的,一点都不难,纵然那是一条血腥的、懦夫才会走的路。   但道路终究是道路,比无路可走美好太多,他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的粉眸里也因而显出了希望。   “老师,我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作者有话说:   迦南:太好了,有办法了OvO   柏莎:不要啊啊啊啊啊!!!   感谢在2023-07-16 14:36:35~2023-07-17 18: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瓦伦的款待   ◎您看上他们了吗?◎   听见青年再也不会离开的允诺, 银发女性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迦南,不准骗我哦。”   “不会的, 老师, 我马上就会动手。”   “动手什么?”   “啊,不, 没什么……”   迦南闪躲着,避开了她的注视。   柏莎疑惑, 但没有追问,现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如果不重要的话,就暂时搁置吧, 迦南, 我需要你陪我出一次远门。”   她将瓦伦商会的事告诉了他, 自然,她没有说,他将以什么身份陪同她一起去。   -   “老师, 您确定要我穿这件衣服吗?”   “嗯, 怎么了, 穿得不舒服吗?”   常常穿着朴素褐色上衣的青年, 今日一改风格,换上了一件领口华丽的丝绸衬衫,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比如说,这件衬衫两侧的腰部为什么要有道缺口呢?是因为老师怕他太热了吗?也对,最近的天气是很炎热……   青年兀自思考着,摇了摇头, 他决心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件衣服, 一旁的柏莎则已悄悄将他看了很久。   迦南, 你是真的很漂亮呀,也难怪罗伯特,建议我带你去。   不过,为了即将前往的场合,柏莎自己在穿着上也难逃一劫。她今日所穿的是一条纹饰繁复的红色长裙,她询问迦南对这身裙子的看法。   迦南说:“您穿什么都很漂亮。”   柏莎说:“你这种评价给出来和没给一样哦?”   “但这是我的真心话,老师。”   “哎,我相信。”   柏莎不难为他了,他们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间,此刻是傍晚,迦南不懂老师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出发。   柏莎神秘一笑,“因为我们不用坐马车过去。”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用魔法过去吗?”   “算是吧,但不是用我们的魔法。”   迦南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他们走到门前,他看见她拿出了一封信件。   这是瓦伦商会寄来的信,然而这封信在信之外,还有着其他的用处。   柏莎晃了晃她手上的信纸,“迦南,你知道吗,所有的魔法卷轴都是用这种纸做成的。”   这是一种颜色发黄、质地粗糙的纸张,在它的制作过程中,法师们注入了魔力,让以后写在其上的咒语无需借助施法者,也能随时随地的释放。   这也就是魔法卷轴的原理,换言之,她现在手里的这封信既是信,也是一枚卷轴。   柏莎向迦南介绍它原理的时候,她的手指缓缓从信纸下方的两行颜色黯淡的咒语上抹过,大多数卷轴都是这样发动的。   她并未读懂这两行咒语写的是什么,制作卷轴的法师们往往会在撰写咒语时加上一些不影响施展的秘语,以保护使用者的隐私。   所幸,她的手指刚一拿离,魔法便很快生效,她听见风声,望向远方天空,看见一块向他们而来的黑色影子。   影子初时只有石子那么大,近了些像碗口、后来像坩埚,这时候,地面的人已能辨认出它的外形是一辆马车。   迦南领悟,这辆空中马车将会是他们待会前往目的地的工具,他这时候还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等到他看清马车前方的两匹黑色骏马是由黑焰构成、而且没有头颅时,他的眼里才浮出了惊喜。   是的,比起讶异,更多的是喜悦。他没想到,人类的魔法比他们的要有趣这么多!   “无头幽灵马车。”   柏莎向迦南介绍道,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魔法,此前都只是听说,但她没有像青年那样乐于见到它。   在她眼中,这种魔法华而不实,效果和普通的飞行魔法没有区别,却要耗费上更多的魔晶石去注入魔力。   要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的话,就要问瓦伦商会的核心客人了。   富有的贵族们,尤其是那些没有才能者,他们最喜欢这类东西,就比如说那位公爵大人,柏莎每回帮魔法塔为他准备情药时,都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把制作出来的药剂重新灌进昂贵的玻璃瓶里。   那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药剂了,像是香水。会更好用吗?不,只会更贵。   即使柏莎对这种魔法满腹抱怨,这辆幽灵马车至少向她说明了一件事,她寻找的方向没有错,瓦伦商会果然有很多神奇的卷轴。   马车这时已在他们面前停稳。   “走吧,迦南。”   她牵起青年的手,向无头马车步去。   -   柏莎从不知道圣沃尔国还有这样的一片庄园,她从马车里向外眺望,为她所见到的宏伟建筑感到震颤。   她能够感觉到,眼前这座堪比城堡的建筑里布有了很多魔法仪器,就像是巴洛城的魔法圆厅。   她相信那些魔法都会是为瓦伦商会所用,那么等她进到内部,她将会如同一只待宰的落入陷阱的兔子,难有挣扎的余地。   看来这次行动比她想象得要棘手,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希望不要牵连了其他人。   她忧心地攥紧了身旁人的手。   “迦南,今天不要叫我老师。”   青年点点头,答应了她,他的粉眸里布满疑惑,他还尚不知晓他将在今天的行动里扮演什么角色。   但柏莎想,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下了马车后,他们朝庄园的大门走去,门口,管家和两位家仆已在恭候他们的到来。   家仆从他们的手上接过行礼,管家向柏莎恭敬地行了个礼。   “欢迎您,柏莎大人,茶水、点心都已备好,瓦伦大人还为你们今晚的休息准备好了房间。”   柏莎微笑致意,走到花园时,一丛植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看去,在鲜艳的群花中,一眼便找见了长在中央的那簇黑颜色的小花,那是她只在基恩的书里面看见过的植物。   其名黑根,是一种极其稀有、极难使用的植物,剂量稍一多就会引发爆炸,可如果使用合理,它将会是最优秀的催化剂。耗费十小时才能制成的药剂,有它在,半小时就能完成了。   柏莎无法将目光从它的身上移开,可惜她此行的目的,不在它的身上。   唉,等之后见了瓦伦,如果他好说话的话,就问他要一点吧。   管家将他们两个带到客厅,在这里,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惬意地倚躺在长椅上,两个美丽的女伴在他的左右服侍,左边的女人拾起了一颗葡萄喂到他的嘴边,他咽下一半,汁水从他的嘴角流下。   见到这一画面,柏莎蹙眉,紧接着,她听到那个男人开口——毫无疑问,此人正是瓦伦——她又迅速地恢复了笑容。   “柏莎大人,没想到能有幸和您见面。”   瓦伦留着八字胡,金色的卷发蜷曲、油腻地缠在他的两颊旁,他的声音则很动听,听上去年龄还不到三十岁。   彼时,他的眼睛在审视她和她身后的青年,他扬眉,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我上回听闻您的时候,还有人说您为了拉托纳大人,整日整夜都在哭泣。唉,我当时想,这个女人真蠢啊,大魔法师,学院的教授,有钱有权,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忧愁呢?哪怕那个男人是他。”   瓦伦说到这,停了停,他抿唇笑出了声。   “现在看来,传闻真是不实。不过,我很好奇,您是从哪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孩子?”   说话间,柏莎已在管家的引领下,在瓦伦的对面坐下,瓦伦提到的那个漂亮孩子,现在站立在她的身旁。   他圆睁着眼睛,望着四周,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初次降临于世的孩子,对一切都抱有了好奇。   某种意义上,也的确如此,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人类世界的另外一面,粗鄙、庸俗,空气里只能闻见酒、美人、金钱的味道,他之前几个月所身处的学院,与这相比就犹如是天堂。   他的目光里渐渐浮上了一层忧愁,不是因为发现这个世界真是糟糕,而是发现,原来地表的世界也会和地下一样昏暗。   柏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她想,是她不好,隐瞒了他、将他带到这里。她后悔了,她该告诉他的。   她没有理会瓦伦的问题,将安抚青年放在了第一位上,她径直地执起迦南的手,放在掌心里拍了拍。   这一幕落在瓦伦眼里,有趣极了。   没想到像柏莎这样的女人,也会有一天,沉沦于情|色。   瓦伦喜欢看人堕落,这会对于银发女性他生出了些恶劣的好感。   “我懂了,看来您是不太方便回答。”他体贴地说道。   “如果你真这么好奇,我愿意私下告诉你,但现在不行,他是个害羞的孩子。”   “我看出来了,哎,柏莎大人,我猜,您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对吗?”   柏莎感到掌间的手不安地回缩了下,他吓坏了,她真是不该把他带到这种场合来啊。   再谈下去,他会当场哭出来的吧……   “瓦伦,放过我吧,他不喜欢我谈论这些事。”   “好吧,美人们一向很麻烦,我理解。”瓦伦耸肩,“那就让我们来谈论正事,我收到您的礼物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您应该不只是因为喜欢我才送我的吧?”   “坦白说,我看中了你手里的卷轴。”   “看中哪一个?”   柏莎不答,她双手交叠在前,身体向瓦伦前倾,瓦伦看见她的绿眼睛向他柔和地弯了起来。   如果她不是柏莎,而是一个普通的美丽女人,他这时候一定已经忍不住出手了。   可惜啊,这张脸给了一个碰不得的女人……   柏莎何尝不了解,瓦伦心里的想法,她知道他不敢,也不能,不是出于对她的尊重,而是出于对她种种头衔的忌惮。   权利还真是甘甜的果实啊,难怪弗丽达那么想成为半神,说不定她也应该早点去成为半神吧……   柏莎思忖着和她即将要说的话毫无关系的事,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早已在心里演练过一遍。   这也正是罗伯特给她提出的第二条建议:不要袒露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瓦伦,”她声音悠扬地开口了,“答案有那么不明显吗?你这能被我看中的卷轴,除了它,还有什么?”   瓦伦果然就如罗伯特所料得那般,立刻变了脸色。   “不可能!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如果您的目标是它,请您回去吧。”   “是我给的礼物不够多吗,瓦伦?”   “给多少都一样,柏莎大人,就算是我们尊贵的塔主戴维大人问我讨要,我也要想方设法地挣扎呢。”   “你这样说,我只会觉得我更想要了,说真的,瓦伦,你是从哪得到它的?”   “得到谁?”   “迷宫卷轴。”   “……”   柏莎没想到瓦伦还会在话里为她设个陷阱,看来他也猜到了她有唬骗他的可能。   但当听到她亲口说出“迷宫卷轴”四个字后,他便不再抱有任何怀疑。   整个魔法界,只有极少的几人知道它的存在,而知道它存在的人,又没有一个是不想得到它的。   法师们都知道九大迷宫,真相却是,九大迷宫之外还有着第十大迷宫。   那是传闻为《魔法学》的作者基恩所创造的特殊迷宫,它不存在于世上的任何地方,就只存在于那个卷轴之中。   如果不是罗伯特将这件事告诉她,她也从未听说过原来世上还有第十个迷宫……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可思议,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无论如何,她今天的目的并不真的是那个卷轴。   她想,现在是她说出真正目的的时候了。   “算了,瓦伦,我不难为你了,但我想,你也不会让我空手而归吧?”   “没问题,柏莎大人,我这里有不少好东西,您尽管挑选。”   瓦伦合掌,朝着管家耳边密语了几句,管家离开,不多时,他抱着十余个卷轴堆到了她的面前。   瓦伦做了个请的动作,柏莎随意看了看,在心里感慨瓦伦还真是大方,面前的这些竟然全都是传奇级别的卷轴。   当然,如果将它们放到传奇卷轴里去比的话,又都是些普通货色了……   还好,她要的伪装卷轴,刚好就是普通货色。   瓦伦注意到她的目光,“您挑好了吗?”   “挑好了。”   “想要哪个?”   “全都要。”   “……”   瓦伦嘴角抽搐了两下,“您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哦?你的小情人也这么说过你吗?”   “……”   柏莎听出这是一个富有颜色的笑话,她抬头看了眼青年,他回视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没有听懂。   你是这样单纯的人,真好啊,迦南。   她放心地回答了瓦伦:“是的,他也这么说。”   这个话题结束后,瓦伦面色难看的,将全部卷轴都交给了她。他脸色看上去像亏损了几万金币,实则他拿来的这些卷轴加在一起也才刚和她送来的礼物等价。   商人从不会让自己吃亏,但没赚就已是一种亏损,他只好暗自安慰,就当是为了打发一个知道迷宫卷轴的人。   拿到卷轴,柏莎打算离开,她庆幸,罗伯特的第三条建议没有派上用场。   不想,这时候,三个衣着清凉的貌美青年从门外步入了。   柏莎一看见他们,心中就大喊不妙,果然,她听见瓦伦说:“柏莎大人,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了你礼物,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这几个孩子,是我对朋友的见面礼,您可一定要收下。”   柏莎:“……”   罗伯特的第三条建议是,不要拒绝瓦伦的盛情款待,他最讨厌自恃清高的人。   柏莎想说,她不是自恃清高,她只是不需要三个。   从前阿德勒也说要为她介绍三个男人。三,这个数字,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对她来说,一个就够了,她想起了迦南,回头时,发现他已不知所踪。   ……不,他是跪下了,跪在了她的脚边。   你在干什么啊,迦南!!!   全场混沌的青年,在刚才终于醒悟,从瓦伦的话里、从老师的反应里、从周围的环境里,他明白了,他在扮演什么角色。   现在,是他为她解围的时候了。   还是说,您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呢,您看上他们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行了,不可以的,老师……   青年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牵起了她的左手,他低头,含住她食指的手指末端。   他柔软的舌|头,温|热,潮|湿,就那样包裹住她,仿佛含在他口中的不是手指,是她的意识。   “迦南……”   她的意识被吞没了,她喊出了声,情|欲裹满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蛋糕表面的那层糖霜在烈日下缓缓融化。   青年这时候停下了动作,他的粉眸向上抬起,目不转视地看着她,从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   这微笑和平常无甚区别,只是不知怎么,她觉得他今天的笑看起来有些妖冶。   他们两个以为折磨的是彼此,对瓦伦而言却不尽然。   他快疯了,女伴喂上的葡萄从他的嘴边掉到了地上,他看他们看呆,唾沫一口一口地咽下,他快区分不出,他是在为谁心动。   银发女性微红的脸颊,颤抖的睫毛,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有她一旁的青年,那种涉世未深的单纯,那种浑然天成的诱|惑……   瓦伦光是想象他们两个夜晚无人的时候,有多么激|烈,就感到燥|热。   他决定了,他要逼他们留宿。 第66章 将肮脏根除   ◎“我会让您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柏莎从此以后, 再也不会怀疑迦南的演技。   她以为他放下她的手就是结束,结果又听见他声音柔软地讲话:   “您不要我了吗?”   “您不是说好的,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的吗?”   “女人都是像您这样, 满口谎话的吗?”   柏莎:“……”   柏莎无言, 旁边的瓦伦却是一脸满足的表情。   瓦伦:“柏莎大人,我算是明白, 您为什么那么宠爱他了。”   柏莎:“是吗,那就烦请你将礼物收回, 我有他一个就够受的了。”   这句话出自真心,她想她今天见到了她乖巧学徒的另外一面。   柏莎了解他行为的用意,她只是不懂, 他是从哪学会的这些事。   她困惑, 且余悸未消, 她刚才被他点燃了欲|望,差点就要向他扑过去了。   但她可没有在公众场合和人亲昵的癖好,要说在这么多人面前的话, 她是真的会害羞。   她脸上的红晕也已将她的想法败露, 迦南理解她的心情, 可惜, 这时的他就只会感到更加兴奋。   不知不觉,他体内的本性已将他攥在了掌心, 他忘记了这是一场扮演,他以为他真的就是她的情人。   他们两个想着截然不同的事,目光却都默契地逗留在对方身上,仿佛有道无形的丝线牵引在他们之间。   瓦伦再也看不下去, 他挥手, 答应了柏莎的要求, 遣走了“礼物”。   柏莎抚住心口,松了口气,刚想走,门口瓦伦的人拦住了她的步伐。   “柏莎大人,”她听见背后的瓦伦说,“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在这住上一晚吧,房间我已经叫人为你们准备好了。”   柏莎转身,蹙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罗伯特的第三条建议压了回去。   “好吧。”她答应了下来。   正好,她在这里也还有事没有完成。   -   房内,门刚一合上,迦南就倚靠着门坐到了地上。   他一脸的惊魂未定,回忆起数分钟以前发生的事,他怀疑那是另一个人做出来的。   他、他前面都对老师做了些什么呀!!!   他捂住脸,感到手掌被发烫的脸颊染上了温度,柏莎这时候看向他,她的绿眼睛眨了眨,浮出些狡黠的光芒。   她向他走去,报复一般地,在他的面前蹲下,她牵起他的左手,令他左手的食指和自己的嘴唇相贴。   他立刻猜到了她是在复现刚才的场景,他从右手的指缝里露出眼睛,羞愧又期待地看着她。   “迦南,你还记得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吗?”   他点点头。   “我如果不对你做回来的话,是不是不太公平呢?”   他点头,又摇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只有他的眼睛里坦诚地写满了“想要”两个字。   柏莎看在眼中,她无奈地一笑,嘴唇微张……   迦南闭上了眼睛,但,等了好久,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地拍打了下。   “好啦,他们不在,我们不用继续演下去了。”   迦南睁开眼,幽怨地望着柏莎起身离开,她走向桌子,在检视那里的葡萄酒。   葡萄酒比我更吸引您,是吗,老师?   “迦南,过来尝尝他们的酒。”   迦南前一秒还在和酒吃醋,下一秒就得到了吃下情敌的机会,自不会放过。   他站起来,走过去,从老师那里接过一杯。   他低下头闻了闻,发觉这酒有些不对劲……   柏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满不在意地喝下一口。   “我知道他们在酒里下了药,把情药这种东西拿来服用真是不太专业了。”   “就算它们对您没有效果,也还是少喝为妙吧?”   “迦南,不用担心我,需要被担心的人是你才对。”   迦南微怔,他从柏莎的话里听出了些许暧昧的含义,她的意思是,他如果中了情药,她会对他做些什么吗?   不,这怎么可能,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你忘了吗,你上次才喝了几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你的酒量太差啦。”   “嗯……”   原来老师要说的是这件事,和情药根本毫无关系,也对,她知道情药对他无效的事……   他后悔了。如果当初不说出来,现在他是不是可以佯作中了情药,请她帮忙呢?   不,那是不可以的事……   迦南郁闷地发觉,他今夜的遐思有些过于活跃、危险了。   为了保护老师,他远离她地,坐到了房间另一头的床边。   啊,等下,床,为什么是床啊?!   而且这里,好像就只有一张床……   柏莎也察觉了,“迦南,不要在意,你就睡在那张床上吧。”   “可您要睡在哪呢?”   “我也睡在床上呀。”   “这太危险了……”   “不,是你的话,一点也不危险。”   且不说青年正直的品德,他就算有心做什么,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吧。   想到这,柏莎同情地摇了摇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知不觉,酒瓶空了,瓦伦真是小气……下了药,还只送来半瓶酒。   她蹙眉,走到迦南那里,把他的酒杯抢了去。   迦南还沉浸在老师说他一点也不危险的苦闷里,过了会才想起来阻止老师。   “老师!那杯酒,我喝过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这不是嫌弃的事,老师……   他无奈地目睹着自己喝过的地方贴上她的唇,一滴鲜红的酒滴在她的下巴停留……   好想,舔掉。   但不行,不可以。要么,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他放弃挣扎能不能睡在床上的问题,整个人向后一躺,闭上了眼睛。   过了十分钟,或许更久,他感到旁边有所动静。   另一个人也躺了上来,就在他的旁边。   迦南:!!!   他忍住心里的激动,侧过身,对上老师的绿眼睛。   “老师……”   “怎么啦?”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想看看她,于是搜刮脑海,就只想到一个古怪的问题。   “如果我不在,您和那三个人,一张床怎么够用呢?”   难道,他们都会睡在地板上?   柏莎了解他在说瓦伦送给她的那三个男|宠。   所以,她笑了。   “迦南,如果他们来我的房间,我们不会就这样躺着,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喔。”   迦南的眼睛眨了下,他盯着柏莎。   “您的意思是,您会和他们做吗?”   柏莎呆滞,她好一会才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   “你懂得好多啊,迦南。”   “老师,我是个成年男人……”   “是的,你是。”柏莎回答,“不会哦。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做这种事。”   语落,她想要换个话题,她觉得在床上谈论这种事未免太危险。   不想,青年不肯放下,他忐忑、不安、惶恐地追问她。   “我可以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柏莎猜到是什么了,“问吧。”   迦南犹疑地开口了,“老师,您做过吗?”   柏莎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她看向天花板,回忆起了往昔。   “有过哦。”   “喜欢吗?”   “当时不讨厌……”   另一边的声音沉下去了。   迦南无须问,也知道和老师曾亲近过的人是谁。   拉托纳。他好羡慕他呀……可是为什么要羡慕呢,学徒和老师才是最长久的不是吗?永远,他们是永远的关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在意,可就是,在意地继续问了下去。   “您后来还有喜欢过谁吗?”   “你是想说,想要做的对象吧?”   “嗯……”   柏莎又一次转过身,和青年的眼睛对望着。   柏莎说:“有一个人,他漂亮、单纯、温柔,我好想和他做,可即便我当他的面说出口,他也不会知道我在说谁。”   迦南无法理解的,“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人?”   柏莎笑出了声音,“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人!”   “老师,这种人,还是不要喜欢得好……”   “可就是喜欢,又能怎么办?最糟糕的是,他好像身体也不好。”   “您的意思是,那里吗……?”   “嗯,他正在尝试治疗。”   “……”   迦南惊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愤愤地说道:“他怎么运气那么好,能被您这样喜欢呢?”   柏莎不知为何突然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她不肯回答他了,而他则慢慢陷入了忧郁。   他想起来,他马上会变得比那个老师喜欢的笨蛋,还要身体“不好”。   到那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被那种人拥抱吗?   可是,温柔,单纯,这些的确又是宝贵的、他无法企及的品质。老师喜欢的特质里,他就只能做到“漂亮”。他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也知道空有皮囊,招来的只会是肤浅的喜欢。   他想被爱,想被老师爱,但不行。她是他的老师,他们永远不可能达成那种关系。   他想起来,曾经老师也描述过一次她喜欢的人,她说那个人很强大,这么想来,笨蛋也不是那么不堪。   唉,是啊,被老师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好呢?   迦南在脑海里慢慢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的样子越清晰,他便越痛苦,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   柏莎这时已经停下了笑,她看向他,不可思议地发现他哭了。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听懂,还是没有听懂……   无论如何,她都有责任安慰他。   她靠着他的那只手伸出去,温柔地握住了他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迦南,别再想那些事了,睡吧。”   “嗯……”   迦南合上了眼睛,他的忧愁、不安,在和她的相握中得到慰藉,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而在他熟睡之时,他身旁的银发女性已在暗暗策划起夜晚的计划。   比起再向那个瓦伦开口,她还是决定靠自己去把东西拿来。   不,说是“偷”更为准确。   -   同一时间。   瓦伦的房间。   瓦伦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卷轴。   “我这里有太多这种怪物卷轴,它们的原理是捏造生物的魔法。看看我这的存货吧,食人魔、双头鸟、食尸鬼、巨齿鹰……唉,对付柏莎这种自然魔法学法师,我想一只食人魔就够用了。还是再来一只呢?不不不,多花一只,就是三百金币的损失呀,她不值得。”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喋喋不休、自问自答的话就像是种自语。   而事实是,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认真聆听,他的管家,也是他的心腹。   等到确认瓦伦的话说完了,这位寡言的男人才慎重地开了口。   “大人,对柏莎出手,会不会对我们有所不利?”   “你错了,不出手才是对我们不利。人人都知道,弗丽达和她合不来,如果此行她在我这得到了东西,弗丽达会怎么想?她会觉得我是柏莎的人,到那时候,才叫糟糕。”   “可柏莎的背后有学院、有那个阿德勒……”   “学院?没人在乎学院。我忌惮她过去的那位恋人,恐怕还更多些。可据我所知,拉托纳最近看上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他还会在意他的老情人吗?他会为了他的老情人,而和他现在的情人弗丽达撕破脸皮吗?”   “……”   管家沉默了,他不敢揣测那位魔法之神的想法,谁又能说得准,旧情不会复燃呢?到那时候,瓦伦大人要怎么向那位神明解释?   瓦伦在这段静默里,也慢慢重新思考了利弊。   本来,今天的会面会让柏莎空手而归,自然也就不会触怒到弗丽达。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知道迷宫卷轴……   光是这件事从她的口中说出口,就足以让他受到戴维大人的责问了。   戴维,那位魔法塔的现主人,欧恩的独子,当初将这个卷轴交给他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   “瓦伦,只要这个卷轴一天在你这里,我就可以保证瓦伦商会永远是贵族们采购商品的第一首选。”   “反之,如果不在你这了,你,你的名字,以及整个商会,都会立刻地从整片大陆上消失。”   瓦伦想到那位大人,便感到自己的手颤个不停。   是的,他不能不给柏莎东西,也不能显得和她太过亲近,可能,他也不能真的危及到她的性命……   瓦伦头痛不已,然而这个问题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他只要花费一段时间、就一定可以想到漂亮的万全的方法。   此刻,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还有着一个私人的、必须要弄伤柏莎的理由。   她伤了,或者死了,总之只要不能阻止他去她的房间、动她的人就好。   瓦伦咽了口唾沫,再度回想起他傍晚在她的膝边看到过的那个孩子。   他多漂亮啊!又那么纯洁、那么干净……   他喜欢干净的孩子,喜欢,喜欢得就要疯掉!   于是——   他不再犹豫,展开了手里的卷轴。   “去吧,去咬断那个银发女人的脖子……不,还是咬断腿就好!”   -   柏莎看着掌中的黑色小花,笑出了声音。   她太高兴了,等不及要把这些战利品收起来,拿回学院藏进她的药剂工坊。   就在她的双手被这些花朵占据时,花园里,某个意图攻击她的生物,判断着这是最好的时机,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嚯地,柏莎感到自己的背后扬起了一片灰尘,她转过身,同一双巨大的眼睛,近乎紧挨着得四目相对。   这是一只巨大的食人魔,柏莎从它的外皮颜色上判断,它不是她常见的那种。它要么是种稀有货色,要么就是捏造生物的产物。   她分析着它,而对方高举着手臂,拼命地想向她的头顶砸去。   就这么近!这么点距离!为什么就是砸不下去呢?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类女性弯起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睛。   “心灵魔法,我可是非常擅长的哦,小食人魔,你现在差不多该感到困意了吧?”   作为一只捏造生物的它,根本无法理解这番话语的含义,它只能无力地发出一声“呜咽”,接着慢慢温顺地趴到地上,睡着了。   -   柏莎离去的时候,他就醒来了。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她是不要他了吗,她是要去找她的笨蛋心上人了吗?   他好难过。但又只能静静地等待她回来。   好消息是,他能够嗅闻到她的味道,他知道,她还在附近。   她安全、无虞,也许正在花园里漫步吧……   他想象着她,又等了好一会后,门外响起了动静,有人进来了。   他猜测是她,不,他希望是她……因为马上,他便闻出了气味的不对劲。   他维持着闭眼,佯作睡着,等着那个人的接近,他想探寻出来者的目的。   那个人来了,靠近了他,手贴了上来,从他的脸颊向下抚摸,一路到了胸膛。   啊,如果这只手是您的就好了,可惜不是。   但这只不属于老师的手,依然向他传达了一个,可贵的信息。   那就是,原来有人的欲|望比他还要肮脏,他在对自己下手前,必须要先拯救这个人的心吧。   他睁开了眼睛,抓住了那个人的手,眼中流露出悲悯的光芒。   “瓦伦大人,欲|望是肮脏的东西。”   瓦伦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这可能是种情|趣。   “美人儿,我比欲|望还要更肮脏,我会让你体会到的!”   “我本身就已深有体会。但没关系的,瓦伦大人,我会让您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   数分钟后,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彻了整栋建筑。   柏莎闻声赶来,一打开门,就看到血,和地上那根……东西。   “你都做了什么啊,迦南!!!”   迦南转过身,一见到柏莎就哭了。   “老师,”他顾不得柏莎交代的称呼,急切地说道,“瓦伦大人趁夜晚,趁我睡着的时候,进来了,然后他……”   柏莎懂了,她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快步地向他走来,一把将他抱住。   “你做得对。迦南,别怕,我在这……”   她了解瓦伦的实力,他既是高级魔法师,身上又还有那么多深不可测的魔法卷轴。就算迦南是个力气很大的青年,一个中级魔法师,怎么可能和瓦伦抗衡?   除非,瓦伦已经得逞、或者快要得逞的时候,迦南找到了机会,这才将瓦伦……   柏莎不愿再想下去,她为迦南心痛,一想到是她的离开造成了这样的事,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她松开迦南,还想再去抽打瓦伦几个巴掌,但青年拉住了她。   “算了吧,老师。”   “你太善良了,你不了解,魔法的恢复手段非常强大,他没准还可以按回去呢?!”   “……”   迦南大为震惊,过了会,他想起来,他会的复原魔法好像就能完成这一效果。   原来如此,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够轻易地根除欲|望的道路。   但至少,今天晚上,他看见了一个比他更无可救药的人。   他回过头,向着一脸绝望、说不出话的瓦伦,递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谢谢您,瓦伦大人,您的肮脏救赎了我的灵魂。   他又有信心继续向前了,何况前路还有老师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8 18:01:32~2023-07-19 22: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吹呀吹w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魔法起效了   ◎您会高兴吗?我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您了。◎   他们在瓦伦的庄园里待到了第二天早晨。   整个夜晚, 柏莎都没闲着,她把瓦伦的花园薅了个精光。   迦南问:“老师,我们要不要去寻找那个‘迷宫卷轴’?”   他在柏莎和瓦伦交谈时, 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既然是瓦伦不想交出的东西, 一定非常稀有。   柏莎摇手指,“不, 我们不可以做偷窃的事。”   迦南:“那我们现在是……?”   柏莎:“帮他修剪花园。”   柏莎严肃的神情,让她的学徒没再提出任何疑问,想想也是, 他们只是把植物的果实、花朵摘下, 并没有连根拔除, 它们不久还会长出新的出来。   这怎么能说是偷窃呢?   但如果他像埃莉卡一样了解柏莎的本性,就会知道她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柏莎根本不在乎偷窃,她的拒绝, 仅是因为她对迷宫卷轴知之甚少, 而带走一个不了解的东西, 谁知道又会招来什么祸端呢?   离开瓦伦的庄园后, 他们踏上了回程的道路,瓦伦交给柏莎的诸多卷轴里, 有另一个无头幽灵马车卷轴。   柏莎想了想,决定不用,她拉住迦南找了辆马车,选择用这种传统的方式回去。   迦南不懂老师为何这样安排, 但他喜欢马车, 他的脑袋探到外面, 欢欣地欣赏着每一处路过的风光。   柏莎在他身旁,手支着下巴,微笑看他,他不知道,让他看看这些风景,正是她选择这种方式的唯一用意。   她担心瓦伦的事给他造成了阴影,在她的想象里,那个卑鄙的男人多半已对他造成了实质性的触碰。   因为他是那样单纯、弱小、没有抵抗能力呀,他面对瓦伦,又能怎么办呢?   柏莎一想到,昨夜青年是如何被欺辱、又是如何奋死抵抗的,便难过得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安慰。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迦南诧异老师今天为什么那么频繁得抱他,但他并不讨厌。   过了好久,他才后知后觉地,从她望向他的关切目光里,意识到她是在为什么事担心。   瓦伦,瓦伦先生,关于那个人的事,其实迦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想起瓦伦的时候,心里涌上的更多的是种名为感激的感情。   就像是觉得自己罪无可恕的杀人犯,在准备下地狱前,见到了一个比他罪孽更深的男人。   他难道会憎恨这个男人吗?不,他只会激动地走向他,把自己颈间的绳子套到对方的身上。   请您下地狱吧,您比我更适合那里,而我呢,我要转身去迎接美好的生活了。   他转身,迎接他的人是老师,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这都要感谢瓦伦,那位肮脏的先生牺牲了自己,成就了他。   迦南就是带着这样复杂的情感,回忆昨天的事,因而他一点也不伤心,心上也没有任何阴影。   他准备要将这件事告诉柏莎,然而这时,她又一次抱住了他,这一拥抱,打消了他坦白的想法。   本性趁机钻了出来,他的心里冒出了个邪恶的念头,那真的是……太邪恶了!   他自我责备着,却无法克制地开了口。   “老师,您可以……触碰我吗?”   “啊?”   “如果您能将他碰过我的地方都再碰一遍,我可能就能忘记那些事了。”   说到这,眼泪适时地落下了一滴,他从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才能。   迦南,你太虚伪了,也太邪恶了,你在利用老师的善良。   可当柏莎说了“好”,并真将手放到了他身上时,就连他心底反对的声音也安静了。   他想要她想要得快要死掉,仔细想想,他们也已好多天没有深情地拥抱过对方。   他说的是那种,老师独创的,她坐在他身上,触碰过他身体每一处的那种拥抱。   他不知道那叫什么,可他知道老师明白,他殷切地望着她,表情可怜、又有浅浅的欲|望暗伏在他的眼底。   那双对柏莎而言,带有魔力的粉眸,这么近地看着她,仿佛有两轮漩涡藏在其中,在吸引着她下沉。   她无可抵抗,她逐渐忘记了她是要帮他忘记瓦伦,她的行为变成了对她自我欲念的服从。   颠簸的车厢里,他们靠在了一起,他的手握住她,牵引着她触碰自己。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声音微弱地说着,一点点带着她,她的手指,在他的身上徘徊。   她点点头,认真地完成着,她看起来好专注,她是那样真心地想要帮助他呀。   而他又是怎样卑劣地欺骗了她啊!   罪恶感将他吞没,可与眼前的美妙相比,就连罪恶也尝起来份外美味了……   柏莎想哭。她分明最开始是为了帮助他才答应的,可随着触碰的进行,她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她要怎么说出来呢?就算要说,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吧。   他昨天才遭遇了瓦伦的事,如果今天再遭遇了她,他得多痛苦呀!   他是这样好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比如说,她。她就是那种潜藏着的,披着好人皮囊,埋伏在他身边的大坏蛋。   随着思考,柏莎的头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迦南害怕了,是他的骗术被她发现了吗?   他小心地问道:“您在想什么?”   沉浸在“大坏蛋”形象里的柏莎,想也不想地答:“我在想,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了?”   话一出口,她才清醒,抬起头,见到青年已开始动手脱衣。   柏莎赶紧阻止,“等下!现在还在外面……”   迦南停下动作,“您的意思是,等回去后,我再脱吗?”   柏莎看着他,欲言又止,从私人的角度上,她当然希望他脱。   可想到瓦伦的事,想到他是这样单纯、弱小,她又觉得她必须教导他对这个世界怀有警惕心。   “迦南,”她握住他的双手,语重心长道,“你要小心那些让你脱衣服的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那我们重来一次,我问你,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了,你要怎么做?”   “脱?”   柏莎皱眉,“你根本就没明白嘛!”   迦南反握住她的手,“我明白的,老师。除您之外的人,我都会拒绝,但您是例外。”   “我,为什么是例外呀?”   “只有您,对我的情感纯粹、单纯,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欲|望。”   即使我,是多么希望您能对我怀有更多的渴求啊。   “可我……想要亲你啊!!!”柏莎反驳。   “您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那是怎么一回事呢。”迦南微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在他的想法中,老师想要和他接吻,是她暂时受到了他控制的结果。   就算是像她这样的大魔法师,也很难完全不受他的影响。   柏莎:“……”   柏莎彻底地沉默了,她败了,随他怎么想吧,这样也好,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变成“大坏蛋”,她从他那挣出手,又一次朝他身上摸去。   哼,大摸特摸!   -   回到学院时,瓦伦这个名字被他们两个抛到了脑后。   柏莎可以确认,在她的努力下,迦南已经完全忘记瓦伦的事了。   没想到,作为一个擅长心灵魔法的法师,她还有着不靠魔法、安抚人心的能力。   她为此沾沾自喜时,青年则有了新的烦恼,一抵达学院,他便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有了某种猜想。他走到床边,找出那本至今还没有归还给埃莉卡女士的小说,打开。   他将书翻到后面,翻到那几段他每每读到都会浮想联翩、感到兴奋的部分。   结果,在这次阅读的过程中,他竟觉得身体安宁无比。   果然,果然是这样。他看到瓦伦的血,却没有失控的时候,他就该开始怀疑了。   他的身体近来的确已开始稳定,但稳定到毫无反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他找到了原因,原来这是因为他身体的某部分,已犹如不存在般得安眠了。   唉,怎么会这样呢……   他向自己发问,然而他并不是真的毫无头绪。   首先,他知道这是老师的安抚魔法造成的结果,其次,他怀疑这是因为他将那种魔法使用过度了。   自从那天他将老师扑倒后,他便每日成倍地对自己释放那种魔法。   迦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吗?你才刚放弃了根除欲|望,现在不用你根除,欲|望也已自行消失。   他感到讽刺,又感到安心,至少,从今以后,他对老师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您会高兴吗?我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您了。   -   柏莎听完青年的话,默了很久,反问了一句。   “可你不是本来就……?”   “您在说什么呀?”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是可以的吗?”   迦南的表情好无奈,“我看起来会让您觉得,我不可以吗?”   他知道他的外表不如迪夫先生健壮,他也常会被同性看上,可他,他不是那样的。   就算他希望自己是,他的种族也不允许他是,身体是天赋的一部分。   柏莎困惑了,如果他没有这种问题的话,当时又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是正常男人呢?   她无法理清青年的话语,可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消失了,无论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她相信,安抚魔法造成的后果,只会是短时间的效用,只要他停止施法,就会好起来的。   她把这件事告诉迦南,没想到他看上去更忧愁了。   “您的意思是,您希望我好起来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希望你身体健康。”   “老师,我的身体很健康,就只有那里罢了。”   “那里……很重要啊!”   “也不是非常重要……”   “你不是还想结婚吗?男人不行的话,不可能拥有妻子哦!”   “那您,”迦南蓦地抬头,看向柏莎,“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不行的男人呢?”   “……”   因为那个人就是你,大笨蛋!!!   柏莎被他气晕了,她想了想,决定顺着他的思维劝说。   “迦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更喜欢了嘛?”   “您的意思是?”   “你不想让我比起他,更喜欢你吗?”   “想……”   柏莎笑了,他的想法还真是容易捉摸,她知道他喜欢她,只是不是那种喜欢。   迦南呀迦南,我要拿你怎么办?   一想到他的身体已无问题,她现在就想让他成为她的恋人。   她幻想到他们交往后,要做的事,唇角不禁向上扬起。   首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   “想看一眼。”   “您在说什么?”   “我说,等你好了后,让我看一眼。”   “………………”   迦南的脸红了,他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或者误解了。   老师,老师她怎么会想看那种邪恶、肮脏、不值一提的地方呢?!   柏莎看着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她就知道,稍稍表露点内心的想法,就会吓到他。   你这样害羞,以后我们交往了,你要怎么办?   夜晚,一个人,偷偷地逃跑吗?   还是说,我要用魔法控制你,把你的双手捆住呢?   她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人生头一次追求人,竟然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她到底还是有办法说服他的。她想到了瓦伦,她发现她可以利用那个男人作为借口。   “瓦伦。那天,我看见瓦伦的……”   柏莎故意没有说完,她哀伤的声音已自动帮她补全了后面的话。   迦南立刻便懂了,他不再后退,而是走近她,动作温柔地将她拥抱。   “老师……”   “那天之后,我的心灵就受到了伤害。”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不对瓦伦那么做,或者在老师到来前,先将现场处理完,就不会让那样肮脏的东西暴露在老师的面前。   是啊,与他相比,瓦伦的才是真正的肮脏,而那已经被老师看见。   那,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自己呢?   他……退让了。只是不懂,老师为什么要看呢?   他坦诚地问了出来,柏莎似乎难以回答地,看了他很久。   终于,她回答了他:“迦南,这是因为——”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全部的交谈。   门外,是埃莉卡紧张的声音。   “柏莎大人,学院门口有几个奇怪的女人。”   “她们自称,是迦南先生的姐姐。”   同一时间,迦南和柏莎的脸色都变得一片惨白。   作者有话说:   改名了!改得非常直白w。因为首章点击涨的一直很慢,就尝试改个名。   原名呢,我是很喜欢的,也和故事的核心真相有关。   感谢在2023-07-19 22:22:32~2023-07-20 22: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光跃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光跃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魅魔的游戏   ◎我还可以演得更好。◎   迦南伸手拦住柏莎, “老师,请您留在这,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柏莎拒绝, “不, 迦南,我是不会逃避我的错误的。”   “可是,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错误……!”   您只是喝醉了罢了,我的姐姐们却想要杀了您, 这种事真的合理吗?   “迦南,”柏莎侧身,握住他的双手, “作为你的老师, 我必须教导你,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   “老师……”   迦南紧咬住嘴唇,激动到无法言语,这就是他伟大、崇高的老师, 他不该用他狭隘的心去度量她、去阻止她。   他点了点头, 不再劝说了, 柏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掌, 接着随埃莉卡向外而去。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 那个“错误”是什么,她以为的拥抱也已被迦南否认。   她之所以想见他的姐姐们,仅是因为她下定决心要和他恋爱,那么, 这种见家人的机会又怎么能错过?   迦南, 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会将这番心意传达给你的家人们。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她的心中气势恢宏地响起了这句话,即使从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人阻止过她,她只是单纯地被青年拒绝了罢了。   路上,埃莉卡向柏莎说道:“迪夫先生正在门口和她们交谈,顺带一提,她们真的是迦南先生的姐姐吗?”   柏莎问:“有什么问题吗?”   埃莉卡:“那几个女人的举止有些特别,实在是和迦南先生很不相似。”   柏莎还没理解埃莉卡的话,走到学院门口附近,一阵男人的嚎叫声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别、别拉我衣服!救命,救命啊!!!”   柏莎辨认出那是迪夫的声音,她扬眉,像是嗅闻到什么有趣的事般,向那边快步走去。   远远地,她便看见有四个黑头发的女人将迪夫团团围住,迪夫的脸上、脖子上都留下了好几处吻痕,明明是很美妙的事,他却看起来痛不欲生。   迦南、埃莉卡紧随其后地赶到,埃莉卡似乎刚才就已见到过这一场景,她并不惊讶,马上走过去帮迪夫解围,结果就连她也被拽进了人堆里。   迦南的脸色已白到不能更白,他看上去生命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晕倒。   柏莎听见他声音虚弱地自语:“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姐姐们啊……”   比起他的痛苦,也比起那两个被拉进人堆里的可怜孩子,抱着双臂在旁观看的银发女性,神情可说是安闲。   她并不惊讶迦南的姐姐们是这样的形象,她曾经从青年的话语里,就已大致猜想到他们家族的脾性。   她只觉得迦南可怜,他生活在这样的家人身边,一定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吧。   柏莎抬手,准备摸摸迦南,安抚他时,那四个黑发女人突然停下了蹂|躏埃莉卡、迪夫的动作。   她们的鼻子耸了耸,脚步向外挪了半步,电闪雷鸣间,她们默契而迅速地将四对红眼睛,共同朝向了柏莎。   柏莎愕然地向后退了半步,还未反应过来,那几个女人就已大踏步地向她走来。   迦南赶紧在她面前张开手臂,试图阻隔姐姐们的靠近。   但,就算阻隔了触碰,言语也是无法阻隔的。   他听到他最年幼的姐姐说道——   “柏莎小姐,你的银头发,是真的还是染的啊?”   咦?为什么是这种问题呢……   迦南疑惑了,柏莎更是不解,但这不妨碍她礼貌作出回应。   柏莎:“是真的。”   “哇哦!”刚才提问的女人捂着嘴巴发出惊叹。   她扭头,和三个同伴,大声秘语:“她不是很漂亮,但是头发颜色很特别也。”   什么,我不是很漂亮……   柏莎听见了,她勉强让自己保持住微笑,可恶的是,她无可反驳。   她承认,和眼前的四个女人相比,她的外貌都可用平凡来形容了。   那四个黑发女人,她们就像迦南一般,都拥有着致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丽。   迦南,你们家族的遗传还真是强大啊……!   那几个女人还在继续秘语,柏莎怀疑,她们到底知不知道,她听得见。   “还行吧,也没那么丑,以他们的种族来说,可以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有什么好挑的?他都多大了!”   “大姐说得对,他这种年纪,有人要就不错了,想当初,我们十六岁就已经……”   柏莎听得出“他”在说的是谁,其他的内容,就听不太明白了。   不过,她至少能确认一件事,迦南的姐姐们并不像他说得那样,对她有那么深的敌意。   她们看起来还挺友好呢,除了对她外貌的否定之外。   青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件事,他低头向柏莎说:“老师,请您等一会,我和姐姐们有话要说。”   语落,他皱眉,强硬地拉着四位姐姐向远离众人的方向而去。   确认周围无人后,他斟酌着言语,说道:“你们来地表,不是来找凶手的吗?”   他还无法确认,她们是否已经锁定了柏莎是凶手,他不能暴露老师。   而他的四个姐姐们又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呢?   “迦南,如果你想问我们,知不知道她是凶手,答案是知道。”三姐莎娜说。   “但在我们磨完刀,准备动手时,莎拉带回了一本小说。”二姐莎妮说。   “那本小说里,详细地写了你和她的事哦,迦南。”四姐莎拉说。   “姐姐们看到你终于告别处|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怎么会想要杀她啊?”大姐莎米总结地说道。   迦南无须问,也知道她们说的是哪本小说,真是失策,他早就该料到这件事……!   埃莉卡女士的小说,不正好符合姐姐们一贯的喜好吗?   迦南简直不知道要从何解释,“姐姐们,你们误会了……”   二姐扬眉,“误会?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杀了她。”说话间,她从腰间抽出了两把刀。   迦南张大眼睛,拼命摆手,“不,不是的!你们没有误会!”   他无可奈何地说了谎话:“情况就是你们想得那样,但我和她的关系……目前还是秘密。”   三姐难以置信的,“小说我们在地城都能买到了,这种关系还是秘密?”   大姐猜测:“也许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哪怕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也要装作不知道。”   二姐冷嗤:“哼,真是虚伪!”   四姐拉住迦南问:“怎么样?初次的夜晚美好吗?和姐姐们说说。”   迦南捂住脸,“我们可以不要谈论这个话题吗?”   大姐怒斥:“迦南,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要不是祖母托我们照顾你,我们早把你丢出去,让你自生自灭了!”   迦南:“我已经离开了你们,我不需要你们照顾了。”   二姐冷冷地说:“你真的可以吗,你懂得怎么讨女人的欢心吗?从前我们给你上课的时候,你从不认真听。”   迦南:“我不需要了解这种事……”   四姐语调轻柔地说:“迦南,你不懂,女人的心变得好快,她今天喜欢你,明天就喜欢另个人了。没有技巧,是留不住恋人的心的。”   “如果真的变得快就好了……”迦南自语。   他知道老师有喜欢的人,喜欢一个笨蛋。   “别担心他了,他就算再没用,也还是个魅……”大姐的话说到一半,她的耳朵动了动,改口道,“魅、魅力十足的男人!”   她回过头,果不其然地看见柏莎站在他们的身后。   “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银发女性微笑着问。   对于这个问题,四位姐姐以及迦南没一个能够回答。   他们尴尬地互相看着对方。   柏莎打量了会迦南的四位姐姐,发现她们都有着黑头发、红眼睛,除了眼睛的颜色、性别的差异外,她们和迦南的外表真是好相似啊。   她越看越对自己的外表不自信,怎么回事,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挺好看的那类呢!   这时候,三姐的目光已停留在柏莎身上好久,她从中嗅到了一股谎言的气味。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他们两个真是那种关系吗?   “柏莎小姐,”三姐开口道,“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嗯?老师和学徒?”柏莎诚实回答。   “这么说,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纯洁咯?”   听到三姐这么问,大姐、四姐、二姐也都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二姐悄悄地把刀掏了出来。   迦南:“!”   迦南紧张万分,他做好了随时扑到老师身上,保护她的准备。   一时间,四个女人以及迦南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了柏莎的身上。   而银发女人手托着下巴,静静思索,似乎还不急着回答。   过了约莫半分钟,他们才见到她抬起眼睛,缓缓抛回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互相把对方看过、摸过,这种关系,是不是该算纯洁?”   迦南:“?!”   众姐姐:“!!!”   四个女人眼里发光,二姐丢掉了刀刃,第一个上前,握住了柏莎的手。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二姐说。   “迦南还说他和你是一场误会。”四姐说。   柏莎看向迦南,表情委屈,“迦南,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什么都对我做了,却不想负责了是吗?”   迦南:“……”   我、我到底做过什么?您的话,我为什么不明白呢?   迦南头晕目眩,他被姐姐们摧残到脆弱的精神,这会更是连维持站立都困难了。   “姐姐们,请等我一会,我有话要对老师说。”   他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这一次是将姐姐们留下,把柏莎拉到一旁。   “老师,您刚才在说什么呀?”   “你的姐姐们不是想杀我吗?”柏莎说,“我想,如果我们的关系足够亲昵的话,她们就不会想对我动手了,你说呢?”   迦南点点头,老师真是太聪明了,她将姐姐们的想法猜得一点没错。   而事实上,柏莎根本不知道他姐姐们在想什么,她只是想趁机,逼迫青年成为她的恋人罢了。   如果连你的家人们都承认我了,你又还有什么借口拒绝我呢?   迦南毫无察觉地,就这样沦为了几个女人各怀心思的阴谋产物,他认同了柏莎的计划,答应和她扮演一天的恋人。   他们握着手回来,四位姐姐看见他们相握的地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说起来,”四姐这时说,“迦南,我们这次来,还想看看坎普。”   那位比迦南更早离开地城的孩子,是她们几个看着长大的。   “坎普在一家酒馆工作,那里夜间才开门。”迦南说。   “好,那我们今晚一起去,”大姐合掌说道,“记得把那两个人也带来,我们喜欢他们。”   “哪两个人?”迦南问。   “喏,就是那两个!”   三姐一指,柏莎和迦南共同看了过去。   在那里,埃莉卡和迪夫瑟瑟发抖地站立着,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清理掉脸上的吻印。   柏莎接触到迪夫求救的目光,而埃莉卡则已放弃地摇了摇头。   她了解柏莎,知道柏莎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欣赏好戏的机会。   柏莎也一点不让她“失望”地向几位姐姐们说道:“没问题,他们两个都会去。”   -   美味龙酒馆十几年来,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热闹。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来这的几位漂亮的客人。   坐在中央桌子旁的几个女人,吸引走了所有男人的目光,她们对于他们的注视并不气恼,不如说,她们看他们的目光还更热烈点。   “‘食物’,‘食物’,全是‘食物’!”二姐兴奋地说。   “要有节制。”大姐说,“‘他们’不准我们在这‘吃’太多人类。”   “我就‘吃’一个行不行?”四姐央求道,“我要‘吃’那边那个!”   她指向的人是迪夫,迪夫为了躲避她们的“攻击”,已经藏到了角落,没想到还是被她们发现。   四姐冲过去,把他抓到了桌边,沿途她还发现了藏在柜台后的蓝发女人,她把埃莉卡也抓了过来。   这下,这张桌子旁算是坐满了人,迦南的额头磕在了桌上,他好绝望,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们!   与他相对,柏莎的心情愉快极了,她手托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迪夫、埃莉卡窘迫的模样。   但,幸灾乐祸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知何时,姐姐们的目光又一次聚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来玩魅魔游戏吧。”四姐说。   “什么是魅魔游戏?”柏莎问。   路过的、为他们端来麦酒的坎普,朝柏莎摇了摇头。   “柏莎小姐,别答应她们,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恶趣味的游戏!”   “坎普,说什么呢?!”   坎普的屁|股被大姐重重地拍了下,他跳了起来,灰溜溜地跑走了。   迦南听见这个游戏,也从桌上抬起了头。   “姐姐们,不要捉弄老师了,那种游戏实在是太无聊了!”   “玩一把吧。一把过后,柏莎小姐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换个游戏。”   三姐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拿出了一把木棍,撒在了桌上。   柏莎好奇地拿起了一根看,发现木棍的末端刻有一个数字“1”,埃莉卡、迪夫也各自拿起了几根放在手里端详。   三姐在他们查看木棍时,向他们介绍了游戏规则:“我们一共八个人,一会由莎米开始,指定两个号码的人共同完成一件事,然后我们全部人抽取木棍,抽到对应号码的人就必须去完成那件事。怎么样,很简单吧?”   柏莎点头,这个规则的确简单,但有个致命的问题。   “如果被要求完成的事太过分,是不是不太好呢?”她问她们。   “这你不用担心。”四姐甜蜜地说,“柏莎小姐,这个游戏之所以叫魅魔游戏,是因为魅魔是魔物里最温柔的种族。”   对魔物有所了解的埃莉卡,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   柏莎不了解魅魔,听到她们这么说,她便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倒是她身旁的青年,十分紧张地握紧了她的手。   “迦南,你这么不喜欢这个游戏吗?”柏莎悄声问他。   “老师,我怕他们抽到您和我。”迦南声音低沉地回道。   柏莎“哦”了一声,她猜到他在害怕什么了。   基于她对他们家族的了解,她的姐姐们会要求做的事,多半是和亲密有关吧。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更好了吗!!!   柏莎努力不露出笑容,“是啊,抽到我和你,就糟糕了。”她言不由衷地说。   但迦南在担心的并不真的是这件事。   他担心的是,抽到柏莎和其他人……   而且,以他对她们的了解,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他们的交谈还未结束,大姐莎米已开始宣布号码和需要完成的事。   “一会,2号和5号亲一下。”   埃莉卡&迪夫:“……”   埃莉卡和迪夫这才意识到,他们参与了一个怎样的游戏,尤其是埃莉卡,她觉得自己太蠢了,听到这个游戏叫魅魔游戏时,她就该想到的!   他们满脸写着想要逃跑,可围着他们坐下的几个女人,哪里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呢?   他们唉声叹气时,木棍已送到他们眼前,他们各自抽出一根,一边默念“光明女神保佑”,一边将视线下移。   埃莉卡看到了“6”,她松了一口气。   迪夫颓丧地在捶桌子,他不情愿地举起手,说他是“5”。   “2”号这时候也已出现,是柏莎。   两人看向对方,彼此的眼里都写着“不是吧”“不要啊”等等拒绝的词汇。   就算是游戏,这种事也太过分了,迪夫死都不愿把自己的初吻交给那个女人。   柏莎也觉得过分,她想亲的那个人才不是他!   他们绞尽脑汁地应对这件事……迪夫的掌心忽而发烫,他低头发现手里的木棍冒出了白烟,着火了,不多,就一点,他手掌一摁就把火熄灭,再看到木棍,发现“5”已变成“7”。   火可没有这种效果。难道说,是他刚才眼花了?   与此同时,柏莎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回过头,看见一根写有数字“5”的木棍。   咦?你也是“5”吗,那迪夫……   她的疑惑还未出口,眼前便倏然一黑,好快,好短的时间里,她的嘴角尝到了柔软的一触。   “老师,失礼了。”“肇事者”松开她,一脸歉意地说道。   青年看起来无措极了,仿佛刚才的行为是有人逼他做出来的。   怎么不能算是呢?他只是依照游戏规则完成罢了。   柏莎理解他,却又不知满足,对她来说,这么浅的吻都不能称作是吻。   有人和她的想法一样。大姐带头,和其他三位姐姐一起,指责了青年。   “你们不是恋人吗,恋人就是这样亲吻的吗?”   迪夫、埃莉卡闻声,惊诧地看向柏莎,他们就像在问: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   如果要柏莎回答,柏莎会说,就今天。她希望今天是真的交往,其实也已万事俱备,他的家人们都认可了她,就差他本人点头答应。   想到这,她跟着他姐姐们一起,浑水摸鱼地责难了他:“是啊,迦南,你以前都不是这么亲我的。”   迦南微怔,他知道老师是在扮演他的恋人,才这么说。   然而此刻,在刚才甜美的触碰后,他已无法好好控制他的欲|望。   他眼里的无措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晦暗不明的笑意。   他朝向她,“老师,我以前是怎么亲您的?”   他一边问,一边向她靠近,他的主动让无措的人变成了她,她想要后退,结果,被他扣在腰间的手拦住了去路。   她被迫地,和他的额头靠在了一起。   他又一次地发问道:“我们以前是怎么亲的呢?”   而对此,柏莎只想说:那种事,根本不重要!   亲我,迦南,不然你就不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人。她的思考刚一落下,吻也跟着降下了。   她睁大了眼睛,又缓慢地合上,她品尝到了他的味道,张牙舞爪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她讨厌在别人面前亲昵……但今天可以是个例外,因为太舒服了。   她沉醉了,手臂主动缠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如同初尝糖果、不知餍足的孩童,在向他索要更多。   他也在给她,不断地供给,恨不得要将自己的心脏都喂食给她。自然,他也要向她索求,但他向她讨要得总比她向他要得要少。   他的理智还在运作,她很脆弱,她会受伤。   他尽量克制着,殊不知这种克制也已足够凶|猛。   埃莉卡和迪夫已然看呆,四位姐姐则看得心满意足,直到桌子被撞翻在地,就连她们也吓了一跳。   迦南,你到底是压抑了多久?!   无人应答。但这一吻在柏莎的后脑勺磕到地面时,也必须宣告结束。   “对不起,我还不够熟练……”   “你还不够熟练?你太熟练了!”   青年这一回的表象,没有欺骗到柏莎。   她的言语虽有不满,手臂却是将他搂抱得更紧。   他说过,亲吻是恋人间的事,所以现在?   她的疑惑还未出口,就先听见青年在她耳畔的轻声低语。   要说的话,那还是句夸赞了。   “老师,您演得太好了。”   “……”   面对着迦南小狗般真诚崇拜的目光,柏莎无言了。   她好想问他:你难道就没有在这个吻中体会到我对你的爱意吗?   可是想想,她对他也没有爱啊。   她只是喜欢他……的身体,和部分灵魂。那么刚才那个吻,是扮演还是真心,又该如何区分?   她放弃了,她就只想把刚才那句话报复回去。   她朝他招了招手,等到他的耳朵靠上来后,她柔声说道:“迦南,我还可以演得更好。”   “诶?!”   “等你的姐姐们离开后,你想来试试看吗?”   她满足地看到“小狗”的耳朵变得通红,接着将他从身上推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0 22:09:11~2023-07-21 20:3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酒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快点好起来   ◎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信,不愧是他的祖母。◎   众人将倒下的桌子扶起, 再度围坐在周围。   按理说,游戏还要继续进行,但没有一个人提起下轮游戏的事。   大家沉默地喝着酒, 不时抬起头看向上轮游戏的两位主人公。   柏莎沐浴在迦南姐姐们热烈的目光里, 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姐姐们看起来就像是,认定了他们两个关系匪浅。   事实则不然, 他们抱过了、亲过了,却还是纯洁的关系, 想不到吧!   柏莎越想越郁闷,她放下酒杯,起身说要出去走走。   她走到外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还未回头, 就已猜到是谁跟了上来。   他们在一片草垛上坐下,彼此默契地都不说话。   其实,柏莎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结果齿间刚刚相碰, 就又带着她回忆起刚才的事。   他留在她口中的味道, 没有被麦酒冲散, 而是跟随酒一起进了她的胃里。   只要她有意回味,就会想起……   如果说, 她早已对触碰他上瘾的话,这次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所谓欲|望这种东西,就是向前一步,再没有退路。   以后要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哄骗他亲她呢?他姐姐们要是能经常来就好了。   柏莎没有意识到, 思考这些事的时候, 她的目光已不自觉地向他的方向飘去。   专注、灼热, 仿佛在传达一种“吻我”的信息。   她也的确是这样想的,青年却不敢当真,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可即令是错觉,他也已忍不住地向她靠近了,他的手抚上她的银发。   “老师,您的头还痛吗?”   “唔,还好。”   柏莎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这是重点吗?迦南,你怎么不关心我的嘴唇痛不痛?   她说不出口,就只能是低下头,抓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地掰过去,抒发委屈。   迦南不懂她在做什么,他以为她想要牵手地把她的手握住了,马上又被她一根根地掰开。   您的心思真是难懂……   他不理解,却也从中看出她没有在为他们接吻的事生气。   这真是太好了。至于,他们有没有可能再亲一次,那种事对他来说就犹如是种奢望。   他了解她的心善,知道只要利用她的善良,要求和她做任何事,她都会答应。   如果,他是说如果,情药对他有效的话,她也会想着为他治疗,而献身吧……   她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得伟大,所以才容易被他欺骗、被他伤害。   他遐思着这些事时,目光停留在她和他相碰的手上,望着手指的交缠,他想象到他们两人的身体也像这样纠缠在一起。   会有那么一天吗?要是怎样的场景,她才会愿意同他做到那个地步呀。   不,那样的场景说不定真的存在——   她的心上人是个不行的男人,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和他做毫无快乐,然后这时候他就会出手。   他会等待着,她从心上人的房间出来,投进他的怀抱。   有了比较,她就会明白谁更好了,至少,是在这件事上更好。   他会用他的才能让她沉迷,逐渐地,对她而言,心上人的房间就变得不重要了,她只会向他的房间而去。   青年的思绪就这样飘远,他紧抿的嘴角向上,提出了一个笑容。   柏莎看见这无缘无故的笑,有些生气。   “你不会是在笑,我的头磕到地板上吧?”   迦南回过神,他仓皇地摆了摆手。   “不,不是的,老师,那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在笑什么呢?”   迦南无法回答,也无法完全说谎的,“我在想,我要停用安抚魔法,让身体快点好起来。”   柏莎捂住嘴,感动地看着他,“你终于意识到,那里的重要了吗?”   迦南回答:“嗯,非常重要。”没有它,就没有办法胜过您的心上人。   柏莎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幸福的未来,看来,他是开窍了,是因为刚才的吻吗?   她回想起那个魅魔游戏,想到什么地皱紧了眉,“还好游戏结束了,要是下轮抽到我和迪夫,就太恐怖了。”   “不可能会抽到他,无论进行多少轮,抽到的一定是我和您。”   “为什么呀?难道说,你的姐姐们对木棍做了手脚吗?”   不,做手脚的人是我。   迦南微笑,点了点头,当作是认同了她的猜测。   柏莎觉得这种说法也很合理,他的姐姐们以为他们是恋人嘛。   她不禁心里又更喜欢了他的姐姐们一分,果然得到家人的认同,是向恋爱迈出的一大步!   这回无端露出笑容的人变成了柏莎,迦南歪了下脑袋,有些疑惑。   “您又是在笑什么呢?”   柏莎摆手,不回答,她才不要告诉他,说了他也不会懂。   迦南,你终于开窍了一点点点,但还不够多哦。   还好,她是个富有耐心的人,她会慢慢等待他,尽可能在不违背他自我意愿的情况下,和他这样那样。   太好了,柏莎,你不用进骷髅囚牢了,你也不用考虑用魔法困住这个人了!   一切都在向顺利的方向发展,柏莎站起来,心情甚好地向青年伸出手,拉住他转起了圈。   迦南不明白,他就只觉得老师好像特别得高兴,他看见她高兴,他的笑容也跟着变灿烂了。   他陪着她转圈,他想起了他们曾在她办公室的那支舞蹈。   他们那时舞步错乱地靠向了对方,这一次也不例外地将那一幕重演。   她跌进了他的怀抱,她干脆地搂住他的腰,亲昵地抱住他。   他无措了一刹,觉得事情有些美妙得像梦,等他确认这是现实时,他也伸直手臂,将她回抱。   “迦南。”   “嗯?”   “请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原来,您的高兴和我身体的康复有关……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您更关心我的人了。   -   已是深夜。   埃莉卡和迪夫不胜酒力地倒在了桌上。   四姐朝黝黑皮肤的青年伸出了手——   “不准动。”大姐说,“我们不能动弟弟的朋友。”   “可我饿了。”四姐嘤嘤道。   “那就吃坎普。”   “吃龙,容易硌牙。”   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她们一族从不和龙族发生关系。   据说,尝过的人都说难吃……   坎普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低下头,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在地城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跟在迦南姐姐们身后跑,求她们“吃”了自己。   结果呢,他发现,素来不挑食的魅魔也会有忌口的食物。   毕竟,这一点,他是无法从自己的好友身上找到答案的。   他的好友,是一只绝食型魅魔。   几位姐姐则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弟弟,从刚才她们目睹到的那个吻中,她们得到了一个让她们失落的消息。   “我就知道,他们没做。”三姐说。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不愿意呢?”二姐猜测。   “怎么可能?谁能抵挡我们的诱惑?”大姐反驳道。   四姐这时候,慢悠悠地说起她听来的事:“我听说,有些人类法师,通过禁|欲来达到能力的提升。”   二姐:“哈?那不就是变态?”   四姐:“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这样的变态呀?”   三姐蹙眉,“他怎么就在人群里挑中了这样一个女人呢?他会饿死的!”   四姐笑了,“没关系,迦南早就习惯啦。”   在她们三人交谈时,大姐在旁沉默了,过了好久,她才发表了她的看法。   “各位,事情到了今天,我们也该知道,我们没可能矫正他了。他是我们一族的败类,但也同时是我们可爱的弟弟,随他去吧,只要他幸福就好。”   她说完,其余几人抚着心口,忽而觉得有些感动。   她们回忆起陪伴那个孩子长大的这些年,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绝食”,她们既想笑,又想笑,也真的当他面笑出来了。   但这就是那个孩子的未来。在祖母托付她们的时候,她们就该有这样的预感。   他,迟早有一天,会走向和那位祖母一样的道路。   次日,她们和迦南告别。   青年意外地发现,姐姐们在这一刻,竟没有对他说任何奇怪的话。   她们交替握住他的手,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体会到亲情的温暖。   离别前,大姐还将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   “是你祖母留下的信,在时机到来前,你千万不能打开它。”   “那个‘时机’是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不小心在你爱的人面前暴露了,你打开这封信,就能挽回你爱人的心。”   “!!!”   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信,不愧是他的祖母。   迦南感激地把信抱在了胸口。   -   告别了迦南的姐姐们,柏莎去了花园见罗伯特。   她原本是想把瓦伦的事转告它,没想到这颗洋葱早已得到消息。   “我想,我比您得知的消息还要更快一点。”   “怎么可能?我可是在场。”   “哦?那我接下来要告诉您的事,您恐怕还不知道。”   “什么事?”   “瓦伦在追杀您,您最近最好不要离开学院。”   “可我……”   她想去黑市,打开罗兹留在柜子里的东西,她不认为这件事还可以继续等下去了。   阿德勒早说过,塔的人无处不在,等到昆西那家伙来了后,盯着她的眼睛没准又要再多一双。况且,她连阿德勒都无法信任。   罗伯特看了她一会,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   它摇着它的洋葱头,评价道:“这件事实在要怪您,您做得太绝了,瓦伦不可能不对您记恨在心。”   柏莎知道罗伯特说的是什么事,看来这颗洋葱还不知道是谁切的瓦伦。   她也不打算说出来,她是迦南的老师,她有责任保护他。   而且,她不认为他做错了,全是瓦伦自己活该。   但她很好奇,“没能接回去吗?”   “接倒是接回去了,就是不能用了,人类的构造真麻烦啊。”   “挺好的,这是个好消息,值得庆祝。”   柏莎语调轻快地说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把她带来的东西交给了罗伯特。   满满的一袋子,装的全都是她在瓦伦花园里摘走的稀有植物果实,其中有些简单处理后就能播种了,还有些需要准备特殊的土壤、水质,而这些事,罗伯特也有办法办到。   它实在是颗了不起的洋葱,如果有所谓的来世,她会很愿意成为它的侄女。   而如果要问罗伯特的想法,它会希望自己下辈子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您切了他的根,还把他花园洗劫一空,我要是他,我也会追杀您,柏莎大人。”   -   “综上,我们被追杀了,迦南。”   柏莎将罗伯特的话转述给了迦南,比起她轻松的神情,青年看起来忧心忡忡。   “对不起,老师,是我连累了您。”   “没关系,这不怪你,是我做事不够利落了。”   “嗯?”   “应该杀了他的。只切掉身体的一部分,有什么用?”   迦南退了半步,“老师,杀、杀人还是不好的吧!”   柏莎微笑,“我说笑的。杀了瓦伦,瓦伦商会也会完蛋,到时候很多与之相关的无辜商人都会受到牵连。”   迦南感动,“您真是为他人着想。”   柏莎还是笑,只是笑容冷下了几分,“是啊,要是有人也能为我着想就好了。”   就在刚才。从罗伯特那离开后,她立刻去找埃莉卡查核了一些事。   自然魔法学每个月都需向市场采购他们需求的魔法耗材,基于纽泰城和学院的协议,他们本该能以优惠的价格采购到那些物品。   不想,这次采购中,纽泰城却提高了价格,而且是仅对自然魔法学需求的物资进行的加价。   学院提供的资金是有限的,多出的每一分钱都需要柏莎来掏,她贫穷的生活这下算是雪上加霜。   毫无疑问,这件事的背后是瓦伦。   所以,她说想要杀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气话。   但,与其自己动手,不如撺掇别人动手。   听到她的想法,迦南问:“老师,您有计划了吗?”   “算有吧。我打算散播一个消息出去,说瓦伦商会的情药无与伦比。”   “您这样不是在帮他吗?”   “因为你不知道,有位著名的公爵大人一直在暗暗采购这种药剂,如果他听说了瓦伦商会的药好,他会怎么做?”   “他会买来?”   “然后我,到时候会在药里动点手脚。”   “您要下毒吗?”   “不,随便弄点颜色差不多的药就行。”   迦南无法明白的,“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柏莎向他一笑,“有很大的用处哦,这会摧毁公爵大人的自尊心。”   柏莎并不抱希望,认为迦南能够明白,但他确实已经明白,而且还是以他自己的角度。   她听见他问——   “老师的心上人,知道我亲吻您的事吗?”   “?”   “如果他知道了,他的自尊心会碎吗?”   “……”   柏莎神情复杂地看向青年,问出这句话的他,粉眸里荡漾出的是单纯、好奇的光芒。   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可她怎么嗅到了一点威胁的气味呢?   在埃莉卡喜欢的小说里,往往剧情到了这一步,女主角就要开始被男主逼迫着发生不可描述的事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你丈夫。”   “乖乖听我的话吧,柏莎。”   她幻想到了这样的场景,为之一笑,可惜的是,青年是不可能怀有这样的心思的。   更别说,她的心上人就是他自己,这种威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好想被你威胁呀,迦南,要怎么才能让你威胁我呢?   她在心里思考起了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1 20:33:22~2023-07-22 23: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请你威胁我   ◎因为这是实验的一部分。◎   银发女性的绿眸里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迦南还未来得及询问, 就被她上前一步地揪住了衣衫。   “迦南,”柏莎含混着哭声说,“他、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千万不可以告诉他……”   “他是谁?”   “他如果知道我们亲吻的事, 他会不喜欢我的。”   啊,迦南懂了, 老师在说的是她的心上人。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去告密呀。   他伸手, 按住她的肩膀,“老师,请您放心, 他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他以为这样说会令老师安心, 没想到她的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了。   柏莎捶着他的胸口, 力道很轻,言语哀怨的:“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打算威胁我啊。”   “威胁……您什么?”   “你只要威胁我,你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就会陪你做任何事哦?”   “任何事”这个词听上去美妙极了, 但如果是用威胁老师换来的, 他又怎么能要呢?   迦南的神情严肃了, 他不知道老师在想些什么,但他必须将她拉回。   “老师, ”他加重了一些按住她肩膀的力度,语气像长辈,“我是不会威胁您的,您也要小心这样的人, 不可以答应别人陪他做任何事。”   他想了想, 又补充道:“尤其是男人, 您不明白,男人有多么危险……”   她明白。她就是明白,才这么说。   我想和你做危险的事嘛,我的话语就那么难懂吗?   柏莎既为他的正直打动,又有些丧气,“迦南你也是男人,你怎么就不危险呢?”她问道。   迦南:“因为我……”   比任何男人都要危险。他们至多会伤害您,我却会将您变得像我一样无法从欲|望中挣出。   他无法将这话告诉她,他的双手从她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柏莎以为是他的内心太过纯洁,而又不自知。   她同情地抬起手,拍了拍他,不再难为他了。   只是,她还是有所遗憾地叹了一句:“迦南,有时候男人坏一点会更有魅力哦。”   迦南听了她这句随口的话,情绪激动了起来,“难道说,您喜欢坏男人吗?”   柏莎否认:“不,不是那种坏,你不懂……”   迦南紧张的,“那是哪种坏呢?我只知道,坏人会伤害您,您一定要小心……!”   柏莎解释:“我说的坏的意思是,”她停了停,决定坦白,她直视着迦南的眼睛说,“你可以稍稍弄疼我的,迦南。”   迦南:“诶?”   迦南呆滞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脑海里浮想联翩,冷静过后,他又想老师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在听见她说:“需要我示范给你看吗?”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以为,她要打他了,或者是割伤他,所谓弄疼的字面含义不就是这样吗?他所遐想的那种事根本就……   手指被握住了。他错愕地低下头,看见女人垂下的银发,她含住了他食指的前端,牙齿在他的指腹轻咬了下。   她这时抬起眼睛,想确认他的反应,不想和他的目光径直地撞上,他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就仿佛是对她有所企图。   但因为是他,所以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她本能提起的警惕心又落了下去。   “不喜欢吗?”她见他不说话,问道。   “喜欢,可老师,这并不痛。”   “还有更痛的,要试试看吗?”   “要……”   她松开他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她靠近他,这次是咬在了他的右耳上,依然很轻的一下。   “这样呢?”   “也不痛。”   “……”   迦南,重点其实不是痛不痛,你明白吗?   唉,她想他也不会明白,再做一次,就放弃吧。   她含泪,唇从他的耳垂向下移去,停在了他的喉结处,她的唇包|裹住那,吸|吮了下,一声闷哼久违地从它主人的齿间漏住。   柏莎听见这声音,很是感动,原来你也是会有反应的嘛!   她体会到了得逞的喜悦,松开手地放过他,她脚步向外挪移却没有能够出去。   ……她被困住了,他抱住了她。   “你在做什么,迦南?”   “我好像懂了,老师。”   “懂什么了?”   “怎么弄疼您。您要试试看吗?”   柏莎眼睛发亮,她的教学这么快就能得到反馈?他果然开窍了!   她点点头,准许了。   不久,细碎的吻落在了她的身体各处,她暴露在衣衫之外的,除却唇部,都被他亲吻了。   哪里痛?一点不痛,就像是被大型动物不得要领地乱|舔了一番。   她哭笑不得,诚实地评价道:“迦南,这不对,这还是太温柔了。”   迦南点点头,看着她,“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做?”   “因为您就是这样教我的,您也好温柔。”他抬起她的右手,绵长地吻在她手腕内侧的肌肤,作为这场吻的结束。   柏莎不知道她有多么温柔,可被夸奖到底不是什么坏事,被亲吻也不是。   这个话题即将过去,青年却还在耿耿于怀。 寶 書 網 W ω W . B ā ο s Η μ ⑦ . ℃ Ο m   “老师,您的心上人知道我们的事后,真的会不喜欢您吗?”   柏莎没想到,她胡诌的事会被他这样在意,她无奈地扶住额头,敷衍地接过他的话。   “是啊,正常人知道后,都不会再喜欢了吧?”   要是迦南在外面和别人亲吻,她也不会喜欢他了。   “不会的。如果我是他,我知道您和其他人接了吻,我也还是会喜欢您的。”   柏莎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迦南没有立刻回答,他靠近了她,头低了低,和她近得好像马上就能吻上。   “因为,”他的粉眼睛凝视着她,温柔地弯起,“有其他人的对比后,您才会知道我有多好。”   “好指的是?”   “老师,我有信心,我会是那个让您感到最舒服的人。”   “……”   这话好色。她情动了,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他是对的,他好擅长亲吻,她只要尝到了,就总想再来一次。   他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是在暗示,让她亲他呢?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给你哦,迦南……   她就快要动作了,就差那么一秒的时间,她就能吻上他。   这时,前方空荡了。他不知何故松开了她,还朝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   黑发青年礼貌地向她行礼。   “希望没有吓到您,我只是在假设,我没有忘记,您的心上人不是我。”   “……”   柏莎好恨,恨他是笨蛋中的笨蛋。   -   世界原本一片虚无,直到诸神降临于世,祂们为这个世界织出了大地、天空、生命。   后来,诸神间起了冲突,战争爆发,暗之女神罗尔夫吞噬了诸神,统治了世界。   世界就这样陷入了黑暗,直到数百年后,在诸神战争中侥幸逃脱的光之女神弗洛尔劈开了这重黑暗,救出了人们。   光明这才再度回到人间。   人们从此就以这一天作为了纪年的开始,光明纪年。   然而,这场鏖战后,光之女神力量式微,已无力将暗之女神彻底消灭。   祂只能暂时封印了暗之女神,并将祂自己残余的力量留到人间。   祂相信,人类的未来将会诞生出英雄,英雄会将祂的力量开启,传播给世人。   那一力量便名为“魔法”。   光神历552年,也就是两百年前,一位了不起的人类,我们都熟知的名字,欧恩,他出生了。   20年后,年轻的他找到了光之女神留下的力量,从此,世上才算有了魔法。   这种源自光明的力量,现在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很多人都会,哪怕是不会的人,也能通过魔法卷轴、魔法仪器,接触到它的奇妙。   但我们都不能忘记,光之女神为何要将这种力量留给我们。   我们作为法师的终途,是要用这种力量守护世界、守护光明,以及去对抗或许某一天就会从天空降下的黑暗。   ……   柏莎用一种照本宣科的语气,为众人做完了这段讲述。   她不知道已将这堂课重复过多少次,但这是每个法师都需学习的一课,了解魔法的由来,了解世界的危机。   柏莎相信,一百年前的法师们,只要听到这段过往,便会激动得流出眼泪,觉得自己肩负了重任。   而如今,已经和平了太久的世界,这段过去听上去就只像个传说了。   无论如何,杜克、波文两个孩子,还是为这段讲述兴奋地跳了起来。   “总有一天,我会拯!救!世!界!”杜克大声说道。   波文没有说话,但他的眼里分明也写着这样的事。   柏莎笑了,她喜欢小孩子们的天真,他们还未看见世界的乏味,也还未看见研习魔法的道路多么崎岖。   他们尚还在看到一簇火苗在指尖点燃,就会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的年纪。   但,这样也好。与其将世界交给她这种无聊的大人,交给这样的孩子们一定会美好得多。   其他几人则对这场课表现得反应平平,迪夫的父母是法师,他早已听说过这段故事。   他会说,这百分百是唬人的事情,他相信有神存在,但不认为魔法是神留下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光之女神留下的话,祂为何会对魔法塔做出的罪恶行径无动于衷呢?   他坚信,他父母的死和塔离不开关系。   埃莉卡在这堂课结束后打了个呵欠,她听说这个故事太多次,自己就向学生们讲述过几次。   她对于故事的真假并不在意,但她是个对待神也十分认真的孩子,如果有谁当她的面亵渎光之女神,她会立刻发火。   令柏莎意外的,是迦南的反应。   这位听到她说什么,都会眼睛发亮、好学的青年,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柏莎走过去,问了他:“迦南,你在想什么?”   迦南斟酌地说道:“老师,这段故事和我曾听闻过的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在我听说过的故事里,有龙。”   “龙?唔,这种生物的确古老,我也听说过,在欧恩的年代,龙还有很多只,后来不知为何,它们就慢慢消亡了。现存的好像还不到十只,而且全都生活在地城里。”   迦南点点头,他对于这件事有比老师更加清晰的认知。   比如说,他知道,仅存的龙只有不到五只,去掉了年老的,那就只剩下坎普一位了。   想到龙族仅存的剩余,是这样一位青年,他便想为这一族叹息。   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姐姐们会说:“你比坎普还更像龙,坎普呢,则比你要更像我们的弟弟。”   或许,人类的世界里真的有那种弄错父母的戏码,在魔物的世界里,却不可能出现。   角、尾巴、本性,这些全都骗不了人。   迦南的思绪飞远后,被柏莎的声音唤回,她问他,听到的故事版本是什么样的。   迦南想了想,摇头,说自己不记得了。   其实,他还记得,只是那个故事,对他不太有利。   不同于人类法师,对光之女神的一致信仰。   地城的住民中,有信仰光神、也有信仰暗神的,更多的则是信仰龙。   他们相信,龙才是真正的神明,他们也不认为,龙族已经消亡,而是可能藏匿到了天上。   至于,地城的故事中对他不利的,在于一个流传甚广的谣言。   谣言说,魅魔一族是暗之女神的后代。   迦南猜测,这是因为他们的角,和古老画像里暗神的角十分相似。   他自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如果老师知道了后,会怎么想呢?   她,总有一天会发现他是什么,到那时,联系起他可能是暗神后代的事,她会多么得憎恨他呀。   那种事,不可以发生……   “地城开放日什么时候会来啊,柏莎大人?”   杜克的这句话结束了他们的交谈,也许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孩子由龙想到了地城。   老实说,他之所以想成为法师,除了崇拜柏莎外,还有着想去地城看上一眼的缘故。   人人都知道,不会魔法的人是不被准许进入地城的。   毕竟,哪怕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会在开放日全天驻守,也无法保证魔物不会攻击人类。   唯有强大,且不怕死的法师,才能够承担这一后果……   “不知道,”柏莎回答,“我也很想知道下一次开放日什么时候到来,我好久没见到我在地城的那个朋友了。”   “哇,柏莎大人,您在地城还有朋友!”杜克合掌,仰慕地说。   迦南皱了下眉,他知道她在说谁,她在说那位半兽人。   他忧心地捏住了她的手掌,她困惑地看向他,悄声问:“怎么了?”   迦南靠近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老师,您在地城的那个朋友是那位半兽人吗?”   柏莎:“嗯。”   迦南默了默,又说:“我记得,您说过,他愿意做您的实验对象,帮您完成魔法的测试。”   “你记得好清楚呀,迦南。”   “可不可以,不要让他做您的实验对象呢?”   “啊?”   “因为我,已经在陪您实验了,不是吗?”   迦南心情急切,向她靠得更近,唇和她的耳朵若即若离地相碰。   原本是不想被其他人听见才这么说话,现在,见到他们这样亲昵,其他人早就识相地离远了。   已经没有必要这么说话了,也许就只是……想要靠近。   迦南的心底,并不介意老师教授其他人安抚魔法,也不介意老师用那个魔法治疗他人。   但、但要说是,陪伴实验什么的,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过于亲密了。   何况,安抚魔法还对他造成了那样的效果……   如果那种效果也在半兽人身上出现,要怎么办?如果半兽人也同老师谈论起那个部位,又要怎么办?   他会疯的。那种事,不可以啊,老师……   某种意义上,迦南这时的思维和柏莎完全地撞上了。   她也正想起在他身上出现的魔法效果,不过,她的思考要更私人、更恶劣一点。   “对啊,你在陪我做实验。”   “嗯……!”   “你想成为我最好的实验对象吧?”   “是的,您无论需求什么,我都会为您做到。”   “所以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要看,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迦南怔住,过了会,他才想起老师说的“看”是看哪里。   啊,那件事,他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的……   您、您竟然是认真的吗?!   柏莎当然认真,而且那番认真的想法还终于在此刻寻找到了理由。   “迦南,”柏莎语重心长道,“我不是很想看,但我必须要看,因为这是实验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迦南恍然大悟,“您对魔法的钻研精神真是太了不起了!”   而他,乐意为魔法的进步做出贡献。 第71章 外有拉托纳   ◎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时候啊。◎   迦南好荣幸能够收到老师的邀请, 他惶恐地向她确认了好几次,才放下了心。   柏莎笑了,“怎么, 你是觉得我会反悔吗?”   迦南说:“因为我想, 您会更想要埃莉卡陪您去。”   柏莎:“上次去瓦伦那里的时候,我不就是带你去的吗?”   迦南:“您明明知道, 您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带我去的。”   他的话语里有着微妙的嗔怪,仿佛在说她是个利用了他、又放下他不管的坏女人。   柏莎好冤枉, 她想说那全都是罗伯特的主意,可想起她今天邀请他的目的,她又沉默了。   不论上次是不是出于她本人意愿的利用, 这次一定是。   她内心挣扎了会, 决定吸取上次教训, 提前告知青年实话。   “迦南,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黑市。”   她告诉了他,罗兹教授托凯希留下的线索。   这是迦南第一次从柏莎那听见这件事, 他有些惊讶, 那位教授原来还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又有些惆怅, 埃莉卡女士比他早知道这件事。   “您真的很信任埃莉卡女士呢。”   “我也很信任你, 我不是第二个就告诉你了吗?”   “因为您需要我,我猜, 是您发现伪装卷轴无法改变性别吧,您需要一位男性来扮演罗兹教授。”   “是的……”   柏莎捂住脸,惭愧地承认了,她没想到, 他能猜到。   迦南, 您的智商还真是忽高忽低啊……!   刚想到这, 青年便露出了那种智商下降时、极为单纯的笑容。   她听见他说:“但想到您在迪夫先生和我之间,选择了我,我还是很高兴。这是不是说明,您更信任我呢?”   “嗯……”柏莎含混地回答了一个音节。   事实是,她选择他是因为他有着更精湛的演技,而迪夫,她想他扮演罗兹,不出三句话就会露馅。   不过,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走吧,迦南,我们出发。”   -   黑市其实是一个代称,那里的真正名字叫做星谷。   在星谷,所有的东西都可被明码标价,也包括生命。   然而,人类奴隶的售卖在外面早就屡见不鲜,在这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真正引发魔法塔、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不满的,是他们竟然连魔物都拿出来售卖。   其中不乏本该生活在地城、不知是偷跑还是被他们偷偷带出来的,稀有的魔物们。   据传,上个月,一只大眼魔被拍卖卖出了一千金币的高价,买下它的人是个著名的性|癖古怪的富商。   大家看着那只大眼魔离开时,都用同情的眼光目送着它。   魔法塔一直想将星谷铲除干净,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星谷的方位具体在哪。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无法回答,大家只知道,想去星谷不是难事。   前往那里,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断默念星谷的名字,并保持心诚地向前走去。   那么,无论你身处何处,星谷的大门都会向你敞开。   你会在你面前看见一道星空般色彩绚烂的魔法大门,它的本质大概也是一种传送门。   通过那道门,你就能来到星谷,见识到这片魔法市集的美妙。   魔法塔的人,自然也有想过,用这种方法来到星谷,再将星谷一网打尽。   不幸的是,他们每次前往那里,还没过多久,就会失去意识。   再醒来,他们竟又回到了塔中……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也许星谷幕后的老大,被称作为蜥蜴国王的那个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离开学院后,柏莎向迦南讲述起了星谷的事,青年听完,闭上了眼睛,他喃喃自语着什么的,向前踏出几步。   柏莎问他在干什么,他回答:“老师,我在按您说的方法寻找星谷的大门。”   柏莎大笑,“那也不用闭眼,免得你还没找到门,就先摔倒,得不偿失了。”   况且,她不认为初次得知星谷的人,能那么顺利地找到门。   所谓心诚,没那么容易做到,不够了解、不够明确目的,就都不算心诚。   她还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前方,凭空出现的星空之门就先向她的想法予以了还击。   迦南惊喜道:“老师,这是我打开的门吗?”   柏莎扬眉,“看上去是这样。”   她没有因惊讶怠慢步伐的速度,她在前引领,带着青年跨入了大门。   -   星谷的得名,源于这里的天空是一整片铺满星星的深蓝色天幕。   他们从门里踏出后,青年立刻便沉浸在了这片星空中,难以将目光移开。   他自语地小声说道:“这好像是魔法做成的。”   柏莎在旁点头,“是的,就是魔法。”   柏莎还是中级魔法师的时候,就来过星谷了,现在,她是大魔法师,她却依然不清楚头顶的这片星空是怎么造就的。   她只能确认,它不是普通的幻象魔法,幻象魔法造出的东西只能远观,不能近看,而且有种摘除不了的虚假。   星谷的天空则不然,它太真实了,时而还会带给柏莎一种,它还活着的错觉。   星星的每次闪烁是不是都是它在呼吸呢?   想到这时,她也跟随青年,一同向头顶的天幕望去。   数秒之后,她的眉间蹙紧了。   “不对,”柏莎说,“这不是星谷的天空,这是用幻象模仿造出来的天空。”   “咦?不该是幻象做出来的吗?”迦南诧异。   “你没有去过,所以看不出区别,星谷的天空要比这个仿造品美丽得多哦。”   迦南点点头,可说到幻象,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一些事。   这里的幻象好像不仅仅是天空……他朝嘈杂的人群迈出脚步,四处张望,他发现他们所能见到的店铺、行人、从不同传送门步入星谷的新客人,这些也全部都是幻象!   迦南懂了,“老师,我们刚才踏入的那道门不是去星谷的门吧?”   柏莎:“嗯,看来是个陷阱,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星谷,就诱骗我们到了这个假星谷。”   迦南:“是瓦伦做的吗?您说过,他在追杀我们。”   柏莎:“就算我没有得到他要追杀我们的消息,看到这幕幻境,我也能猜到是他了。”   传闻说,瓦伦商会为了和星谷争抢客人,常会用幻境诱骗客人进来。   客人在这里付上同等、甚至更高昂的价钱,买回去的却是一些伪劣商品。   由于去星谷是魔法塔禁止的事,遭遇了这种事情的客人,最终只能把苦闷咽进肚子里。   这一骗局,柏莎早已听闻,今天见到了,她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受骗。   狡猾的瓦伦,所布置的假星谷的幻境的确真实到让人难以辨清。   唯一的破绽,就是头顶的星空了,又有多少人,会那么在意这幕景色呢?   柏莎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黑色粉末。   “老师,这是什么?”   “用黑根研磨而成的粉,我要用瓦伦花园里的东西给他一个教训。迦南,你还有随身携带情药的解毒药吗?”   “有。”   迦南把药剂递给柏莎,他注意到,他的老师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   阴险、冰冷,就好像是在谋划杀人……   迦南不寒而栗,他害怕老师做坏事,又觉得见到了老师的另外一面,真是有趣极了。   老奶奶柏莎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而真实的柏莎会。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您,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痴迷地望着她,对于她的动作却是越来越迷惑了。   他看见她将解毒药剂的瓶盖拔开,将黑根的粉末倒了进去,又把瓶盖塞回。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师?他对药剂学了解得不多,却也知道已经研制而成的药剂,通常是不需要二次加工的。   柏莎不打算向他解释,因为很快,他就会自己明白这件事。   常有人说,自然魔法学是温顺的学科,不暴力、不血腥,而柏莎会说:这件事取决于法师自己。   现在,她就要献给瓦伦的幻境一场血腥的大爆炸。   她打了个响指,引出一簇火停在指尖,火舌舔着她握着的药剂瓶瓶底,其间的药剂慢慢颜色加深、开始沸腾。   这时候,迦南也意识到,老师打算做什么了。   可是,您就这样把瓶子抓在手中吗?万一它提前反应的话,岂不是会伤到您!   他的忧愁还未落下,柏莎就已判断好时机,将瓶子朝天幕抛去。   他下意识地扑向柏莎,想要保护她,没想到对方也在考虑相同的事,向他而来。   天空发生大爆炸时,撞在一起的他们,也发生了一场“小爆炸”,他们狼狈地相拥倒在了地上。   头……又一次磕到了。迦南,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头都会痛呢?各种意义上。   柏莎又气又想笑,更想就在这里,紧紧得多拥抱他一会。   可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幻境已被爆炸轰碎,现在是寻找“幕后凶手”的时候了,如果瓦伦有意杀她,幻境之中就不可能不藏有他自己的人。   柏莎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一抹逃跑的影子,她抬手,准备使用魔法,见到自己旁边的青年已经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速度好快,他肉眼可见得就和那个人拉近了距离。   柏莎放下手,跟过去,她走到那的时候,迦南已将那个人压在了身下,她听见她的学徒在和对方礼貌地道歉。   “对不起,希望没有弄伤您。”   “……”   你怎么对我们的敌人都这么温柔啊?柏莎扶额。   她眼角的余光,这时注意到那个人的相貌,是个陌生男人,看周身的光芒还只是个中级魔法师。   看来,对瓦伦来说,这个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那么,也就是说,当发现任务失败后……   柏莎蹲下身,她迅疾地一手钳住那个男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暴力地撑开了他的口|腔,把藏在他舌下的东西掏了出来。   迦南:“老师,这是什么?”   柏莎嗅了嗅,回答:“枯萎草制成的药丸。一种能迅速蔓延到身体各处,让人在一分钟里死去的毒药。”   迦南的脸色苍白了,“是瓦伦逼迫他这么做的吗?太残忍了!”   他故乡的魔物虽然好战,但他们想杀会直接动手,而不是勒令那个人自|杀。   瓦伦怎么能将他人的生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般,控制他死或是生呢?   比起青年的震惊,柏莎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惯。   法师,尤其是底层的法师们,很多时候都会沦为他人的兵刃。   所谓兵刃的意思是,生锈了便无须存在。   有人会对此评价说,底层的法师,于现在的时代而言,本就是种新型的奴隶。   柏莎沉吟着,同时,她的手滑下去,抓住了男人的手镯。   男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奋力挣扎,但这只会让他头脑的想法更加活跃。   “你在想,能被柏莎大人握住手真是太荣幸了。”   “%#@¥@!@#”男人骂了句脏话。   柏莎不理会,她向他微笑,松开了他。   “好了,迦南,我已经知道瓦伦在哪了,我们出发。”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传送卷轴,这也是从瓦伦那得到的东西,她回想起罗伯特的话,觉得那位洋葱说得很有道理。   她拿了他那么多东西,还去了他的根,被他追杀也是合情合理。   她点点头,心底都没有那么讨厌瓦伦了,甚至还有点感激。   当然,不讨厌是一回事,自保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罢,她用传送卷轴在面前拉开了一道黄色的门。   稍稍有点常识的法师,都会知道黄门是通往魔法塔的门。   地上的男人看见这道门,脸色白得如同死人,因为他终于知道,她真的从他这里探听到了消息。   像他这种从小就进行过特殊训练的法师,第一堂课就是学习不出卖自己的主人。   服毒自|杀、防御读心魔法,都是其中的必修课。   但,他了解,不是每个法师的读心魔法,都可被防住。   他这下算是必死无疑了。就算他不自|杀,瓦伦也不会放过他。   好消息是,他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这将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任务。   没想到真到了这天,他的内心反而并无恐惧了。   他生来为主人活,死亦为主人死,魔法对他来说就只是吃饱饭的工具。   他爱魔法吗?他这种人也称得上是法师吗?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他不听瓦伦的话,他连一颗魔晶石都买不起。   他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再一睁开,就会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他和数十个孩子,挤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睁着大眼睛,仰头望着教授他们魔法的老师。   那里的日子很苦,吃不饱,睡三个小时就要迎来第二天的课程,鞭子总是一次次地在他们身上落下。   但他们每个孩子,心里又都怀揣了一个希望,他们听说过,曾经,曾经这里有一个孩子逃了出去。   他天赋异禀,用学到的魔法反过来制服住了老师、看守人。   从此,没人再知道他的下落,谈起那个孩子时,就只剩下了“他的头发淡得如同月光”的描述。   月光,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一定已经成为非常有名的法师了吧……   “如果我是你。”   即将踏入传送门的银发女人,在离开前,打断了他如梦的记忆。   “我会去星谷,找尔纳巴。”   尔纳巴?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星谷的黑法师,游走在管辖外的邪恶之人。   -   到了魔法塔。   柏莎、迦南开始和其他人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应该说,这是柏莎单方面发起的游戏。   迦南不明白,“老师,我们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呢?”   柏莎严肃道:“这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如果你能躲过这里法师们的眼睛,你以后在哪,都不成问题。”   迦南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躲过他人的眼睛呢?他又不是小偷。   但柏莎是。她干过的坏事太多,累加在一起,足以把她送进骷髅囚牢。   要是她今天不告而来地进了魔法塔,被人发现了,那可能罪名又要增添一条。   对不起,迦南,我以后一定好好做法师——!   她内心刚下了这个决心,在两个巡查的法师路过时,她又马上拉住迦南,躲藏进了一个房间。   速度之快,让她的学徒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   您居然连这种事都很擅长,不愧是我的老师!   此刻的柏莎没有半点精力,去注意他崇拜的目光,她在隔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她想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离开。   谁想,她听到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向这里靠近,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这,好不好?我想要您。”   柏莎:“……”   柏莎想起,魔法界好像一直都挺乱的,魔法塔的空房间被人拿来做这种事,也很合理。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间房啊,隔壁不也空着吗?!   柏莎愁苦,却已没有时间抱怨,她拉住迦南,满房间找寻躲藏的地方。   她找到了,这里有一个巨大的衣柜,看起来藏上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她打开衣柜,不由分说地把迦南推进去,接着她自己也躲了进去。   柜门合上了,一片漆黑中,她感到青年握住了自己的手,想要说话。   她伸出食指,压住他的嘴唇,制止了他发声,他明白了什么地,头带动她的手指点了点。   下一刻,他们便一齐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如果说青年刚才还在疑惑,现在就同柏莎一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柏莎之前听到声音的女人,这会又一次开了口。   这次,她直呼了对方的姓名。   “拉托纳大人,我好想您。”   柏莎停在迦南唇上的手指因为惊讶,失力地落了下去。   她最惊讶的一件事是,这个女人并不是弗丽达。   也不是她知晓的任何一个与他有过来往的女人。   啧,还是你厉害,我一个男人还没拿下,你又有了新的情人。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无论怎么说都和悲伤搭不上关系,她好久没为他哭过了,今天她才发现,她已不想为他哭。   她的心被医治好了,她很清楚,是谁将她治好的……   治愈她情感的青年,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以为她伤心了,将她的双手握紧。   逼仄的柜中,他们本就靠得很近,在手指的触碰后,不禁更加接近了对方。   柏莎心里清楚,这里,此刻,根本不是亲昵的时候。   可要她怎么忍耐呢?外面的两个偷情者已经开始动作,他们此起彼伏的激烈声响,让人难以忽视。   她听着耳畔欲|望丛生的声音,手指卑劣地在身旁人的身上走动起来。   对不起,迦南,过会就好,呜呜呜,让你委屈了……   她心里道着歉,脑中又想,好像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青年现在受到了安抚魔法的影响,她怎么对他做“坏事”,他都不会——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耳畔,她听见迦南隐忍、痛苦的声音:“老师,我好像……”好了。   感谢外面的动静,他们这时就算小声说话,也不会被发现。   故而,柏莎点点头,回复了他:“嗯,我发现了。”   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时候啊。 第72章 我也能办到   ◎他发现自己的角、尾巴偷偷长了出来◎   迦南想死。   被毒死、被杀死、被勒死, 怎样都好,他想要死。   太丢人了,他怎么可以在老师的面前○起呢?   他已经没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同一时间, 柏莎在考虑的是他十倍思考量的事。   她的脑海里, 几个小人冒了出来,各自催促着她说出它们想说的话。   一位小人说:“迦南, 我说的吧,只要你停用安抚魔法,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另一位小人说:“对不起,我不该乱碰你,原谅我, 迦南……”   还有个小人在说:“忍忍吧, 是你的话, 什么都能忍过去的吧!”   柏莎感谢它们为她出的主意,可惜,这些方案她一条也不准备采纳。   她不认为现在是说出上述任何一句话的时机, 或者说, 她认为此刻除了沉默, 便无话可说。   因为, 太尴尬了。哪怕是值得高兴的事,发生在不合适的时间、地点, 也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她更担忧的事是,被外面的人发现,到时,她要怎么和他们解释?   她和一个没有确认关系的学徒, 在柜子里独处, 嗯, 然后,他还……了。   她不怀疑,这件事传出去,明天他们四人都会登上魔法界的头条。   惊!拉托纳与情人幽会,前恋人柏莎和学徒在同房间衣柜中幽会!   这种事,哪怕是对于男女关系混乱的魔法界来说,也有些过于超前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弗丽达看到后会气到吐血……   真可怜啊,弗丽达,比起外面那个不知名的女性,她的心还是更偏向弗丽达的。   但她们的事怎么都和她无关,现在要紧的,是青年的状况。   老实说,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是个理论非常大于实践的人……   她也开始想死了。   两位想死的人,头靠在一起,彼此的神情都很痛苦。   自然,青年的痛苦要更深些,身体的难受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精神、他的意志。   因为,“解药”离他如此之近啊。   偶尔,那处炽烫得到的缓解,也要归功于他的“解药”。   那是罪恶的碰撞……   他有意想要避开这种碰撞,可他们离得是这样近,除非他将她完全推开,不然就总会碰到。   是的,他应该推开她,可他按在她身上的手,为什么使不出力气呢?   他竟还在形同挽留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流眼泪。   他真是个糟糕的人啊!他明明知道,这样只会勾起老师的同情心。   老师,对不起,今天之后,您讨厌我、或是抛下我,我都会别无怨言。   他真的会别无怨言吗?不,他不会。他心底的声音马上驳斥了他,你是不会放过她的。   哪怕知道会伤害她、或是已经在伤害了,你也不会放过她。   说得也是。他怎么可能松手呢?他已不可能没有她了。   她要是,她要是也能回以他相同的感情就好了……   您和其他的男人接吻,还不如和我接吻。   您和其他的男人做,还不如和我做。   其他男人能办到的事,我也能办到。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的思考趋向野蛮,所谓“老师”身份的枷锁,已无法囚困他的欲|望。   他本性的恶劣更是觉得,是老师的话不就更好了吗?因为不可以,所以就更想要了。   青年的脑海里声音嘈杂不断,传达到他本人这里时,却令他哭得更厉害了。   他被自己的思想吓到,他主动得远离了她一些。   柏莎感到左肩的一片湿润,她哭笑不得,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哭,而不是……让她哭。   她好无奈,想想是她的责任,她也不能对他放任不管。   她停在他腰间的手,向里收了收,将他同自己拉近了。   这下不再是偶尔碰到,而是……相抵了。   迦南又惊又喜,这是可以的吗,还是您没有察觉呢?   柏莎会说,如果谁对这种事没有察觉的话,那多半是个比你还笨的笨蛋。   他想要出声提醒老师,却可耻地发不出声音。   即便发声,发出的也都是些暧昧的哼声,有些像猫咪发|情时对主人的讨好。   他就差真的喵出来了,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角、尾巴偷偷长了出来,他抬手,摸了摸角,赶快把它们收了回去。   柏莎感到自己的小腿刚才被什么轻扫了下……   该不会这里有虫子吧?!   她不怕虫子,但不怕,和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呜,外面的两个人能不能快一点,她不想在这继续待下去了!!!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祈求,外面的动静真的愈发小了起来。   “大人,您不再陪多琳一会了吗?”   “您总是话那么少,让我好寂寞啊……”   “下次,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您呢?”   女性的声音渐渐消止,他们听见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过了会也走了,最后,是关门声。   又等了会,柏莎才将柜子的门向外推开。   外面的空气扑面而来,忽视其中残余的某种气味外,实在比柜子里的要新鲜太多。   柏莎感动得几欲落泪,她转头,看到脸红无比、捂住脸不敢看她的青年。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了然地向后退了。   “迦南,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找不到我,就去隔壁房间找我。”   她无法保证,待会不会又遇到巡查人员。   “好的,老师……”   等到银发女性走后,青年如同脱力地跪坐在了地。   他想,他要尽快得解决。   可一想到,她就在外面,一想到,他们刚才那么亲近……   炽热便越发得难以平息了。   -   瓦伦没想到,会在前往戴维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一位熟人。   乔治,戴维的儿子,欧恩的孙子,同时也是魔法塔里权力仅次于他父亲的法师。   “瓦伦,好久不见。”   这位看上去和自己同龄、实际年龄却已超过一百四十岁的男人,在向自己微笑。   瓦伦恭敬地行了个礼,“乔治大人,我是来找戴维大人的。”   “哦?那真是不巧,我父亲他今天出门了。”   “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可能一周,可能半月。”   “啊,那真是麻烦了……”瓦伦看上去非常失落。   乔治看着瓦伦,用他那双遗传自他父亲、也遗传自他爷爷的深蓝色眼睛,将瓦伦细细打量。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我可以帮你转告给我父亲。”半晌,乔治说道。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呢,大人?”   “你是我父亲最亲近的几位朋友之一,怎么会麻烦?”   “我哪里敢和戴维大人朋友相称?不过,他一直都像对待朋友般对待我们这些法师。”   “我父亲他一直想要贯彻我爷爷想要的公平,”乔治莞尔,“爷爷生前常说,他的愿望,是希望每个法师都能得到平等的教育。可惜,爷爷死后过去了快百年,我们距离公平依然遥远。”   “百年,”瓦伦用一种无人能听见的声音自语,“是啊,还有一年,就是欧恩死去一百年了。”   “你在说什么,瓦伦?”   “我在想,我果然还是需要麻烦您帮我转告戴维大人一句话。”   “请说。”   “请您告诉他,上次我们聊到的基恩的新版《魔法学》,我们已将第一批印出来了,需要他亲自查检。”   说完这些,瓦伦向乔治告别,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乔治喊住了他:“你就这样离开吗?”   瓦伦步伐一滞,回头,“您的意思是?”   乔治:“有人在到处找你,我想,他们现在就在楼下。”   瓦伦眼睛一眯,“柏莎?”   他已经得知他派出的人失败的消息了。没有消息就是一种消息。   乔治不答,“走吧,我带你从秘门离开。”   -   “老师,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太快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啊?”   “没什么,走,我们去找瓦伦。”   柏莎的手伸向迦南,被他侧身避开了。   他……现在还不能握手。   这只手,至少还要过上一天,才能洗净罪恶。   柏莎看着他,她意外得发现自己竟然能猜到他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迦南,我不嫌弃你。还是说,你没有洗手?”   “老师,我洗了五遍……!”   “嗯……”   这种事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啦!   柏莎无言,她手又一次伸向迦南,这次她强硬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发现他没有抵抗,她的手才慢慢滑下去,和他十指相握。   迦南的耳朵红透了,他在努力克制,不从这握手中遐想到其他的事上去。   他们一边反侦察、一边向上寻找,找到第十一层时,柏莎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老师?”   “再往上,就是最后一层,是塔主戴维所在的房间。”   “您的意思是,瓦伦可能……”   “除非是我们来得太晚了,或是他来过其他几层,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痕迹?”   柏莎耸了耸鼻子,“唔,就是香气。”   迦南:“为什么会有香气?”   柏莎:“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难免会在身上留下些臭味,他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不掩盖。”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先前在幻境碰到的那个人,身上就隐约飘出了一股怪香。   迦南听柏莎这么说,也尝试着嗅闻,他的嗅觉要比人类灵敏太多。   他很快就发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头顶飘来。   “老师,楼上有香味。”   “啊?你也太强了吧,可以闻到楼上的气味!”   柏莎还在感叹,就见青年又指向了楼梯口,“那里也有。”   柏莎循声看去,没有见到瓦伦,倒是神奇地发现欧恩的孙子,乔治,出现在了那里。   “柏莎?你怎么会来魔法塔?   乔治一脸惊讶地向他们走来,他也看见了迦南,他礼貌得向青年点头示意。   “这就是你今年招收的那位学徒吗?他就像传闻中的一样漂亮。”   “是的,乔治大人,他叫迦南。”   迦南从前不认识欧恩,但经过一段时间对人类世界的刻苦学习后,他现在连乔治是谁都知道了。   这是欧恩的孙子,年龄远超一百岁的一位人类法师……   是的,一百岁,所以哪怕他亲吻了老师的额头,他也不应该太过在意。   这一定是爷爷对孩子的关爱,一定是这样!   迦南试图说服自己,可他的神情已经将他出卖,他握紧了老师的手,迫切地想将她从那个人身边拉离。   那个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他在观察自己……   迦南不解地回望过去,结果乔治的目光这时又从他身上移开了。   迦南更是困惑了,好在,对方已经松开了柏莎的手。   还十分绅士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向他们提出的话题,更是刚好契合了他们的心意。   “我想你是来找瓦伦的,柏莎。”乔治说。   “被您猜到了吗?”柏莎回。   “我路上碰见了他,他来找我父亲,他们两个的关系真好啊。”   柏莎沉默地听着,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评价戴维和他人的事。   乔治却仿佛希望她回应什么的,刻意等待了会,才继续说下去。   “我时而会想,瓦伦和我父亲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呢?一些连我这个儿子都不了解的秘密。”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送他们两个出去了。   -   离开魔法塔,柏莎神情凝重。   “如果瓦伦和塔主有这样深的联系,看来我没可能利用公爵大人了。”   不如说,光是冒犯瓦伦,就已足够危险。   戴维,他们尊敬的魔法塔塔主,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吊销她的法师证件。   迦南依然不够明白,老师打算对公爵大人做的事,有何意义。   人类世界的事,真是比魔物要复杂太多……   甚至,他连瓦伦对他们的追杀也无法完全理解。   他好难过,他当时明明是心怀着为那位大人解脱的想法,才出手的。   您难道没有感觉到烦恼已经消失了吗?还是说,您的灵魂已经肮脏到无法救赎了呢?   但转而一想,他自己也差不多,他的灵魂无法像手一样被洗净。   看到青年变白的脸色,柏莎以为他是想到了瓦伦对他做过的坏事。   她转向他,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迦南,你放心,我不会让那天的事再次发生,我会保护好你。”   迦南听罢,既感动又羞愧,他知道老师说的是哪天,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午所做事的罪恶感,和这次的事一起将他淹没了,他不得不向她坦白。   “老师,我欺骗了您,瓦伦他那天……没有得逞。”   “啊?那你是怎么打过他的?”   迦南眨了眨眼睛,他诧异老师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他寻找了一阵借口,说道:“他撞到了床头,把自己撞晕了。”   这是个非常拙劣的谎言,柏莎没有信,但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无论瓦伦有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趁夜进了他的房间,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哪怕身体没有受伤,心理也肯定受了伤害吧。   “那就好。”柏莎说,“瓦伦那种肮脏的人不配碰你的身体。”   迦南点点头,“嗯,我只让您碰。”   柏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我……可没有让你表态这种事的意思哦?”当然,她是很高兴听他这么说的。   迦南误解了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您不想碰我吗?”   柏莎:“……”   全世界除了你都看得出我想碰你吧!   柏莎拒绝解释,她用行动作出回答,她伸出手,在他身上乱摸一通,她现在摸他的胸|肌,就像他抱她一样熟练。   迦南任她而为,持着宠溺的笑容注视着她。   “您喜欢吗?”   “喜欢。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哦。”   “是哪里不够呢?”迦南小心地问道。   他害怕老师“不够”的意思是,还想摸其他人。   幸好,她不是这个意思。   柏莎说:“还想摸其他的地方。”   迦南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我是您的。我的全部都是您的。所以无论哪里都——   “那里。”柏莎露出有些许狡黠的笑容,“好不好?”   “啊……”   “不好吗?”   “不,不是的。”   是太好了,也太危险了。   危险到,从前他一定想都不想就会拒绝。   但现在,他为什么不想拒绝了呢?   那道说“不可以”、“她是老师”、“不能是她”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安静了呢?   他就只能听到单一的词汇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摸我。摸我摸我摸我摸我……   啊,是的,他就只能听见这些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4 20:57:00~2023-07-25 22:2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834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983403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好喜欢你啊   ◎“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迦南。”◎   “让我们出发吧, 迦南!”柏莎说。   “现在就去吗?!”迦南摆手,紧张的,“不好吧, 老师, 我还需要做下心理准备。”   柏莎皱眉,“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迦南:“呜——”   他还从没有被其他人触碰过那里, 难道这种事对老师来说无关紧要吗?难道她经常这么对待别人吗?   他为此忧愁时,柏莎已经丢下他, 向前迈出了步伐。   前方,一道星空之门被她打开。   迦南:“诶?”   柏莎:“还在犹豫什么?走了,我们要去真正的星谷。”   迦南:“!”   原来是这样, 老师说的“出发”是去星谷, 对了, 他们这次出门的目的就是那里。   迦南心中歉疚,他竟然忘记了工作,满脑子那种事情。   可他们前一秒还是谈论那样的话题, 老师为什么可以那么迅速地将自己抽离呢?   难道害羞、在意的就只有他一人吗?   很快地, 他想到了答案。   老师想要触碰那里的理由, 一定就和想看的理由一样吧。   全部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对她来说, 这只是工作。   -   魔法塔塔主戴维的身影出现在了房内。   正在用餐的瓦伦,看见眼前人, 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他赶快遣走其他人,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小跑到戴维面前。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他知道面前的不是戴维本人, 而是远距离的魔法幻影。   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通讯方式, 不难做到, 但极其昂贵,耗费的魔晶石足以开一道传送门了。   幻影说道:“瓦伦,我收到你的消息了,迷宫卷轴出什么事了吗?”   瓦伦说:“戴维大人,有人攻击了我的人,他的手镯已没有了生命迹象。我猜测,杀害他的人是冲着迷宫卷轴来的。”   戴维:“知道是谁吗?”   瓦伦:“柏莎——她那天来找我要迷宫卷轴,我拒绝了她,她对我怀恨在心,就用了这种手段。”   幻影里的男人沉默了阵,摇了摇头。   “瓦伦,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   “我猜,是你派人过去,想杀她,没想到却被反杀了。你气不过,来找我,想让我帮你教训她。”   “怎么,瓦伦,你现在是分不清谁才是谁的主人了吗?”   瓦伦惊恐地跪到了地上,“大人,大人,您听我解释……!”   戴维说:“我在听。”   瓦伦急切地说道:“大人,我是想到,她之前不是在调查魔狼的事吗?她要是又想破坏您的计划该怎么办?我已查出,她想前往星谷……”   即使他的下属没有回复,他也已发现自己的幻境被打开又被击碎的事。   要修复那样一场幻境得花费多少魔晶石……柏莎,你知道吗!   可惜,戴维对这句话依然无甚反应。   戴维:“她不是经常去吗?这种小事,也值得你向我汇报?”   瓦伦:“大人,我是想着以防万一……”   戴维:“以防万一?没有万一,瓦伦。魔狼的事已经结束,我们得到了罗兹,这就够了。”   瓦伦:“但,也许罗兹给她留下了什么呢?”   戴维:“罗兹什么也不会留,他至爱之人在我们手里,我要他杀了柏莎,他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瓦伦的声音低了下去,“好的,大人……”   他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戴维不想动柏莎。   为什么呢?难道戴维大人也在忌惮拉托纳吗?那位有望成为真神的人神……   “我了解你在忧愁什么,瓦伦。”戴维突然开口。   瓦伦不敢怠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不会不管你,我可以修复你的手臂、你的腿、你的脑袋掉了我都可以给你按回去。但那里,我没有办法。”   “大人,这不是您的错……”   “也不是柏莎的错吧?你心里清楚,是谁对你下的手。”   瓦伦咬牙,他顾不上尊敬地说:“没错,我知道是谁做的,但被猫咬了口难道就要杀猫吗?我自然是要杀了他的主人!然后,我要他成为我的人……!”   戴维笑了,“你都这样了,还要他有什么用?”   瓦伦:“大人,这您就不懂了,我们这种人,手段可多着呢。我要拔掉那只小猫的牙齿,让他从此匍匐在我脚边,讨我的欢心。”   戴维蹙眉,“够了。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你喜欢男孩,我会送你的,但他不可能,你就算杀了柏莎,你也得不到他。”   瓦伦的声音高了起来,他的胡子绷直了,“凭什么?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多、那么多事!您心里清楚!”   戴维的幻影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他要走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了,你现在该尿裤子了!如果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大人,请您再等下!”瓦伦叫住他,“就算抛去我和柏莎的矛盾,她向我提起迷宫卷轴的事也是事实。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您难道不关心吗?”   “瓦伦,她如果想要迷宫卷轴——”   “嗯?”   “那你就给她。”   “您在说什么?!”   瓦伦怀疑自己听错了。   “基恩为何留下这个卷轴,一直是未解之谜。”戴维说,“让我们的自然魔法学教授看看,不也挺好吗?谁都知道,基恩生前最热爱自然魔法学。”   可是,“您不也非常擅长自然魔法学吗?”瓦伦问。   幻影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手背在后面,似在沉思,不同于他的儿子还是个中年人的相貌,他的相貌已具有老人的苍老。   “告诉你也没关系,传闻我父亲晚年和基恩起了冲突,有人说是为了魔法,有人说是为了女人,也有人说是为了权力。无论是什么,这件事导致了这一迷宫的大门,禁止我父亲以及相关血脉的通过,我不行,我儿子也不行。”   “原来是这样……”   瓦伦点头,不再说话。   直到幻影即将消逝,他忽而抬头,抛出个问题。   “戴维大人,那道门,乔治大人真的进不去吗?”   我看未必吧……   幻影没有回答。   -   迦南又一次向柏莎证明了自己的演技。   依靠他的演技和伪装卷轴,他们顺利得拿到了罗兹藏在柜中的东西。   是一本日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教授,您居然还保留着这种古老的习惯。   这本日记看起来也确实古老,棕色的皮质封面大规模地破损了,整体闻起来有股发霉的味道。   柏莎将它收起,准备带回学院和埃莉卡一起看,她就要离开,回头,发现迦南不见了。   她左右张望,在名为“女孩儿都喜欢”的店铺前,发现了青年。   伪装卷轴的时效已经过去,青年恢复成的本来相貌,吸引了一群人聚在他的周围。   柏莎走过去,费力地拨开数人的肩膀,才终于走到他的身后。   她还未开口,青年先察觉到什么的,转过了身。   他的粉眸在望见她时,浮出了光芒,他的左手向她的方向摊开,露出了一枚饰品。   “这是什么?”   “送您的礼物,您喜欢吗?”   柏莎拿起来看了看,是一枚粉色的、蝴蝶纹饰的胸针。   她想起了她送给他的那枚,视线随着思考落在了他的胸前,他竟然今天也还戴着。   柏莎有些感动,她马上也将青年送的那枚别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看吗?”   “非常适合您。”   迦南好高兴,老师能那么快戴上他送的礼物,她好温柔呀。   他忍不住就朝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他们的拥抱,驱赶走了围观者,也让店铺的老板皱起了眉。   柏莎发现了老板的神情变化,赶忙拉住迦南往店外走去。   他们已准备踏着星谷向外的传送门回去,这时,有人从身后喊住了他们。   “柏莎大人,是你吗?”   柏莎回头,看见一对靠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不多时,她就认出了他们是谁。   “菲比?皮特?”   在魔狼事件时,受伤的那对法师夫妻。   -   伍德叩击了两下门。   无人应声,但门自动地向内打开了。   他走进去,看向房间的主人,“拉托纳大人,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把东西带来。”   他捧上了一个盒子,魔法之神接过,打开盒,在里面发现了数根头发。   银色的,和黑色的……   伍德不清楚,拉托纳为何吩咐自己去为魔法塔的房间做清扫。   但当他打开衣柜,检查到头发的颜色时,他又明白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在柜外,发现了疑似多琳小姐和拉托纳大人的头发。   魔法界还真是混乱啊……   当然,伍德非常清楚,这些都不是他能过问、或好奇的事。   此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只需静静等待拉托纳大人的吩咐即可。   可是啊,“大人,”伍德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地说道,“我想,弗丽达大人已经知道多琳小姐的事了。”   “是吗。”   拉托纳神色未变,他低着头,还在看盒子。   “恕我多嘴,大人,我在想,您最近是不是最好和多琳小姐离远些呢?就算不是为了弗丽达大人,您也要考虑多琳小姐的安全。”   “我没有去找过她。”   “但她来找您了。”   “嗯。”   她来找您,您接受了,不也是一样的吗?   伍德咽下去了这句话,无论拉托纳大人多么温和,也不会容忍他人对自己这样说话。   伍德只好沉默,他在心里想起了弗丽达,他同情那位大人。   在她的生日会上,拉托纳缺席了,后来整场宴会,她不断回头,把听到的每串声音都以为是他来时的脚步声。   可惜,他最终也没有来。事后,伍德了解到,那天夜晚,大人在多琳小姐的房间。   是多琳告诉他的,女孩眨着眼睛,表情无辜。   “糟了,伍德大人,我忘记那天是弗丽达大人的生日,早知道,我不该央求拉托纳大人留下的……怎么办呀,伍德大人,弗丽达大人不会发现这件事吧?”   伍德当时笑着回道:“不会的,多琳小姐,您放心吧。”   他回答着,心里则无端地想到,人们常常拿来污蔑柏莎大人的那套话。   他们说,柏莎大人是依靠拉托纳大人成为的教授。   伍德不那么想,他相信她是靠自己的实力。   但现在他渐渐明白了,为何会有这样的说法存在。   只因这世上,的确有着出卖自己、妄图不劳而获的女孩。   -   菲比和皮特向柏莎讲述了他们的近况。   “学徒竞选失败后,对我和皮特来说,继续法师之路已不太可能,您知道,现在魔晶石的价格越来越高。但我们还是可以借助魔法做些其他的事,我们热爱自然魔法学,对于药剂学、园艺学都有所研究,我们现在有一片自己的花园了,还种植了一些魔法药材,上个月我们赚到了一笔可观的钱,于是就想久违地来星谷采购些有趣商品。”   菲比说到这,向着柏莎笑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我一直以为被称作为‘黑市’的星谷是个禁忌的地方,像您这样的人是不会来的。”   柏莎也在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她不知道,自己在菲比的心中竟是这样正经的形象。   她要怎么告诉菲比呢,她有几年来星谷,比去学院还要勤快。   “柏莎大人,”菲比这时说,“我可以单独和迦南先生聊会吗?我想和他了解些关于学院工作的事。”   “好,我在这等你们。”柏莎说。   “菲比,我也在这等你回来。”菲比的丈夫皮特说。   柏莎不懂,学院工作这个话题为什么要单独交谈,更不懂,为什么皮特不一起跟上去。   你完全不在意是吗,你的妻子邀约去单独交谈的,可是个比你年轻、比你美貌的青年哦!   皮特仿佛感受到了柏莎的注视,他回头,朝她礼貌地一笑。   “迦南先生是个很好的男人,柏莎大人。”皮特说。   “哈?”柏莎茫然。   难道说,这对夫妻在学徒竞选的时候,和迦南成为了朋友吗?   答案是,不是。   此刻,黑发青年也在疑惑,眼前的女性为何要和自己单独交谈。   直到她开口:“迦南先生,我和我丈夫一直都想向您表达感谢。”   迦南睁大了眼睛,“你们,知道了吗?”   菲比:“主要是我。我的丈夫当时昏迷了,另一个受伤的男人也昏迷了,但我还有些意识,我看到了您,您制服了魔狼、治疗了我们。我也是法师,我了解您为我们用的魔法,是不可说出去的魔法。因而,我没有暴露您的身份,但我和皮特都在想,如果能再次见到您,一定要再三得向您表达感谢。修道院是不会治疗我们这样的人的,但您治疗了我们。”   迦南人生头一次收到这样的感谢,他激动得想要哭泣,他一直都想做个好人。   但好难,他的本性太坏了,坏到无药可救……   而此刻,他得到的感谢,他也无法完全收下。   迦南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如果早点出手,你们根本就不会受伤。”   菲比说:“您有着那样强大的能力,却混在我们这些人里来参加学徒竞选,想想就知道您有必须要隐藏实力的理由。”   迦南喃喃,“的确如此。”   当时,“他们”问他想要什么法师等级,他考虑到学徒竞选的法师似乎等级都不会太高,才选择了初级魔法师。   故而,他自语般地说道:“理由是,为了成为老师的学徒。”   菲比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您喜欢柏莎大人吧?”   迦南:“!”   迦南的脸红了,他回答不了。   菲比说:“我们康复离开后,每个月总会收到些钱币,匿名寄来的,但我和皮特只要闻一下信封,就能猜到是谁做的。是柏莎大人,她真好呀。”   迦南笑了,“嗯,老师是特别好的人。”   菲比:“我想,您可以将您治疗了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会了解到您是多么温柔的人。”   但……我不是。迦南无声地在心里说,他距离温柔还差得很远很远。   话题就这般沉了下去,在他们结束交谈前,迦南忽而想起一件事。   “你说,我制服了魔狼,我那时候是不是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唔,如果您说的是眼睛的话,您那时的瞳色要更深一些、像是红色。”   果然是这样,他是在失控的时候制服的魔狼。   “我是怎么制服的它们呢?”   “您是……”   菲比想了想,做了个动作演示,她的右掌重重地向下一挥。   “您就是像这样把它们拍晕的。”   “……好暴力!”   “还好吧。我很确信那两头狼没有死,只是晕了,但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有法师不用魔法呢?”   迦南难以回答地捂住了脸,他希望这件事,老师永远不会知道。   -   一回到学院,迦南便感到自己被冷落在了一旁。   柏莎忙前忙后,整个晚上都在办公室和埃莉卡交谈。   他知道,她们在谈论罗兹教授的事,但能和老师彻夜在一起,这种事还是太让他羡慕了。   他痛苦而煎熬地在床上转辗反侧,到了深夜,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他发现,从敲门声上他就能辨认出来者是谁。   他飞奔地去开了门,看见了柏莎,闻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是否喝醉,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诶……?”   如果要问柏莎有没有醉,她自己会说,她醉了。   而真相是,她没有醉,远远没有。   她只是想靠酒获得一点勇气。   在得到青年应允看那里、触碰那里后,她发现自己竟不敢去实施。   这件事,埃莉卡会评价说:太正常了。   “柏莎大人,您要是真那么勇敢,您第一天就会让他成为您的人了。”   呜,说得也是。   纵观她的人生经历,她就谈过那一次恋爱、还是被动的那个。   要怎么主动去做呢?她根本就不会……   她只能想方设法地逃避,罗兹的整本日记,她和埃莉卡用了整个晚上将其研读。   等到再无其他可以探寻的地方后,她又一次不得不面对这件事。   然后就,喝了点酒,冲到了青年的房间。   接下来呢?她要怎么做?她不知道,但酒精到底还是给了她些勇气。   她搂住他,声音柔软的:“迦南,我们说好的……”   “嗯?”   “实验,安抚魔法的实验。”   “!”   迦南立刻就懂了。   好消息是,在刚才的辗转反侧中,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坏消息是,他只要一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他便已开始头晕目眩。   无论如何,现在已没有回头的余地,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这样。   他们是怎么走到的床边呢,又是谁先主动坐到了谁的身旁?   不记得了,没人记得……   迦南感觉自己的衣衫被人褪下,是老师做的吗,还是他自己?   这一点,也无人知晓。   总而言之,她的手伸了过来。   好多次幻想中的,那只手,就这样真实地触了上来。   冰冷,柔软,将他的身|体点燃。   他身|体的某部分,不可遏制地开始发|烫……   他好怕,把冰冷吓跑,但没有,寒冰温和地将火焰包|裹,挪移、共舞,仿佛想将火焰融化。   火焰无法融化,火焰越烧越旺……   他紧张得额上挂满了汗,一会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一会又觉得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更加快乐。   他兴奋地失了思绪,失了言语,理智所能做的全部,便是压|住他的身|体,让他尽量乖巧、听话地任她实验。   不知过了多久,动作停止了……   他睁开眼,看到老师倒在一旁,抓起一个枕头捂住了脸。   “老师,您怎么了?”   柏莎从枕头后露出眼睛,看向他。   “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迦南。”   迦南高兴,又匪夷所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柏莎说出这句话的理由,肤浅得可以。   她还在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开心得像个孩子。   迦南却没办法陪她一起笑,他必须去处理下身体。   他起身就要离开,手却被抓住了。   “不准走,迦南。”   “可是,我需要……”   她打断他,甩开手里的枕头,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我知道,我没说不管你。”   “嗯?”   她朝他招了招手,他坐下来,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耳边。   她同他密语了一句话,很短的一句,却足以将他刺激得更深。   这是恶作剧吗?还是他在做梦呢?还是说,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太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魔法,是这样美妙的事吗,老师?   想想这种事就不可能是实验,可他宁可欺骗自己,也想答应老师的邀请。   哪怕,这种邀请,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而是被他影响了。   那也无所谓了,他心底的那些拒绝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   但,他还是小声地,说出了句有些像拒绝的话。   “我……还没有过。”他转头,眼光委屈地看着柏莎。   他说完,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拒绝,这是欲|情故纵。   迦南,您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是的,我是。恶劣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觉察到,老师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迦南。”   “您会对我温柔的对吗?”   柏莎点点头,她看着泪眼婆娑、仿佛是为了魔法事业献|身、才将自己靠上来的青年,感到自己已犯下足以去骷髅囚牢待上一辈子的罪过。   柏莎啊柏莎,你真是个坏女人!   但,她想,她至少比拉托纳要强。   她是绝不会在拥有了他之后再去拥抱其他男人的。   所以,不要怕,迦南,我会对你——   思绪被打断,青年的吻压了上来,狂风骤雨般。   你……怎么这么主动啊!!!   她好像白操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5 22:29:18~2023-07-26 22: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7768675 10瓶;Egoist 2瓶;无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人生的尽头   ◎“怎么办啊,迦南,他们都不愿意留下,你一个人,可以吗?”◎   人生仿佛已经来到了尽头。   金灿灿的, 光芒万丈,就像是在洛克山看见的日出。   迦南望着天花板,想象着日出, 向上扬起的嘴角, 过了几个小时也没有放下。   他整个晚上都没有睡,他一会看天花板, 一会看向身旁人,每当他发现身旁躺着的人是谁后, 他都会忍不住感到惊讶。   怎么会?她怎么会睡在这里?啊,原来刚才的不是梦境啊!   他就这样反复确认了几十次,直到他终于敢相信, 昨夜的事是真实发生的事后, 他开始哭泣。   不同于事发之前, 欺骗她而落下的狡猾的泪水,这一次是出于真心。   前所未有过的喜悦盈满了他的内心,他无所欲求了, 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比他本人更高兴的, 是他内心的本性。   本性在他的心里转圈、跳舞、高歌, 甚至还在召开宴会:诸位, 这么多年了,我们的主人他终于进食了!   唔, 他蹙眉,进食是个不太好的词。   老师不是食物,是他喜欢的人类,他太喜欢她了, 喜欢到觉得有一点回应就应该心满意足, 别无他求。   至于拥抱, 亲吻,乃至夜晚这样亲密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不敢想,为什么又全都已经做过一遍了呢?   他果然狡猾,恶劣,诡计多端,他就这样把正直的老师哄骗进了自己的怀里。   但!好快乐,他就想要这个,想要她。哪怕变得越来越卑劣,变成姐姐们那样也无所谓了……   他对性的想法已有所转变。   他曾经觉得它肮脏、肤浅。   现在,他想,这件事或许要取决于对方是谁。   是她的话,性就是美好的事了。   他喜欢这种和对方深深融合的感觉。   它就像是另一种语言,让他的情感得以抒发。   然而,在这种高尚的解读外,他体会到的幸福里,还是有大半要归于身体本身得到的快|感。   一言以蔽之,性是好舒服好舒服的事。   他回味着,脸红得厉害,好像又要有反应了。   还是不要想下去的好,老师已经睡着了,何况,她就算没有睡,也不能代表能和自己再做一次。   昨夜的事究竟算是什么呢?那真的是魔法的实验吗?实验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还是说,老师只是单纯地想和他亲近呢?难道,她和心上人已经做过了吗,她发现他是不行的男人,于是就来找了他……   不,不不不,这只是他想象里的事,他不能把它和现实混淆!   他放弃了,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享受当下的幸福。   哪怕这会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一次做○……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会用身体、用记忆、用他的一生,去铭记。   想到这,他心里的情感澎湃得快要溢出来了,他侧过身,手悄悄地探过去,握住老师的手指。   接着,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回握住了他……   “您,醒了吗?”   “嗯……不算,我还要再睡会。”   柏莎半梦半醒地回答他,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他理应回抱她,手却僵在了她的后背。   您怎么没穿衣服呀……!   柏莎无须睁眼,也能从他没有放上来的手臂上猜到他在想什么。   “迦南,我的裙子……”   “嗯?”   “昨天晚上被你撕破了。”   “…………”   我,竟然做了,那么粗鲁的事吗?   他想不起来了。事实上,他想不起来的事还有很多,如果他能掀开被子,看一眼银发女性的身体,他会看见更多自己的杰作。   “对不起……”   听见他的道歉,柏莎笑了一声。   “没关系,下次我也把你的撕坏。”   “诶?”   您的意思是在说,我们还会有下次吗?   他不敢问,怕问出口得到拒绝。   还是留有一点希望的好……   他的思绪慢慢放缓了,兴奋褪去,倦意浮了上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累。   晚安,老师。   -   柏莎换上了埃莉卡送来的衣服。   那位助理把衣服送来时,柏莎隔着门问她:“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埃莉卡?”   埃莉卡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   说完便走了。   反是青年房里的那颗纯白种子,对这件事有更多的评价。   “人类真是肤浅——”   “你不要对我说,等他醒了,你对他说。”   “他?首先,他就不是……”   纯白种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迦南醒了,他坐起身,揉着惺忪睡眼,望着前方的柏莎。   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理清了现状。   真的……不是梦境啊!   他入睡前,好不容易才确认过的事,在一场梦后,又变得难以确认了。   他想要立刻下床,奔向她,握住她的手,结果,他的身体刚一出被子就又缩了回去。   啊,他没有穿裤子……   是的,是真的,现在他可以确认了,他们昨天真的做了那种事。   迦南屈膝坐在床上,捂住了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与幸福。   这一动作落在柏莎眼中,则有了另一层的意思。   她想起昨天,他哭得那么厉害,他是不是在为自己失去的初次痛苦呢?   “迦南,”柏莎试图安慰他,“我……有努力对你温柔哦?”   “嗯。”迦南点头,“您很温柔,是我不够温柔。”   柏莎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她努力地回忆了昨晚,她……实在想不起来他温不温柔了。   她就只记得,她对他很满意。   迦南,你很棒,非常棒,我想每天来你的房间。   不,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柏莎摇头,把想法清空。“迦南,”她说,“换好衣服,和我出去,埃莉卡和迪夫在等我们,我们要开个会。”   “关于罗兹教授的吗?”   “嗯,关于他的日记。”   -   凯希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只喜欢给人开膛破肚,不喜欢救人。   他们却打算借助他的帮忙研究治疗的魔法。呵,那些人也是疯子!   但……凯希病了。我必须要想办法治疗她。   不能用治疗魔法,我和凯希都知道,现存的治疗魔法根本靠不住。   要不然,魔法塔也不会找一个杀人犯来研究新的方法了。   那么,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救凯希呢?   她的身体正一天比一天虚弱。   ……   他们知道了我杀猫的事,他们威胁我,要我为他们的研究提供协助。   不!我不可能为他们做事!   但他们,他们知道凯希的事。   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帮助他们,他们就可以帮我将凯希变回人类。   真的吗?他们真的有解决这种魔法意外的方法吗?   如果他们没有骗我,我愿意帮他们。   ……   实验真是美妙。   我挑选了五个人,杰、马克、亨利、钱宁、约克。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无条件地信任我,称我为教授。   哈,教授,真是讽刺的称呼……!   而当我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凯希一直在望着我。   她趴在架子上,用她那双猫眼睛盯着我。   我知道她瞧不起我、厌恶我,但对不起,我思念你。   为了让你变回人类,我什么都愿意做。   凯希,我们已有多长时间没有和对方说过话?   我快疯了,凯希,我快变得像你的父亲一样疯狂。   ……   杰、马克、亨利、钱宁、约克。   他们五个都变成了魔狼,实验失败了。   这一魔法意外如果得不到解决,就不可能将这方法运用到治疗上。   我丧气了,凯希更是不再理会我。   我看向她,向她告别:“凯希,不要再这样仇恨地看着我了,我马上就会离开,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我决定让这种意外也发生在我的身上,然后我会带着我的五个助理们,去地城生活。   凯希好像明白了我的想法,她成了猫之后,第一次地向我走来,蹭了蹭我的脚踝。   我跪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的泪水把她的毛发打湿了。   ……   如果你在地城看到一只握着笔的魔狼,那只狼就是我。   我乐观地想到,在地城生活没准是一次可贵的、观察魔物的机会。   所以,我带来了我的日记本。你会看到我的字迹有点歪歪曲曲,这是因为我还没法好好控制我的爪子。   这是我在我的房间写下的一段话,明天我们就会去地城。   再见了,凯希。再见了,学院。   ……   地城!这个可怖的地方,我们到这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秘密。   多么明显,那些普通的随处可见的石头啊,它们就是我们世界里那些珍贵的玩意。   我们作为狼自然可以彼此交流。   钱宁说,我们发了,这些带回去能卖多少钱。   我说,太多了,它们在这里看上去根本不值钱。   杰说,可我们的世界里它们卖得多贵啊!   亨利说,你们还不懂吗?他们就是为了这些石头,才不准法师们靠近地城!   我同意亨利的想法,人类为了利益、为了金钱,什么事做不出?   可看着这些石头,我的心中隐隐不安,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   我没有想到,我能再度变回人类。   让这变化发生的,是我猛然意识到,那些“石头”背后的真相。   它们……不是石头。它们是某种古老生物留下的东西。   想想看吧,它们坚硬、边缘锐利,形状像泪滴,这样的东西难道不该有其他的名字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严格管理地城真正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掩埋魔法的真相。   也许,魔法根本就不来自于光之女神——   我被这一想法吓到了,我一下子向后倒去,起来时发现,我已从魔狼变回了人类。   我赶快逃跑,我知道,如果被人发现“我”罗兹在地城,而且还看见了那么多不该看见的事,我绝不能活着回去。   然而当我回到学院,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抛弃了它们!我抛弃了那些狼、或者说,我抛弃了我的助理们……   它们还会等待我,等待它们的教授带它们回去。可惜,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   凯希又不理我了。她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好事。   可凯希,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不是吗?   如果我能从魔物变回人,你为什么不能?   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你也是……   -   柏莎合上日记。   迪夫一脸茫然,“这就没了?我怎么看不懂。”   柏莎说:“你还需要了解些之前我们就得到的信息,有空让埃莉卡和你说吧。”   迪夫:“但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在地城找到的那些石头是魔晶石吧?”   埃莉卡支持道:“我和柏莎大人也这么认为。”   柏莎说:“但罗兹后来又说,它们不是石头,是某种古老生物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没想到,这是什么……”   迦南这时开口:“老师,我想,我知道答案。”   柏莎看向他,“嗯?”   迦南:“我猜,是龙鳞。”   柏莎:“!”   迦南说完,其余几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龙是一种距离他们太遥远的生物,但没错,那种生物的确古老,它们的鳞片也符合罗兹的描述。   迪夫问:“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迦南:“嗯……因为我的故乡崇拜龙?”   柏莎点头,“迦南说过这件事,我记得。”   迦南抚着心口,感动地看着柏莎,“老师,您好关心我。”   柏莎想说,不至于,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完蛋了,她想,因为发生了关系,她现在都不舍得凶他了。   不,不对,她本来就对他很温柔嘛!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件事,柏莎朝他走近,她讨好地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结果,她感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像就要晕过去……   “迦南,你还好吗?”她为他的身体忧心道。   “我很好,”迦南说,“我只是太幸福了。”   您这样握住我的手,会让我觉得,您还会再和我做第二次呢。   会吗?会有吗?好想好想好想再做一次……!   他无法告诉老师他的想法,怎样差劲的男人,才会在做过后马上又想着第二次呀?   只有他会。只有他才会这样肤浅,这样无可救药!   难道他的脑海里就不能有些其他的事吗?   比如说——工作。是的,他要工作,他要加班。   他要将他的生命奉献给魔法事业!   嗯,真正的魔法事业……   “老师,”他转向柏莎,神情凛然得让她害怕,“我想,罗兹教授的日记里还有着很多需要分析的内容。”   “有吗?我和柏莎大人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比如说,关于凯希……”   埃莉卡的声音被迦南忽视,他已经听不见工作之外的话了。   他继续说:“我想,我们应该彻夜研究这本日记。”   柏莎犹豫,“就如埃莉卡说的那样,没有必要……”   迦南赶紧说:“其他的工作也可以。”   柏莎怔了怔,绿眸亮了,“哦,是吗?”   她从未听说过这种要求,她这里的工作可是永远做不完的。   她微笑答应了迦南的请求,接着她带着相同笑容看向埃莉卡和迪夫。   “你们两位也一起留下来吧?”   迪夫:“我拒绝。”   埃莉卡:“我也不要。”   换作从前,埃莉卡会答应,但自从梦境事件后,这位助理女士已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加独立。   她不想再那么依赖柏莎了,于是同时,她也不再那么听她的话。   柏莎了解这件事,她为埃莉卡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哀伤。   可以压榨的对象就这样少了一个,从此,能为她辛勤工作的不就只剩迦南一人了吗?   她看向那个唯一,眼光委屈的,“怎么办啊,迦南,他们都不愿意留下,你一个人,可以吗?”   迦南想都不想,便回道:“没问题,老师,无论多少工作,我都能为您完成。”   只是,青年的笑容慢慢也有些黯下去了。   不是因为工作,是他缓慢地意识到,如果埃莉卡女士和迪夫先生都不在的话。   不就只剩他和老师两个人了吗……   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6 22:45:35~2023-07-27 23: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裤子飞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格.诺.斯伯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为什么才来   ◎我们现在相遇也一点都不晚。◎   柏莎从未见过工作得这样专注的人。   整整三个小时, 青年埋头处理文件,动作没有停顿过一下。   到了第四个小时,柏莎于心不忍朝他走去, 想劝他休息会。   结果,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肩膀,他便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瑟缩了下身体, 抬起的,看向她的粉眼睛里, 布满了渴求的光芒。   “是累了吗?”她问。   迦南不说话的,坐回去,抓住她的手, 默默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他闭上眼睛, 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他的眉间舒缓了,内心的渴求也平和了些,好像, 他又可以继续工作了。他这样想着, 睁开眼, 望见她的眼睛。   她的绿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想起昨夜,他们也是像这样对视, 但那时她的脸更红,眼底有更多的情|欲。   啊,老师,我好想让您再那样看我一次……   他支撑不住了, 手臂向前, 抱住了她。   柏莎任他抱着, 对他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果然,她不该给他布置那么多的工作。   或许,她该帮帮他。但此刻,她自己也在为其他的事思虑。   如果如青年所说,魔晶石是龙鳞的话,魔法起源于光之女神的说法就要被彻底推翻了。   不仅如此,还会让人联想到一场阴谋。   大家都知道,龙灭亡了,却没人知道,龙是怎么灭亡的。   可假如说,龙灭亡时,人类恰好得到了一堆龙鳞、还得到了魔法的力量呢?   那龙族的灭亡,不就和人类脱不开关系了吗……   柏莎思考至此,感到了凉意,她的身体一颤,抱着她的青年敏感地觉察到不对。   老师……是在排斥他的触碰吗?也对,他都没有询问过她可不可以。   他失落地、不舍地就要将手臂从她的身上松开,与此同时,他的胸口感到小力地一推,柏莎按着他,在他的腿|上坐下了。   是、是的,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是可以的吗,老师?您是不是坐错了地方?   迦南难以置信的,又开始怀疑自己身处梦中了,他的动作却是十分娴熟地作出了调整,为了让她更加舒服,也为了让她的手更方便触碰到他的身体。   柏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作为消遣,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她默认他们两人已经足够亲密,她以为这是一种常识,难道会有恋人在欢|愉的次日和对方拘谨地行礼吗?   迦南很不幸地没有这种常识,他不敢想象“恋人”这类词汇。   无论如何,当下的他非常幸福,他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性,他唯一所求的,就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保持安宁。   族类的天赋,有时也是一种弊端,欲|望太旺盛,而又没有哪个伴侣能够承受这种旺盛。   故而,姐姐们都不只有一个情人。可他不要,他除了老师,就谁都不要了。   想要您想要您想要您。迦南朝向柏莎的粉眸里,逐渐地只剩下这句话。   好在,柏莎的注意力没有在他的身上,她在想的是,青年的故乡。   迦南说,他的故乡信仰龙,而和他来自一个故乡的名为坎普的红发青年,也曾在她偷听到的那段对话里,谈到龙。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们的家乡和龙,有着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深切的关系呢?   如果和龙关系密切,是否也可能和地城、和“他们”有所联系?   柏莎了解罗兹日记里的“他们”写的是谁,联系到地城,答案便就只有那个了——   “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柏莎说,“迦南,你了解他们吗?”   青年涣散的神志被她的话语召回,他一下子清醒了,因她提起了“他们”。   他回答:“据我所知,他们的工作主要有四部分,第一部 分是带地表的魔物来到地城,第二部分,是管辖地城住民的生活,保障每个住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第三部分,是禁止地下住民前往地表,除非住民们向他们提出特别申请,第四部分,是维护地城开放日那天的秩序。老师,这一部分您应该很熟悉。”   迦南说完,柏莎好久都没有回话,她只是张大嘴巴,惊诧地看着他。   而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了太多。   人类怎么会那么了解“他们”?只有魔物才了解。   可很快,他又对这件事不在意了。   只要老师想知道,他什么都愿意告诉她。   哪怕,被“他们”发现,“他们”会将他送回地城。   他从前畏惧这件事的发生,现在,他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可以将他和老师分离,没有人可以。   除非……老师自己不要他了。   您会不要我吗?当您有一天看到我的尾巴和尖角,您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呜,他难过了,表情也忠实地反映出了主人的心情,他的唇紧咬在了一起。   柏莎的手指轻轻抹过他的嘴角,“迦南,别多想,我只是太惊讶了。”   她从没有听人这么详细地说过,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工作内容,对她,以及大多数法师们来说,那都是个太过神秘的组织。   她更从未想过,原来地下的魔物也可以申请来到地表。想想,这也很正常,如果地城的住民只能生活在地下的话,那就不叫作城市,而叫作监牢了。   看来,迦南的故乡和地城的关系真是非常密切呢……   她思考至此,依然没有对青年的身份产生怀疑。   一是因为阿德勒的判断,二是因为她相信他。   他是这样坦诚的青年,又怎么会隐瞒她呢?   但她的心中也已隐隐感到,她对他的了解,比对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少。   她认识迪夫的父母,接触过埃莉卡的家人,可迦南呢?她只认识他的姐姐们。   老实说,那都不能称作为“认识”。他的姐姐们,就和他的家族,他的故乡一样神秘。   她想着这些事,忽而笑了。   迦南不懂地看向她,“老师,您在笑什么?”   柏莎说:“我在笑,我明明对你的了解那么少,我为什么还是这样信任你、喜欢你呢?”   理性会说,这是不可以的事。   她时而也会想,自己是不是被美色所惑了,或是被身体。   他太漂亮、太乖巧,那么撇开表象,她还会喜欢他吗?   她的心对此,回应了“是”,是的,她想,她还是会喜欢。   哪怕他是不行的男人,哪怕某天他被毁了容貌,她依然会喜欢他。   这种事,真是不可思议呀……   她为自己的情感惊叹时,她突然想起了青年过去说过的某句话。   “迦南,”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吧,信任和时间的长短无关,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都已经很喜欢对方了,对吗?”   柏莎直白地抛出这个问题,她以为能马上得到他的回应,结果,他竟然犹豫了。   什么啊,迦南,你不喜欢我了吗?你难道是那种一夜过后、再也不见的坏男人吗!   不,他不是。他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答她。   因为,情况不是她想得那样,对他来说,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知晓她的存在。   数秒的沉默后,他终于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眨了眨眼睛,手停下了对他的触碰,不过,她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青年从前就说过,他崇敬她已久,从他对她创造的安抚魔法的了解来看,她想,他认识她可能已有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   然而,真实的答案远比这个数字要长,光是她在时之迷宫里度过的十二年,他们对于时间的感知就不可能对等。   那十二年对她来说就像是几天那样短暂,对他却是确切存在的四千多天。   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他不断幻想她的样子,模拟初次见到她时要说的话,结果那些话现在好多都没有说出口,有的是因为她毕竟不是那个他想象里的老太太,有的是因为在见到她后,他脑海里又冒出了更多的话,新的把旧的挤了出去。   他多想把这份心情传达给老师,可无论是那个半兽人、还是他自己的身份,都是无法说出口的事。   于是,在他说完“很早很早以前”后,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他望着她,恳切而深沉的。   柏莎不可能对这样的目光毫无察觉,她大致从中猜出一些,他或许认识她比她想得要久。   那么,是十年吗?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长到不可思议的数字。毕竟,他看上去才二十岁。   在了解了那段岁月的长久后,从她的角度,她不禁提出一个问题。   柏莎:“迦南,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见我呢?”   这个问题落下时,迦南停在她身上的手指僵直了,她发现他很紧张。   “因为,我不能。”   青年的声音滞涩地如同枯竭的河流。   “不能?”   “请原谅,我无法告知您原因。”   “没关系……”   柏莎没有再追问,她已准备好要将话题切往下一个,只是在这时,她注意到他好像还打算说些什么。   他在犹豫,嘴唇打开,又合上,粉眸里光芒晃动,每层光芒里都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回视他,选择了等待。   过了会,他开口了:“如果可以——”   “嗯?”   “从听说您名字的第一天起,我就会来见您,比任何人都要早得遇见您。”   他说完了。接着等待的人变成了他,柏莎怔愣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有嘴角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很感动,即使她仍然不知道他不能见她的原因,但那又有什么重要?   他诚挚的话语,他微颤的声音,已经将她打动。   此刻,她只想尽她所能地安慰他。   她向他倾去,和他完全搂抱,他听见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说:   “迦南,我们现在相遇也一点都不晚。”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老师……”   “我很高兴能够遇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的高兴。”   “我,知道。”   迦南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哽咽,他在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没有想到,他能够得到老师这样坚定的回应。   他的心被接住了。比亲昵还要更加甜蜜的幸福在将他环绕,现在,他的欲|望被清空,就只剩下单纯的爱慕。   太好了,他再也不会想那些——   “迦南。”耳畔响起柏莎的声音。   “怎么了,老师?”   “做吗?”   “…………”   他没有说话。但他以为他已经回答了。   因为他分明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了无数声“好的”。   -   埃莉卡蹲下身,手里拿着一颗圆白菜在喂凯希。   她和柏莎大人讨论完日记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罗兹之前没有说真话,他说凯希变成的那只猫已经死了,他还说凯希对变形学只知一二。   真相则是,猫从来就只有这一只,凯希没死,也并不是不了解变形学。   她,作为天才法师,杀人犯韦尔的女儿,很有可能比罗兹教授还要更擅长变形学。   所以罗兹才对凯希说:我也发现了你的秘密。   凯希的秘密是,她可以变回去,却故意不变回去。   理由,她们也都想到了……   这是凯希故意对罗兹的惩罚,她恨他为了医治她,杀了那些猫。   而且,他用的医治方法,还是模仿自她那杀人犯的父亲。   “凯希,”埃莉卡语调轻柔地同猫咪说话,“我理解您的做法,作为一个曾经的变形学法师,我也无法接受他人藐视动物的生命。”   “但后来,牵扯到这个事件中的,已不只是猫,还有魔狼、还有人……”   “柏莎大人不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罗兹还活着,您的父亲也还活着,这种残忍的实验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呢?”   “凯希,我们想您可能知道答案,如果您愿意,请带着答案来找我们。”   -   迦南发誓这次一定要温柔。   不能再弄疼老师,不能再在老师身上留下痕迹。   因而,他的动作变得好慢,亲吻她时都用了遏制过的力度。   柏莎体会到了,她怀念昨晚的他,她想说:迦南,我不喜欢温柔。   想想还是没有说,他能答应第二次,已经是很稀奇的事。   她总以为,他是那种,会说“请把第二次安排到下个月吧”的人。   又或者,他会说:“在您成为我的妻子前,我是不会和您继续这种关系的。”   呜,如果他真的这么说,她就只能对他松手了。   在她未来的规划里,她还没有要和某人结婚的打算。   她遐想着这类事,分心得厉害,终于以此激起了青年的心,他担心她在想别的男人,想她的心上人。   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老师?   您已经有我了,我很乖,听您的话,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他不知道她和心上人到了什么样的阶段,他嫉妒、在意、满心想要胜过对方。   他的天赋开始运作,他无须思考,就轻松得将她的思绪掠夺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沉沦了,大脑空白地和他接|吻,他们拥|吻着到了桌旁,衣衫一路褪|下。   她向后倒去,旖旎地和站立着的他对望,他抬起她的右手,指腹划过她的手腕、掌心,停在她的手指。   他弯腰,在她的指尖留下一吻。   作为某种行为开始前的最后仪式。   没错,这已是最后仪式,到了这一步,是不可以停下的。   停下的话,会叫人伤心……   偏偏不可控的因素在这时降临了。   “轰”的一声巨响,在房间的窗外炸开,柏莎听见这道声音,瞬时地坐了起来。   她不顾青年,披上一件衣服向窗户走去。   她了解那声音,所以在打开窗,看到外面火焰在天空齐飞的场景,她心里没有丝毫惊讶,就只觉得恼怒。   “该死的肯特!”   她咒骂了一声,朝天空望去,她辨认出那里的火球组成的句子:“欢迎我的学徒昆西到来。”   实则,她不需要看到这句话,因为不久,学院每个人就都听到了肯特教授夸张地用魔法扩散出去的声音。   自然,此刻跪坐在地上的青年也听见了那声音。   他不了解昆西是谁。   他只知道,他开始讨厌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7 23:52:44~2023-07-28 21: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tttt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有光的世界   ◎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温柔,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柏莎抓起一块毯子, 披到迦南的身上。   “我要走了,乖,下次我再补偿你。”   “下次, 是什么时候呢?”   青年轻声问着, 手指扯住了她的裙摆,她不得不垂眸看他。   他衣衫未穿, 发丝凌乱,粉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呜, 柏莎,你怎么能忍心抛下这样的人不管啊!   她的心底疯狂地想要他,可惜不行, 比起他, 现在有更需要她去关心的人。   迦南也猜到了老师要去找谁, 上次在埃莉卡女士的梦境中,他听出了,名为昆西的人和她的冲突。   至于更详细的事, 没人告诉过他, 大家似乎不喜欢谈论那个名字。   而今, 这一名字的青年即将到来, 还未露脸,就先引起了他的厌恶。   昆西先生, 您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竟然让埃莉卡女士、我,可能还有老师,都不喜欢您。   迦南思忖着这件事,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指, 他想, 他不能独占老师。   埃莉卡女士上次看上去多么伤心,她比他更需要老师。   好吧,您去吧,暂时地抛下我也没有关系,我会在这等您回来。   他垂下头,无声地诉说着这些,他了解老师一个字也不会听见。   可她好像还是感知到什么的,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送给了他一个告别吻。   这是个好浅的吻,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就已结束,她起身匆匆离开,将房门无情地带上。   房内空留下了他一个人,他伤心、愁苦,可是渐渐他发现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空气里还残存着她的气味,她留在他唇上的温度也还没有消散……   他已经比从前的自己幸福太多,不用再幻想,也不用再借助埃莉卡女士撰写的小说。   小说里的“迦南”已没有什么好让他羡慕的,因为那些情节说不定都会在现实里发生。   有一天,我也会把您弄哭吗?好想、好想看您在我的身|下哭泣。   不,那种事,还是不好吧……!   他停下了妄想。   -   “如果昆西再来嘲笑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不,柏莎大人,如果他再来嘲笑我,我要靠我自己回击。”   蓝发的助理女士面朝柏莎,神情坚定地说道。   她已下定决心,不再彷徨、不再畏惧。   她依然是那个没成为高级魔法师的“废物”法师……   但她想要成为的人,不是弗丽达,是米尔。   又或者,是柏莎。她心中非常崇敬柏莎,她愿意将这件事分享给除了柏莎之外的所有人。   因为如果柏莎本人知道了,她一定会像童话故事里的长鼻子国王那般,把鼻子翘到天上去。   她会哈哈大笑,说:“埃莉卡你崇拜我,也是理所当然。”   埃莉卡光是想象到那番场景,就觉得可怕。   于是,此刻接触到她目光的柏莎,并不明白她的助理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到她情绪稳定,她也就感到安心了。   她们接着又促膝交谈了些其他的事,时间很快过去。   柏莎离开埃莉卡房间,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发现天空已泛上黎明的白光。   居然就这样度过了一夜。她困得厉害,直打哈欠,走到房门口,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或者说,忘记了谁……   啊,迦南!   -   柏莎折返回到办公室,打开门,见到迦南已经躺在地上睡着,毯子依然盖在他的身上。   她走过去,怀有某种恶趣味地掀开了毯子。   她还以为她会发现什么呢,结果,他竟然连衣服都已经穿好了。   他的身上、他的周围、乃至整个房间都找不到一丝罪恶的痕迹。   不,痕迹好像还是有的。   她蹲下来,在他的毯子上嗅闻到了端倪。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毯子从他的身上抽走。   “迦南,被我抓到了吧,你干坏事的证据。”   不,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她更佩服的是,他竟然能将现场打理得这样干净。   他到底……做过这种事多少次啊?   她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少需要做这种事的人呢。   “迦南,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   她又一次自语,在他的身侧躺下,她代替毯子,抱住了他的手臂。   “晚安,迦南。”   -   毯子为什么会变成老师?这是魔法吗?   迦南醒来时,望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我……竟然还会这样的魔法!   他难以相信,却也知道,他在魔法上确实有着远超同类的天赋。   坎普、姐姐们,都称赞过他这件事。   而他本人则没什么感觉,他很少有用到魔法的机会,他从不和人打架,也不和人起任何冲突。   想想上次对肯特教授用的那几个魔法,事后他羞愧不已。   他想要做个好人,做个像祖母那样正直的人,然后结婚,过平静的生活,这就是他要的一生。   当然,这一设想现在已发生了改变。首先,他不可能结婚了,他不会有妻子,他已经有了老师。   那么,他的梦想就该修改为,和老师生活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的时候,毯子柏莎动了起来,“它”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   天啊,“它”的神态、举止都和真正的老师太像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柏莎。因为这件事比毯子变成人还要更不可思议,她已经把他抛下,去找埃莉卡女士了,又怎么还可能回来?   但真相就是这样,在银发女性开口问候他,又微笑拥抱了他后,他幡然醒悟,这就是柏莎,他的柏莎,不是什么毯子、也不是魔法。   他高兴坏了,用力地将她回抱。   您真的回来了,您没有不要我,您还记得我……!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但他拥抱的力度,已将言语传达给了对方。   柏莎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了,她咳嗽着叫他松手。   “好了,迦南,我就在这。”   “我知道,我看见了,我感受到了。”   柏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可她还是体谅地向他露出了微笑。   “走吧,迦南,我们去开会,商量下昆西的事。”   半小时后。   自然魔法学的众人聚集在了一起。   会议即将开始,柏莎的第一句话才刚说完,一封封显现在众人面前的魔法信件,打断了他们会议的继续。   柏莎第一个接下信件,打开。   是肯特寄来的,舞会邀请。   -   巴拉德魔法学院的舞会圆厅,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热闹的时候。   原本说是元素魔法学的舞会,结果,其他学科的学生们也都聚到了这里。   有人是冲着英俊的肯特教授,也有人是冲着教授新招的那位学徒而来。   消息灵通的学生们,早已听说那位叫做昆西的新学徒是个高级级别的法师。   在学生们的眼里,高级魔法师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法师级别。   那可是,能前往安静城的法师啊!   这场舞会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就连一向不喜欢热闹场合的校长阿德勒,今天也已莅临到场。   白须的老人坐在角落,并不起眼,但不妨碍到场的每个人都先走向他,和他打招呼。   某位青年也远远地看见了这位老人,他又一次在老人的身上见到了那个秘密。   他多么不明白啊,这样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整所学院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呢?   他持着好奇,向那位老人走去,老人也很快看见了他。   “迦南,”阿德勒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不去找柏莎跳舞吗?小心其他人抢先哦。”   迦南“咦”了一声,回头看柏莎,见到她在和埃莉卡女士聊天。   他安心地把头转了回来,他还需要和这位老人说会话,他的心中实在有太多的好奇。   他望着老人,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和上次一样问出一个模糊的问题。   “为什么呢,阿德勒先生?”   阿德勒也还是和上次一样,知道他在问什么。   “因为有些思维已成定式,像是那些魔狼,它们看见了你不也没有逃跑吗?”   迦南惊讶,“您……全都知道?”   阿德勒不回答,他拿起一个空酒杯塞到青年手中,又举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下。   “那些都不重要,说说你吧,来到这里这么久,你喜欢这吗?”   迦南回顾着他离开故乡,来到地表生活的每一天。   “我很喜欢,”他微笑说道,“我的故乡景色一成不变,而这里,向外走,每一步都会带来新的风景,光芒源自太阳,而不是魔法,天空无边无际,夜晚的星空也同样美丽,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我试着数过,第一天记下的数字第二天又忘记了,我还看过太阳的初生,也看到过太阳落下,老师提起有种东西叫彩虹,非常美丽,我还没有见过……”   他沉醉地说着,分明是在谈论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他越说越感到难过。   地表的世界越美丽,他的故乡就显得越不堪,那里黑暗、潮湿、窄小、单调。   但故乡依然是他的故乡,他热爱那里,却又无法做到真的热爱。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在黑黝黝的世界里生活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像人类一样在地表生活?   “他们”对此的解释是,这是魔物们自己的选择。魔物们适应不了地表的生活,所以才搬去了地下。   但,答案真的是这样吗?迦南怀疑。他不相信“他们”的话,他只相信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喜欢地表的世界,坎普也喜欢,那位从地表去到地城的半兽人,也说他很怀念外面的生活。   看吧,这才是真相,我们也喜欢有光的世界……   阿德勒注意到眼前青年的神色变得凝重,他呼唤了他的名字。   “迦南,你在想什么?”   “阿德勒先生,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呢?”   “因为我们会互相伤害呀,人类中有太多的猎手捕杀了魔物,这才导致魔法生物保护协会必须将你们保护起来。”   “可……我不觉得这是保护。”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觉得,这是一种监|禁——   迦南想这么说,话到了嘴边,又停下了。   他自己,便是个从地下来到地表的例子。   如果“他们”能允许他这样危险的魔物来到地表,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其他魔物的申请呢?   会不会,那些没有来到地表的魔物,就是他们自己不想来呢?   他越想越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还需要再多多观察……   他眼角的余光这时注意到柏莎的动向。   他慌张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和阿德勒匆忙告别。   “很抱歉,阿德勒先生,我必须要去看看老师的情况。”   “没关系,你去吧。”   老人的语气,似乎对此非常理解。   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温柔,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他刚才见到,她徒手捏碎了一个杯子……   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您的手会受伤的。   -   “埃莉卡,我要杀了肯特,连带也帮你杀了昆西,不用谢我。”   “柏莎大人,请您冷静。”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没听到,刚才那个家伙在楼上说的话吗?那简直就是挑衅,对我的挑衅!”   舞会圆厅通往二楼的平台,通常是个被拿来发表重要言论的地方,也时常会沦为酒鬼们上去发疯的场地。   肯特教授刚才便醉醺醺地走了上去,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栏杆上,他向外挥舞的手臂,犹如凯旋而归的英雄在冲人招手。   如果不是他有张英俊的脸庞,当时一定已经有人冲他扔蛋糕了。   不过,他的发言还是非常激昂、引人喝彩的,至少,能引起元素魔法学学生们的喝彩。   “去年,魔法塔入职的法师里,有多少元素魔法学的法师?答案是一半以上都是!再来看看我们尊敬的塔主戴维大人,看看我们了不起的魔法之神拉托纳大人,他们也都是元素魔法学的法师!唉,你们再看看变形学、看看生活魔法学、看看自然魔法学……不不不,我说错话了,自然魔法学没得看,魔法塔里一个都没,嗝。抱歉,各位,我喝多了……大家就当做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所有人都听到了好吗!   柏莎气得咬牙,她能够感到身旁自己的学生们已被他气得要掉眼泪。   她无所谓自己被怎么评价,但破坏她的学生们对魔法、对未来的向往,就是不可原谅的事。   诚然,肯特说的是实话。魔法塔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会对所有自然魔法学的法师们说:“自然魔法学啊?去安静城种地吧。”   魔法塔内部其实也有着需求自然魔法学的工作地,比如说,药剂工坊。   但,他们认为,调制药剂这种简单的事找元素魔法学的学生来做,也一样。   柏莎承认,塔的这一判断没有错,从这种角度来说,自然魔法学的确毫无用处。   可这情况是谁造成的呢?难道不就是将心灵魔法禁止的魔法塔你们吗!   柏莎愤怒,又无可奈何,她说着一堆要杀了肯特的话,心里却很清楚,肯特刚才的发言,其目的就是让她生气。   不只是让她生气,还要让整个自然魔法学的学生们生气。   唯有如此,他待会发起的挑战书,她才必须要接下。   是的,她猜测,不久,肯特就要说起这次舞会的正题了,她已经看到昆西站到了他的旁边。   她看着那两个可恶的男人,又一次没忍住地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刚捏完,就发觉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错愕地抬起眼睛,看见迦南,“你怎么过来了?”   她明明刚才还见到他在和阿德勒聊天。   迦南没有回答,他在为她检查手掌,等到发现没有伤痕后,他松下了一口气。   “老师,这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就是有点可惜。”   浪费了两个杯子。学院的杯子都是特意采购的,好贵。   柏莎低头看着玻璃的残骸,她可惜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用魔法把残骸扫起来堆到了角落,以免伤到他人。   迦南还未松开她的手,她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下惆怅。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今晚很有可能会有人发来挑战书,对手还是个高级魔法师Ⅰ的法师。   老实说,如果让埃莉卡对战昆西,还有赢的机会。   但让迦南这样一个中级魔法师Ⅰ的法师上场,就只可能被暴揍一顿了。   迦南,你放心吧,哪怕你在决斗中毁了容,我也不会不要你。   想到这时,那两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已在向他们走来。   肯特笑容满面,迈着华丽的大步,他后面的金发、名为昆西的青年,嘴角洋溢着自信到有点叫人反胃的笑容。   至少,让柏莎反胃。   “小柏莎,”肯特走近了后,开口道,“我想你知道,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直说吧,几号几点在哪。”   “不不不,不要那么着急,我先要跟你说明,我们这次魔法决斗的特殊规则。”   柏莎皱眉,“哈?特殊规则?”她从未听说过,法师间的决斗还要加什么规则。   肯特微笑,“三打一。我的学徒昆西,将一次对战你手下的三个人。”   柏莎:“三个?!”   肯特:“没错,你可以自行选择派出,派谁都可以,除了你自己。”   柏莎:“……”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8 21:49:07~2023-07-29 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r 24瓶;无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必须照顾她   ◎“哭也不行。乖,你该睡了。”◎   柏莎的脑海里已经构想出, 昆西被埃莉卡、迦南、迪夫三人混合暴打的场景。   她想要回复说“太好了,就这么办!”,转头她对上了埃莉卡幽怨的目光。   这位助理女士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柏莎大人, 您不能答应, 他这是在侮辱我们。   而柏莎会说,如果这是侮辱的话, 她不介意每天都被这样侮辱一次。   她心里虽这样想,言语还是采纳了埃莉卡的建议, 她了解那孩子想和昆西公平对决。   “肯特,”柏莎说,“这不好吧, 我想这么做对你们不公平。”   肯特没有回话, 他朝后看了一眼, 金发青年接受到眼神,抬起了头。   “没关系,柏莎大人, 这是我向肯特教授主动提起的。”   “哦?你不觉得这有些太欺负人了吗?”   “欺负谁呢?”昆西扬眉, 一脸困惑的样子。   柏莎懂了, “看来, 你是觉得一对三,你还是很有胜利的把握啊。”   昆西摇头, 轻笑,“我没有这么说,我一向相信您挑选学徒的眼光。”   “是吗,我也非常相信。”   “您至今也不觉得后悔?”   “原本不觉得。今天见到你, 我才发现……”   昆西的眼睛微微睁大, “嗯?”   柏莎:“原来我看人一向很准。”   昆西:“……”   金发青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   肯特为他说情道:“小柏莎, 你误解了昆西的意思。”   柏莎蹙眉,看向肯特,“我哪句话误解了?”   肯特说:“你也知道,像你我这样的大魔法师,一个人足以对抗十个高级魔法师。”   柏莎:“你的意思是,你的学徒有信心对抗十个中级魔法师咯?”   肯特挑眉,“可能没到那个地步。但对抗三个一点也不夸张,我们正是考虑到对决的公平,才提出三对一的特殊规则。”   是吗,那你们还真是自信。   话说到了这里,再拒绝好像就不礼貌了。   柏莎说:“好,就按照你们说的来。”   -   舞会还在继续。   柏莎坐在角落,一杯杯地将酒饮下。   青年坐在她的身旁,神情担忧地望着她。   “老师,您已经喝了好多杯了。”   “嗯……!”   柏莎重重点头,把又一次空的酒杯向他的方向一推。   “迦南,再来一杯!”   “不行,老师,您这样下去会醉的。”   “我……才不会醉!!!”   迦南听着她话里的颤音,明白她已经醉了。   他坚决地把她的杯子抽走,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柏莎看见了,她伸出手想去抢,又根本斗不过意识清醒的青年。   她的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摆动了几下,放弃了,改为就近捶打青年的胸口。   “迦南,我讨厌你。”   “我知道您在说醉话,就算被您讨厌,我也不准您再喝了。”   “呜呜呜。”   “哭也没有用,老师。”   迦南把柏莎轻轻揽到了怀里。   “老师,告诉我,您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   这个问题,他其实在她清醒的时候就问过她,她当时不肯回答。   现在,她意识模糊了,她依旧不想说,可舌头不听话地把话语吐了出来。   “我……担心埃莉卡。”   “您是在担心她和昆西先生的魔法对决,对吗?但老师,我和迪夫先生会保护好埃莉卡女士的。”   “可是,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他。”   “嗯?怎么会,我一个人就能打过他了。”   柏莎还很醉,但没有醉到不了解眼前人实力的地步。   她靠在他的胸口笑出了声,“迦南,你是这样幽默的人吗?”   迦南张口,想要反驳,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知道,在老师的眼中,他只是个刚达到中级的法师。   他后悔没在一开始就申请一个高级魔法师的身份,到了今天,他已不可能再去向“他们”申请。   因为如果他一下子就从初级魔法师变成中级又变成高级,迪夫先生、埃莉卡女士该感到多么惊讶、多么痛苦呀。   尤其是埃莉卡女士,她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吧。   所以,他想,他如果要在魔法对决中出手,也只能是静悄悄地出手。   而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柏莎了解他能力的强大,她心中的忧虑也无法散去。   昆西。那个卑鄙的男人,曾经和魔法塔举报她,后来又给埃莉卡寄去那些无聊的信件。   他这样一个人,什么事做不出呢?他能够对三对一的对决这样有信心,是不是他已经有了额外的计划?   如果到时,他在对决中掺杂了诡计,她的三个正直的学徒又该如何面对?   柏莎想不出办法,除非她能代替他们上台,她是个比他们都要狡猾、恶劣的大人……   是啊,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招到的是他们这样正直、这样好的孩子们呢?   真是不可思议,真是神奇,真是让人高兴!   呜呜呜,她好喜欢他们啊……!   酒精令柏莎的情感变得格外充沛,她紧紧拥抱住青年,大声告白。   “迦南,我好喜欢你!”   迦南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到她说。   “埃莉卡,我好喜欢你!”   好吧,我知道您喜欢埃莉卡女士。   “迪夫,我好喜欢你……”   “不!不可以的,老师!”   迦南晃了晃柏莎的肩膀,“老师,您清醒一点,您真的、您真的醉得太厉害了!”   但,没有用,银发女性已经当他面地合上了眼睛。   他一松手,她就又倒进了他的怀里。   光是触碰到她就会让他心跳加速,她竟还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怀中不省人事。   “老师,您怎么那么喜欢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呢?”   “我真的会对你下手的……”   -   他没有下手。   半小时后,他把她送回了房间。   原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但这一路上,她都好不安分地折磨着他。   他想起,曾经他们从酒馆回去的夜晚,她也是那样不安分地乱碰。   老师,看来以后您每一次醉酒,我都必须要陪在您的身旁。   要不然,您就会乱碰其他的人,那多么危险呀。   当然,我也危险。但我,我……   明明是内心的自语,他竟也想不到借口把话继续说下去。   也许,根本不存在能够继续的理由,他只是自私地想成为唯一被她触碰的男人。   如果时间再移转回那个夜晚的话,他可能不止是对着她的睡颜自我纾解,而是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吧。   他会吗?他不知道。他希望他不会,他又希望他会……   矛盾的心情在他的心里打旋,至少这个夜晚,他什么也不打算做。   他就这样一路忍耐着,将护送老师的工作圆满完成。   他把她抱上了床,又贴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   “晚安,老师。”   他俯身,亲吻在她的额头,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准备离开。   他知道,再待下去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但这一夜晚注定不会这么简单,他的脚步才刚迈出一步,身后便响起了一声呼唤。   “迦南!”   某人叫住了他,还偏偏是他最不能拒绝的那个人。   迦南回头,看到柏莎从床上坐起,整个人神采奕奕,好似已经清醒了。   他刚准备感到安心,就见到她下床,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奔来。他又明白了,她还醉得厉害。   他伸出手臂,接住她,“老师,您还不困吗?”   柏莎不回答,她的双手搭向他的手臂,向外一拨,把他当个物体般,旋转了半圈,让他背对着自己。   迦南不懂这是在做什么,但他还是乖巧地照做了。   他问她:“老师,这是为了做什么?”   柏莎这次回答了:“迦南,我要换衣服,你不准偷看。”   迦南委屈又诧异,“我怎么会偷看您呢?但我不懂,您为什么不等我出去了再……”   柏莎:“好了,迦南,你可以转身了。”   迦南:“!”好快!   他被老师的速度惊到,又觉得有些太快了,不太放心。   他知道她喝醉了,她这时候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以防万一,他捂住眼睛,转过了身。   他等待了一会,才缓缓分开自己的手指,黑暗里出现了两块三角形的画面。   诶?老师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只是身上好像多了一件。   一件斗篷。黑色的,学院发放的,她曾说不喜欢穿的那件。   此刻,她正穿着这件斗篷,在他的面前做了个转圈、行礼、把斗篷向后撩起的动作。   整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非常帅气,他忍不住为她鼓起了掌。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们的目击证人会见到肇事者穿着这件斗篷。   那时的老师,一定也像今天这样醉得厉害吧。   他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又能怎么办呢?他不能放任这样的老师不管,更不能把她交给其他人。   他紧张地等待着老师的下一轮表演。   没想到,接下来,并没有什么表演。   她就只是穿着那件斗篷,激昂发表了数千上万字的关于魔法的言论。   她一会说欧恩,一会说基恩,还有好多他从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人类法师,她说她崇拜他们,她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法师。   她说,她要改变魔法界,她早晚有一天会把塔主戴维从塔里一屁|股踹下去,她算过了,十二层楼,足以让那个人摔成烂泥。   听到这,迦南更加确信,以后他一定要独自照顾醉酒的老师。   他已然了解,在人类的世界里,对魔法塔、对塔主不敬是多么危险的事。   老师也一定知道吧?所以,她才会把那些话留到醉了的时候才说。   但只要说出口,就很危险,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听到了,该怎么办?   好在,话题很快地从戴维这里滑了过去,她开始说学院。   说阿德勒,说奥玛,说弗丽达,说拉托纳……   他不太高兴听到拉托纳的名字,但他知道,老师在回忆过去。   她慢慢地说到了近处,说到梅尔达,说到埃莉卡,说到迪夫,说到迦南。   提到“迦南”时,她转过头,笑容温暖地看向了他。   他好高兴,她醉成这样,还知道他是谁。   “迦南。”她又一次呼唤了他。   “老师,我在。”   他以为她有话要对他说,结果,她扑进他的怀里,谈起的却是其他人的事。   还好,那个人不是迪夫,也不是拉托纳。   她在说阿德勒。   “迦南,我十四岁的时候入学,阿德勒走出来第一个迎接了我。”   “那个老头话又多,走路又慢,还好喜欢批评人,我被他骂过好多次,真讨厌,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我讨厌他……但是他对我还不错。他给我蛋糕吃,有种加了樱桃果酱的蛋糕特别好吃,他还给我、给弗丽达讲睡前故事,对我那个年纪来说,那些都是好幼稚的故事了!我不爱听,但也爱听,因为从前没人和我讲过……”   迦南感到自己的胸口逐渐被液体洇湿。   “我想啊,父亲可能就是这样的,很凶、讨人厌,但是又对孩子很好,会给孩子讲故事,给孩子好吃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我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母亲,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但我想象过,迦南,我这么强大,我父母肯定也是很厉害的法师,你说是吧?”   “阿德勒,像是说,阿德勒这样的,虽然看他的年纪,都可以做我的爷爷啦……”   迦南轻轻拍打着柏莎的后背,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题,他就只能静静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声“嗯”。   但这对柏莎来说也已足够,她就只是想说,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在说什么。   那些好像从未对人说过、埋藏在心底的话语,就这样借助酒精全都说了出来。   又也许,不只是酒精,也许,还有对面前人的信任。   这一刻的柏莎,想法简单极了,她喜欢她抱着的人,她也知道她抱着的人喜欢她。   没有比这更美好、更幸福的事了。   她蹭了蹭他,嗅着他怀里的味道,继续说下去。   “阿德勒,他对我很好,对弗丽达也很好,可能对弗丽达更好吧……我不在乎。我不一定要他对我最好的,我只希望他能够不隐瞒我、不欺骗我。但他好像已经骗过我了,也瞒了我好多事……”   “迦南,你说,像这样的人,我还应该继续相信他吗?”   柏莎从他的怀里抬起了眼睛,她的绿眼睛里完全湿透了,他怜惜地抬起手指,为她擦眼泪。   边擦,边回答她:“老师,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相信。”   柏莎:“为什么呢?”   迦南:“阿德勒先生对您来说,就像是您对我来说一样吧。”   柏莎张大了嘴巴,“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妈妈吗?!”   迦南慌张摆手,“不,不,那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我也非常、非常地信任您,像您信任他一样。”   柏莎点点头,“迦南,你的意思是,哪怕我可能欺骗你、隐瞒你,你也还是会继续相信我吗?”   迦南:“嗯,哪怕您伤害了我,我也还是会继续信任您。”   柏莎睁大眼睛,绿眸里泪光又一次晃悠,模样好像比刚才还要伤心。   迦南忧心地抚住她的脸颊,“怎么了,老师,我说错什么了吗?”   柏莎紧咬着嘴唇,望着他,“你,你怎么能觉得,我会伤害你呢?!”   迦南:“不,老师,那只是个假设。”   柏莎:“假设也不行。因为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你不信吗?”   迦南:“我……”   迦南:“相信。”   他是那么喜欢“永远”这个词啊,被老师说出来就更美妙了。   可他了解,老师现在醉过头了,她说的话,他不能全都当真。   他没有当真,但还是难以克制地品尝到了非凡的喜悦,他又一次和她拥抱。   这次,忍不住说出告白话语的人变成了他。   不过,他是不会再和她之外的其他人说喜欢的。   “我喜欢你,柏莎。”   他立刻就得到了回应。   “我也喜欢你,迦南。”   他等待了一阵,确认她没有再说起他人的名字后,才安心地收下这句话。   纵然,他知道,这依然只是一句没有效力的醉话……   银发女性仿佛也已察觉,今夜说出的所有话语都不需要承担责任,她突然开始热烈地向他表达喜欢。   迦南在心中数着,她一共对他说了八次“我喜欢你”,还有五次“我最喜欢你”。   他好想当真,要是这些话都是真的就好了。   “迦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第二十句的时候,她转变了句式。   迦南配合地问道:“嗯?有多喜欢?”   柏莎:“最最最最最喜欢的那种!”   什么呀,这句话,您刚才已经说过了哦。   迦南无奈地顺着她的话说:“您真的这样喜欢我吗?”   柏莎:“嗯嗯。”   迦南:“那么,您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   他很好奇醉酒的老师能不能回答上这么复杂的问题。   答案是,能。   柏莎:“因为我喜欢。”   迦南:“嗯?”   柏莎:“大的。”   迦南:“…………”   迦南被她打败了,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早点劝她放下酒杯。   您醉成这样,也太让人不安了。   更不安的事在这之后发生。   她言行合一地,把手朝她喜欢的部位摸了过去。   他阻止了她,“柏莎,不可以。”   不知何时,他已不再叫她老师,反正她明天就会把今夜的事忘记。   柏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了吗,迦南?”   “是你还不清醒,我不可以在这时候和你做。”   “呜呜呜呜……”   “哭也不行。乖,你该睡了。”   柏莎朝前伸出手臂,“那你抱我。”   迦南微怔,“好。”   他把她横抱进了怀里,他们离床只有好短的一段距离,他为什么觉得这段路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呢?   但,漫长他也依然走完。他把她第二次地送回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晚安,柏莎。”   这次,她变得乖巧了,她闭上了眼睛。   “晚安,迦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9 23:59:24~2023-07-30 23: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goist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是我的才能   ◎好苦,真的不好喝,但又好甜◎   宿醉久违地到来。   柏莎从床上坐起, 手撑着脑袋,试图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回忆失败。她就只感到钝痛一波波地袭来,还有胃里空荡荡的除了酒精便别无他物的饥饿。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记忆里能够追溯到的最后部分, 是肯特、昆西两人向她发起的魔法对决。   想到那两个人,她的头痛得更厉害了, 她宁愿夜夜宿醉,也不想再碰见他们。   房门这时被扣响, 柏莎猜测是埃莉卡来了。   昨夜她醉得厉害,不可能一个人回到房间,肯定有谁照顾了她。   她思考着这件事, 向房门走去, 打开门, 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现在了门口。   黑发青年微微笑着,端上来一个餐盘,餐盘里摆放了一杯颜色古怪的水, 一大块蛋糕和一些水果。   柏莎认识这杯水, 或者, 说是药剂更为准确。   要说的话, 这还是她当初发明出来的东西,为了解酒用。   柏莎很乐意将这种药剂推广给他人使用, 但它的味道太过古怪,打嗝酒馆的芝妮雅女士曾经尝了一口就说拒绝。   芝妮雅说,柏莎,如果要靠这种东西醒酒的话, 我宁愿再也不喝酒。   柏莎却觉得它的味道还到不了不能接受的地步, 此刻, 她端起那杯色彩怪异的水,一口气就喝完了。   青年目睹此景,微微张大了眼睛,他惊讶老师能喝得这么迅速。   他从药剂工坊拿来这瓶药剂时,埃莉卡女士说,这种东西非常难喝。   柏莎注意到他的关注,抬眼,望向他说:“迦南,你很好奇它的味道吗?”   迦南:“诶?不,我……”   他还没有否认完,就感到自己的唇被压住了,牙齿被撬开,舌|尖尝到了几滴药剂的味道。   好苦,真的不好喝,但又好甜……   迦南矛盾地想着这些事,他的双手都被餐盘占据,既没办法回吻她,也没办法留住她。   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他的表情变得好委屈,柏莎看在眼中,抬起手揉了揉他垂下的脑袋。   “这是奖励你的吻。迦南,昨晚是你照顾的我,对吗?”   迦南点头。   “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柏莎心虚地问道,她了解自己醉得厉害时,做过多少疯狂事。   面对这个问题,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   太奇怪了,那种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在说:是的,柏莎,你做了好多好多疯狂的事。   事实也是如此。她对他说了好多句喜欢,央求他抱住他,还拿手触碰他的……   不,最后一件事,还是忘掉比较好。   迦南答:“您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柏莎:“……”   你在说谎哦,迦南!   他的耳朵都红了,肯定是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吧。   难不成,昨天晚上,她强行地和他……?   柏莎的手从迦南的头发上跳开,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可仔细想想,如果做了,她不至于今天毫无感觉。   他是个很棒的“情人”……   她回想起了和他初次的夜晚,她的脸瞬时红得和他的耳朵一样厉害。   她沉默了,他也是。他们不再交谈,坐下来一起分享了蛋糕。   “居然是樱桃味的蛋糕,我好喜欢吃这个。”   “嗯,您喜欢的话,我再分您一半。”   -   柏莎集结众人,召开了会议。   “首先,埃莉卡,我要确认你的想法。”   柏莎看向蓝发女性。   “如果你希望和昆西来一场一对一的公平对决,我会安排迦南、迪夫在旁,不插手你们的战斗。”   埃莉卡默声思考。   对她来说,三对一是种不公平的对决,哪怕对面是昆西,不公平依然是不公平。   但如果她只求公平,她完全可以私下再找昆西决斗,而不是在这场已经牵扯到了其他人的决斗中逞强。   她知道,到时候,自然魔法学的学生们也都会去看那场决斗。   胜利至关重要,关乎到全体自然魔法学的殊荣。固然,哪怕胜利,也已是一场三对一的无耻胜利。   想到这,她神情复杂地回答说:“柏莎大人,就按照您的计划来吧。”   柏莎拍手,“那就太好了。那么,我们再来说到‘其次’,我要和你们明确这次战斗中第一重要的事。”   埃莉卡在心里说:显而易见,是胜利。   柏莎说:“是活着。”   埃莉卡:“哈?!”   迪夫也听不下去了,他插话道:“活下去有什么难?柏莎大人,我们不该想着怎么胜利吗?”   迦南说:“老师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让我们保证昆西活下去呢?”   柏莎难以置信地看向迦南,“怎么,你还觉得你有本事把他打死吗?”   迦南手指抵住下颚,思忖道:“我每次动手前,都要先考虑这件事。”   柏莎:“……”   迦南,男人过于自信不是什么好事哦。   柏莎放弃驳斥他,她继续说下去:“为了让你们能活下来,我决定也为这次对决追加一条特殊规则。”   埃莉卡:“什么特殊规则?”   柏莎:“你们应该听说过‘和平对决’这个词吧?在特殊的魔法屏障下,双方的魔法都将得到大幅度减弱,对决胜利的判定,也将由谁将谁击倒、改为谁先攻击到对面十下,谁就获胜。”   迦南眼睛发亮,“老师,这种对决听上去很有趣。”   迪夫一语道破真相:“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未成年法师们的对抗规则吧,柏莎大人。”   埃莉卡也知道这件事,她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柏莎大人,这太丢人了,比三对一还要丢人……”   柏莎不这么认为,“法师们不出去用魔法帮助他人,在竞技场上斗出个生死,这就合理、这就光荣了吗?自然魔法学是和平的魔法,你们要把和平的精神展示给元素魔法学的人看看!”   埃莉卡叹息,“您说出这种话最没说服力了。”   她想要反对。但迦南已经高兴地加入了柏莎的计划,他喜欢和平。   过了没半分钟,迪夫也倒戈了,他想起来,那天安也可能来看他们的对决,他怎么能让妹妹看到自己打人呢?   埃莉卡看着两位同伴的态度,她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   “就是这样,柏莎大人把这次对决变成了小孩子的斗殴。”   “但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们,就像她说得那样,对她来说,胜利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着’,是‘我们活着’。”   “如果我更强大就好了,如果我比昆西强大很多倍,那么柏莎大人就不会为我这么操心……”   “可惜,我的自然魔法学学得不是很好,攻击性最强的心灵魔法,我更是只学到皮毛。柏莎大人说过,心灵魔法靠的不是技巧、不是力量,是精神的强大。我是个精神脆弱的人,我轻信每个人告诉我的话,哪怕那个人是弗丽达、是昆西……”   “这不好,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改正。或许,是我不适合自然魔法学吧,我偶尔会想,如果我的身上没有遭遇那场‘魔法意外’,我是不是还在继续学习变形学呢?但我现在也已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意外,罗兹教授说了,这只是一场对法师们的考验。”   “我不过是个没有通过考验的法师……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学习变形学,就像我学习自然魔法学一样糟糕吧?”   蓝发女性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对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因为那不是一个人,是一只猫。   凯希安静地吃着她手里的苹果,它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连喵都没有喵过一下。   这已不是埃莉卡第一次来找凯希聊天,她不知为何的,很喜欢和这只猫说话。   一开始,是希望它能够变回人形,把罗兹的事告诉她和柏莎。   后来,她放弃了这件事,她就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它说说话。   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热爱变形学的法师们。   当然,她知道,她的才能远远及不上凯希……   她起身,准备离开了。   忽而,她的背后响起了声音。   “请等一下,埃莉卡。”   猫说话了。   -   柏莎希望学院的面积可以再扩大三倍。   这样,她就不会走几步就遇到一个讨厌的人。   她才刚和肯特告别。遇到他也就算了,她原本就要将特殊规则的事带给他。   更令她崩溃的是,她离开肯特不久,就又撞见了昆西。   金发青年看见她,很是高兴地停驻了脚步,他转向她,笑容满面。   “柏莎大人,真巧,在这遇到了您。”   柏莎心说,你如果不来学院,还能遇到我,那才叫巧。   柏莎勉强维持住微笑,她没有回应他的招呼,想要他自己识趣离开。   可显然的,昆西没有基本的洞察力,他热情高涨,哪怕她不回应,他也依然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五年前,我就在心中企盼着和您再次相遇,为了这一天,我每天都在研习魔法……您看到了我的成长吗?”   “看到了。你已经是一个高级魔法师了,我想你没必要来学院做某人的学徒,你大可以去魔法塔,他们喜欢元素魔法学的法师。”   昆西笑了,“您是在为我抛弃了自然魔法学的事生气吗?”   柏莎笑容垮塌,“你想太多了,昆西,我不关心你学什么,我只关心你能不能离我们远一点。”   昆西低头,喃喃:“‘我们’?您的‘我们’里原本该有我的……”   柏莎不再理会他,她扭头就走,右手却在半空被人抓住,一个快到她难以躲避的吻盖在了她的手掌上。   柏莎:“……”   她僵硬地转过头,一寸寸的,直到和昆西那双充满了仰慕的深色眼眸撞上。   她平生第一次地,这么痛恨自己的魅力。   柏莎,爱你的人太多了,你真该好好教训某些人一顿的。   柏莎的恼怒即将发作,她抽出来的手这时又落进了另一个人的手掌。   这次,她察觉到了对方是谁,所以她没有挣脱。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的黑发青年,弯腰,在她手背的同一地方印上一吻。   做完这个动作,他直起身体,看向昆西。   “昆西先生,您吻错了人,您该吻的人是肯特教授,而不是我的老师。”   “……”   昆西脸色发青,他的表情一会温和,一会狰狞,然后他突然放弃了伪装。   他怒气冲冲,指着黑发青年,朝柏莎大声质问:“您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看他还不如埃莉卡!还是说,他在其他地方讨了您的欢心呢?”   柏莎:“……”   柏莎无言以对,她必须承认,昆西说中了真相。   她自觉这种问题无法回答,话题里的主人公却已自己向前了一步。   迦南低下头,声音诚挚地说:“很抱歉,昆西先生,这是我的才能。”   昆西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一个法师以这种事情作为才能?!”   “是的。”   “你不以此为耻吗?”   “我以此为耻。但老师喜欢的话,我也可以以此为荣。”   迦南抬起了头,他的眸光单纯柔和,唇角微微带着笑容,像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而另两个人,昆西、柏莎,都已双双震惊。   柏莎发自内心地感到好奇,青年他到底成长于什么样的故乡。 第79章 瓦伦的绑架   ◎“总之,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友好交谈,请您进去吧。”◎   以魅魔的年纪来估算的话, 迦南八岁时,第一次了解到家族才能的存在。   年幼的他不能理解,眨巴着眼睛, 仰头望着围绕着他的姐姐们。   “这种才能, 可以帮助到大家吗?”   听到他软声软气地发问,姐姐们捂着肚子, 大笑不止。   迦南更不明白了,他只觉得姐姐们笑得那么开心, 这一定是种美好的才能吧!   又过了两年,作为一种早熟的种族,他模糊地明白了这种才能是什么意思。   这一年, 他人生第一次地做了春|梦, 他从床上坐起, 冷汗淋漓,嚎啕大哭。   姐姐们跑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说, 他做了好恐怖的梦, 他再也不敢睡觉了。   姐姐们互相对视一眼, 立刻明白了他做的是什么梦,她们抱在一起, 笑作了一团。   迦南这次懂了,这不是善意的笑容,这是种嘲笑。   当天夜晚,他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想要离家出走, “他们”拦住了他, “他们”说他不能离开地城。   “为什么呢?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太弱小、太珍稀,外面的人类会把你抓起来关进牢笼,把你做成奴隶。”   “人类……是这么恐怖的生物吗?”   “他们”点点头。   迦南被吓回了家里,他继续长大,又做了无数令他恐惧的梦,他观摩了好多次姐姐们和情人们的欢|愉。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恐怖,那么让他想要逃离。   直到有天,他遇到了一个从外面世界来的半兽人。   半兽人常常待在酒馆外的小板凳上,一个人坐着,给人讲故事。   他的故事里,人类都是好人,外面的世界美丽、和平、令人向往。   地城里的人不爱听这种故事,慢慢的,他就只剩下了一个听众,那个听众是迦南。   迦南这时候已经长大了一些,他为人礼貌、谦和,他认真的倾听很快就让他获得了半兽人的好感。   半兽人对他说:“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是地表世界最伟大的法师的故事。”   “他叫什么名字?”   “是她。是个女人,她叫柏莎。”   “女人……像我的姐姐们那样的女人吗?”   “不,她温柔、和蔼、善良、强大,和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和姐姐们不一样的女人……”   迦南呢喃,心中涌出了无限好奇,他慢慢在脑海里构想出了一个老奶奶的形象。   因为说是和姐姐们不一样的女人,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女人就是自己的祖母啦。   接下来,半兽人又告诉了他,那个女人还创造出了一种魔法,一种能够平息生物本性的魔法。   迦南圆睁着粉眼睛,兴奋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我这样的种族,她的魔法也能帮到我吗?”   半兽人似乎很有自信,“一定可以!”   “那我,我要去地表找她!”   “还不行,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去找她吧。”   迦南抿住嘴唇,担忧道:“可如果那时候,她已经去世了该怎么办?”   半兽人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想,他没有意识到,在讲述柏莎的故事时,他从未提起过她的年龄。   半兽人挠了挠头,告诉迦南:“不会的,人类里厉害的法师,总是能活上很久很久。”   “那我,总有一天可以见到她,对吗?”   “嗯,总有一天。”   从那天开始,迦南的人生里有了一束光。   那束光象征了一种人生的崭新的可能性。   原来,他未必要走姐姐们的道路,他可以走他自己想走的路。   现在,他在这条路上已走了十多年,他也已经遇见了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路途的终点竟是这样的风景……   他亵|渎了圣洁的光芒,痴醉地想要和她做完所有他曾经厌恶的事。   姐姐们那些在他耳畔邪恶的教诲,而今变成了珍贵的、值得思考的经验。   性变成了美好的事。叫人沉溺、叫人难以割舍。   他不愿再告别本能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向她展示,他每分每秒借由天赋习来的技巧。   这就是我的才能,老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之所以厌恶它,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您。   他自然是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但他灼热的目光,握住她手指的力度,无一不在表露这种情感。   那名叫昆西的青年,已丧气地离开,这里只剩下他和他的老师。   柏莎还没有从“才能”这个词里缓过来,但她很高兴他能把昆西赶走。   她靠过去,亲昵地抱了他一下。   “迦南,祝你对决顺利。”   -   昆西冷脸回到自己的房间。   怒火无法从他的心中消散,他不懂,不明白,埃莉卡有什么好,那个黑发男人又有什么好。   他才是最好的人选!如果当初她选择了他,他说不定都成为大魔法师了。   然后,他会站在她的身旁,像当初拉托纳一般,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她。   啊,柏莎……!   他想要她,一切起源于多年前对她的匆匆一瞥,她看上去那么娇弱、温柔,像一株风雨中飘摇的花朵,如果不被他这样的男人呵护在怀,她没多久就会凋谢。   拉托纳已经离开了她,现在正是她需要被呵护的时候,她需要他这样的男人,能够保护她,能够给她带去温暖……   “昆西先生,我在这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声音,昆西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偏头,在自己房间的长椅上,看见圣沃尔国最著名、也最恶名昭彰的商人瓦伦。   他惊讶他为什么会来学院,据他所知,他和柏莎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   但这不妨碍他笑脸相迎,他清楚瓦伦是戴维的人,而他也是戴维的人。   “瓦伦大人,是戴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不,我来这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昆西凝眉,“该不会是和对决有关吧。”   “没错。”瓦伦哼笑了声,“你们对决的场地将会在巴洛城的魔法圆厅,我需要你在对决的中途把这个瓶子打开,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昆西接过瓶子,在掌中检视,他认出这是一种魔法烟雾。   他懂了,“你想绑架谁吗?”   瓦伦也不否认,“嗯。”   “那个黑头发的?”   “就是那个美人儿。”   昆西咬牙,“我不懂他有什么好,柏莎喜欢他,你也是!”   瓦伦按着额头,“你这是在生什么气?我这是在帮你,我得到那孩子,你不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柏莎了吗?”   昆西:“……”   瓦伦轻轻瞟了一眼昆西,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他的态度已有所转变。   瓦伦起身,“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昆西叫住他,“慢着,瓦伦大人,我还没说要答应你。我是帮戴维大人做事,不是帮你,你越过戴维大人直接指使我,被他知道了,他会放过你吗?”   瓦伦听罢,静默了一阵,接着这安静里逐渐升起了诡异、绵长的笑声。   是瓦伦在笑。   “呵、呵呵呵!戴维?他不敢动我!”   瓦伦转头,看向昆西,这位常常在戴维面前头都不敢抬起的男人,此刻龇牙咧嘴,笑得恣意而猖狂。   “他需要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比他儿子还要更了解他的人!我知道他全部的‘秘密’,而你又知道什么?”   “我……”   昆西呆滞,秘密?戴维大人能有什么秘密?   “好了,乖乖听我的话,把任务完成,我高兴了,没准会让戴维许诺你的事早点达成呢。”   早点达成……   昆西咽下一口唾沫,要真能这样,哪怕让他放弃这场对决,他也要帮瓦伦完成任务。   戴维已经许诺了他,不久,就让他接替肯特,成为学院元素魔法学的新教授。   -   巴洛城的魔法圆厅,最初在建设时,就已考虑到专攻不同魔法的法师们的需求。   比如说,竞技场的土地都是由特殊的土壤制成,以方便自然魔法学的法师们使用。   但即便如此设置,多年来,也从未有过几名自然魔法学的法师,登上过这个舞台。   他们往往在初赛的简陋场地,就已被其他法师击下了场……   或许有不了解魔法对决的人会说,自然魔法学难道连生活魔法学的法师都打不过吗?   然而,他们只需进场围观上一场生活魔法学的战斗,这一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生活魔法学的法师们全都贯彻了伟大的奥玛女士的创造精神,他们把刀剑、弓弩等等普通武器和魔法结合,创造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武器。   什么!那把剑会发光?向前一劈,竟然还打出了一道光波!   这类武器,往往既帅气,又富有杀伤力,唯一的缺点是昂贵,它们就和所有的魔法仪器一样,靠不停地“吃”魔晶石来存续。   穷人是玩不了生活魔法学的。   不,穷人就不该碰魔法。   今天到场观摩这场对决的观众们,除了可以免费入场的学院的人外,其余无一不是支付了五个金币进来的有钱人。   柏莎和肯特两位教授鼎鼎有名,自然魔法学的法师登上了竞技场更是一个无比大的噱头,哪怕把票价翻三倍,观众席也依然会坐满。   在对决开始前,到场的法师观众们,三三两两聚到了一起,他们在讨论、预测比赛的结果。   某位银发女性暗暗旁听了一阵,听了好久,也没听到一个认为自然魔法学会胜利的声音。   而好消息是,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觉得,三对一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   “我如果是元素魔法学的那个法师,我一个就能打倒十个!”   这类豪言壮语,柏莎粗略一数,没有七句,也有十七句。   对此,她非常满意,压力就这样给到了肯特那边,他们哪怕赢了,赢得不够漂亮,也会被诟病。   况且,他们还不一定会赢……   她指导迪夫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当然,它的实际效果如何,还需上了台才能印证。   想到这时,一个男人走向了竞技台的中央,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是把据称受到了光明女神祝福的剑。   他说,他将会用这把剑,主持本场对决的公平公正,接着他又说了数百上千字的赞美女神、赞美欧恩法师的话。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人在听,但在外游离的观众们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每个人都知道,他说完后,对决就要开始了。   柏莎也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坐下,她的右手边坐着杜克,杜克的右手边坐着波文,她的左手边坐着迪夫的妹妹安。   “柏莎大人!”   安兴高采烈地向柏莎打招呼,她好久没有见到柏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恨不得要黏到她的身上去。   柏莎微笑接纳了女孩靠过来的手臂,她搂着安,有点担心一会的对决,迪夫能不能好好表现。   你可千万不要让安失望啊。   执剑的男人终于说完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他退下的同时,对决的双方从竞技台两边的阶梯走上了舞台。   圆厅的魔法灯光这时变幻成了一束束彩色的光芒,光芒根根打下,每根不同颜色的光束依序打亮一名法师的脸。   绿光,迪夫。蓝光,埃莉卡。红光,迦南。   红色光芒点亮青年的脸庞时,柏莎听到了观众席里响起了一阵夸张的叹声。   这类叹声的句式主要由两句话构成:第一句,他看起来好弱,第二句,但他好漂亮。   有人会说,绝对的美丽,也代表了绝对的力量。   而柏莎想,这句话的后半句是:唯有在绝对的幸运下,这件事才能成立。   要不然,美丽就会被掠夺、被撕毁、被玷污。   法师们全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随着下一束光芒的点亮,对美貌的叹声都沉了下去。   这束明亮的黄光,照亮的是代表元素魔法学出场的法师昆西。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是个高级魔法师,观众席里再次掀起了一波叹声,这次的叹声久久没有消止。   柏莎头痛地听着这些声音,她希望台上的三人,不要被他们的声音影响。   真实的情况是,她的三位学徒,根本就无暇顾及那些声音。   迪夫在不断复习她交代的“秘密武器”,埃莉卡在努力克服自己对昆西的恐惧。   迦南则是一脸随时要晕倒的样子,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看着,他数不清现在有多少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他。   头好晕,好想回家,对决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呢……   不幸的是,对决才刚刚开始。   执剑的男人在竞技台的魔法屏障外宣布了比赛开始。   他话音刚落,右半边的元素魔法学法师就已利落地召出三个火球攻向了对面三人。   自然魔法学的三人仓皇地躲着,才刚躲完一轮,就又有三个火球继续击来。   昆西的元素魔法学已学习得相当成熟,他施法的时间极短,每放出三个火球,还有时间在场地的中央释放一场冰雹魔法。   冰雹魔法是对一块区域进行的频繁十余次的连续打击,单次攻击的伤害不高,但在这种“和平对决”的规则下,每次击中就是一分。   昆西用它来逼迫他们三人在外场走位,以便自己的火球击中他们。   竞技台上空,悬浮显示了每个法师被击中的次数。   柏莎看着左边的数字不断向上增多,扶额,感到又一阵头痛。   固然,在“三对一”加之“和平对决”的规则下,昆西要击中对面三个每人十下,拿下总共三十分才算获胜。   可现在比赛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迪夫身上已有五分,埃莉卡身上已有三分,还有迦南……诶,他怎么还是零?   柏莎难以置信地把目光移转回了台上,此时的观众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件奇怪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黑发粉眸的青年,想知道他是怎么躲开那些火球的。   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他移动的脚步毫无章法,好像用了魔法,又好像没有用,有时他只是低一下头,就刚好让火球从他头顶掠过。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幸运的人!   长得这么好看,幸运一点也很正常吧。   法师们纷纷这样想着,把理由归结为了幸运。   柏莎不这么认为,她看出迦南是预判到魔法的走向才躲过去的。   但这种事,他一个刚成为中级魔法师的法师怎么可能做到?   她困惑时,台上的几人在几分钟前就已开始纳闷了。   迪夫忍不住了,他发问道:“迦南,你是怎么躲的?”   迦南:“嗯?就是这么躲过去的呀。”说完,他把迪夫拉向自己,一个火球从迪夫刚才站立的地方飞了过去。   迪夫还惊魂未定,迦南又看向埃莉卡,“埃莉卡,抬下左脚。”   埃莉卡抬了,火球从她脚下滑了过去。   这下,迪夫、埃莉卡都震惊了。   “你是天才吧!”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叫道,迦南听到这话,慌张摆手,他是为了隐瞒实力,才只躲不攻的。   他做错了吗?他是不是还是应该攻击一下昆西,才比较真实呢?   他好认真地想了这件事,以至于他站立着,任几发空中降下的冰雹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昆西一下子在他身上拿到了五分。   迦南抚了抚身上的印痕,茫然地看向昆西,昆西见到他忽而露出了笑容。   昆西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要知道,他们三个现在可是一分都没拿到!   只见黑发青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药剂瓶。   昆西懵了,他不会想在这种对决规则下,用药剂吧?魔法屏障会减轻所有伤害的效果,哪怕是最毒的药剂,在这也将形同白水。   一秒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青年根本没有要旋开药剂瓶的意思,他只是举起那个瓶子,把它当成了投掷物。   昆西:???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丢中人吧……呃,好痛!   昆西捂着额头,趔趄后退数步,他明明感觉自己躲开了,为什么还是被击中?   他思绪才来到这,又一枚奇怪的东西从左侧向他飞来,他召了个盾把那东西挡下。   低头,他看见了一团粘稠的黄色唾液。   这又是什么东西啊!   “这就是我用纯白种子创造的武器,它名为‘疯狂杀戮’!”   唾液投掷物的始作俑者正在做介绍,昆西看过去,在黝黑皮肤的青年脚下,看到一朵类食人花的植物,它的绿盆大口大张着,“呵忒”“呵忒”地快速吐着。   “疯狂杀戮”?昆西忍着,不嘲笑这个名字。   事实上,迪夫自己也觉得这名字尴尬,但这个植物是柏莎帮他完成的最后创造,代价是,他必须接受这个名字。   好吧,“疯狂杀戮”就“疯狂杀戮”吧,能赢就行……   赢?昆西不这么觉得。几个药剂瓶、一个吐口水的植物,就想胜过他?   他冷笑一声,吟咒,召出结合了风魔法和水魔法的暴雨魔法。   一片乌云浮现在了竞技台的上空,它不断变大,在台上掀起重重飓风,降下密集雨水。   很快,这一魔法将覆盖整个场地,他们两个将无路可逃——   等下,两个?昆西神色一滞,台上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两个对手。   迪夫这时也发现了这件事,“埃莉卡去哪了?”   迦南指指地面,“埃莉卡女士不正在那里吗?”   昆西恍然大悟,他低头看见了一只灰颜色的——老鼠。   准确来说,这是只魔鼠,多年以前,学习变形学的埃莉卡挑战了变形成这种魔物。   结果,她失败了。她从此留下了老鼠的一截鬓发、以及老鼠啃食东西的特性。   由于“魔法意外”在她身上的发生,她再也无法使用变形魔法,只好改学其他魔法。   而今天,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又一次释放出了变形魔法。   竞技台外的观众,观摩到这一幕,没有觉得多么惊讶。   他们认为,不过是这位自然魔法学的法师也掌握了一些变形学魔法罢了。   而看台上,银发的女人却已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这才想起,她今天早晨看到的埃莉卡,发尾的那簇灰色的确已经消失了。   这说明,她已经摆脱了“魔法意外”,或者说,她通过了那场对法师的考验!   老鼠灵巧的啄食,一会儿就在昆西这里拿下三分。   昆西握紧了拳头,整张脸都已变得狰狞,比起被这只老鼠在他这拿下的分数,他心下更愤怒的是,这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战斗!   “你们!你们这群卑鄙的家伙!你们用的手段根本就不能叫作自然魔法学!”   “你们侮辱了柏莎、辜负了柏莎,你们不配叫她教授,叫她老师!”   “像你们这样的人也能跟在她的身边,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昆西破口大骂,声音一句比一句的高昂,他的精神已陷入谵妄,他不在意对决的结果了,他现在就只想杀了眼前的三个人。   等他们都死了,柏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啊,他突然想起来,他的确有一个伤害他们其中某人的办法。   感谢瓦伦。你真是为我出了个好主意!   竞技台上,一阵无名的浓重烟雾迅速地弥漫开来。   -   迦南咳嗽着,睁开眼睛,他看见了金色的铁丝一根根地竖立在自己面前。   “嗯,”他思忖着,自语道,“我这是在笼子里?”   “回答正确。”有人说话,是个熟悉的声音。   迦南抬眼,看见留着蜷曲金发的商人,那位商人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红酒,在眯眼打量自己。   迦南低头,笑出了声音。   瓦伦蹙眉,“你在笑什么?”   迦南回答:“我没想到,真的是您,瓦伦先生。”   瓦伦冷嗤,“你这么说,就好像你知道你会落入这个陷阱。”   迦南点头,“是的,我知道。”   瓦伦捏紧了杯子,有点不高兴,就算是他这样的美人,说话不过脑子,也会让人讨厌。   可想想,又何必和他计较?他们今晚还有的是时间。   瓦伦挑眉,“说说看,美人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迦南眉毛轻皱,“我注意到了台上的机关,我想,台上之所以用土壤作为地板,就是为了隐藏那个机关吧?”   数分钟前,烟雾之中,正是因为他脚下的地板打开,他才会被送到这里。   瓦伦的眉间蹙得更紧,他这回确认,他是真的知道了。   但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躲开呢?   瓦伦有了个猜想,“美人儿,你该不会是故意来这的吧?”   “是的,瓦伦大人。”   “你还是个聪明人,我更喜欢你了!”   “您过奖了,老师在的话,一定一眼就能看出——”   “咔嚓”一声,酒杯破裂,打断了青年的话语。   “不要在我这提起她!”瓦伦大声呵斥。   “那怎么可以呢?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是吗,那你是为了她来向我献|身的吗?”   迦南眸光深沉,仿佛回忆到什么的,嘴角向上扬了一点。   “怎么可能?被您碰一下,她都会不高兴的。”   “……”   这句话彻底摁灭了瓦伦的耐心。   他了解青年的态度,可无论这孩子怎么挣扎、不肯屈服,他现在都已是他笼里的小鸟!   瓦伦起身,朝笼子走去,他屈起自己的手指,叩击了两下笼子。   “知道这是什么笼子吗,美人儿?这个笼子就犹如镜面,你对它施加多少魔法,它就会对你施加多少,你还没有把它弄坏,你就会先把自己伤到。”   “听我一句劝,不要挣扎,乖乖把我服侍好——”   瓦伦话还未说完,就见到漂亮的青年已将手扣上了笼子的围栏。   瓦伦瞪大眼睛,他不想看到自己刚到手的美人就死在这个笼子上!   难道他爱柏莎已经爱到这个地步了?他要为了保护他的贞|洁去死吗?!   不多时,瓦伦便发觉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金丝在青年的掌中被轻飘飘地掰断,一根根,一段段,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青年表情从容地,从笼子里走出,毫发无伤。   “瓦伦先生,我很小的时候,有人就提醒过我,说人们会把我抓起来做奴隶。我长大了后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是只有你这样。”   他自语般地说到这里,侧身,对瓦伦做了个请的手势。   “总之,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友好交谈,请您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戴维:不要招惹他。   瓦伦:我不信。   感谢在2023-07-31 23:40:06~2023-08-01 23: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多了个孩子   ◎“妈妈——!!!”◎   魔法对决中发生的一切事, 都会被当成为对决的一部分。   对于台上的浓烟,观众们分毫不觉得意外,他们甚至还鼓起了掌, 以为是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结果, 浓烟散去,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各自垂手、仿佛已放弃比赛的几位法师。   不, 区别还是有的,台上原本是三男一鼠, 现在变成了两个男人两个女人。   哦,其中一个女人是刚才变成老鼠的那位法师又变了回来,那另一个女人是谁呢?   这一问题随着他们的目光落向她的银发, 得到了解答。   那是柏莎!那个女人竟然是传闻中的柏莎教授!   可她是怎么到台上去的呢?竞技台周围的魔法屏障, 本质是一种魔法墙壁, 不仅能削弱内部的魔法,也能阻隔外人的进入。   难道说,是屏障被打破了?维护对决秩序的执剑者也是这么想, 下一秒, 他便让观众见到他一头撞上墙壁的狼狈模样。   众人哄堂大笑, 却还是没有明白, 柏莎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最简单的可能,名为“瞬移”的魔法。   因为那是连半神都很难做到的魔法, 柏莎一个大魔法师就更不可能完成了。   而有幸目睹到全部过程的杜克会说,柏莎大人一定是用了瞬移魔法!   要不然,该怎么解释,她上一秒还在叮嘱自己“照顾好安”, 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呢?   事情的真相则是与上述任何一个猜测都没有关系。   柏莎本人也很惊讶这件事的发生, 但她了解是谁做的“好事”。   半分钟前, 烟雾甫一出现,她便听到了竞技台上纯白种子的造物远远递来的声音。   “柏莎,迦南被人带走了。”   什么?被带走?被谁带走?   柏莎还没来得及抛出这几个问题,某种魔法就被施加在了她的身上,她感知到了这一点,慌忙地转头告诉杜克“照顾好安”。   “安”字才落下,她的视野便遁入黑暗。   她试图等待这黑暗过去,过了会,她反应过来,是她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睁眼,眼前所见之景已和刚才完全不同,她刚才还在外面看烟雾,现在她自己就在烟雾里。   她惊诧,头晕,还有点想吐……   原来,世上不仅有晕传送门的法师,还有晕瞬移的法师。   “好没用的人类法师,”“疯狂杀戮”看着她,“这是你第一次使用瞬移魔法吗?”   柏莎苦笑,“我这明明就是被瞬移了。”   虽然她可能是个晕瞬移的法师,但她对环境的适应程度,一直远超他人。   烟雾的模糊视野中,她依然很快发现了这里地面的异常。   果然,魔法圆厅这种把敛财放在第一位的地方,是不会无缘无故用土壤作为地板的。   她听闻过,这里有时会召开一种特殊的拍卖会,被拍卖下的“物品”,会被秘密通道送到买家的地下房间。   看来,迦南就是被这样的通道带走了……   思忖至此,烟雾已在慢慢消散。   柏莎神情凝重地站起身,台上的几人发现她的出现,各个惊讶地盯着她看。   她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她径直地走向这里显而易见的、引发了烟雾的“凶手”。   昆西看到她朝自己走来,既惊又喜,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还是发现了,我是最好的那个男人,对吗?   柏莎看都没有看他,更不会关注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热烈与否,她一把抓过他佩戴手镯的右手,把他的手腕扣在了掌中。   昆西知道她在做什么,他没有挣扎,他深情地望着她,享受和她肌肤相碰的这一刻。   柏莎读到了幕后指使人的名字,她松开手,神情变得更加沉重。   瓦伦,这次就算要和戴维为敌,我都不会放过你。   这时,魔法的屏障已被解除,执剑的男人走上台。   他还没询问情况,先感到银发女人的眼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人声音冷漠,眸光却很柔和,带有某种欺骗意味的笑意。   “给你两个选择,带我去你们地下的房间,或者,等我把你们这里拆了。”   -   瓦伦此刻坐在笼子里,反而感到平静了,欲|望沉下去,头脑重新主宰了他的身体。   当然,这要归功于青年把他送进笼子后,便再也没有对他做过其他的事。   瓦伦就知道会这样,青年没胆量伤害他。   他可是戴维的人,谁敢动他,谁敢!   不过,青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偶尔会突然开口,问他几个问题。   都是些很奇怪的问题。   “您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的人吗?”   “您从没有想过要改变吗?”   “在您失去那里后,您的欲|望还是没有得到平息吗?”   最后一个问题令瓦伦生气,他没忘记这是谁干的好事,他“原谅”了这只小猫,是因为他已打定主意,等得到他后,就把他变得和自己一样。   他已经拿戴维送给他的“宠物们”试过刀了,看见那几个美人匍匐在地哭泣的样子,他的心里爽快极了!   戴维以为,他没有那根东西,就什么都做不了。   而事实是,有比性本身,更高级的快|感,那种快|感名为权力。   看着两脚站立的年轻男女,在自己脚下四肢爬行、扮狗扮猫,还有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吗?   难道戴维不懂这个道理?他不信。戴维自己明明就圈养了一群名为法师的宠物。   相比之下,自己还算是个温和的“主人”了……   瓦伦自我迷恋地想到这,听到青年再度开口。   “瓦伦先生,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叫人悲伤的结论。”   “什么?”   “我想,您的灵魂已经扭曲、肮脏到无药可救了。”   瓦伦深深蹙眉,他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怀疑这个美人脑子有病。   青年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复,他从笼子前走开,在房中踱步。   一边走,一边自语:“要杀了他吗?不,不可以。哪怕是他这样的人也不该由我来裁定生死,可如果他活着的话,老师会有危险……啊,对了,我可以把他永远关在这里!但要定期给他送食物才行,他看起来能吃好多,我的薪水足够支付吗……”   瓦伦:“……”   瓦伦听出来了,这个人是在考虑处置自己的事。   他、他竟然真的有这个胆量?!也对,他的脑子有问题,又怎么会没有胆量!   又或者,他是对自己的背景一无所知?   想到这,瓦伦赶快提醒道:“迦南,你如果动了我,戴维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也不会放过柏莎。”   迦南转头,朝向瓦伦,“您的意思是,我要把戴维大人也一起关在这,是吗?”   瓦伦:“???”   迦南点头,“我会采纳这个建议的,谢谢您,瓦伦大人。”   瓦伦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什么人,而戴维又是什么人!”   听见这个问题,迦南神情一滞,瓦伦心里笑了,他想这个人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   但情况并非如此。青年一直都保有着理智,他也非常清楚戴维是谁。   和戴维为敌,很可能就是与“他们”为敌,到时,“他们”会把他送回地城。   曾经他很害怕这种事的发生,他也向来很听“他们”的话。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大有不同。   她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保护她,他可以和所有人为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b a o s h u 2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b a o s h u 7 . c o m或x b a o s h u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唔,当然,为敌不是什么好事,他希望所有的事都能被尽可能和平地解决。   他喜欢和平。他相信,老师也喜欢和平。   故而,他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瓦伦先生,我想,还是不要惊动戴维大人比较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还是不要把您藏起来吧,您就继续这样生活着,只不过是以比现在更纯洁、更善良的状态活着。”   “你到底在说什么?”   “您还不明白吗?我打算为您消除记忆,您不是回答过我的问题吗?您说,您七岁以前,还不是现在这样。”   “什么问题?什么消除记忆?七岁,那是我随口回答你的……”   瓦伦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因为恐惧。   可这种恐惧又是毫无道理的,他明明清楚,消除记忆不是随便一个魔法师就能使用的魔法。   据他所知,目前,整个魔法界,就只有某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才能做到。   但,如果青年做不到,他为什么要一步步靠近这个笼子呢?   他为什么要朝自己微笑呢?   他为什么……   突然间,瓦伦的大脑空白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倒了下去,他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对男人的鞋子,他想要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出于爱慕、憎恶、或者恐惧,他不记得了。   他只想呼喊他。他在脑海里寻找了半天词汇,最后,他喊出了一声“爸爸”。   -   门一打开,众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屋内的那顶巨大的金笼子。   如此奢靡、变|态的东西,就连烟雾的释放者看到了都皱了眉。   而笼子之中,关着的人,无须言说,正是被带到这里的黑发青年。   青年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上去生命岌岌可危。   柏莎心痛不已,她快步走上前,检视了笼子的构造。   这……竟然还是个被施加了魔法的笼子!   难怪,他没有办法出来……   她认出了这是什么魔法,它被叫做回敬魔法、或是镜面魔法,它会把受到的伤害,全数“回敬”给施加者。   但,这一魔法有一弱点,那就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它会被直接打碎,失去效果。   对她这样的大魔法师来说,破除这种魔法,易如反掌。   “啪”地,她击出一个响指,强风凝成的刀刃迅疾把笼子切得粉碎。   而她……毫无感觉。   嗯?这个笼子上的魔法,好像比她预想得还要再脆弱点。   笼子已大半敞开,柏莎走进去,把虚弱的青年揽进了自己怀里。   “迦南,迦南?”   她呼唤他的名字,过了有段时间,他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老师,您终于来了……”   迦南哭泣着抱住她,对她份外思念地,唇从她的脖颈,一路吻到下巴,吻到嘴角——   “等下,”柏莎按住他,“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迦南,瓦伦在哪?”   她的这个问题刚说完,埃莉卡和迪夫便将那个名为瓦伦的可恶商人从床底下揪了出来。   不过,这个瓦伦看起来好像有点陌生……   瓦伦看他们也是一样,他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妈妈在哪?我的妈妈在哪里?”   柏莎:“……”   柏莎目瞪口呆地看着瓦伦,她准备好的几十句骂他的话,竟被他吓得一句也想不起来。   瓦伦觉察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望向银发的女人。   她看上去那么漂亮、那么和蔼,而且还和他的爸爸抱在一起。   他懂了。   “妈妈——!!!”   眼看着瓦伦就要冲向笼子,迪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又抓了回来。   黑皮肤的青年头痛地看向柏莎,“柏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柏莎失控地大喊:“我还想问你们呢,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才想起,这个问题应该问身旁人。   她压低声音,语调轻柔地问青年:“迦南,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迦南摇摇头,他收拢了扣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从她抱着他,变成了她坐在他的怀里。   算啦,这种事无关紧要……   柏莎把注意力移回瓦伦,昆西这时也已走近那位商人,不仅如此,肯特教授竟也来到了这里。   真是太热闹了,热闹得让人想要逃离。   当肯特扭头,笑容灿烂地向她打来招呼时,她心中逃离的想法更是得到了成倍加深。   “小柏莎,没想到我晚来了一点,错过了那么多好戏。”   “呵呵。”柏莎干笑,“你来得正好,想办法解决下瓦伦大人吧。”   “哦?可我怎么看,已经有人解决过了?看起来,他被施了魔法呢。”   魔法?柏莎蹙眉,她起身走出笼子,来到瓦伦的身旁。   她不顾瓦伦跪在地上抱自己的腿喊“妈妈”,她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撑开他的眼皮,看他的眼睛。   心灵魔法是种只会留下极少魔法痕迹的魔法。   但“极少”,不代表没有。   如果她对于施法者的特征非常熟悉的话,“极少”便已足以看出。   比如说,此时此刻,她就看出了,瓦伦的身上被谁施加过魔法。   是那位治疗了菲比他们的,神秘的施法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1 23:55:14~2023-08-02 22: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7768675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你太狡猾了   ◎“你太狡猾了,迦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呢?”◎   在瓦伦喊了第不知多少声“妈妈”后, 魔法塔的人从传送门中踏出。   看到塔的人到来,众人的声音倏然静下。   只有肯特一人向前,神情淡定地为他们做了事件的详述。   讲述完毕后, 这位元素魔法学的教授又转头面向柏莎等人。   “是我联系的戴维大人, ”肯特说,“戴维大人说, 他们会把瓦伦关进骷髅囚牢,等他查明瓦伦身上发生了什么后, 他将会就今天的事给学院一个交代。”   “只把瓦伦一个人关进囚牢吗?”柏莎说,“我还以为,还有一个人也要进去呢。”   肯特扬眉, 目光并不遮掩地从他学徒的身上扫过, 显然, 他已猜到昆西做了些什么。   “哎,瓦伦还真是诡计多端!看来他还蛊惑了他人帮他作案……你放心,小柏莎, 等他恢复了意识, 指认出帮凶, 无论是谁, 我都绝不会偏袒。”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瓦伦能够恢复“意识”吧?   不, 意识这个词不太妥当,说是记忆更为准确。   柏莎猜测,瓦伦的身上被施加的是名为记忆消除的魔法。   这种魔法她曾在《魔法学》里阅读到,它属于心灵魔法的一种, 然而, 比起其他的心灵魔法, 它的学习要复杂很多。   如果基恩说的没有错,想要学习这一魔法,至少需要十五年的专注、单一的练习,才能够做到。   而又有谁,会将十几年的时间花费在学习一个魔法上呢?   柏莎难以想象,可她现在已经见到了这样一位法师。   “神秘的施法者”……   她顺着思考,望向笼中的黑发青年,青年感知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粉眸朝着她微微弯起。   他的脸色看上去好苍白,好似还没有从瓦伦的事中缓过神。   他看上去是那样弱小、无助,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位施法者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他们来到这个房间前,这个房里除了瓦伦,就只有青年了。   -   柏莎送迦南回了房间,一路上她欲言又止,几次抬手,又把手放下。   迦南察觉到她的动作,他猜想,她的沉默可能与瓦伦有关。   老师是那样善良的人,她一定是觉得瓦伦被施下的魔法太过残忍了吧……   他想要求得老师的原谅,可开口时他又犹豫了,于是他也变得和她一样缄默。   “迦南,你好好休息,这几天的工作不需要你担心。”   沉吟过后,柏莎还是决定,改天再向他问出自己的疑惑。   毕竟,他无论是不是那位施法的法师,今天他都是受害者。   想罢,她替他盖好了被子,就要离开。   这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她转头,对上青年布满痛苦的粉眸。   “老师,您在为一些事忧心,对吗?”   “……”   柏莎睁大了眼睛,看着迦南。   难道说,他是猜到了她的困惑,想要向她坦白了吗?   迦南,你不打算装了是吗?你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施法者了,是吗?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从前对他的认知将被完全颠覆。   比如说,他如果是那样强大的法师,他就不可能像他看起来的这样年轻。   他使用的治疗魔法是多么高级的魔法、消除记忆又是需要十多年的练习才能习得的魔法……   思来想去,他至少也要一百岁,而一个百岁的男人怎么可能连初吻都还保留着呢?   她恍然大悟。她被骗了,她被他纯情的外表欺骗了!   对嘛,这才合理,哪有人初次接吻就那么熟练的。   啊,要这么说的话,他在床|上也……   柏莎晕眩了,她感到悲痛欲绝,她不在意他有没有过去,但她不喜欢被人欺骗。   她可是什么都没有隐瞒他的,真是不公平……   不,为他作弊的事另当别论。   迦南不懂,他的问题为什么令老师看上去那么伤心。   他想,她再怎么善良,也不会在意瓦伦到这个地步。   她一定是在想其他的事吧……   他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他的手指从她的眉间轻轻扫过。   “老师,您还好吗?”   柏莎很好,她不仅很好,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他。   “迦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严肃道,“你到底有过多少个女人?”   “诶?我……有过几个女人?”   迦南呆滞地听着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明白这句话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他以为,她是在问他,认识多少女性。   那真是太多了,数不胜数……   他掰着手指一个个算过去,嗯,好像怎么也有超过二十个吧。   他抬起头,准备回答,见到银发女性的绿眸中已是杀气腾腾。   “老师……?”   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对的。那杀气慢慢地散去了,接着,眼泪浮了上来。   她哭了。他哪里见得了她哭,他马上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幸好,她没有推开他。这说明,她还不讨厌他,他们之间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老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柏莎却也没有多么伤心,哭泣实则是她从他那里学来的技能,她此刻靠在他的怀里,被他的胸口遮住的脸,表情更多的是怨念。   “你骗了我,你说你是第一次,还让我温柔点,结果都是骗我的话。”   “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呀。”   “那你掰手指数得又是什么啊?”   “数的是我认识的女性。嗯,像是姐姐们,佩格女士,迪夫先生的妹妹,埃莉卡女士,还有些我在故乡认识的人……”   “……”   如果换做其他人给出这个解释,柏莎一定不会信。   但这话从青年口中说出来,听上去又是那样合理。   他的思维方式,的确常常和别人不同。   那,她是误解他了吗?   他……难道真的是个活了一百年还保留了初吻的传奇人物!   她以为,这种人只有埃莉卡读的小说里才有。   柏莎离开了他的怀抱,突然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光看着他。   迦南被她盯得有些不安,“您为什么这样看我?”   柏莎:“我在看一位活了百岁、却还留存了初吻、初次直到现在的男人。”   迦南明白她在说自己,可是,他不是这样的。   他苦笑道:“老师,我的年纪还没有那么大。”   柏莎好奇,“那你多少岁了?”   迦南在心里试图把魅魔的年龄换算成人类的,他失败了,他并不了解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出生。   他只能大概地说道:“我可能和您差不多大,或者比您稍大一些。”   柏莎:“……”   柏莎思忖,她的年龄如果加上时之迷宫的十二年,可以说已有三十六了。   她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青年也到了这个年纪。   如果他真是神秘的施法者那样强大的法师,他就绝不会只有三十多岁。   如果他不是,那以他中级魔法师的身份,他也难以在三十多岁时保持这样的年轻。   柏莎怎么想,都觉得是他自己记错了年龄。   是不是瓦伦的事给他造成了太大影响,让他现在的头脑还不够清醒呢?   她决定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下次再问他。   某种意义上,青年现在的神志的确混沌。   他正由年龄,回想起了很久以前,柏莎喊他的那一声“哥哥”。   哥哥……如果她还能再这样叫他一次,该多好呀!   他遐思着这样的事,心脏猛烈地跳动,一种饥饿感忽而攥住了他。   而糟糕的是,能够喂饱他的“食物”,此刻就在他的怀里。   柏莎发觉青年的身体炽|烫了几分,她抬眼,看见他迷离的粉眸里,聚起了重重情|欲。   她知道,他想要了。她不想给他,她还没确认他是不是那个施法者呢。   诚然,这件事确认与否,都不会改变她对他的态度。   她喜欢他,也喜欢那位施法者,只是她无法想象,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柏莎的思考到此为止。她还未作表态,只是同他目光对上,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并非百岁的、自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以他不知从哪习得的技巧,将她的身体掌控。   她的视野天旋地转,仿佛猛然遭遇了一场袭|击,她恐惧、她颤抖。   然后那些又迅速汇合进了亲昵,成为了快|感的一部分。   她喜欢。但她既然已经想好了不做,就不会改口。   她告诉他:“迦南,今天不可以。”   迦南看着她,眼光委屈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乖。”她夸奖他。   但这番夸奖到底还是早了一点。   他的停下是有条件的。   青年执起她的一束银发,放在手中亲吻。   “老师,我们不做,但我能亲亲您吗?”   “唔,可以吧……”   要是连这都拒绝,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她就这样毫无警惕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吻柔和地一路而下。   啊,那里……   “不可以!”   “已经晚了,老师。”   -   最终,还是做了。   柏莎气恼地背对着迦南。   “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太狡猾了,迦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呢?”   “您不喜欢我了吗?”   柏莎听见青年声音里微弱的哭声。   她放弃地把身体转了回去,小声道:“勉强,喜欢吧。”   她说得不情不愿,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喜欢,太喜欢了!   你好会哦,迦南,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事呢?   如果她问出这个问题,她就只能得到“这是我的天赋”“我的才能”等等离谱的回答。   而这些又偏偏都是真话……   他是个好学的青年,作为他的老师,在未来,她将总是第一个领会到这件事。 第82章 携有的气味   ◎迦南温柔地看着人类女性,“我见过,他们全都没有您漂亮。”◎   作为一只吃饱餍足的魅魔, 迦南真心实意爱着他的“食物”。   他注视着她,眸里饱含爱意,光是嗅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他都能感到满足。   不, 其实是不会满足的。只是因为刚刚结束,所以现在才别无他求。   过了半小时、甚至更久之后, 他慢慢想起来,她不只是他的“食物”, 她还是他的老师。   他愕然地收回触碰她的手……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会堕落的!   因为这就是他们一族的“魔力”所在,哪怕是老师这样的大魔法师, 也将难以抵抗他的能力。   迦南为此感到内疚, 可这种内疚又是多么虚伪, 他们已经什么都做过了。   一次、两次,而且他确信,他们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哪怕有一天她不愿意了, 他可能也会强迫、或是勾|引她继续。   太恶劣了!迦南, 你怎么能抱有这样恶劣的想法呢?   可这偏偏就是他的本性……   他来到地表的初衷, 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现在满脑就只有和老师亲昵。   他曾经幻想,他作为一头巨龙, 衔着老师回到洞穴,龙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趴在人类旁边,陪她一起打盹。   而今那个童话般的画面已经变得不可描述, 想想也是, 他们在洞窟共度百年、千年, 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呢!   要做的,要从早做到晚,从春天做到冬天……   等下,他又在想些什么呀!!!   迦南的理智回来了一些,他被自己的妄想吓坏了。   他怎么可以尽想这样的事呢?老师是伟大的人类女性、是自然魔法学的教授,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她不能陪他一直做这种事。   想到这,他难受地流下了一滴眼泪,他区分不出他是在哭“不可以”,还是在哭自己的肮脏欲|望。   柏莎只注意到他哭了,她好奇怪为什么有人在这种事后哭泣。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发,“你怎么啦?”   迦南抽泣着问:“老师,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都做吗?”   柏莎无语地看着他,“不行。迦南,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会上瘾的事都要有所节制。”   迦南弱声地说:“可老师,我好像已经上瘾了。”   柏莎坚定道:“不,你没有。这一定是你的错觉。”   她心中想,他要是对这种事上瘾的话,她不就成了大罪人了吗?   他原本是那样单纯的孩子,说要把第一次留给他的妻子,结果,他现在竟会提出“每天都做”这样的事。   这合理吗?不合理!他都变得不像他自己了,而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她。是她把这孩子引上了歧路。   内疚狠狠蚕食着柏莎的良心,她也要哭了,为自己触碰了不该碰的人。   可是,她对他又是认真的,她既没打算抛下他不管,也不打算再去拥抱其他的男人。   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但一天一次什么的,还是太频繁了吧。   想罢,她垂手,勾住他的小指。   他被她微小的动作牵引着,看向她。   “一周一次。”柏莎说。   “可我……”迦南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又放弃了,“我听您的。”   “你好乖呀,迦南。”柏莎夸赞他说道,随即想起,不久之前,她也是这么说他的。   然后,他就……   柏莎脸色微变,“迦南,以后不可以像今天这样了。”   迦南表情委屈的,“我以为,您喜欢。”   柏莎诚实道:“不讨厌。但在我们约定的时间之外,你不可以那么对我做哦。”   “为什么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柏莎不讲道理地回绝道,而真实的理由,被她藏在了心底。   那理由是,他做了那种事后,她就会想要他想要得松不开手。   呜,她真是个没有自制力的女人……!   而她想,她需要有点自制力,她需要给青年留下冷静思考的时间。   他太单纯了,恐怕连爱、性、崇拜都无法区分。   他喜欢她,出于敬意,将她的话语奉为神谕。   她也相信,他从行为里获得了快|感,但身体的快|感和心灵的快乐,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你对我究竟是服从、还是喜欢呢?未来某一天,你会后悔、或是怨恨我吗?   这是个遥远的问题,她想她暂时不会得到答案。   关于这部分的思考慢慢沉了下去,接着,“神秘施法者”的问题又浮了上来。   和前一段的思考相比,这部分的问题忽然显得不难开口了。   从刚才他们的亲昵中,她也已然确信,青年的神志非常清醒,没有任何问题。   故而,她直白地问道:“迦南,是不是你把瓦伦变成的那样?”   迦南闻声,神情滞住,他犹豫了片刻,将头点了点。   与此同时,他粉眸里的光芒迅速地暗了下去。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只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小狗。   他无措、紧张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等待责罚降临。   他的“主人”则并不认为这件事需要什么责罚。   柏莎想,神秘的施法者有充足的理由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使用的是不受管制的魔法,一经被发现,就会被魔法塔处以极刑。   如果她是那位施法者,她恐怕这件事连埃莉卡都不会告知。   所以,他愿意承认这件事,已让她非常感动。   于是,“小狗”就这样没有受到责罚,还得到了一个拥抱。   “主人”抱住他说:“迦南,你要小心使用你的魔法,你的魔法和我们其他人的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种魔法很危险,魔法塔的人发现后,可能会把你抓走。”   迦南“诶”了一声,不太明白,魔法塔和“他们”关系那么密切,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吧。   但他没有辩驳,只要老师能原谅他的欺瞒,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次的事你不用担心,”柏莎继续说道,“在瓦伦被带走前,我对他用了一次心灵魔法,我的施法痕迹应该能覆盖你的。”魔法塔顶多会就她对他人使用心灵魔法的事,来责问她罢了。   迦南依然不懂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明白这是她对他的关心。   他好感动,“您对我太好了。”   柏莎笑了,也不否认,“我不是第一次帮你隐瞒了哦。”   “嗯?”   “上次你治疗了菲比他们,我传出去,说是其他人做的治疗。”   “其他人是指?”   “拉托纳。”   “……”   迦南沉默了,他的头低下去,小声自语道:“为什么要是拉托纳呀。”   可他明显知道,她是听得到这句话的吧!   柏莎无奈一笑,她可以理解他对自己前恋人的复杂感情。   如果他答应和她交往的话,他现在已经是她的现恋人了吧。   柏莎回答他:“因为像那样厉害的治疗魔法,除了你,我就只能想到他能做到了。”   说到这,她忽而有些郁闷。   她在郁闷,为什么她的前恋人那么强大,她的现恋人也那么强大。   怎么会这样呢?她分明想好了,要找一个没用的男人交往的。   迦南觉察到柏莎的情绪变化,他向她靠去,讨好地用脸颊蹭蹭她的脸。   “老师,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迦南动作停住,声音努力忍住悲伤:“那您,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呢?”   柏莎答:“我喜欢长得好看又没用的男人。”   迦南:“……”   迦南:“老师,您对男人的品位,好让我担心。”   他想起老师的心上人,是个不行的男人,又想起老师曾说过,喜欢有点坏的男人。   至于老师曾经的恋人,拉托纳,他愿意相信那是位英俊、强大的法师。   可他已经有一个名为弗丽达的恋人了,为什么那天又和另一个自称多琳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这样不忠诚的男人,不适合您,您不这么认为吗?   柏莎看着和自己睡在一起的男人,竟说出这种话,她哭笑不得。   她看向他说:“是嘛,我对男人的品位不好,那你说,我为什么挑中了你呢?”   迦南的脸蓦地红了,因为他知道答案。   在老师喝醉的时候,她曾亲口告诉他,她为什么喜欢他。   那真是个好肤浅的回答,肤浅,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又是那样美妙。   迦南捂脸,不愿回想,再想下去的话,又会想做了。   幸好,柏莎没有继续为难他,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迦南,你的魔法这样强大,又为什么来做我的学徒呢?”   迦南还未回答,柏莎已先自己想到了答案。   “该不会是为了安抚魔法吧?”柏莎问。   迦南点头,“嗯。”   柏莎从他的怀抱里离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你现在该感到失望了。我的安抚魔法不仅没有帮到你,还对你的身体造成了那样的影响。”   迦南说:“这正说明,您的魔法是有效的。”   柏莎困惑,“有效?”   迦南欲言又止,他不能告诉老师他是什么,也就无法向老师言明安抚魔法有多么厉害。   他只好借助另一个人的事佐证他的话。   迦南:“老师,我其实认识戈登,我在……去地城的时候见过他,正是他和我说了您的安抚魔法的事,他说您的魔法非常有效。”   柏莎知道戈登是谁,戈登是那个半兽人的名字,她很高兴戈登能这么说,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正准备开口,迦南的手按在了她的唇上。   “老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想说,戈登最后还是伤人了。我不了解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但我想,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和戈登都相信您的魔法,希望您也相信我们的判断,您是很厉害的法师,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柏莎怔愣地望着青年,过了会,她点了点头。   迦南这才把手放下。当然,他的手本来按得就不重。   柏莎却故意拿这件事打趣了他:“迦南,你也会有这样态度强硬的时候嘛。”   迦南惶恐的,“让您讨厌了吗?”   “不,”柏莎说,“我很喜欢。”   她又回到了他的怀抱,她靠着他,不时亲吻在他的嘴角、脸颊。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她对那位神秘施法者的欣赏,此刻也汇集在了她对他的情感上。   不过,她也因此觉察到,实力强大的青年在过去究竟伪装了多少次弱小……   哼哼,你骗了我不少次嘛,迦南!   她懒得在今天和他算账,她还在想戈登的事。   “有机会,我们去地城看戈登吧。”   “好……”   他们去地城的那一天,恐怕就是他种族暴露的时候吧。迦南悄悄叹了一声。   “但我想去地城,不只是因为戈登,我还要去调查罗兹日记里提到的那种‘石头’。”   “可如果像您和埃莉卡女士推测的那样,那种‘石头’不就是魔晶石吗?”   “问题是,我们所见到的魔晶石,一点也不像罗兹日记里描述的那样,也和古老的龙鳞并不相似。”   “这……是因为什么呢?”   “我怀疑,地城的那些是‘原石’,我们见到的是被加工过的石头。”   迦南点点头,他想起,他小时候常看到“他们”的人把地城的石头一堆一堆地向外送。   只是那些石头全都灰蒙蒙的,没有人在意,也没人想过它们和龙鳞的关系。   “等我从地城拿到了那种‘石头’,我还得找一个了解龙的人看一眼……”   柏莎自语着说道,她在心里想到了洋葱罗伯特,罗伯特说过自己很熟悉龙。   而迦南想到的是一头真正的龙,他的好友坎普。   但这二者的前提都是,他们得先拿到一颗原石。   柏莎正在考虑这件事,理论上,他们只能在地城开放日才能进入地城。   实际上,她还有别的办法。   “我有主意了,迦南,你还记得伪装卷轴吗?”   “嗯?”   “我还有一个多余的,我可以用它把自己伪装成人形的魔物,比如说,魅魔什么的。”   “咳,咳咳。”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只是有些惊讶,您为什么想变成魅魔呀?”   “因为我听说他们很漂亮,可惜,我去地城的时候没见过他们,你见过吗?”   迦南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类女性,“我见过,他们全都没有您漂亮。”   柏莎喜欢被夸赞,但没有说服力的除外。   她蹙起眉毛,“别说魅魔了,我还没有你、你的姐姐们漂亮。”   迦南眨眨眼睛,“这是因为您的漂亮,需要认真观察才会发现。”   柏莎:“……”   柏莎:“你真的很会说话呢,迦南!”   柏莎背对着他躺了过去,不理他了。   迦南不懂,老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他还没有告诉她,她的计划里有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他们魔物从不靠外貌,而是靠气味分辨人。   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的身上已经携有了他的气味。   今后,只会有更多。   -   “早安,迦南。”   迦南睁开眼,看到了一只灰颜色的——老鼠。   他平静地和那只老鼠面对面,打了个招呼。   “早安,埃莉卡女士。”   “哎?被你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吓到你呢。”   柏莎失落地把埃莉卡放到地上,这只灰老鼠一落地马上便呲溜地跑走了。   迦南看到埃莉卡女士离开,他松了口气地把提起的被子放下……   诶,等下,他的身上怎么衣服已经穿好了?   柏莎说:“是我帮你穿的衣服。”   迦南的脸红到了耳根,“这……怎么可以呢!”   柏莎安慰他,“放心,我哪里都没有看。”   迦南难过的,“是不喜欢吗?”   柏莎:“什么呀,你到底是害羞,还是不害羞?”   迦南小声道:“能被您看、被您触碰的话,我会很开心。”   柏莎:“……”   请不要一早上对我说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柏莎扶额,把话题拉回正事。   “埃莉卡和我想到了一起,她也打算去地城带块‘石头’回来。她去了,昨天晚上,变成老鼠去的。不幸的是,地城的门严密地封着,就连老鼠都钻不进去。”   “地城的门封着?”迦南蹙眉,“我记得,那里的门从不会关上。”   “是的,我记得也是这样,地城的门口有人把守,但从不会关门。”   如果关门倒好了,她就不用担心自己醉酒后会不会硬闯地城了。   事实是,她已经闯过了,只是她忘记了。   青年便了解这一事实,但他此刻无暇顾及那些事。   他屈起膝盖,神情陷入忧愁,他在想他的姐姐们。   “会不会地下出了什么事呢……”他低吟道。   “还不清楚。但有个好消息,我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信,信件源自我们都认识的那位半兽人。”   “戈登吗?”   “嗯,他又被准许回到地表生活了,我们去找他吧,迦南,问问他地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83章 你是魔物吧   ◎她在沾沾自喜,她(单方面认为)的恋人竟然是一头魔物……!◎   到了戈登先生的家门口时, 迦南才想起来一件重大的事。   戈登先生知道他是什么……!   他要怎么保证,在一会的会面中,戈登不会拆穿这件事呢?   他了解戈登先生是个好人, 但他同时又是个过于率直的人。   迦南仿佛已经想象到, 一会戈登的第一个招呼会是:“嗨,魅魔!”   呜, 要是那样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迦南丧气地垂下头, 满地寻找能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他失败了。   柏莎这时已经走上前,叩响了房门, 门的另一侧不多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迦南紧张地冒出了汗, 他感觉这是他人生里最漫长的一分钟。   到了最后的十秒钟, 门被“哗”地打开了,身材魁梧、皮肤略黄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内迎接了他们。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戈登, 半兽人的外表和人类并无差别, 除非他们张开嘴巴, 或是当你的面脱下衣服。   獠牙、胸口以及腋下密集的毛发, 都是他们遗传自兽人的特征。   迦南在地城的夏天,就曾见到过戈登没穿上衣的样子, 他希望老师没有看到过。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眼看着,戈登先生已经向他们迈出了脚步。   迦南的心跳猛然加速,他捂住心口, 望着戈登, 脸颊因为紧张到无法呼吸而微微泛红。   柏莎狐疑地看了迦南一眼、又看了眼那位健硕的半兽人, 她蹙紧了眉毛。   怎么回事啊你,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如果戈登就是他未来的妻子,她会气得撞墙。   柏莎的情绪狠狠波动了一番,但没有在戈登面前表现出来,这位半兽人是她多年的好友。   她对他既有愧疚,又有欣赏,他被送入地城明明就是她的错误,他却宽容地不和她计较。   戈登彼时也是第一时间向她打了招呼:“柏莎大人,好久不见。”   柏莎致以微笑,“我非常想念你,戈登,你这次能回到地表生活,真是太好了。”   戈登摇头,“不,这只是暂时的……”   他叹息一声,目光上移,落在柏莎身旁的那位男性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某种诡异的安静在他们之间席卷了一阵,过了数秒,戈登懂了。   在迦南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从他那里听说,他要去地表寻找柏莎的梦想。   现在看来,那梦想已经实现。你放心吧,迦南,我会帮你隐瞒身份的。   于是,这位自作聪明的半兽人挠了挠头,问柏莎:“哎,柏莎大人,这位是谁啊?”   柏莎双手抱臂,冷笑一声,“呵,在我面前装不认识是吧?”   戈登懵了,“我应该认识吗……?”   柏莎:“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的每个字里都透露出“你们过去有过什么吧”的意思。   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的青年,已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老师会生气到再也不理睬他。   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老师在生什么气。   迦南抿住嘴唇,无可奈何地向戈登自我介绍道:“戈登先生,您忘了我吗?我是去地城见过您的,人类迦南呀!”   人类迦南?柏莎的眉间蹙得更紧,她从未听说过这样新奇的自我介绍。   戈登却已明白,他配合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你啊,人类迦南,地城里太黑了,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你,我都没有认出来。”   柏莎二次听到“人类迦南”这个词,她再度蹙眉,但没有追究。   她在关心其他的事,很奇怪,为什么没听到戈登母亲的声音。   “戈登,露西呢,她不在家吗?”   露西是戈登母亲的名字,她是一位开朗的人类女性,柏莎每次去看望她,都会被她的热情吓到。   她和戈登一样心善,没有怪罪柏莎任何,只偶尔委托她携带信件去地城送给戈登。   柏莎不了解信里写的都是什么,但她猜想,应该都是些快活的句子,半兽人每次拿着信件都会边读边笑。   半兽人也遗传了他母亲的开朗,柏莎简直从未见过他的那张宽阔的脸上露出过忧愁的表情。   但今天,她见到了。   半兽人听到母亲的名字,头低了下去,“柏莎大人,我妈妈她病了,这正是我能够从地城回来的原因,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觉得我母亲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让我回来多陪陪她。”   柏莎哑然,过了会,她声音滞涩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上个月,我来看她的时候,她看上去还那么健康。”   “听他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   “几天?什么病会在几天里变得那么严重?”   “我不知道,”戈登说,“这正是我写信给您的原因,柏莎大人,您了解药剂学、也了解治疗魔法,请您为我的母亲看看吧。”   柏莎点头,她快步地朝房内步去,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柏莎大人。”露西的头侧了侧,看向她,“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很抱歉,我不能去外面迎接你。”   柏莎从未听过露西的声音这么虚弱过,看来她是真的病重了。   “露西,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快点好起来。”   柏莎走过去,坐到女人的床边,女人配合地抬起手,让她握在手里。   魔法的荧光笼罩住露西的腕部,柏莎从光芒中读出了她的身体情况。   情况很糟。看起来肺、心脏、肾脏都有了大规模的损坏。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露西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器官损坏到这个地步?   蓦地,柏莎有了个不详的猜想,她回头,朝两个男人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等他们走开,她垂手,把露西胸口的衣服解开。   “柏莎大人……?”露西疑惑。   “一会就好,我需要检查下你的腹部。”   没一会,她检查完了,她沉默地为露西把衣服穿好,她不敢低头和她对视。   柏莎站起身,朝向迦南,青年发现她的脸色白得骇人。   “老师……?”   “你也过来看一看吧。”   戈登好像了解迦南的实力,听到这话,他没有质疑,而是马上让开,让青年走向自己的母亲。   实力强大的青年温声细语地和病人说了几句,得到她的准许后,将她的手腕握在手中。   数分钟后,他放下手,神情变得和柏莎一样凝重。   戈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柏莎,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露西什么都明白了,她合上眼睛,轻轻地笑了。笑声回荡在了房中。   “让你们都束手无策的,一定是很稀有的病吧,这样说的话,我很幸运呢。”   柏莎喜欢露西的乐观,但这次,她无法认同。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幸运,是一种人为的不幸。   -   柏莎走到屋外,青年过了一会也跟了出来。   柏莎回头看他,“迦南,你的魔法也没有办法吗?”   “老师,她身体内部的损害非常严重,却又无迹可寻,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造成的,找不到源头的话,我的魔法也没有办法。”   “源头,我想是不会找到了。但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迦南,她的腹部、胸口都有魔法愈合的痕迹。”   “您的意思是,”迦南的声音颤抖了,“有人在拿她做实验?”罗兹教授的那种实验!   他说完这一猜测,马上便自己摇头做了否认,结果他却看到老师点了头。   他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之前的实验对象都是法师不是吗?   而露西,露西女士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位母亲啊!   迦南试图搜寻反驳这件事的话,他想到了一点。   “老师,露西女士不会变形学,无法变成动物的人又怎么能成为实验者呢?”   自我的变形,和将他人变形,是难度无法等同的两件事。   他学习变形魔法已有多年,至今未能成功将他人变成动魔物。   在基恩的《魔法学》里也有谈到,哪怕有法师能成功将他人变形,所维持的时间也至多只有数分钟。   但柏莎不这么认为,“你忘了凯希吗?”   迦南说:“您的意思是,是罗兹教授将凯希变成的猫?可老师,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凯希女士原本就是个了不起的变形学法师了吗?”   柏莎说:“她有变形的能力,不代表她就会那么做。她了解她的父亲在研究什么魔法,也了解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这种时候,她怎么会主动变成动物,以便她的丈夫对她‘治疗’呢?只能是罗兹、或是其他人,把她强行变成了猫,完成的器官更换。也许,在‘治疗’的初期,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柏莎的话说服了青年,他有些信了,但还是无法接受。   他的眼眸盈满痛苦,“可为什么呢,老师,他们为什么要挑选一个普通人作为实验对象?而且,还是逆向的实验……”   甚至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把一个健康人变成病人。   这太残忍了,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呢……   柏莎好像知道答案,但她没有说话,她只是转过头,看向屋子的方向。   迦南也跟着看过去,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了半兽人,他在屋里跳来跳去,在努力逗他的母亲高兴。   “老师,我们不能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戈登,对吗?”   “嗯,如果说了,就完了。我猜,这是个故意布下的陷阱,有人在试探我们,究竟知道了多少事。”   “可您这样说的话,戈登岂不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戈登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呀……”   “如果有人拿他母亲的生命作威胁呢?他哪怕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威胁。”迦南呢喃着这个对他来说好难懂的词,他回想起过去,老师也曾说过这个词。   那时的语境是轻松的、和谐的,即令他有些为老师担忧,也没有体会到“威胁”这个词真正的力量。   现在他知道了。威胁是一种龌龊的手段,它利用了人的善,逼迫人去行恶。   迦南的眼睛发酸,他难以克制地流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魔法很强大,却救不了戈登的母亲。   柏莎这时从怀里掏出她下午抽空写完的信,将信放飞了出去。   迦南抬起眼睛,看向飞往高空的魔法信件。   “老师,这是寄给谁的信?”   “给星谷的尔纳巴。他会帮我采购一些安息杏,还记得那种植物吗?狡猾、贪婪,但能治好很多病症。”   “也能治好露西女士吗?”   “很难,但可以试试。”   这是迦南第二次听到尔纳巴的名字。   他每一次都没有追问“尔纳巴是谁”。   因为他有种预感,这个人说不定就是老师的心上人。   -   安息杏制成的药剂送到露西那才过去了三天,戈登便传来消息,说他母亲的病已经好了。   柏莎惊讶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迦南也觉得事情奇怪,可露西康复了,这已是最好的消息。   他激动得握住柏莎的手,“太好了,老师……!”   柏莎不觉得有那么好,她反握住他,“走,迦南,我们去找戈登。”   “去祝贺他吗?”   “不,去查明真相。”   他们去了,他们到的时候,戈登正在收拾屋子。   “戈登,你要搬家吗?”柏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道。   “是我妈妈要搬家,而我,要继续回到地城生活了。”   柏莎想起,戈登说过这是暂时的,她为他又要和母亲分开感到难过,可此刻,她更关心的是露西的情况。   “露西在哪?”她问戈登,“我想看看她。”   戈登露出遗憾的表情,“您来晚了,我昨天就把妈妈送去新家了。”   柏莎:“那么,新家又在哪呢?”   戈登:“她的病刚好,需要静养,对不起,柏莎大人,我不能告诉您。”   柏莎点点头,不再追问。   戈登已经要准备离开,他是个恪守规则的半兽人,妈妈健康了,他没理由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即使他非常不舍,留念妈妈,留念太阳,留念他的家乡……   戈登从太阳上收回目光,同时地,他看向两位来客。   “柏莎大人,迦南,你们上次来找我,是有事要问我吧?”戈登说。   “是的,戈登,我们想了解,地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柏莎说。   迦南补充道:“戈登先生,我们听说地城的门都被关上了。”   半兽人听了这个问题,表情未有任何变化,“这件事啊,是因为狂欢节快到了。”   迦南困惑道:“狂欢节?”他听说过地表有这个节日,但地城从来不过狂欢节。   戈登了解迦南的疑问,他正说道:“地城从前没有狂欢节,但今年也打算过了,大家正在地底下为节日做布置,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还想将那天作为开放日,让地表的法师们也一起进来庆祝,欢迎你们到时候来看我。”   迦南的眼睛亮了亮,“太好了,我会和老师一定去的!”还有迪夫、埃莉卡、杜克、波文,杜克那孩子好像特别想去地城呢。   狂欢节,开放日,这对于柏莎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他们想去地城拿取“石头”的事,这下变得容易多了。   只是,她的心中依然不安,为露西……   露西的儿子却看起来,脸上已无太多忧愁。   他甚至还在想办法安慰她。他有力的双臂向前伸出,突然按住银发女性的肩膀。   迦南紧张道:“戈登先生,您在做什么?!”   戈登没理会青年,他直视着人类法师说:“柏莎大人,我们好久没见了,这些日子里,我自学了安抚魔法,老实说,是从您那里偷学的。”   柏莎不在意他人从她这学去什么,她是个“老师”,世上所有乐于向她学习的法师都是她的“学生”。   不过,她很佩服半兽人的学习能力。   “心灵魔法没那么容易学习,你能学会,说明你很有天赋。”   “不,我不是为了向您炫耀天赋才这么说的,请您看我的牙齿。”   半兽人当柏莎的面张大了嘴巴,只见他口中曾经的獠牙已全部掉光。   “您看,这就是安抚魔法的效果,这一魔法实在是太强大了!”   “……”   柏莎无言,她对于这件事,有着和戈登不同的看法。   她想到阿德勒曾用来评价安抚魔法的那句话:这不是文明,是暴力。   在某位青年遭遇了那里的萎靡、以及半兽人牙齿掉光的今天,她开始承认,这句话是正确的了。   柏莎说:“戈登,这不是我的本意。它……不该是这样的魔法。”   戈登说:“但我喜欢它,我的妈妈也喜欢它。它让我看起来很像人类,不只是獠牙,您看,我身上的毛也都已经……”   戈登说到这,就要脱衣服,黑发青年再也忍受不了地跳到了他们之间。   他一把抱过柏莎,急切地向半兽人说:“戈登先生,您不能这么做。”   “我……也没要做什么啊?”   “是这样的,戈登先生,老师喜欢看到大家穿戴整齐。”   “原来如此。”单纯的半兽人下巴朝内一收,完全信了青年的话,他低头整理起自己的着装。   柏莎心里有一堆话可以反驳青年,但这现在都不是重点。   她还有话没有对戈登说完。   “戈登,如果我的安抚魔法真这么有用的话,当初你为什么会伤人呢?”   这是一个困扰了她多年的问题。哪怕戈登、露西都没有怪罪她,她自己也无法放下。   可惜,这一问题,戈登也无法回答。   “我也不知道。”半兽人抓了抓头发,神情苦闷,“柏莎大人,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那天上午头脑特别、特别地亢奋。”   “亢奋……”   柏莎重复着这个词,陷入了思考。   -   从地表回归地城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首先,你要前往魔法生物保护协会在地城门口设立的房间。   接着,你要耐心等待他们的人到来。   他们到来后,会先检查你的行李,再检查你的身体,确保你全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带入地城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有很多,名单长得过分,简言之就是,地表的东西都不能带进来。   哪怕是衣服也要更换……   戈登此时,正在房间里,紧张不安地等待他们的人到来。   一小时后,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双漂亮的褐眼睛。   他走进来的时候,向他打了招呼:“我叫罗兹。你的名字是戈登,对吧?”   戈登木楞地点了点头,“呃,是的。”   自称罗兹的男人笑了笑,“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请坐。”   戈登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男人坐到了他的面前。   他前倾着身子,看着戈登,“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戈登又一次点头,“收到了。我按你说的把我妈妈送到了那个地址,你说,你会治好她的,是吗?”   罗兹:“你放心,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把她治好了。”   戈登喜极而泣,“谢谢你!你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法师!”   罗兹:“不算是。但我是个很擅长找出凶手的人,你知道是谁让你母亲生了重病吗?”   戈登睁大眼睛,“她不是自己病的吗?”   罗兹摇头,又摇头,“不,她不是,她原本非常健康。”   戈登不解,“那,那个凶手是谁?妈妈是个很善良的人,没有人会想害她。”   “是的,她好善良。那天夜晚,我带刀进去,当她面剖开狗肚子的时候,她还在为那只狗哭泣。”   “什么……?”   “后来,那把刀也抵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汪汪叫个不停。”   “什么??”   “器官更换完,我又把她变回了人,我告诉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她儿子会死得比那条狗还惨。她果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吧?”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戈登站了起来,他朝面前的褐眼睛男人挥出了拳头。   拳头停在男人脸前一厘的位置,他下不去手,妈妈、柏莎大人都希望他能够温柔待人。   他放下了手,看向伤害了妈妈的“凶手”。   但男人不认为自己是凶手。他抬眼,平静地注视着半兽人。   “戈登先生,我话还没有说完。”   “等我说完,你就会发现,我不过就只是个刽子手。”   -   “老师,狂欢节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呢?”   对于迦南的这一问题,柏莎唇角勾起。   “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节日,你为什么那么期待?”   “诶,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你每天都在计算还有多少天到狂欢节吧。”   呜,被说中了。是的,他很期待狂欢节……!   理由一,因为那是一个节日,只要是节日,他都很喜欢。   理由二,因为那天是地城开放日,大家都可以去地城。   虽然那也会是一个容易暴露他身份的日子,但他还是好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回他的故乡看看。   尤其是老师。他多么希望此刻就能对她坦白,他是个魔物,来自地城。   他好想牵着她的手,带她看遍故乡的每一处风景。固然,地城的景色黑黝黝的,没什么好看。   他叹息了一声,不知在叹息不能袒露身份的事,还是在叹息故乡不如这里美丽。   而在他想到这的时候,柏莎忽而说道:“我懂了,迦南,你是在期待狂欢节那天,大家能一起去地城吧?”   迦南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的?”   柏莎说:“因为那是你的故乡嘛。”   迦南点点头,“是的,被您说中了……”   老师果然很了解他……诶,等下!!!   他嚯地抬起头,粉眸呆滞地望向银发女性。   “您、您……您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地城是你的故乡,对吧?”   迦南张口,想要反驳,却又说了实话。   “是的……”   “所以,你是魔物,是吗?”   “嗯……”   柏莎有点失望,“哎,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否认下呢。”   迦南从没有想过否认,很久以前,他就希望老师能从他这里把秘密都读去。   只是,他很好奇,老师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呢?   柏莎正在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答案是几天前。你和戈登的每一次见面,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都很怪异。”   “怪异?”   “嗯,我一度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我怎么会喜欢戈登先生?不,我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   迦南解释不清了,他走向柏莎,握住她的双手。   “我只对您有那种喜欢。”   突然的告白让柏莎措手不及,她怔了片刻,没被他影响地继续说下去。   “那只是我最初的猜测,后来我就懂了,你们看彼此的那种目光,名为‘熟悉’。你们一看就认识很多年,如果你只是一个偶尔去地城的人类,怎么会和他认识那么多年呢?”   迦南崇拜地看着柏莎,“老师,您好聪明,您说得一点没错。”   柏莎笑得无奈,为什么会有人被拆穿身份,还反过来夸奖对方啊。   在她的预想中,青年总是要先挣扎一番,再承认的。   而如果他挣扎,她将会拿出更多佐证她猜测的证据……   比如说,罗伯特说过他是魔物,肯特也说过,纯白种子未说完的话里,也隐约透露过这层信息。   最关键的是,青年的魔法和其他法师使用的是如此不同,他的年龄也不足以掌握消除记忆的魔法。   但如果,他们原本就是不同的种族,使用的是原理都未必相同的两套魔法,这些问题就都能解释了。   柏莎思考着这类事时,迦南忧心忡忡,在做着心理准备。   比如说,被讨厌的准备,以及,被恐惧的准备。   还有就是被问“你是哪种魔物”的准备。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无法逃过的问题,他在脑海里演练起回答的句子。   然而,不管怎么演练,他都只能回答“我是魅魔”这一个答案。   他能不能说自己是龙呢?传说中,那种古老、专一、堪比神明的种族。   可要是老师说,让他变成龙看看,他又……变不了。用变形魔法也变不成。   更糟糕的是,万一老师听说过“魅魔是暗神后代”的消息,她别说喜欢他了,她说不定还要憎恨他。   完了,完了,迦南在自己的面前看到了一条又一条的死路。   可突然间,他又想了起来,他还有一封姐姐们交给他的,祖母留下的信。   “你的身份不小心在你爱的人面前暴露了,你打开这封信,就能挽回你爱人的心。”   想到这,光芒又重现在了青年的眼底。   与他相对,另一边的银发女性想法非常简单。   她在沾沾自喜,她(单方面认为)的恋人竟然是一头魔物……!   这不是比埃莉卡的小说还要刺|激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4 23:31:17~2023-08-05 23: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vvvva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你很珍稀吗   ◎欺凌珍稀保护魔物罪?◎   柏莎入学的第一年, 就是绿影森林里叫人闻风丧胆的人类法师。   她所到之处,没有一只魔物能逃出她的掌心。   她从不残害它们,就只是把它们揪到自己面前, 让它们排排坐好。   “有会说话的吗?”“和我说说话嘛。”“我好无聊。”   她对着它们说话, 可惜这些低级的魔物哪怕听得懂她的言语,也不能作出回应。   它们就只能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用魔物的话语互相说道:这个人类法师好像有病。   柏莎没有病, 她只是太孤独。那时,她的好友弗丽达成天埋首在图书馆研习魔法,她的老师拉托纳又是个安静到过分的人。   再来就是阿德勒、奥玛、佩格他们, 由于年龄的差距, 他们和她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言。   哎, 对了,还有个肯特……那位教授说出来的话有点恶心,柏莎不想和他交谈。   与学院的其他人相比, 柏莎开朗的性格显得独树一帜, 她走到哪, 哪里都会响起她的笑声。   所以, 每次她还没有推开拉托纳办公室的门,他就已经知道她来了。   “柏莎。”   看到她来, 拉托纳总是微笑相迎,他的话语稀少,但已在尽力回复她的每一句话。   “老师,你在学习什么魔法?”   “老师, 你怎么又把自己关进地下室去了。”   “老师, 陪我去绿影森林吧,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拉托纳耐心聆听,认真回答,唯有她的邀约,他不能答应。   他脱不开身,他很忙,非常忙,好像有学不完的魔法。   在柏莎看来,他已经足够强大,他是职权为魔法的半神,大家都说,他马上就会成为魔法之神。   “成为魔法之神后,你可以停下休息一会了吗,老师?”   柏莎曾这么问过拉托纳,对方笑着摇了摇头。   “柏莎,那只是人神,人神之上,还有其他。”   其他又是什么呢?现在柏莎知道了,人神之上,还有真神。   或许从那时起,魔法塔就已经有了造神计划吧。   学院内忙碌的人不只有拉托纳。   弗丽达,她的好友,那位棕发女性将自己全部的时间投入进了魔法的学习中。   她经常为了学习魔法彻夜不归,柏莎会在次日的早晨在图书馆发现她睡着的身影。   柏莎不想吵醒她,她悄悄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毛毯、留下一些食物就离开。   久而久之,弗丽达发现了神秘毯子、神秘食物的由来,她觉得它们的主人愚蠢又单纯。   她说:“柏莎,不要再做这种事,把关心我的时间拿去学习魔法。”   柏莎说:“我在学习呀,弗丽达!”   弗丽达说:“你还不够努力,你要再努力、更努力一点。”   柏莎:“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算努力?”   弗丽达:“成为最强的法师,成为不会被任何人蔑视的法师。”   柏莎:“不成为最强,就会被蔑视吗?”   弗丽达皱眉,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不是当然的事吗?强者蔑视弱者,强者统治弱者,这就是魔法界的真理。”   十四岁的柏莎没有听懂弗丽达的话,但她点点头,答应了,说她会努力。   哪怕是为了弗丽达,为了阿德勒,为了她的老师,她想,她也应该努力。   她的努力很快为她带去了回报,她一会儿的工夫就达到了中级魔法师Ⅱ,又过了两个月,她达到了Ⅲ。   奥玛女士说,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你会在十九岁前就达到高级魔法师Ⅰ。   事实上,她最终达成的时间比奥玛预料的还要早。   也就在她成为中级魔法师Ⅲ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阿德勒、弗丽达对她的态度变化了。   阿德勒不时对她说些“你的魔法练习还不够”的话,转头又对中级魔法师Ⅰ的弗丽达夸赞几句。   弗丽达呢,则干脆不理睬她了。   柏莎不懂他们两个的态度因何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她去问拉托纳,拉托纳好像知道答案,但他欲言又止。   他最终只是伸出手,拍拍她的头发,“柏莎,你很有天赋。”   天赋,这个词后来在柏莎的人生里常常出现,好多人都这么对她说。   她也不否认,她知道自己学习魔法很快,比谁都快。   过了几年,她慢慢明白了弗丽达态度转变的原因,她知道了那种情感名为“嫉妒”。   一个不如自己努力的人,却在短时间里轻松赶超了自己,弗丽达要怎么才能忍受这样的事呢?   再过了几年,她又明白了阿德勒当时的用意,他那时就已看出弗丽达心中的妒意。他试图平息,但失败了。   弗丽达的妒火继续燃烧,在未来的某一天,火焰终于烧在了她所妒之人的身上。   柏莎永远忘记不了那天早晨,她寻找拉托纳,想和她的恋人为昨夜的争吵道歉。   结果,她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片荒唐之景。   拉托纳,弗丽达,你们……   她当时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极度愤怒、极度悲伤,然后又——极度平静。   她转身步离,踏出住宿楼的时候,眼泪才掉下来。   她记不清那天自己哭了多久,后来有位年轻的女士抱住了她,安慰她。   那个女人是谁呢?不,不会是埃莉卡,埃莉卡那时候还没来呢!   那,那就只能是梅尔达了。   她想到这个名字时,一段陈旧的记忆,从她的记忆深处被翻了上来。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就只是短短的几句梅尔达和她说的话。   “柏莎,不要难过,这只是你人生里的一段插曲。”   “往前走,你还会遇到新的人,更适合你的人。”   “那个人说不定已经存在于世了,他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奔向你。”   梅尔达当时的声音,跨越时间,来到了此刻的她的耳畔。   她惊讶地发现,梅尔达话里的那个人真的存在。   在她为恋人的背叛哭泣时,有个青年、或许那时还是少年,正在无光的地下,期盼和她相遇。   她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魔物和人类,地城和地表,相隔得有种族、地理,可能还有年龄。   但无论如何,他们相遇了,他们已经相遇了。   柏莎回到了此刻。她抬眸,望向茫然、无措,在等她提问的魔物青年,她笑了一声,向前迈出一大步地抱住了他。   迦南以为自己做起了白日的梦境,这太离奇、太不符合现实了……!老师发现了他是魔物,不讨厌他、不恐惧他,还来拥抱他……就算她是那样善良的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难以相信,又幸福到想要哭泣,他用力回抱住她,害怕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次的拥抱。   这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柏莎听得见他的心声,她就会这样坚定地告诉他。   她只会想,只会遗憾,这个拥抱来得不够早。   她想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就和他相遇。   她坐在绿影森林的枯木凳上,眼前排排坐的魔物们消失了,变成了青年一人。   她不了解他是哪种魔物,但是哪种都行,她都喜欢。   她会看向他,向他微笑。她如果说话,他会回应,她如果大笑,他也会陪着她一起笑。   他们的手会拉在一起,他们会躺下去在草地上打滚,绿草的香气会散碎在风里,从四方向他们温柔抚去……   等他们玩累了,就靠在一起休息,望着彼此的眼睛,叫对方的名字。   “迦南。”   “老师……?”   “叫我的名字。”   “柏莎。”   他呼喊她的名字比她想象得要熟练,她在他话语落下的时候,将他吻住。   这是一个漫长、缱绻,又完全不色|情的吻。   至少她单方面这么觉得……   吻逐渐由他带领,变得激烈,变得无路可退,他们滚在了地上。   柏莎心里大喊:你等等,我十四岁的时候,你肯定还没成年吧!   过了会,她想起来,那是想象,现在才是现实。   现实是,他们是成年人,是深深将对方纳入过身体里的“情人”。   柏莎很快感到身体清凉,她呜咽了一声,伸手捂住迦南的嘴。   “……”他亲吻在她的掌心,表情委屈地看着她。   “说好的,一周一次。”   算下来的话,还有两天。   青年则记得更为准确,她一松手,他就说:“还有三十二个小时。”   柏莎哪里记得住多少个小时,她摆手,就当是这个数字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多一天或少一天,一周一次,本就是为了给他思考、反悔的时间。   她诱骗了他这样不谙世事的小魔物,总得给他点逃跑的机会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相遇的时间晚一点也不错,万一她遇到他的时候,他未成年……   那她就真的会犯罪!   柏莎捂脸,她幻想到了自己进骷髅囚牢的样子。   ……等一下,她搞不好真的会进。   她嚯地推开青年,从地上坐起。   “迦南,你是珍稀魔物吗?”   迦南未曾想到,关于魔物,老师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我……应该算是?”他回答。   然而,接下去的问题才算是匪夷所思。   银发女性的身体向他倾去,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可侵犯的圣人。   某种程度上,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和你做了,算不算侵|犯珍稀保护魔物罪啊?”   “还有这种罪?”   “有啊有啊。你不知道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为了保护你们,设立了多少离谱的罪名。”   迦南心痛地看着柏莎,“老师,您辛苦了。”   “辛苦什么啊?”   “顶着犯罪的风险,侵|犯我。”   “……”   柏莎气恼地捶打了青年的胸口两下,明明是你没告诉我好吗!   青年温和地笑着,将她搂抱。   “不会的,老师,我会为您保密,就算秘密泄露,我也会保护您,不让他们伤害您。”   “是吗,可他们很厉害嗳。”   “没关系,我也很厉害。”   从前,柏莎会反驳这句话。现在,她知道青年说的是实话。   他会使用的魔法,堪比人类人神级别的法师,像这样的法师,整片大陆都没有几个。   可这样说的话,矛盾不就出现了吗?   “迦南,好奇怪,你既强大又珍稀,他们为什么还会准许你来地表逗留这么长的时间?”   无论是他伤害了人类,还是人类伤害了他,都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所不想看到的。这么做,风险太大。   “我答应了他们,不会伤害人类,也不会暴露身份。如果我违反了约定,我就要回到地城。”   “但如果你不想回去,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吧?”   迦南身体微怔,他将怀里的女性抱得更紧。“您说得对,我已经不准备回去了。”他轻声道。   “为什么呢?”   “为了您。但也不只是为了您。”   也为了学院的其他人,为了结识到的人类法师夫妻,为了戈登先生在地表的母亲。   为了洛克山看到的日出,为了这个世界每一处被光照亮的地方。   老师,我多么希望,这束光也能照进我的故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5 23:56:26~2023-08-06 23: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磕的cp一定甜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龙族的灭亡   ◎迦南看呆了,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目睹柏莎行使暴力。◎   “滚开, 滚开!我要爸爸,妈妈,我不要和你们说话!”   “我要回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都给我滚、滚、滚!”   魔法塔塔主戴维才刚走到瓦伦的房间附近, 便听到了这样一串惹人烦躁的噪音。   他紧皱着眉,侧目问身旁人, “昆西,瓦伦这样多久了?”   他身旁的名为昆西的青年回道:“大人, 他自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这样。”   “没有任何好转?”   “没有。”   “问他的问题,也都没有反应?”   昆西沉吟了一阵, 回答:“没有。”   戴维瞥他, “你在犹豫什么?”   昆西说:“大人, 我不明白您要我问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把他的回答告诉我。”   “他不肯回答,他只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您刚才已经听到了, 他要爸爸妈妈。”   “……”   戴维沉默, 过了会, 昆西听到他笑了, 很轻的一声,仿若幻觉。   “迦南, 柏莎。”魔法塔的主人精准地叫出了瓦伦“父母”的名字,“他要爸妈,那就给他带来。昆西,这件事你去办。”   “可大人, 您知道, 造成瓦伦大人失忆的那个人就是……”   迦南。亦或者说, 那个魔物。   早在昆西刚进入魔法塔的时候,他就被告知了学院里有头“野兽”的事。   他的任务便是要去监视那头“野兽”,他却没想到,“野兽”就是那位看上去孱弱的黑发青年。   他更没有想到,他晚来了一步,“野兽”已经染指了他的柏莎,他的女人!   昆西的拳头握紧了,指甲在他掌心刻出的痛苦,无法与他心中的相比。   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换来这一天?埃莉卡、迦南、好像还有个黑皮肤的男人,阻碍在他和她之间的人,为什么那么多那么多!   昆西的情绪激动得就要沸腾,而他身旁人对此则漠然无比。   “那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把我吩咐的事办好,把我要的答案带来,除此之外,都与你无关。”   -   美味龙酒馆今日来了稀客。   本在为夜晚的营业收拾桌椅的坎普,见到他们到来,立马停下动作,跑到门口对他们笑脸相迎。   结果,他的笑容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完全垮塌。   他瘪嘴,语调阴阳怪气:“迦南,你装得真好啊!”   迦南听不懂他的好友在说什么,他身旁的银发女性更不明白,他们对视一眼,摇头,接着手拉手走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   看到他们两个拉在一起的手,坎普更是大受刺激。   他冲到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手放在桌上,眼睛来回地在他们两人间巡视。   迦南关心地开口:“坎普,你怎么了?”   坎普说:“还问我怎么了?应该是我问你们怎么了吧。”   柏莎懂了,她侧过身,往身旁人的脸上亲了一下。   迦南捂住被亲的位置,又惊又喜,“老师,为什么突然亲我呀?”   柏莎没回答,坎普先回答了:“是为了刺激我吧。”   柏莎笑了,“可以说是。”   坎普颓丧地趴在了桌上,“我就知道!上次你们在我这把桌子弄翻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迦南解释道:“你错了,坎普,那时我和老师是在扮演恋人。”   坎普:“你是说,你们现在是真的恋人咯?”   迦南:“我……不知道。”   迦南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想起了老师的心上人,那个可能叫做尔纳巴的男人。   他心中酸楚,被嫉妒折磨,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锁住。   他看了过去,发现是柏莎。嗯?老师为什么那样看他呀?   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她的心上人,在埋怨他诱骗她发生了关系呢?   果然,床上的欢|愉不能说明任何吧。   他得到了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   他忧愁着垂下了视线,耳朵这时被轻咬了下,他敏感地一颤,还未抬头,听见女性靠在他耳边的低语。   “迦南,还有九个小时。”   九个小时?什么九个小时?   啊,您是说,那个的时间吗……!   迦南的脸变得通红,原来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结束。   他高兴地捏紧了她的手,倾身,回吻在了她的耳垂上。   他也想对她耳语,想了很久却不知要说点什么,最后就只是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小狗般地蹭了蹭。   我好喜欢你啊,老师,哪怕我知道您的心里有其他人,只要您现在是我的,我就满足了。   我会好好珍惜,把每一次都当成是最后一次去努力。   想要您的身体记住我,哪怕您有天不要我了,也会想起和我的亲昵。   比起青年逐渐转好的心情,柏莎的脸色仍旧冰冷。   她真的是……气死了!男人果真是不可靠的生物,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他嘴上否认和她是恋人,说到做○竟又那么高兴了。   可恶可恶可恶,难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难道你还在念念不忘你未来的妻子吗?   可你说着要留给你妻子的初次,已经在我这里了也。   柏莎占有欲作祟地回握住了青年的手,他们彼此较量,一方比另一方握得更紧。   手指不断在指缝间穿梭抽|插,不知餍足地交缠覆盖,骨节咔哒作响,两人浑然不觉。   但还是有人觉察,对桌的坎普已旁观了他们许久,他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在他看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调情。   坎普咳嗽两声,打断他们,直奔主题:“说吧,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柏莎想着“对哦,正事还没说”地看向坎普,“坎普,你是龙,对吗?”   坎普:“!!!”   坎普跳了起来,“迦南,你怎么什么都和她说啊?!”   迦南诚实道:“抱歉,坎普,是我没有藏好身份,老师知道我们来自一个故乡,于是就猜到了你是龙。”   坎普掩面,“我隐藏地那么好,全都败在了你这里,迦南!”   柏莎微笑,“可是龙很帅哎,坎普。”   坎普听了这话,立刻又精神满面,他抬起头,捋了把红发,“说得也对,柏莎小姐,没有比我们龙更帅的了。”   迦南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声,“我要是龙就好了。”   坎普安慰好友道:“你也不错啊。至少,柏莎小姐会满意吧。”   柏莎“诶”了一声,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满意?”   迦南说明道:“老师还不知道我是什么。”   坎普挑眉,“柏莎小姐,要不要我告诉你?”   柏莎摆手,“不要,我要靠我自己猜,我感觉我就快猜到了。”   坎普好奇,“你都猜了些什么?”   柏莎说:“嗯,龙、蜥蜴、蝙蝠、魔狼……”   坎普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迦南捂脸,“我和老师说,不要猜,我直接告诉她,她不同意。”   柏莎蹙眉,“我想靠我自己猜出来嘛。我和迦南认识这么久,我这么了解他,不该猜不到的。”   迦南羞愧地把脸捂得更严,“对不起,老师,怪我平时伪装得太好。”   柏莎:“除了能力的强大,我看不出你还伪装了什么。”   迦南:“我……”   迦南声音很轻地说:“特别特别坏。”   柏莎听见了,她捂着肚子笑了,“那看来真的很难猜,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哪里坏。”   坎普这时说道:“不过说到能力强大,迦南的确非常强。”   柏莎眨眼睛,“这是什么朋友间的帮衬夸奖吗?”   坎普摇摇手指,“我只是实话实说。迦南很强大,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强。”   迦南移开手掌,“我想,我大概是比姐姐们强一点的程度吧?”他猜测道。   坎普说:“不,你比我还要强。”   迦南手握拳头,抵在唇边,他天真的粉眸里写着“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的表情。   另一边的银发女性,此刻看向坎普的目光中也写着差不多的话语。   坎普看着面前两人,气得要吐血,“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连龙是世界上最强的魔物,这一基本的常识都不具有吗?”   柏莎点头,公允地说道:“我好像是有听说过这件事,迦南还说过,在你们的故乡地城,很多人都信仰龙。”   迦南说:“嗯,我们很多人都将龙奉为神明。”   坎普感到一口血已到了喉咙口,“什么啊,你们两个明明知道,为什么还那么怀疑地看我?”   答案是,你这头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靠谱的气息。   坎普又一次从他们的目光中,接受到一柄插向自己的刀刃,他捂着心口,继续说下去:“所以我说,迦南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强,他比龙还要强,那就是比所有的魔物都要强,说是当今的魔物之王都不过分。”   迦南的耳朵都红了,“这太夸张了,坎普,如果我真的那么强,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随着迦南这一问题的抛出,坎普静默了。   红发青年的表情忽而变得严肃,“因为你善良。强者在杀戮中才会变得更强,没有足够的血液滋养,最强之人亦会被踩在脚下。”   柏莎、迦南听到这段话,都张大了嘴巴,惊讶地望着坎普。   这还是坎普吗?这番话一点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确实也不是。话一说完,坎普脸上的严肃便又塌了回去。   “我是在复述我姑妈的话,”坎普说,“我姑妈告诉我,这是我父亲对她说的话。”   柏莎问:“那你父亲又是怎么对你说的呢?”   坎普说:“他很早就死了,我连他长什么龙样都不知道。”   柏莎犹豫道:“你们家族是不是很多人都死了?”   坎普耸了耸肩膀,“大家不都知道吗?龙族灭亡了,现在就剩那么几只。年轻的,好像就剩我一个了。”   柏莎低头,自语道:“龙族的灭亡……”   她想到了龙鳞以及魔晶石的事,她抬头,正准备要问,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坎普握住了。   “坎普,快放开老师的手!!!”   柏莎不理会迦南,她专注地注视着红发青年的双眸。   她能够感觉到这位巨龙的后裔有重要的话要说。   “柏莎小姐,你一定要拯救我们的种族。”   “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会……”   “给我介绍个可爱的女孩子吧,我们龙族的血统需要传承下去。”   “……”   砰地一声,坎普的额头和桌面重重相撞。   柏莎松开手,拍落自己掌间的红发。   迦南:“……”   迦南看呆了,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目睹柏莎行使暴力。   他发现,原来老师真的对他好特别、好温柔!   他开心地凑到她的旁边,被她随手揉了揉头发。   坎普按着额头,从桌上爬起,“柏莎小姐,你也太凶了点。”   柏莎冷哼,“女人不是为了给你生孩子而存在的,想要孩子自己去生。”   迦南好心地建议道:“坎普,我记得地城有可以怀孕的男性魔物,你可以考虑下他们。”   坎普脸色黑沉,“我谢谢你啊,迦南。”   柏莎把话题拉回:“好了,坎普,我是真心想知道你们种族是怎么消亡的,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的地方,我也不会吝啬提供帮助。”   哪怕,背后的原因可能与人类有关……   坎普听得出银发女人话里的真心,可惜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柏莎小姐,我们一族灭亡的理由有非常多的版本,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的。”   “比如说呢?”   “有的,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我姑妈说,因为剩下的都是我这样找不到女人的单身男龙,久而久之就灭绝了。”   柏莎一手扶额,另一手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还有的,是说其他魔物嫉妒我们的强大,就向我们发起了战争,第三个版本,则是将魔物替换成了人类。”   “你是说,人类也嫉妒你们的强大吗?”   “不,人类是觊觎我们身上有的东西。”   柏莎的身体朝坎普前倾,为她终于听到了她想听的部分。   “我们龙,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坎普说,“龙肉延年益寿,龙血可治百病,这家酒馆之所以叫美味龙酒馆,也是因为店老板听说了龙的故事。”   “那龙鳞呢?”柏莎问,她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但,唯有这点,坎普无法回答。   “很遗憾,柏莎小姐,”坎普叹息着说,“龙传到我这一代的时候,我们身上就都已没有鳞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6 23:33:45~2023-08-07 23: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667653 10瓶;444730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扮演夫妻吧   ◎这就是他的妻子吗,他好幸运,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坎普说完, 整个酒馆都陷入了安静。   没人说话,没人提问,没人反驳。   坎普面对这份寂静, 挠了挠脸颊, 有些不自在。   “你们是不是不信啊?不信我现在就变给你们看。”   “变龙吗?”柏莎尾音上扬,有点期待。   迦南的手遮向她的眼睛, “老师,小心, 他变形的时候不穿衣服。”   柏莎说:“龙穿衣服才奇怪吧。还是说,你露出原形的时候也穿衣服呢?”   迦南认真道:“嗯,我穿。”   坎普补充:“迦南是他们族穿衣服最多的那个。”   迦南轻声道:“请不要再说下去了……”   族人们会说, 只有他这样的家族败类才会穿那么多件衣服。   但对他来说, 衣服多穿几件, 既符合礼仪,也能带给他安全感。   虽然,他现在已越穿越少, 在这夏季的末尾, 他此刻的身上就一件单衫。   因为老师说, 夏天穿太多不好, 她真好,真关心他。   此刻, 柏莎正在检查他的衣衫。“不多嘛。”她评价。   迦南的表情变得有些像被揉了肚子的猫咪,他好喜欢被她触碰啊。您可以再多摸摸我吗?   答案是不行,她的动作无端地停了下来,他看向她, 发现忧郁笼上了她的绿眸。   他拽了拽她的衣袖, 问道:“老师, 您还好吗?”   柏莎眨了下眼睛,回过神说:“我在想,是不是正是因为坎普没有鳞片,所以他才能活到今天呢。”   坎普咽了口唾沫说:“柏莎小姐,你是在暗示,我们的灭亡就是和人类有关吗?”   柏莎:“埃莉卡和我说过,有的动物原来没有壳,为了自保才慢慢长出了壳。”   迦南:“老师的意思是,龙族也是为了自保才褪去了龙鳞吗?”   柏莎:“嗯,没准除了龙鳞,龙血、龙肉也都不同从前了。”   坎普打了个寒颤,“等下,你们为什么那么关注龙鳞?龙鳞有什么用?”他这头龙都不知道。   柏莎一语不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头,置于了桌上。   坎普拿起来看了看,他认识这是什么,“这不是你们人类的魔晶石吗?”   一颗红色、透明质地的小石头。   柏莎说:“有人告诉我们,他在地城发现了一种‘石头’,那种‘石头’可能就是我们使用的魔晶石的原石,但它同时又像一件其他的东西。”   坎普:“龙鳞?”   柏莎:“没错。但我们还没有确认,我们先要从地城拿到一块‘石头’才行。”   坎普的冷颤打得更厉害了,他抱住自己的胳膊,“就算你们拿来石头,我也帮不了你们,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片龙鳞。”   迦南屈指点在下颚,“坎普,你姑妈也没有鳞片吗?”   坎普微怔,“我……不知道。也许有。”他看向柏莎,“柏莎小姐,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好多事,我姑妈、还有我姑父,他们谈论人类的时候总是躲躲闪闪,我想他们是知道什么的。”   柏莎沉吟,“知道的未必只有你的亲人,我想,可能还有很多其他人,所以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才将你们都纳入管控吧。”   迦南睁大了眼睛,他的粉眸里晃荡着痛苦,“所以,老师,他们没有在保护我们,他们是在监|禁我们,对吗?”   柏莎点头,她抬手,怜惜地揉了揉迦南的头发。   就像罗兹的日记里写的那般,他们严格管控地城,目的就是为了掩埋秘密,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从地城中出去。   于是,来到地表的两个魔物都是如此年轻、单纯。   不,他们的共性还不止于此,他们还都既珍稀,又强大。   可为什么要把两个强大的魔物向外送呢?   柏莎想不通,她发觉自己对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了解得还太少。   但眼前不就刚好有两个熟悉那个协会的魔物青年吗?   故而,柏莎问道:“你们两个可以为我讲述下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事吗?”   坎普说:“我们通常用‘他们’称呼那个协会,‘他们’管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如果要离开地城,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柏莎:“特别申请是吧?这件事迦南说过。”   迦南点头,“是的,老师,‘他们’的工作内容就和我上次告诉您的一样。”   坎普哼了声,“难怪你的身份会暴露,说那么详细。”   迦南严肃道:“只要老师问,我什么都会说。”   柏莎眯眼笑笑,凑过去贴贴迦南的脸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   迦南脸红了,他紧握住柏莎的手,表态道:“您还想知道什么,请问我。”   坎普手撑着脸,失望道:“迦南,你要庆幸我没为‘他们’卖命,不然我一定会举报你。你忘了吗?我们离开地城前,答应了要对‘他们’的事保密。”   柏莎看向坎普,“卖命?你的意思是,‘他们’曾经想要拉拢你加入,是吗?”   坎普撩了把他的红头发,“当然,我是这样英俊又强大的龙。”   柏莎表情复杂道:“你英俊、强大,还有点过于豁达了。你发现人类可能是戕害你同族的凶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坎普耸肩,“难道你指望我为他们报仇吗?我只是一头小小俊龙,还没你身旁的男人强大,我能做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柏莎小姐,我活着,我姑妈姑父也都还活着,苟活也是一种活嘛。”   柏莎无可辩驳,如果龙族真的仅剩坎普了,靠他一人的力量,难以对抗任何。   而她呢,同情龙族的命运,同情地城下的魔物,她愿意保护他们,却也不可能协助他们向人类复仇。   她无法帮助异族伤害自己的同族,哪怕她了解魔法界的高层多么虚伪,但人类法师并不全是坏人,底层的法师们同样也在遭受迫害。   但,无论如何,她想她还会继续向前调查真相。   因为某种意义上,她已没有回头的道路,她没忘记罗兹留下的那本书的名字叫什么。   《死于秘密》。她越逼近秘密,便越接近死亡。在死亡来临前,她总要先看清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吧。   于是,她的思绪重回到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上,有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她相信,所有与那个协会无关的人类法师们,都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迦南、坎普,你们知道‘他们’的领袖是谁吗?”   人人都知道魔法塔的塔主是戴维大人,但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领袖又是谁呢?   柏莎时而觉得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权利比魔法塔还要大,他们的领袖不可能是个无名之人啊。   然而,这一问题也难倒了两位魔物青年,他们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迦南说:“我没有见过他,我只听说,‘他们’的领袖是位非常年长的法师。”   坎普知道的更多一点,“我也没见过他,但我曾经闻见过他,领袖的房间在地城的深处,我有次追女孩子到了那里,闻到了从里面飘出的气味。”   柏莎的大脑自动忽略了“追女孩”等无关信息,她惊叹道:“协会的领袖竟然生活在地城?!”   坎普说:“是啊,这是我们地城人都知道的事。”   柏莎:“请继续说,你闻到了什么。”   坎普:“臭味。苍老,腐烂,仿若将死又未死的气味。”   -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一员了。   褐眼睛的罗兹法师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久,其他人到来,他们自称是协会的人。   戈登犹豫着,站起来,跟他们离开。   他们一路朝地城的深处走去。   戈登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每个地城人都清楚,地城的深处是谁的房间。   “他们”的领袖,协会的会长,神秘的、据说只有少数几人才能有幸窥到真貌之人。   不知为何,自己竟有了这样的机会。   他们究竟是看中了自己什么呢?戈登不知道。   戈登只知道,伤害了母亲的“凶手”就在不远处了。   他要复仇,他要保护他的母亲……!   门这时向里打开,古老的木门嘎吱摇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生命凋零的气味。戈登不讨厌这味道,妈妈的身上也逐渐有了这种气味。   人只要老了,身上便都会变得不好闻,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生命向来都是如此……   于是,戈登并不畏惧地向上抬起眼睛。   视野上移,昏暗的房间里,对面躺椅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然后,戈登怔住了。他的瞳孔迅速收缩成了一点,双腿猝然软到无法站立。   这……怎么可能?   戈登跪坐在了地上,重重喘|息,他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这不可能啊!   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   伍德不幸地旁观到拉托纳和弗丽达的吵架。   严格来说,那都不能称作是吵架。   弗丽达大人单方面地说着多琳的事,拉托纳安静地听着,神态平和,仿佛她在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   弗丽达丧气了,拂袖而去。   拉托纳这才有了些反应,他的蓝眼睛眨了下,垂眸看向伍德。   “伍德,弗丽达好像不开心。”   “……”   您才反应过来啊!这不是当然的事吗,您倒是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行为啊!   伍德也只敢在心里这么说,可魔法之神好像已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些思绪。   拉托纳浅蓝色的眼眸朝向他,“伍德,你知道原因。”   伍德不愿说,却又抵不住神明那种深情的目光。   行行好吧,拉托纳大人,不要再那么看我了。   伍德叹气,“拉托纳大人,弗丽达大人是在生气您和多琳小姐的事。”   拉托纳的眼眸微微睁大,满脸写着“原来如此”。   伍德扶额,但既然已经开口,不如一下子全说了吧。   “所以,拉托纳大人,为了弗丽达大人能和您尽快和好,您得远离多琳小姐才行。”   “我没有找过她。”   是的,您上次也这么说。   但是啊,“她来找您的时候,您也要推开她才行。”天啊,他说出来了,他竟然说出口了!   伍德闭上眼睛,等待责罚降临,但没有,他睁开眼,看见拉托纳的目光一如刚才深情、宁和。   语气更是柔情得似在谈论恋人,可他谈论的是多琳。   “那么做,多琳会伤心的。”   “您不可能,”伍德攥紧双手说,“让每个人都高兴。”   “是吗。”   “您对待多琳小姐,应该像您对待柏莎大人一样,不再发生联系了。”   “可柏莎没有找过我。”   “啊?”伍德懵了,他干笑了两声说,“您不会是在说,柏莎大人如果找您的话,您也不会把她推开吧?”   您是在说笑对吧?您如果那么做的话,就是世界末日了!   弗丽达大人看到您拥抱多琳小姐还能够忍耐,要是柏莎大人,她真的会疯掉!   拉托纳却不觉得这是玩笑,他语气认真地反问了伍德:“她会找我吗?”   伍德快哭了,“我猜不会。”我希望不会,“您知道,柏莎大人已经有新的恋人了。”   就算没有新恋人,您和她也很难再复合吧。您忘了那些幽灵花吗?它们是在您的默许下,被摧毁的。   伍德想,如果有天柏莎大人愿意回头,他也很希望能为拉托纳大人说些好话。   可他能说什么呢?大人强大、美丽、温柔,这些是人人都看见的事,他无须说,柏莎大人也知道。   柏莎大人或许还知道更多。知道他的温柔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谁人接近他,他都没办法推开。   伍德怀疑,哪怕自己说想要大人抱他,大人也不会拒绝……   他幻想到了那番场景,生理上感到了拒绝。太好了,还好他喜欢女人啊!   伍德遐想之际,沉默了有一阵的大人再度开口:“她很幸福。”   她?哦,您在说柏莎大人……   “您也很幸福啊,大人。”伍德真心地说道。   您强大、美丽、富有,被很多人爱。   等魔法塔的造神计划完成后,您还会成为真神。   那可是真神啊。到那时,世上所有信仰光之神的人,都会信仰您。   可……为什么您看上去还那么伤心呢?   伍德第一次见到笑意从拉托纳的眸里消失,他想要出声安慰大人,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一瞬间的,他发觉大人那双浅色的眸中,原来没了笑意后,空洞得如此骇人。   伍德瑟缩了下肩膀,向后退步,眨眼之后,大人的眸里又一次显出情感。   刚才的一切都像是场幻觉,他怎么会觉得大人恐怖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大人他分明是这样温柔的人啊。   “伍德,谢谢你的提议,我会和多琳说清楚的。”   看吧,就连言语,也是这样温柔。   -   柏莎和迦南回到学院,等待他们的是一辆幽灵马车和某个金发男人。   昆西向他们说道:“戴维大人需要你们配合完成一项任务。”   柏莎蹙眉,在刚听闻了龙族的事后,她对魔法塔可没什么好感。   不,她原本对他们就没有好感。   但又有哪位法师敢违抗戴维的命令呢?   她的手上还带着镣铐。而好消息是,她的身后跟随了一位不惧镣铐的魔物青年。   此刻,那位青年也对这突然到来的任务感到忧心。   他靠到柏莎耳边,轻声道:“老师,没关系吗?”   柏莎回以耳语:“没关系。如果有危险,你也会保护好我的,对吧,魔物之王?”   迦南害羞道:“请不要这么叫我。”他又说,“是的,我会保护您,我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昆西黑着脸,看着那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一左一右地走向马车。   他沉默地坐到他们对面,等幽灵马车开始行进后,他才将戴维吩咐的事告诉他们。   简言之,戴维需要他们两个伪装成瓦伦的父母。   “为了什么?”柏莎问。   “瓦伦忘记了些‘重要的事’。现如今,我被指派任务,协助他恢复记忆,可惜他不肯配合,他吵着要见‘爸妈’。”   柏莎低头思忖,她听闻过,被魔法消除的记忆,只能靠记忆的主人自己回想起来。   她接着想起了罗兹对她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她是否也被他人消除过记忆?被谁呢?她会想起来吗……   柏莎从思考中回来,她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突然皱了下眉。   “不对啊,昆西,戴维大人何时这么重视你的?肯特教授不在意吗?”   对于这个问题,昆西早已准备好了托词。   “柏莎大人,您误会了。这个任务本就是戴维大人交给肯特教授,教授再交给我的。”   “这样啊,肯特教授很重视你呢。”   柏莎说完,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随着幽灵马的疾驰,他们很快已能从空中向下看见瓦伦的府邸。   越靠近那,昆西的心中越是焦躁,一想到待会他要旁观柏莎和其他男人扮演夫妻,他就觉得无可忍受。   你一个肮脏的魔物,凭什么拥抱我的女人?   他们该不会……已经亲过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肯定还没有……!!!   与他相对,迦南的心情同样紧张,他的双手一会攥紧,一会松开。   他不敢看身旁人,又忍不住地要向她看去。   老师……她怎么可以那么漂亮啊!   这就是他的妻子吗,他好幸运,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柏莎无须看他,也能从他投来的热切目光中,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迦南,你该不会分不清,伪装和现实的区别吧?   她摇了摇头,平静地等待马车降落。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还是零点~。感谢在2023-08-07 23:47:27~2023-08-09 17: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风轻轻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门外的老鼠   ◎一个枕头迎面而来,可以躲,但还是不躲好了。◎   来到瓦伦府邸, 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柏莎的精神已近崩溃。   她现在只要听到“妈妈”这个词就会头晕,不要再喊了, 我求求你!   “孩子”仿佛听到了她的这句心声, 他扭头奔向黑发的貌美青年。   “爸爸,抱抱。”   黑发青年的脸上, 幸福和痛苦交织,能和老师成为夫妻多么美妙, 可他们的孩子为何这样丑陋、苍老呢?   青年一向有着忘掉现实、坠入幻想的才能,此刻他真的将面前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抱住了瓦伦,在他的肩膀上流下了眼泪, “是爸爸不好, 让你没有遗传到妈妈的美丽。”   柏莎目瞪口呆, 就连旁边围观的昆西都吃惊得合不上嘴巴了。   但也多亏了青年的沉浸式演技,瓦伦一点没怀疑他们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不仅没怀疑,还深切地爱着他们两人, 他激动地对他们说:“太好了, 爸爸妈妈, 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说到这, 瓦伦也哭了,迦南看到“孩子”哭, 自己哭得更加厉害。   柏莎感觉自己在这个家真是格格不入,偏又被他们两个拉着抱在一起。   救命啊,这种事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昆西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戴维吩咐他, 让他问瓦伦一个问题, 他已在今天尝试问了瓦伦数次, 却都没有收获。   那个问题是:瓦伦,你的“花园”在哪?   昆西猜测,这个“花园”可能是瓦伦私藏宝贝的地方吧。   “妈妈,爸爸,过来,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宝贝。”   昆西:“!”   昆西一下子精神了,瓦伦一家三口起立出发时,他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行四人向上走,到了三楼的一间房间,瓦伦在门口松开“爸妈”的手,冲进了房里。   他一进去,就来到书架旁,把架子上的书全扔到了地上。   柏莎下意识地喊道:“瓦伦,不可以这么调皮!”   说完,她发现自己竟也进入了妈妈的角色。   可恶啊,她如果真的有瓦伦这样的孩子,她半夜都会哭泣的!   偏偏“丈夫”还很没有眼力地握住她的手,“柏莎,先别怪瓦伦,他可能有东西想给我们看呢。”   柏莎:“……”   你、你这个人连老师都不叫了啊!   柏莎气得身体摇晃,迦南从身后托住她,他朝向她的笑容和煦温柔,莫名有了种已婚之人的稳重感。   柏莎好佩服他,明明不久之前,他在瓦伦面前扮演的还是情人角色。   数分钟后,她的心里对他的佩服得到了成倍加深,因为瓦伦真的有东西要给他们看。   书本丢出来后,空书架被轻松得旋转到了后面,原本朝里的一侧现在向外了,上面摆满了卷轴和黄金。   柏莎被金子的光芒晃瞎了眼,天啊,这是她在学院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她还没有从中回过神,下一个惊人的好消息又向她砸来。   只听瓦伦回头朝他们说道:“爸爸妈妈,这些是我的宝贝,我的也就是你们的,你们想要什么就尽管拿!”   柏莎:“!”   眼泪流了下来。模糊的视野里,瓦伦突然变得比以前可爱了一点。   他们一家三口又一次抱在一起,这次是三个人一起哭了。   昆西趁这时溜进去,检视了一番架子上的东西。   不,不对,这里根本不是瓦伦的“花园”。   卷轴、黄金的确稀有,但绝对入不了戴维大人的眼睛。   -   柏莎一进房,就向床走去,她整个人扑了上去,发出了一声喟叹。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迦南带上门,随后走进,他走到柏莎的旁边坐下,垂手为她梳理头发。   “老师,您今天辛苦了。”   柏莎头也不抬,“辛苦的是你吧,我可没有你演得那么好。”   迦南轻声笑了,“不,我一点也不辛苦。”   您能做我的妻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哪怕只有短短一天,哪怕只是伪装,我也感到好幸福。   他明白,伪装总有要结束的一刻。曾经,就在这里,他伪装成了她的情人,那时的时光也多么短暂。   他想起了做“情人”的时光,不由得脸颊发红,又想了会,他感到口干了。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向了银发女人的手上,他幻想着自己抬起她的手,像当时一般将她的指尖含在口中。   他以为他只是在幻想,回过神时,他发现他已经在这么做了。   呜,老师会发现他在做坏事吗?   柏莎何止是发现。她还反过来又加入了一根手指,在青年的口|腔里搅|动了一番。   “唔……嗯。”青年发出了色|情的呻|吟。   柏莎听见这声音,后悔地抽出了手。   完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她……想要了。   柏莎的脸红作一团,却开不了口,想要勾|引青年是不难的事,可这样真的好吗?   他会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   柏莎捂脸,心底挣扎又挣扎,她忽而想起,他们约定的一周一次的时间好像已经到了。   诶,那是不是说……   柏莎抬手抓住青年后背的衣衫,把他往后一拉。   咦?好容易哦。她只是随手一拉,他就倒下了也。   迦南,你的身体怎么那么虚弱,你这样也称得上魔物之王,也能保护我吗?   柏莎微笑看向被她拉到身侧的青年,青年的粉眸里茫然、单纯,唯有深处跃动着几分欲|望的光芒。   太微小了,根本叫人看不出来……   柏莎一点也没看出,要不然她也不用开口问他了。   “迦南,到时间了,你可以吗?”   “我可以……”迦南低声回道。   他的嗓音都哑了。他要拼命忍耐才能不把喜悦表露出来。   其实,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老师今天太累了,他也已有幸和她扮演了夫妻,他不该再希求太多。   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问他……!   这就是我们一族的魔力吗?坎普说得没错,我真的好强大呀。   迦南感到自己既卑劣又幸运,他就快哭了,可男人在床|上哭泣未免太不帅气。   他可是下定决心,要哪怕有天老师不再要他了,也还会想起他。   -   “是谁把他们安排在同一间房间?!”   昆西斥骂着瓦伦的管家、奴仆,没一个人肯回答他的话。   他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地朝目标的房间走去,他要去解救他的女人。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从巨龙的手下救下公主的骑士,他就是她的骑士,他要保护她!   他走到了,只是他抬起的手停在了门上,无法敲下去。   他听见了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声音……   但不该发生在这一刻,不该发生在她和那个魔物之间!   他痛苦万分。想要步离,又舍不得离开。   他闭上眼睛,幻想着屋内的那个男人是他自己。   “柏莎……柏莎,柏莎。”他低吟出她的名字,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然而这时,声音没有预兆地消失了,门的另一边静谧无比。   反倒是一些离他很近的“东西”发出了声音。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裂开了嘴巴。   -   “对不起,老师,让您久等了。”   一个枕头迎面而来,可以躲,但还是不躲好了。   “好痛。”迦南揉揉鼻子,又一次道歉,“是我错了,老师。”   “怎么会有你这种突然停下的男人啊!就算要后悔也等结束了再后悔啊……”   “我不会后悔的。”迦南弯腰,拾起枕头,“老师,我是去驱赶‘老鼠’了。”   “哈,老鼠?”柏莎手里举着另一个枕头,她愣了片刻,把枕头放下。   原来如此,外面刚才有人。   她扶额,猜到是谁,“你做得没错,‘老鼠’是应该被驱赶。”   迦南已经回到了她的身旁,他把枕头塞给她,讨好地挨近她,亲亲她的嘴角。   “但我还是要和您道歉,是我让您没有兴致了。”   柏莎还在想那只“老鼠”的事。   “说起来,有件事没告诉你,关于迪夫的。”   “您在这种时候想到迪夫先生,让我好难过。”   “我想说的是,迪夫现在在学院的工作,我原本是为昆西准备的。”   “您想起‘老鼠’,我就更伤心了……”   “唔,我还没说完嘛。”柏莎亲了亲青年被枕头砸到的鼻尖,“结果,我还没去找昆西,就先听说了他向魔法塔举报我的事。”   “举报您什么呢?”   “举报我选了埃莉卡,没选他,因为魔法界的男性学徒素来比女性多,而我已连续两届都选了女人……”   “我不懂,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我偏爱女法师嘛。”   迦南还是不明白,“可老师,您是女人,您偏爱女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因为不公平。”   “您的意思是,人类的男法师们从来都不偏爱男人,是吗?”   柏莎被魔物青年问得无言,事实是,他们好爱。   他们彼此紧密地手牵着手,恨不得将所有的女法师们阻隔在外。   至少,几十年前是这样的,最近几年,女法师们的地位已有了显著的提升。   柏莎不得不承认,这其中,弗丽达贡献了很多力量。   弗丽达只要存在着,无数女法师们都会获得向前的勇气。   “成为最强的法师,成为不会被任何人蔑视的法师。”   弗丽达曾这么说。而抛开她和她的个人恩怨,柏莎也希望她的愿望能够达成。   即使,她更想要一个,无论强或者弱都不会被轻视的世界。   柏莎没有回答青年的问题,但青年已慢慢自己想通了一件事。   “我懂了,老师。”   “嗯?”   “您是因为不得不选一个男人,才选了我,是吗?”   迦南指着自己问柏莎,他嗔怪的表情就像在说“您果然不想要我”。   柏莎则想起了些其他的事,她为他作弊的事,她羞愧又心虚,干脆选择转移话题。   她的手从他身上游离而下。   “诶?”迦南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你还可以吗?”   “多少次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9 17:35:37~2023-08-09 23: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用心去受才是爱 100瓶;我磕的cp一定甜 12瓶;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瓦伦的花园   ◎“小猫”低头靠近她,“亲亲我,好不好?”◎   这个早晨, 柏莎神清气爽,端着一杯红茶在喝。   右边是“孩子”瓦伦捧上的金子,左边是“丈夫”迦南端上的蛋糕。   对面是鼻青脸肿的“老鼠”昆西……   这种生活, 真是太美妙了!   柏莎眷恋无比, 可惜,这其中的大部分都只是暂时的幻觉。   比如说, 这些金子她一枚都不能带走。   今天早上,昆西告知她和迦南说:“戴维大人已经吩咐, 瓦伦大人现在的话语不具备效力,那些卷轴、黄金都必须留在这个房间里。”   柏莎说:“可你要我们扮演父母,我们不可能在扮演的过程中不花钱吧?”   昆西疑惑, “扮演父母为什么要花钱?”   柏莎:“你就说, 能不能花吧。”   昆西想到戴维吩咐的“花园”还没找到, 他妥协道:“如果扮演需要的话,可以花。”   于是,此刻柏莎放下杯子, 起身准备花钱。   “走, 瓦伦, 我们去看看你这都藏了多少人。”   答案是, 一百多个。性别、肤色、年龄各异的美貌奴隶们在柏莎面前站成了整整五排。   柏莎看着他们,脸色愈加变得苍白, 她原本只是想,反正钱带不走,干脆把钱分给瓦伦的奴隶、家仆们,既是做件好事, 也是对瓦伦的报复。   但当她真的看到他们时, 她才心有余悸地想到, 还好她这么做了。   这些奴隶,这些漂亮的年轻人们,远比她想象得要处境艰难。   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淤青、鞭痕、未结痂的伤口,有几个男人的下|体还遭到了切除。   而最令柏莎痛心的是,她在他们不少人的身上都看见了魔法的光辉。   他们是法师!法师们竟会沦落为他人的性|宠,魔法塔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魔法塔亲自送来的……   柏莎痛苦之时,她的“丈夫”已起身去为那些人做治疗。   他的魔法是需要保密的魔法,但在他已不再忌惮“他们”的今天,隐藏实力对他来说失去了意义,他只想尽可能地协助老师帮助他人。   她的“孩子”对此也有了动作,作为曾经的肇事者的他,而今却指着那些奴隶,声音悲伤地问她:“妈妈,是谁把他们伤成这样?”   是你。是你啊,瓦伦。   听见瓦伦的话,奴隶们各个身体颤栗,他们大抵以为这是瓦伦的什么新花招吧。   而瓦伦看着他们,也逐渐明白了,他向前跪坐在了地上。   “该不会……是我吧。”   他失去了记忆,智商却没有衰退,他心里有了名为内疚的感觉,这是从前的瓦伦绝不会有的情感。   柏莎垂眸看他,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恨,无论如何,现在是他赎罪的时候了。   她问他:“瓦伦,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瓦伦大声说道:“我要把我的宝贝都分给他们!”   -   上百个奴隶们依序离开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昆西看着这一幕,明白了柏莎说的“花钱”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感动不已,他喜欢的女人,不仅温柔、美丽,还那么善良!   他回头,想看看她,结果却对上了一双男人的眼睛。   客观来说,这双眼睛比女人还要漂亮,粉颜色的,清澈透亮,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但昆西对他没有好感,他捂着自己脸上的淤青,想起了昨夜的疼痛。   他恶狠狠地瞪着魔物,魔物的目光却柔和极了,只有眉毛微微蹙起。   “昆西先生,您总是这样偷看老师让我很为难。”   “偷看?我都是光明正大得看……”   “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   昆西知道魔物在暗指昨晚,他心虚地提高了声音:“就算我偷看,又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   迦南抿唇微笑,像是听见了不可思议的问题,“多么明显呀,昆西先生,我是她的学徒,就像您是肯特教授的学徒一样。”   昆西冷笑,“学徒?到床上去的那种学徒?”   迦南的眸光冷了下去,“我不想和您谈论这件事。”   昆西不依,“你不想谈论,但我已经发现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也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我早晚会拆穿你的真面目!像你这样的怪物就该永远待在……”地下。   “昆西,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银发女性快步走来,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黑发青年的前方。   黑发青年抓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小声道:“老师,昆西先生好凶啊。”   女人抬手,拍拍他的头发,“别怕,我在这。”   昆西:“……”   昆西看着面前的两人,他的眼睛眨了两下,一瞬间的,想要落泪。   柏莎,你怎么那么愚笨,我是在保护你啊……!   你看人的眼光一直都那么差,你选了个几年都成不了高级魔法师的废物,又选了个肮脏的魔物上了你的床。   而最合适的人分明就在你的眼前,你却视而不见!   昆西听到了心底“咔嚓”的响声,他以为这是真心破碎的声音,实质上破碎的是男人的自尊心。   但二者对他来说无甚区别,他失望地朝柏莎摇头,这个女人现在在他的心里已没有从前那么可爱了。   他低声呢喃:“你什么都不明白,柏莎……”   柏莎回以嗤笑,“我什么都明白,昆西。我不仅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知道你在找的‘花园’在哪。”   昆西诧然抬头,“‘花园’?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花园’?”   柏莎皱眉,嫌弃地看着金发青年,“你问了瓦伦那么多遍同一个问题,你以为他不会告诉‘爸妈’吗?”   她不再解释,转身,亲自引领昆西向“花园”走去。   -   所谓“花园”就是瓦伦关押美貌奴隶们的地方。   “原来如此。”昆西自语,“对瓦伦来说,这些人才是花。”   柏莎认为这是多么简单的问题,她反而觉得,戴维猜不到这件事才叫人意外。   戴维和瓦伦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他怎么会不了解瓦伦的生活作风呢?   “花园”这一词不像是谜面,而像是送到他们手上的谜底。   柏莎苦思这件事的时候,迦南已经找到了房内的机关,青年意外得在某些地方非常机敏。   转动机关,一道隐于墙上的暗门向里打开,门的另一侧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昆西见到门打开,立马就要向里冲。   迦南拉住他,“昆西先生,您还不可以进去。”   “为什么?”   “因为很危险。”   柏莎也点点头,说道:“没错,昆西,你先别进去。”   昆西听他们这么说,更觉得自己要进去了,他讥嘲地笑了声,向里面迈出一大步。   五秒后,黑暗的房间里传来男人倒地的声响。   迦南听到声音,遗憾地叹道:“昆西先生好没用,听声音,好像才触发了一个机关。”   柏莎说:“不对,是两个。空中一个,地上一个。”   屋内传来男人虚弱的呻|吟:“救……救我。”   柏莎和迦南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打算对这个人放任不管,虽然各种意义上,这都是他自己活该。   瓦伦的房里布了一堆魔法机关,身为高级魔法师的昆西,如果不那么自大的话,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   不过,“要把这里的魔法机关全都拆掉,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吧。”柏莎嘀咕道。   迦南说:“老师,只要全部触发不就好了吗?”   “哈?全部触发?会死掉的!”   “我不会。请您等我一下。”   语落,迦南也紧随昆西地踏入房间。   漆黑之中,重物落地、箭矢穿梭、地板塌陷的奇怪声音不断响起,每响一次,柏莎的身体都要跟着哆嗦一下。   她始终没有听见青年自己的声音。   迦南你该不会是在逞强吧?你要死在这里了吗?不要啊——!   想到这时,屋内亮堂了,是魔法的光亮。   黑发青年伫立在房屋的中央,脚下躺着一个金发的男人。   青年的嘴角、耳朵、手部到处都是血。他自己的血。   他浑不在意,抬手舔了舔手腕,“多亏了您,老师,我现在见到血,也不会失控了。”   柏莎依旧不懂他的失控是什么,多亏了她又是什么意思,但那都不重要。   她向他走去,抬手为他检查伤口,“太莽撞了,迦南。”   迦南的脸颊贴上她的掌心,小猫般得蹭了蹭,“没关系,老师,只是小伤。”   “要我为你治疗吗?不,你那么强,不需要我吧。”   “我需要。”“小猫”低头靠近她,“亲亲我,好不好?”   柏莎没办法拒绝他,她温柔地抬起他受伤的那只手,细细吮去了上面的血。   咦,好甜。你是那种血会很甜的魔物吗?   柏莎遐想之际,右脚腕被一只手抓住了,她低头看见伤上加伤的金发青年。   哦,糟了,把他忘记了……   迦南拦住柏莎准备蹲下去的身体,“老师,我为他检查过了,他不会死。”   柏莎点点头,直起身体,“这样啊,那不管他了。”   昆西:“???”   柏莎不管昆西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个机关被完全触发的房间里,竟陈列了数十个书架。   一眼看去,柏莎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学院的图书馆。   她走过去,随意地查看了几个架子,发现上面摆放的都是法师的资料。   谁的都有,只是有的人打开,里面的资料全是空白。   比如说,戴维。柏莎失落地把戴维的资料塞了回去。   她接着向里搜寻,竟还发现了她自己的名字,她打开她的资料,里面除了一张纸便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那张纸,发现不过是一张影子魔法制成的画像。   迦南从她背后看见了那副画像,“老师,您好漂亮。”   “我当然漂亮啦。”柏莎说,“但我想看的不是这个。”   她还以为瓦伦这能有关于她更多的事呢,比如说,她失去的记忆。   她就要丧气的时候,青年递给她了一份资料。   “老师,这里还有梅尔达的资料。”   “梅尔达?”柏莎晃了下神,从迦南那收过资料。   她打开,发现里面和她的那份一样,就只有一张影子魔法制成的画像。   但也不算没有收获吧,她看着画像上黑发红眸的女人,感到一些与她有关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她回头,想和身旁的青年交流两句,却看到青年望着画像,已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迦南,你怎么了?”   青年好一会才回过神,可神情依旧是一脸困惑。   “老师,这不是梅尔达。”   “那是谁?”   “这是我的祖母。我见过祖母年轻时候的画像,她就是长得这样。”   柏莎:“……”   这会,呆滞的人变成了柏莎,她想起了青年的那些黑发红眼睛的姐姐们。   说的也是,梅尔达的长相真是和迦南的家人们一模一样啊。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梅尔达就是迦南的祖母呢?   毕竟,魔物的年龄很难说嘛。她的祖母可能几百岁,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   柏莎故作镇定地想到这,可她心底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   那么,柏莎,你不就相当于是睡了你第一个学徒的孙子了吗?   这……这种事,也太无耻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9 23:08:45~2023-08-10 23: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您好宽容呢   ◎您真的对男人好宽容呢。◎   迦南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想, 梅尔达女士说不定和他的祖母真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祖母已失去音信太久,他们得知的最后消息就是她结婚了, 和一个外族的人。   至于, 那个外族是谁,是男是女, 多大年纪,这些全部都是谜题。   但, 应该是个男人吧。他们这一族很少会有同性的取向。   若非这样的话,他好像就有和祖母成为情敌的风险了……   柏莎目睹着黑发青年的身子晃了晃,很悲伤的样子。   “迦南?”她呼唤他, 扶住他的身体。   “我是赢不了祖母的。”   “你在说什么啊?”   “梅尔达女士一定很喜欢您, 对吧, 老师?”   “她……好像是挺喜欢我的。”柏莎回忆着说。   “这就对了,”迦南说,“她一定就是我的祖母。”   柏莎眨眼,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迦南目光诚挚道:“联系就是, 我们都很喜欢您。”   柏莎还是不懂, 她放弃追问了, 关于梅尔达的事她能够想起来的还太少。   她只依稀感到那是个让人头痛的孩子……   不,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孩子, 是祖母啊!   而且,很有可能,梅尔达的魔法就和青年的一样强大。   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要来做她的学徒啊。   我……对你们一族难道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还是你们家族的人都有着戏弄人类法师的爱好啊?   柏莎还未将这两个问题问出, 瓦伦的声音已先出现在了门外。   “爸爸, 妈妈, 你们在哪?”   梅尔达女士,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曾孙子。   柏莎心道,目光缓缓移向门口,看向寻找“父母”、摸索到这的瓦伦。   瓦伦本来也在看她,眼睛不知何故突然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他圆睁着眼睛,望着房间的深处,向里走去。   他一步步走着,越过“爸爸”、“妈妈”、地上的金发青年的身体。   他仿佛眼里已看不到其他东西了,他就只能看见房间最里面的——那道墙。   柏莎、迦南好奇跟了上去,他们也来到了墙前,发现面前的墙壁上挂满了肖像。   毫无疑问,是瓦伦家族的肖像。   上面的画像,时间最早可追溯到190年前出生的祖辈,最晚可到70多年前的一对男女,按照年龄推断应该是瓦伦的祖父祖母。   所以,这里没有瓦伦父母的肖像……   柏莎心中一凛,有件事她一直觉得奇怪,瓦伦为何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爸妈呢?   一个七岁的孩子,不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   除非,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老师,看起来瓦伦先生的祖先和基恩法师认识。”   柏莎听到迦南的这句耳语,抬头,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只见在墙上的肖像下方,有块地方挂了几页精心装帧、置于相框里的纸张。   她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魔法学》的手稿。   “基恩的手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柏莎自语。   有人回答了她:“我的祖先是基恩的密友,基恩将重要魔法、重要之物交给了我们保管。”   柏莎点点头,过了会才发觉那是谁在说话,她惊愕地转头,看向瓦伦。   那个不久前还在“爸爸、妈妈”喊着他们的男人,现在的声音里、眼睛里,已再也看不出孩童的稚嫩。   “你想起来了?”柏莎说。   “是的,”瓦伦的手背在身后,“想到这段时间在你们这受到的屈辱,我恨不得把你们都杀了。”   听到这话,他的“前父母”无所畏惧,柏莎耸肩,迦南抱住自己“妻子”的肩膀,神情很是哀伤。   沉浸在扮演里的青年,感觉自己真的失去了个孩子。   柏莎会说,这种孩子不要也罢。   她更关心的是,瓦伦的话。重要之物指的大概是迷宫卷轴吧,但重要魔法又是什么呢?   她问了,瓦伦置若罔闻,他看都不看他们地向门口走去。   柏莎茫然,“迦南,你觉不觉得瓦伦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因为我们的教育感动了他吗?”   “……你童话故事看得太多了。”   柏莎不认为瓦伦这样的人会被感动,她猜测,他是想起了些其他的事。   比如说,瓦伦在被迦南消除记忆前,就已被他人消除过一次记忆。   也许,正是关于他父母的记忆……   柏莎、迦南来到外面时,瓦伦已在自己面前开启了一道传送门。   看颜色,是去魔法塔的。   “等等,瓦伦!”昆西的声音从他们所有人的身后传来。   浑身是血的金发青年,踉跄狼狈地奔到瓦伦面前,死死扣住瓦伦的衣角。   “我要和你一起走,我要带你去见戴维大人,这是戴维大人的命令!”   昆西终于反应过来,戴维这次交予任务的真正目的。   并不是找到“花园”,而是要将恢复记忆的瓦伦带给他,这才是戴维要的答案。   不过,情况远比昆西想的要轻松……   瓦伦分毫没做抵抗,“走吧,我也正好要去找戴维。”   昆西松了口气,这下他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他回头对另两个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柏莎还不想回去,她还没得到答案,“瓦伦,那个‘重要魔法’到底是什么?”   瓦伦的身躯一滞,他在犹豫,回答或者是不回答。   有多少人体会过被魔法消除记忆?又有多少人体会过在那之后把一切想起?   瓦伦体会过。那感觉就像是海水涨潮,把自己淹没。   在还来不及产生情绪的瞬间里,一生就这样在脑海里匆匆过去。   回忆他这一生,他发自内心地痛恨这个女人。   但这种痛恨,与另一种,对另个人的痛恨是无法比较的。   瓦伦闭了下眼睛,他抬手,猛地一推金发青年的后背,把昆西推进了门里。   而他自己也向前迈出了半步。   “柏莎——”   “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门消失前,瓦伦留下了这句话。   -   多琳眼含着泪,难以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呀?她做错什么了吗?   今天早晨,拉托纳大人允诺她去他的房间时,她还高兴地以为他们的关系要更近一步了呢。   结果,等来的却是“再也不见”的宣告。   太残忍了,您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忍呢……!   多琳哭泣不止,哭得眼睛都红了,哭得肚子都饿了。   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不理会,她现在只想从他这得到一个答案。   “是弗丽达大人不让您见我了吗?”她问道。   拉托纳静了片刻,回答:“和弗丽达无关。”   “那,又是和谁有关呢?”   “和伍德有关。”   “啊?”   “伍德说,这样不好。”   “……”   多琳不懂,这种事怎么会和伍德大人有关呢?   她想起那个成天跟在拉托纳后面的跟屁虫,眉毛蹙了下。   算啦,别管伍德了,现在重要的是挽回大人的心。   多琳向拉托纳靠去,她的身体柔若无骨地缠到了对方身上,他没有推开。   “大人,您还是喜欢多琳的,对不对?”   拉托纳思考了一会,点头。   “大人,您说,以后不再见面,那就不再见面吧,多琳都听您的。如果您还想念我的话,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在魔法塔偷偷幽会……”   说到这,多琳感到拉托纳的身体僵了僵。   诶?您是兴奋了吗?是想到上一次了吗?   多琳乘胜追击道:“您上次好热情,我的身上现在还留有您上次留下的痕迹呢,您想看吗?”   多琳自以为这已是足够露骨的情话,可拉托纳听罢,却更平静了。   他又一次把她从身边推开。   多琳紧盯着他的眼睛,老实说,从他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出,但她还有着女人基本的直觉。   “您是想到了谁吗?”她敏锐地说道。   拉托纳点头。   “谁?”   “伍德。”   “……”   多琳累了,她放弃了。好吧,结束就结束,她恋慕这个男人的地位、美貌,还有金钱。   他什么都有,也什么都给她,她早就知道,这种美好得像梦一般的关系早晚会有结束的那天。   多琳又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至少,您再给我一次吧。”   这次,拉托纳不是拒绝,而是整个人从床边步离。   多琳看着他离开,紧张道:“您要去哪?”   “去准备晚餐。”   “您……听到了是吗?”   “嗯。”   多琳看着他离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这个男人。   他太好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多爱自己一点呢?   她走下床,想要在这最后一天里,尽可能多看看和他有关的东西。   她走着走着,脚步突然踏空了半步,她回头,发现一级级向下的阶梯。   她向前探看,一扇朴素的木门停在她视线的终点。   地下室。她听说过,拉托纳常常在地下室里研习魔法,可没人知道,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   听说,就连他的前恋人柏莎也从未进过他的地下室。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如果她能够进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超过柏莎、弗丽达,成为最了解他的人呢。   甜蜜的幻想浮上心头,多琳提起裙子,向下迈出了脚步。   -   离开瓦伦府邸,回学院的路上,柏莎心神不宁。   瓦伦临走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族所守护的“重要魔法”又是什么……   转眼,幽灵马车停在了学院门口,她同迦南走下马车,回头望着无头马在空中消散。   她的最后一个马车卷轴就此宣告用完。她好恨,恨昆西不准她带走瓦伦家里的卷轴。   柏莎转头想对身旁的青年抱怨几句,却一个侧身,身体就软在了对方怀里。   “老师,您怎么了?”   “我……”   柏莎说不出口,这太奇怪了,昨天她才刚做过不是吗?   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该一天都坚持不到吧……   但,情况就是这样,她逼迫青年拦腰抱起她,而她自己在青年身上一通乱摸。   迦南艰难地忍受着,不发一言,他一路安静而迅速地把她送回了房间。   一进房,柏莎就被他整个丢到了床|上,她以为接下来降临的会是一个吻,结果却是一床被子。   厚重的被子如同人的手臂将她禁|锢在了床的中央,她无法动弹,只能用她的绿眼睛哀怨地瞪着青年。   “你在拒绝我?”她的语气不容拒绝,听上去像在谈论什么正经事,实际上在说的是做○。   迦南多想告诉她,他永远不会拒绝她,更不用说这种他本性就喜欢的事。   但今天不行。因为全都是他的错,他的疏忽。   在瓦伦府邸,老师亲吻了他的伤口。而伤口是什么呢?是血。   血,他的血液,又是这世上最猛烈的情药。   想想,对人类来说,最了不起的黄昏草,都不过是用他们的一滴唾液种植而成的。   唾液,怎可与血液相比呢?   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老师……   迦南在柏莎的床边跪下,他的粉眼睛湿漉漉地朝向她,忏悔道:“老师,对不起。”   柏莎想了会,又想了会,她懂了,“你的身体不行了,是吗?”   “我,”迦南欲言又止的,“我告诉您,我是什么魔物,好吗?”   柏莎捂住耳朵,“我不听。你为什么要岔开话题?不行就不行,我又不会逼你。”   迦南快哭了,“是的,我不行。”他回答。   柏莎放下手,叹息道:“好吧。那今天就这样算了吧。”   她的声音温柔极了,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您真的对男人好宽容呢,老师,对您的心上人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青年某种意义上猜中了柏莎的心声。   柏莎在想的是,她以为这个男人一次都不行的时候也还喜欢他,他现在好歹能几天行一次,就这样凑合吧。   固然,此刻,她的身体还是很难受。   但女人也不是需要他人才可以解决的。   “出去吧,迦南。”她挥手,无情地说道。   迦南却不准备离开,他拿出了一瓶药剂,喂到她的嘴边。   “情药的解药?”   “嗯。”   “你还挺有办法……”   柏莎心情复杂地接过药,把药喝下一大半。   她边喝边想,她的小魔物真是好特别,行的时候就说行,不行的时候就喂她喝药。   你还真是知道怎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呢,迦南!   但这也挺好,她很快就感到身体平静,静地想要投入工作。   她起身,叫上青年一起。   “走,我们去找迪夫和埃莉卡。”   -   自然魔法学的四人聚在一起,交流了彼此的信息。   埃莉卡说,凯希变回了一次人,指点了她变形魔法,但关于罗兹以及实验的事,那只“猫”一句也不肯透露。   迪夫说,他查阅了图书馆里所有关于龙的资料,可惜写的全都太过神话,和现实找不到联系。   柏莎对此评价道:“迪夫,你去错了地方,你该去的是图书馆里的那间红房间。”   “但那不是禁止进入的吗?”   “通常禁止进入的地方,才有进入的价值。”   柏莎没告诉迪夫的是,红房间里的资料她几乎全都看过了,除了韦尔的论文,没什么值得一看。   但对年轻人来说,偷摸混进不允许去的地方,是重要的一课。   接着,柏莎讲起了瓦伦的事、复述了和坎普的聊天。   自然,说到这,她也提到了坎普是龙,而迦南是魔物的事。   听到迦南是魔物,迪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哦”了一声。   “迦南,我知道你是什么。”   埃莉卡很快也说道:“我也猜到迦南先生是什么了。”   迦南看着他们两人投过来的目光,明白他们是真的猜出来了,他捂住脸,害羞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们猜对了。”   房间里唯一不明白的人是柏莎。   她抱着手臂,皱眉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埃莉卡说:“柏莎大人,这都要怪您平常不好好学习变形魔法。”   迪夫说:“不,这种事不需要学变形魔法也能猜到。”   很久以前,在柏莎的课堂上,他看到迦南听到魅惑魔法那么激动时,就对他有所怀疑了。   后来,见到迦南的姐姐们,见到那场魅魔游戏,这种怀疑又一次得到加深。   更别说,还有罗伯特,那颗洋葱成天在花园里说:“那个叫迦南的青年肯定是个魔物。”   罗伯特是对的。它第一次见到那位青年时,就告诉柏莎他是魅魔。   不想,直至今天,银发女性还是当局者迷地什么也没看出。   她放弃了,她向面前的众人宣布了下一个工作任务。   柏莎:“我们要集体去一趟‘黑市’,或者说星谷。”   埃莉卡:“去做什么?”   曾经听到黑市就会蹙眉的埃莉卡,现在在冷静地询问下一步的动向。   柏莎微笑,“去找尔纳巴。”   迪夫问:“尔纳巴是谁?”   柏莎不答,“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尔纳巴。迦南默声念出这个名字,手握成了拳。   终于,要和您见面了,老师的心上人。   -   地下室的门开了。   这里面……   “里面什么也没有,多琳。”   多琳绷紧了身体,手从门上垂下,缓缓回头。   昔日矜贵优雅的神明,此刻自台阶向上望去,为什么觉得那么陌生呢?   多琳怔怔地看着这个人,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出她曾认识的那个人的影子。   看着看着,她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冷漠,空洞,也没什么高贵可言。   她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人们传言,拉托纳的地下室里有尸体、有魔法阵、有奇诡的魔法器具。   其实,什么也没有。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是神明的卧室。   这就是全部的答案。枯燥又乏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0 23:05:18~2023-08-11 23:5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米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星谷的国王   ◎“柏莎大人,你失忆后,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那么穷呢?”◎   对年轻的法师们来说, 星谷就像是小孩子梦中希冀的糖果屋。   埃莉卡、迪夫两个年轻人,一进来就看花了眼睛。   他们东摸摸,西看看, 不放过每家从他们眼前路过的店铺。   星谷的店铺名字也实在是古怪, “亮晶晶怪东西”、“女孩儿都喜欢”、“猫都要吃两碗”,如果不进去看看, 谁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东西?   柏莎站在“女孩儿都喜欢”前,想起了某位青年送她的胸针, 她含笑低头看了眼胸口的蝴蝶胸针。   迦南注意到她的动作,他的手也抚向了自己身前的那枚。   柏莎看向他,说道:“刚好到这里了, 要不要我为你买一枚新的呢?”   迦南摇头, 认真道:“我就喜欢这个。这是您第一次送我的东西, 意义重大。”   柏莎有点感动,“迦南,我以后还会送你更多。”   迦南还来不及高兴, 转眼就发现柏莎消失了, 原来是进了店里。   您还是打算买点什么吗?   迦南紧张地等着, 柏莎一出来, 就看见他晶亮的粉眸,他好像只等待主人掏出骨头的大狗狗。   柏莎被他可爱到, 却没有第一时间将“骨头”抛给他。   “迦南,你不是不要吗?”柏莎晃晃掌心捏着的一把饰品说,“这是我买给埃莉卡他们的。”   迪夫、埃莉卡、波文、杜克,每个人都有。   迦南“啊”了一声, 就要难过了, 指尖忽感冰凉, 他低头看见一枚银色戒指被套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   “戒指……?”   “成对的。我也有一枚。”   柏莎朝他展示自己左手上的那枚黑色戒指,她很想买枚粉色的,可惜这里没有。   迦南抿唇笑了,惊喜又困惑。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们待会不还要见您的心上人吗?   迦南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把左边的袖子悄悄向上捋起,他要让每个看见他的人都注意到他的左手。   柏莎捧着饰品,打哈欠,“怎么回事,埃莉卡和迪夫去哪了?”   迦南说:“他们好像去买东西了。”   说到这,那两个年轻人出现了,他们刚在星谷进行了一番大采购。   迪夫的脸上很是夸张地挂着收获满满的笑容,埃莉卡的表情收敛一点,但看起来也觉得自己买到了好东西。   柏莎默默扫了眼他们购买的东西,决定不告诉他们,这里面有哪些是以劣充好的货色。   奸商哪里都有,星谷也不会少,星谷的商人们还从不允许客人退款。   孩子们,别忘记,这里被叫做“黑市”,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这些话就以后再告诉他们吧。   柏莎微笑将礼物分给两位年轻法师,为了体现她的公平,她送给他们每个人的都是胸针。   迪夫的是只苍鹰,埃莉卡的是本魔法书。   迦南看着他们得到的礼物,他努力克制着不去嫉妒,只悄悄把左手抬高了一点。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左手。   迪夫喊道:“迦南,你左边的袖子翘起来了。”   迦南:“……”   迦南想哭,但他没有哭,一声“柏莎大人”打断了他们的思考和交谈。   迦南第一个回头看去,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向他们走来。   此人黑发蓝眼,身体坚实,年龄看上去四十上下,穿着一身工整的长袖长裤。   迦南还未想这个人是否就是尔纳巴的时候,他身旁的银发女性已拿这个名字呼喊了他。   “尔纳巴,我们在这。”   迦南忧愁得望向柏莎,又看了眼穿着整齐的尔纳巴,他想想,决定把自己左手的袖子捋下来,慢慢理好。   -   尔纳巴带领着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向星谷的楼梯而去。   他们一路来到二楼,又去到三楼,接着是四楼,五楼……   上到第七层的时候,埃莉卡好奇道:“尔纳巴先生,星谷究竟有多少层?”   尔纳巴说:“很多层。想要多少层就有多少层。”   迦南问:“难道说,是靠魔力生成的吗?”   尔纳巴:“没错,就是靠魔力。只要魔力足够,星谷可以有无数层。”   迦南担忧道:“那这样,要花费多少魔力啊……”   他的脸色有点白,其他人的也是,他们现在都已知道,人类的魔力源自魔晶石,而魔晶石又很可能就是龙鳞。   换言之,要维持这么庞大的一个空间存在,就需要难以估计的龙鳞数量。   尔纳巴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他说:“星谷的魔力不靠魔晶石提供。”   这下,就连柏莎都很好奇,“那靠的是什么提供魔力呢?”   尔纳巴摇头,“我不知道。”   柏莎叹气,“是不是就只有蜥蜴国王才知道了?”   那位传说中的星谷幕后的老大。   听到柏莎的这句话,尔纳巴站住不走了,他捧着肚子大笑。   柏莎狐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尔纳巴笑着说:“柏莎,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很多事!”   柏莎:“哈?”   尔纳巴:“我就是星谷的蜥蜴国王。”   柏莎:“……”   柏莎呆滞了,如果她认识星谷的蜥蜴国王,她当初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寻找伪装卷轴?她直接和尔纳巴打个招呼,罗兹的东西不就都能拿到手了吗!   说不定,罗兹正是知道她和尔纳巴认识,才会把日记放在星谷吧。   柏莎低头思忖着她究竟忘记了多少事,她身旁的青年则在想“蜥蜴国王”这个名字。   这名字听上去好酷啊!他为什么没有一个这样酷的名字呢?其实,“魔物之王”也不错吧。   二人沉浸在自我思考的时候,星谷的蜥蜴国王已带他们到了目的地。   埃莉卡精准地说道:“这是第二十三层。”   尔纳巴说“是的”,他引着他们走出隐藏楼梯的窄小房间。   几步之外,视野豁然开朗,他们谁都没想到热闹的市集上方竟是一个完整的居住区。   这里就像是一个迷你的小镇,人们来来往往,在这过着悠闲的生活。   唯一和外面的世界不同的是,他们看上去所有人都在一个公共的区域用餐。   尔纳巴正介绍到那块用餐的区域,“这是我们的餐厅,每层都有,每层也都有个了不起的厨师。”   听到这话,一个女人从建筑里探出了圆脑袋。   “尔纳巴,又是外面来的法师吗?你可一定要带他们来尝尝我的手艺。”   “不,萨妮,这是柏莎大人,你见过的。”   “柏莎?梅尔达没有一起来吗?”   迦南:“梅尔达……”   柏莎抬手,向名为萨妮的陌生女人打了个招呼,她不记得她有见过这个女人。   她猜,她过去来过这,和梅尔达一起,但那块记忆全都被消除了。   尔纳巴已经接受柏莎失去记忆的事,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她身旁那位青年和梅尔达是什么关系。   “你和梅尔达长得好相似。”他看着迦南说,“你们是亲戚吗?”   “梅尔达女士可能是我的祖母。”迦南说。   尔纳巴怔了下,接着点头,他好像马上就接受了一个十年前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女性,已成祖母的设定。   柏莎不由问道:“你不质疑这件事吗?”   尔纳巴看向她,“如果你说的是年龄问题,我知道梅尔达不是人类,你们来的时候,你总是叫她‘小精灵’。”   迦南:“小、小精灵……?”   迦南大为震惊,祖母,您好狡猾,原来您对外从不说自己是魔物!   柏莎按着额头,好像想起了点梅尔达的事,“不,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小精灵。”   尔纳巴笑了,“说不准,她爱做恶作剧这点和童话里的精灵真的很像,不过是邪恶的那种。不,我不是说她是个坏人。她是个很好的人,就像你一样。”   柏莎扬眉,“看来我过去做过不少好事?”   尔纳巴说:“你现在不也在做吗?这正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柏莎不否认,她今天来找尔纳巴,就是为了和他谈论收留一批法师的事。   瓦伦的奴隶里,那些过去是法师,以后还想继续做法师的人,她推荐他们去了星谷找尔纳巴。   就像之前她建议那位刺杀她的男人去找尔纳巴一般。   她一直知道,星谷的尔纳巴收留法师的事,只是她不知道,原来星谷内部已有这么大的居住区,而且看上去这块区域已存在多年。   尔纳巴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柏莎大人,你失忆后,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那么穷呢?”   柏莎戒备地按住自己的钱包。尔纳巴怎么知道她穷的?难道她的穷已经被她写在脸上了吗?   她哪里能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很好奇,为学院工作这么多年,为何一点积蓄都没留下?   她不是个挥霍无度的人呀!   柏莎想了半天,只好指着自己说道:“因为我活该?”   活该在学院这种不给加薪的地方工作至今。   尔纳巴摇头,“因为你的钱都在我这。”   柏莎:“?”   迦南:“!”   迦南的身体摇摇欲坠,老师,您好爱他……!   柏莎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尔纳巴,她不在乎尔纳巴,她只在乎她的钱。   柏莎伸出手,“可以还我吗?”   尔纳巴歉意道:“不可以。因为钱已经全都花光了。”   柏莎诧异,“花在哪?”那么多的钱!   尔纳巴回答:“花在了救济所有贫困的、无家可归的、被逼到绝路的法师们身上。”   柏莎无言了,花给这些人的话,确实该花。   看来,她过去和梅尔达一起,真的帮助过不少人。   那么,那个和她一起帮助人的梅尔达,现在在哪呢?   梅尔达的孙子也正想到这个问题,他在问尔纳巴。   “尔纳巴先生,您知道梅尔达后来去哪了吗?她去哪里游历了呢?”   游历是阿德勒的说法,柏莎已经不信阿德勒的话了,他既骗她说迦南不是魔物,又可能和魔狼之死脱不开关系。   果然,尔纳巴听到“游历”这个词,也很是意外。   可紧随在意外之后的,是一种名为悲伤的表情。   看到尔纳巴露出这个表情,柏莎、迦南都愣住了,他们害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尔纳巴却不再说下去,“很抱歉,关于梅尔达的事,我们晚点再说吧。”他顿了顿,看向柏莎,“柏莎,今天虽然是你想要见我,但我近来也同样有邀请你过来的打算。”   “嗯?”   “关于龙,关于人类的魔法,星谷的调查完成了重要一步,我们希望,能把调查结果分享给你——”   尔纳巴的话说到这,隔壁餐厅的厨房里传来了喧闹的人声,柏莎听出是迪夫和埃莉卡的声音。   尔纳巴也听见了,他为之一笑,“看来你的那两位朋友被萨妮抓去打下手了,正好到午餐时间了,你们也一起来尝尝萨妮的手艺吧,或者想来帮忙也可以。”   柏莎的眼睛亮了亮,“做菜吗?我还挺喜欢做菜的。”   尔纳巴脸色白了些,“你……做菜就……不必……了吧。”   他的声音太轻,一下就被另个男人的声音盖过了。   迦南握住柏莎的手,期待道:“老师,我能有幸品尝到您做的菜吗?”   柏莎:“没问题,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尔纳巴看着他们两个走进厨房,听到萨妮对柏莎大喊“你给我滚出厨房,柏莎!”,他轻声地笑了。   他恍然感觉时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时,这里也有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站在柏莎的身旁。   她们彼此斗嘴,吵闹不停,星谷四处都是她们两个的声音。   尔纳巴时至今日,也不知道梅尔达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她肯定不是人,也不是什么精灵。   他只知道,她特别善良、特别可爱、特别强大。   他和她告过白,被拒绝了。   “尔纳巴,你来晚了,我有爱人了,也有孩子。某天,我的孩子说不定会来这里,你见到他就什么都懂了。”   现在,我见到了。   梅尔达,他长得真的好像你啊。 第91章 嘈杂的声音   ◎就连欧恩大人都没有成为人神,不是吗?◎   “萨妮女士, 你不能因为多年前的我,就否定此刻的我。”   “好有道理。老师说话好有哲学!”   “萨妮女士,给我一条鱼, 一点佐料, 我还你一锅美味的鱼汤。”   “老师,我喜欢喝鱼汤!”   萨妮听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 头痛不已。   她挥手,放弃道:“你做你做, 别给我们吃就好。”   言罢,她领着所有人离开,把厨房交给柏莎。   一小时后, 一锅热腾腾的鱼汤被端上了桌。   迪夫望了眼, 说:“看起来还不错。”   他说完回头看埃莉卡, 发现她和萨妮、尔纳巴都已退到了五米之外。   这锅鱼汤旁现在只剩下他和迦南,还有那位笑容自信的银发厨师。   迪夫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想逃跑, 却被柏莎按着肩膀坐下。   不知何时, 两碗新鲜的鱼汤已被盛到了他和迦南的面前。   迪夫紧皱着眉, 端起自己面前的汤, 试探地闻了闻,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鼓足勇气, 把碗凑近嘴边,抿了半口。   汤液盈满口腔,在舌上荡漾,他尝试品味, 却还没过一秒时间, 五官已情不自禁地聚向中央。   迪夫内心在狂叫, 嘴巴却不能打开,害怕打开后不小心咽下一滴,他砰地放下碗,奔向屋外。   呕吐声不绝于耳,却没一个人起身过去关心他,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黑发青年吸引了过去。   迦南已将鱼汤喝下了半碗,他神色平静、面带微笑,给尔纳巴等人一种“这碗汤好像还不错”的感觉。   实质上,他的心里在流泪,他在想,原来老师一直都是吃这样的东西长大的。   您太可怜、太辛苦了,以后这种生活不会再有,我已经在您的身边了。   迦南放下汤碗,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抬头看柏莎。   “老师,以后请让我为您做菜吧。”   “哼,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吃吗?”   “很好吃。只是可能我做得更好吃哦?”   “诶?有多好吃?”   青年循循善诱的语气,成功勾起了柏莎的好奇心,他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   “请稍等我一会。”   萨妮的厨房又一轮地被他人占据。   一段时间后,黑发青年从厨房里端出了一道菜,看外表不过是一条烤鱼,但它四溢而出的香气已让每个人都觉察到这道菜不简单。   刚吐过的迪夫咽了口口水,尔纳巴、埃莉卡的眼神也瞟上了那条鱼,萨妮比较淡定,她搓了搓鼻子,表现得浑不在意。   无论他们在意与否,第一个品尝的人都不是他们。   迦南叉起一块鱼肉,喂到柏莎嘴边。   柏莎咬下,在嘴巴里咔嚓咀嚼,片刻的滞楞后,她的眼睛张大了。   她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迦南,等到鱼肉全都咽下,才开口:“迦南,这个真的超好吃也!”   说话间,第二口鱼肉也被喂到了她的嘴边,她眯眼笑着,咬住叉子。   看到她吃得这么香,围观人全都坐不住了,他们一拥而上,坐到桌边。   厨师青年也很大方,他马上去为他们每个人拿来餐盘、刀叉。   “请各位享用。”迦南行了个礼,说道。   不久,夸赞声从柏莎一人扩散到了桌旁的所有人,这次又吸引来了些路过的法师们的围观。   迦南看着快被分完的烤鱼,苦恼道:“我是不是应该再多烤几条比较好呢?”   柏莎说:“我来帮你。”   迦南意外得发现老师的烹饪技术一般,杀鱼、处理鱼的手段却很高明。   银发女性对此就像她对烹饪一样自信,“迦南,我很擅长开膛破肚哦。”   迦南咬住嘴唇,“您一定要用这种可怕的词吗?”   柏莎笑而不答,“说来,你真的好擅长做菜呢。和谁学的?”   “姐姐们从小将我放养,如果不自己做菜,就要饿死了。久而久之,我就掌握了一点技巧。”   后话是,他大了点后,担负起了给姐姐们做菜的职责,要给那么多人做菜,好累啊。   但不知为何,想到未来给老师做菜的时光,他又觉得甜蜜了。   好开心,原来无所不能的您也有着不擅长的事,能够为您做些什么真是太好了。   柏莎也很高兴发现他的这一才能,“迦南,我喜欢会做菜的男人。”   迦南的耳朵红了,“那尔纳巴先生呢,他也会做菜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   “您是说,尔纳巴先生不会做菜也没关系吗?”   “他会不会都没关系吧。”反正与我无关。   迦南懂了,他点点头,眼睛里多了一分哀伤。   他明白,他和心上人终究是不同的。   心上人可以不行、不会做菜,怎样都好,老师都会喜欢他。   因为喜欢就是这样的事,没有道理,没有——   思绪急停,刀刃在指腹切出一道伤口,他还没感到痛,手指就先被人抓住。   “怎么这么粗心?”柏莎小声嗔怪道。   迦南目视着指腹流下的血,想到了什么的,慌忙把手从银发女性那夺了回来。   柏莎愣了愣,抬头,表情错愕又委屈。   迦南摆手,想要解释,可一解释,就要说到他是什么种族的事。   我可以告诉您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好想让您知道啊……   迦南急了,干脆一把抓起柏莎的手搭到自己的手腕上。   “请您读我的心吧。”他说。   柏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有人突然邀请自己读心啊?   可问题是,他的手上现在已没有手镯了。   柏莎问道:“你的手镯去哪了?”   迦南说:“因为您已经知道我是魔物了,我就把手镯摘掉了。”   柏莎:“我的读心需要金属做介质才行哎。”   迦南:“那,戒指可以吗?”   柏莎:“可以一试。胸针应该也行。”   言罢,柏莎的手搭在了青年的戒指上,过了会,她皱眉又寻向了他的胸针。   他的胸|部摸起来手感一如从前得好,但她什么也没读到。   柏莎自语:“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现在读不到你的想法了……”   她的问题,迦南也不清楚答案,读心魔法本就是人类才有的魔法。   但她依然很快得到了一个回答。   尔纳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柏莎,你读不到他的心,是因为他没有手镯了。”   “这有什么关联吗?我以前也靠触碰其他金属介质读到他人的心啊。”   “不,”尔纳巴摇头,“关键在于,只有有手镯的人才能被读到心。”   “你的意思是……?”   “读心魔法是种伪魔法,它依靠的是手镯本身的读心功能。你应该清楚,法师们用手镯释放的魔法都会在魔法塔留下记录吧?其实,所念所想也一样,这只手镯监控了法师们的一切。”   柏莎不寒而栗,“那我的所有想法岂不都被魔法塔知道了吗?”   尔纳巴说:“别怕,柏莎,你的这只手镯早已被改造过。我想,学院里其他人的手镯也都遭到过或多或少的改造,你知道的,有位了不起的擅长仪器改造的法师就在你们学院。”   柏莎:“奥玛。”   尔纳巴:“嗯,她应该悄悄改造过你们每个人的手镯。”   柏莎:“这么说,星谷和奥玛还有联系?”   尔纳巴:“星谷接触的法师,比你想得要多。我们从不害怕遭到背叛,如果有谁看到了魔法的真相,却不愿帮助我们,那么星谷自有的力量会让他忘记在这看到的一切,把他送回家。”   柏莎:“比如说,魔法塔的人。”   尔纳巴点头,“他们常来,常常又被送回去。”   迦南听到这,感慨道:“尔纳巴先生,您说的这些事太神奇了,我想象不到需要消耗多少的魔力才能完成。”   像他这样的高级魔物,使用一个消除记忆的复杂魔法后,也会显著感到魔力的丧失。   要是怎样的存在,才能供给星谷不断释放这种魔法呢?   哪怕龙还存在于世,也不可能做到吧。除非有很多龙,很多很多条龙……   柏莎同样在怀疑这件事,她问尔纳巴:“尔纳巴,星谷的魔力该不会是源源不断的吧?”   尔纳巴说:“我想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源源不断的东西,魔力的背后总有代价的付出,人类的魔力源于龙鳞的消耗,魔物的魔力源于自身力量的损耗,那么,星谷的魔力源于什么呢?正如我之前回答你们的,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我也有些线索。”   尔纳巴的脸上再次露出,他听到梅尔达时候的悲伤。   柏莎犹豫着问:“和梅尔达有关吗?”   尔纳巴“嗯”了一声,神情沉重,“晚点,等其他人离开了,我会告诉你的,也会告诉你身旁的这位青年。”   说到这,他看向迦南,“我想世界上没有谁,比你们两个更适合听我谈论梅尔达了。”   迦南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尔纳巴先生看向自己的目光好慈祥啊。   尔纳巴收回视线,看回柏莎,“说到星谷接触的法师,我想起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请说。”   “有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星谷一直尝试接触她,但她不肯过来。”   柏莎深深皱眉,“你说‘她’,我就知道你在说谁了。”   尔纳巴目露歉意,“我了解你们的矛盾,但……”   柏莎举起手,制止他说下去,“如果你们真的需要,我会帮忙的,但你怎么能确认,我叫她,她就会来呢?”   尔纳巴说:“因为根据我们调查,她唯一一次来到星谷,就是你带她来的。”   柏莎:“我……”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很久以前,她在图书馆开了一道去星谷的门,把睡着的弗丽达悄悄背去了那里。   弗丽达醒来,睁开眼,望到的是星谷无垠而瑰丽的天空。   柏莎躺在她的身旁,问她:“怎么样,弗丽达,是不是偶尔休息下,感觉也挺好?”   弗丽达冷哼,说“无聊”,眼睛却不肯从头顶的星空上移开。   ……   人与人的关系破碎后,美好的记忆也会泛出苦味。   柏莎现在想起弗丽达,更多的是联想到埃莉卡。她自己无所谓,要是让埃莉卡伤心就不好了。   故而,她没回答尔纳巴,而是先去外面找了埃莉卡。   蓝发的助理女士听完柏莎的话后,嘴角向上罕见地勾起弧度。   “柏莎大人,我很高兴,您能在意我的想法。”   “但我,现在是突破了魔法考验,能够自由变成动物维持很长时间的法师。我很厉害,老师,我不再惧怕任何人。”   这就是埃莉卡的回答。   于是,柏莎答应了尔纳巴。   她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一则魔法通信:弗丽达,拉托纳在星谷,速来。   迦南看见这则通信,左右张望,寻找某位魔法之神的身影。   埃莉卡善意地告诉他:“迦南先生,拉托纳大人不在这。”   迦南不懂,“埃莉卡女士,您的意思是,老师在说谎吗?”   柏莎惭愧地抓住他的手,拉他坐下,“迦南,谎言可耻,但有效。”   “可是……”   “等着吧,不出十分钟,弗丽达就会来这里。”   埃莉卡补充道:“来追杀您。”   柏莎嘤嘤扑进黑发青年的怀里,“听到没,迦南,你要保护好我。”   迦南突感自己身负重任,“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您。”   迪夫小声自语:“这女人哪里需要你保护啊……”   他手撑着下巴,打量对面二人,他简直要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才是魅魔了。   尔纳巴也在和迪夫看着同一方向,他又一次在青年的身上看到了梅尔达的影子。   梅尔达,你是不是那时就猜到,你的孩子会和柏莎很合得来呢?   -   大人的房间一片狼藉。   家具倾倒、窗帘被撕烂、菜肴撒了满地。   事情看起来发生在几天以前,因为地上的菜已全都发出馊臭的味道。   伍德捂着鼻子,用魔法清理了下房间,他真佩服大人能够忍受这股气味存在于此。   伍德循着好奇看向大人,大人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他浅蓝色的长发将椅背完全吃下,而他本人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   伍德知道他当然没有死,大人可是不久就会成为真神的人啊,怎么会死呢?   他呼唤了他:“拉托纳大人。”   木椅上的“尸体”比他想得要快回应:“伍德。”   “是我,大人。这些都是谁做的?”   “多琳。”   “她为什么要……?”   “她看了地下室。”   “啊?”   伍德听说过,拉托纳的地下室,光是魔法塔内部关于它就有上百种的猜想。   其中大部分都很血腥,有人说,拉托纳肯定是献祭了他人的生命,才成为的人神。   毕竟,就连欧恩大人都没有成为人神,不是吗?   要是多琳小姐看到地下室后,把房间破坏成这样,可能那个地下室真的很恐怖吧。   伍德身体颤了颤,他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不想为工作付出精神崩溃的代价。   但,好像,不去也不行了。   椅上的“尸体”正问道:“你也想看吗,伍德?”   伍德舔舔嘴唇,心里百般挣扎,终于,好奇胜过恐惧。   伍德:“想。”   伍德语毕,椅上的“尸体”站了起来,蓝发随他的动作微微动荡,宛如海面泛起的涟漪。   拉托纳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非人的美丽,也难怪很多人说,他这样的容颜,生而就注定要成为神明。   伍德看着他,暗想道,多琳小姐,你怎么能忍心伤害这样的人呢?   哪怕地下室真的有尸体,是拉托纳大人的话,也可以原——   伍德的思考停在半空,只因他已随拉托纳抵达地下室的门口。   在那道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后,从外向里是一览无遗的。   房里没有尸体,没有血,也没有其他传闻中提到的种种神秘的东西。   这里就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不过黑了些、脏了些,还留有着明显的有人居住的痕迹。   那堆干草该不会就是床吧?那个破烂的碗里残留的不会是被吃剩的食物吧?还有角落的那些污渍难道说是……   不,这里和拉托纳有什么关系啊!我走错地方了吧。   伍德摇着头,向后退步,却见到神明本人已闲适地走向草堆,躺了上去。   神明那张和周遭格格不入的美得像宝石雕刻而成的脸,竟在这露出了祥和、放松的表情。   伍德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眼前男人,他一时好想大声逼问他:你是谁,你是谁啊!   伍德懂了,多琳为什么把房间弄成了那样,那个女孩恐怕是对拉托纳失望透顶了吧。   笼罩在拉托纳身上的神秘面纱破碎了,他美丽、高贵的另一面竟是如此普通、卑微,甚至可说下|贱。   伍德出身贵族,他这辈子都未踏足过这样肮脏的地方,更无法想象要在这里生活。   他以为拉托纳也不会。人人都知,学习魔法是多么昂贵的事,平民们常常止步于中级。   啊,不,不对,也有例外……!   伍德想起来了,过去有个地方,专门训练幼小的、有魔法天赋的孩子成为法师。   听说,那些孩子们自小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接受严苛、残忍的魔法训练。   那些训练的目的,与其说是培养法师,或许说是培养贵族们未来使用的“狗”,更准确吧。   他们学习的第一堂课是不背叛主人,第二堂课是服从。   他们要跪在地上,从狗盆里吃饭,他们要趴在老师的脚下,舔他的鞋底。   越是魔法天赋强大的孩子,越是要接受更残酷的服从训练。   贵族们可不想要会反咬他们一口的狗……!   那么,像拉托纳这样的天赋,他儿时究竟要学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呢?   伍德浑身因想象而颤抖,可是慢慢,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听说过,那些孩子们中有一个人成功逃了出来……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您呢,大人?   伍德问了。拉托纳听着他的问题,没有睁开眼睛,但下颚向下点了点。   原来如此。您从中逃出来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伍德为大人感到安心,他劝说道:“大人,现在已和过去不同,您不用再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拉托纳声音轻得如同在说梦话:“我习惯了。”   伍德:“这样啊……”   也对,哪怕大人逃出来了,他也已接受过服从的训练。   他现在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能已经不易。   伍德静了下去,不再说话,草堆上的男人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般,反过来安慰了他。   “伍德,这里没那么糟。”   拉托纳睁开眼,半坐起来,他抬手,对伍德招了招。   “过来。”   伍德过去了,看到大人的手伸向旁边的一个匣子。   拉托纳把那个匣子拿到伍德面前,他的表情有些像小孩子向朋友炫耀自己珍贵的玩具。   伍德好奇地弯下腰。   匣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朵花。   “幽灵花……”伍德惊讶道。   “对,幽灵花。”拉托纳抱紧了匣子,发丝向下垂落。   伍德直起身体,难以相信的,“大人,我以为您不喜欢这些花呢。”   “我喜欢。”   “那您为什么还要毁坏安静城的那些呢?”   “弗丽达看到它,不开心。而我,有这一朵就够了。”   “孩子”言罢,抱着匣子的手臂又向里收了些。   伍德怜悯地望着他,“所以,您还爱着她,是吗?”   “孩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她爱我。”过了数秒,他又补充:“但现在不爱了。”   伍德手按额头,“她现在还爱您,那才叫稀奇吧。”他发现自己对这位神明说话已越来越冒犯。   算了,随便吧,他不在乎了。   拉托纳也并不在意,他只是抬起头,神情困惑地看向他。   您这样看我,就像在说您完全不懂,柏莎大人为什么离开您似的。   说不定,他真的不懂吧……   伍德头痛,“大人,说说看,您和柏莎大人是什么时候有了芥蒂的?”   拉托纳看起来更困惑了。   伍德:“换个问题,柏莎大人是什么时候看见您和弗丽达大人亲密的?”   拉托纳:“十年前。”   伍德愣了,十年前,不是柏莎大人第一次从时之迷宫里出来的时候吗?   他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伍德:“那时已经不是您第一次和弗丽达大人睡了吧?”   拉托纳:“嗯。”   伍德:“……”   大人,我该说您坦诚,还是该说您无药可救了呢?   伍德摇头,不抱希望地问下去:“是因为寂寞吗?”他其实想说饥|渴来着。   “因为弗丽达想要。”   “那你呢?”   “我不讨厌。”   “哪怕会让柏莎大人不高兴?”   拉托纳浅蓝色的眼眸睁大了些,“她不高兴?”   伍德:“……”   拉托纳兀自点头,“我懂了,就像弗丽达在意多琳。”   伍德:“大人,我以为这是常识。”   拉托纳垂下视线,声音微弱地承认:“这是常识。”   伍德长叹了一声,他在地上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   他毕竟不是多琳,对男人不会抱有梦幻的幻想,哪怕见到大人不堪的一面,也不会太过失望。   他突然想到,大人的这一面,柏莎、弗丽达是否有见过呢?   如果她们爱您,却无法真的了解您,您是否会感到孤独呢?   伍德惆怅,思绪越飞越远,他回想了他曾听闻过的拉托纳大人和柏莎多年的感情。   他们是老师和学生,在柏莎十六、还是十七岁的时候,他们互通了心意。   他们甜蜜的恋情当时被整个圣沃尔国的人艳羡、向往。   那时,有谁会想到,拉托纳会抛弃柏莎,去拥抱弗丽达呢?   不,还不只是弗丽达。在外宣称和拉托纳睡过的女人,二三十个总有,她们还都能拿出信物。   伍德原先对这些事不了解,后来弗丽达差他去找了那些女人,把那些女人的信物一一讨回。   等伍德去了,他才明白弗丽达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女人里,年轻漂亮的也就算了,还有着老得看上去至少五十的,以及丑到他都无法直视的。   大人啊,您真是来者不拒啊……   难怪,魔法塔里会有嫉妒拉托纳的男人在背后说,他是个高级男|妓。   伍德不同意这个形容,因为他知道,大人对每个女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真心泛滥到这个地步,也叫人无法理解了……   伍德唯一好奇的是,大人是怎么变成的这样。他天生如此吗?还是中途观念发生了转变呢?   说来,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不只有柏莎大人进入时之迷宫。   大家都知道,十三年前的时候,半神拉托纳成为了人神。   伍德忽而想到了一件和成神有关的事。   伍德开口道:“大人,我听说欧恩大人晚年试图成为人神,夜半人们从他的房里听到疯狂的呓语,听到可怖的嘶吼,他就仿佛是在自己和自己争吵。”   “您也曾这么痛苦过吗?”   黑暗之中,拉托纳一动不动,如同死物。   伍德就要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说话了。   “有过。”   “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   “嘈杂,喧闹,一万个人在头颅里说话,但实质上只有一个人。”   伍德问:“什么人?”   拉托纳不回答。   伍德又问:“说的什么?”   “不知道。”   “不是人的语言吗?”   拉托纳又不回答。   伍德猜测道:“那,难道说……是神的语言吗?”   拉托纳第三次地沉默了。   只是这一次,“死物”移动了。   拉托纳苍白美丽的脸朝向伍德,由嘴角开始,一寸寸地向上露出笑容。   他笑得露出了牙齿,笑得可见到其间血红的舌头,他大笑,身体夸张地向前弯曲。   唯有手中的匣子还被他稳稳地捧在手上。   伍德吓坏了,他坐在地上向后蠕动,不敢说话。   拉托纳在说话。   但只重复着同一个词。   “神。”   “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2 23:51:56~2023-08-13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米驴 14瓶;28963880 5瓶;无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古老的龙语   ◎但此时,他也已明白,人类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时间至多过去了八分钟, 尔纳巴就收到弗丽达抵达星谷的消息。   他朝柏莎递去一个钦佩的眼神,起身,亲自下楼去迎接那位半神。   餐厅里的其他人除柏莎外, 各个坐立难安。   迦南在为保护柏莎做战斗准备;迪夫刚吃完烤鱼, 现在在屋里走动消食;埃莉卡说着不在乎,心里对那位半神还是有点畏怯。   柏莎坐在原地, 打着哈欠,等待故人的到来。   不久, 尔纳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棕发黑眸的半神女士跟随在他身后一同进来。   弗丽达几乎是一进门,黑眸就牢牢锁向了房内的银发女人。   银发女人也在看她。她们两个平静对视, 不说话, 不攻击, 整个房间的气氛却愈发地紧张起来,让人无法喘息。   所有人都安静了,仿佛大家默契地要将房间当做战场让给两位女士。   不, 也有例外。黑发青年靠近柏莎, 小声问道:“老师, 弗丽达来了吗?”   众所周知, 法师们成为半神后,听力、视力都会得到显著提升, 某个名为伍德的男士更是对弗丽达良好的听力体会尤深。   于是,此刻,青年的话刚落下,柏莎便见到弗丽达的牙齿紧碰在了一起。   柏莎忍住不笑, 柔声告诉青年, “这位就是弗丽达。”   随着话语, “柏莎将军”的手臂前挥,直指“战场”另一侧的“弗丽达将军”。   “战场”的和平就此被打破——   弗丽达冷笑,“我真怀疑某人现在挑选男人的品位。”   柏莎手臂揽到迦南腰间,“他不是很可爱吗?”   “愚蠢还差不多。”   “愚蠢一点,才可爱。”   “我猜,你为他花了不少钱?”   “他身上你能看到的,都是我买的。”   “听语气,你还挺自豪?柏莎,我快要同情你了。”   “同情我干什么?弗丽达,你不会明白,年轻的男人有多好。”   迦南:“……”   明明是她们两个吵架,他为什么觉得受伤的人是自己呢?   老师,原来我在您眼里是个愚蠢的男人吗?   迦南委屈地靠向柏莎,柏莎抱了下他,以做安慰,但这还不够。   他挨近她,向她索求了一个吻,这样,好像勉强算够了。他咽下从她那里掠夺来的部分,痴痴地看着她。   弗丽达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名为嫉妒的虫豸从她的心上爬过。   她本可以想,空有外貌的男人,给她她也不要。   可她已然从魔法塔得知,青年是个魔力强大的魔物。   为什么像这样强大、英俊的男人,总是会爱上你呢,柏莎?   是因为你漂亮吗,因为你天赋异禀吗,还是你就是单纯的幸运?   弗丽达自问着这些她永远不会问出口的问题,转身,向外走去。   尔纳巴跟上她,“弗丽达大人,您要走了吗?”   弗丽达:“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比里面那个女人强得多。”   尔纳巴:“您的意思是?”   弗丽达:“带我去看看这里的法师。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们。”   -   一声声赞美将半神弗丽达淹没。   星谷收留的法师们,大多还不到高级,半神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堪比神明。   女法师们则更是夸张,她们中有好多人都是听闻了弗丽达的名字,才踏上了法师的道路。   弗丽达被她们围在中间,脸上凝固着尴尬的笑容。   远处旁观的迪夫说:“弗丽达一定很讨厌围着她的那些人吧。”   他没忘记,那个女人喊埃莉卡“废物”时,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这样的人,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   埃莉卡没有搭话,再次看到弗丽达,她发现她已没有那么在意她了,她此刻的内心非常安宁。   倒是有另个人回答了迪夫:“不,她不讨厌。”   他们回头,看到说话的柏莎,和她身旁的青年。   “柏莎大人,迦南先生,你们也来了。”埃莉卡说。   “尔纳巴说,这一层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能也是像那边的弗丽达一样,去给这里的法师们讲课吧。”柏莎说。   迪夫还在想柏莎刚才的话,“柏莎大人,您为什么说她不讨厌?”   柏莎说:“在弗丽达的定义里,那些人都是弱者,她对弱者可能轻视,可能冷漠,但绝不会讨厌。”   埃莉卡问:“她对我也是这样吗?”   柏莎点头,“她当时的话不是针对你,她对她定义里的所有弱者怀有一致的鄙夷。可无论怎么说,她的用词都太难听了,如果就变形学的领域来说的话,她同你相比不也能说是一个‘废物’吗?”   埃莉卡低头道:“柏莎大人,我不想用这个词形容她。”   柏莎微笑,“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她抬手,揉了揉埃莉卡的头发。   迦南羡慕地看着埃莉卡,他希求地看向柏莎,想为自己也争取来一个抚摸。   不想,尔纳巴先生出现了,他把柏莎领去了一旁,过了会,埃莉卡、迪夫也被星谷的人带走了。   迦南好难过,为什么没有人拉他过去帮忙呢?   “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娇弱、能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女人吗?”   有人在说话,迦南回头,看到了弗丽达。   “弗丽达大人,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弗丽达抱着手臂,目视前方,“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迦南手握拳头,抵唇思忖,“您在说的人该不会是我的老师吧?”   弗丽达瞥他,“不然还能是谁?”   迦南懂了,弗丽达果然是在和他说话。   他礼貌地回道:“老师一点都不娇弱,您可能不了解她。”   弗丽达从鼻子里哼出笑声,“呵,我不了解她?”   迦南:“如果您了解她,您怎么会觉得她娇弱呢?老师很强大,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类法师。”   弗丽达气恼,“你还真是愚蠢至极……!”   她都不敢说自己是最强大的法师,柏莎凭什么是?   迦南懊恼又一次听到“蠢”这个词,他希望老师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他。   至于其他人的评价,他不在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既不了解老师,也不了解他。   他转身,就要离开,女人却又一次开了口。   “所以,你是因为她强大,才喜欢她的吗?”   迦南停住脚步,回过头,表情茫然地看向弗丽达。   “弗丽达大人,有谁会因为一个人强大,就说喜欢呢?”   “有无数人。那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漂亮吗?”   “如果能因为漂亮就被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那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胜过尔纳巴先生了。   “这么说也不是?”   “不是。”   弗丽达双手紧攥,声音变得大声。   “总要有理由吧。你喜欢她,总要有理由吧!”   迦南也好希望,喜欢是有理由的事。   可惜不是,喜欢是不讲道理的事,就像他喜欢老师,而老师喜欢尔纳巴先生。   故而,他无法回答。但如果把问题替换为“喜欢哪里”的话,他又可以很容易地回答了。   他就这样悄悄把问题调换,向弗丽达说起柏莎的事。   他说的内容巨细靡遗,详细到柏莎腰后侧的一颗痣,她端起茶杯时翘起的手指,她伤心时勉强露出的笑容,她暗暗帮助他人不爱声张,她睡过头头顶会有五根头发竖起来,她酒量好像很好但醉的时候会乱说话,她喜欢吃铺了樱桃果酱的蛋糕,她不太擅长做菜可开膛剖腹很厉害,她被夸漂亮时会昂首挺胸说“这是当然”……   大概说了几千上万字后,弗丽达出声打断他:“够了!”   迦南:“好吧。”   迦南意犹未尽。这就够了吗?他才刚开始说呢。   弗丽达说:“这不是我要听的。”   迦南疑惑道:“那您要听什么?”   弗丽达:“我要听,我要听……”   听你说,你爱她是因为她以弱者的姿势,跪在你的脚边,乞得了你的同情、你的爱怜。   唯有这样,我心上的嫉妒才能平息。   因为我此生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我不依附任何人生存至今,我永远不会出卖尊严去求取爱。   一晃神,她想到了那个叫多琳的女孩,她憎恨那个女孩能够轻松抛却尊严,从拉托纳那里得到爱。   柏莎,你一定也是这样的,一定也是……   弗丽达陷进了思考,脸上呈现出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迦南看着她,以为她的痛苦源自他没有回答。   于是,他努力寻找着可能符合弗丽达期待的答案。   过了会,他想到了——   “弗丽达大人,我喜欢老师,是因为在她的身边,我感到很幸福。她真心地关心我,也不只是我,还有埃莉卡女士,迪夫先生,甚至是昆西先生那样糟糕的男人,都曾被她关心过。”   他停了停,看向弗丽达,“我想,她的关心,您也曾体会过吧?”   这样说,您应该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她了吧。   迦南露出了诚挚的笑容,他以为弗丽达的痛苦能因此被抚去。   然而,这句话彻底地把弗丽达推了下去。   往昔的记忆,如同太阳的光芒,从弗丽达心中的天空照射而下。   太耀眼,炽热,无法逃离,令人干脆想把太阳毁掉。   -   柏莎结束尔纳巴委托的授课,出门找到迦南,发现弗丽达在他的旁边。   她看向弗丽达,见到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你还好吗,弗丽达?”   柏莎问候道,手伸过去,被那位半神一把推开。   “我不需要你管!”弗丽达厉声道。   柏莎耸肩,满不在乎地收回手,“弗丽达,你脾气比以前更差了,是不是压力太大?”   弗丽达抱臂,扭头,“说了,不关你的事。”   柏莎眨眼睛,“我猜,是他又有新女人了?”   不,这都不是猜测。她和迦南当时就在现场,叫什么来着的,什么琳……   多琳。弗丽达想到这个名字,指甲紧扣在臂,把肉掐出了血色。   看着她这样子,柏莎知道自己说对了,一时间,她竟说不清心中感到的喜悦多点,还是同情多点。   幸灾乐祸,她是有的。她心里的小人在哈哈大笑:看吧,弗丽达,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是想想,她已经从中脱离,而弗丽达的痛苦还不知何时能结束。   拉托纳有种神奇的能力,他会让爱他的人深陷沼泽,除了下坠便别无他选,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柏莎现在回忆往事,自己都会诧异她当初为何能爱他爱到那个地步。   她爱得什么也不在乎了,只要他愿意回头,她就可以原谅所有的事。   柏莎想到这,心中一凛,感到后怕,她为什么要原谅他啊?她欠他的吗。   谢谢你,拉托纳,还好,你到最后都没有来找过我。   柏莎手撑着脸,从不堪回想的记忆回到现实,无论怎么说,那个人都已和她毫无关系,她现在也已有了新的恋人。   她看向那位(她单方面认为的)恋人,见到他正在望着自己发呆,表情愣愣的。   你在想什么呀,迦南,像我这样可爱的女人在你面前,你不该主动过来抱抱我吗?   她不知道,青年不久前刚和某人说了一堆喜欢她的话,现在心里充沛了太多情感,反而不敢动作了。   此刻,随着她走上前抱住他,他身体里的情感找到了出口,化为了一个激动到有些叫人无法理解的拥抱。   他把她双脚腾空地向上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柏莎头晕了,“你好幼稚啊,迦南!”   “我喜欢你,老师。”   “我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不知道,想说就说了。”   或许是因为弗丽达问他的问题吧。在回答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他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喜欢她。   难道说,这就是弗丽达问他问题的用意吗?   弗丽达大人,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如果弗丽达知道迦南在想什么,她会气得当场呕血。   事实上,她已经想呕了,不过是呕吐。   这两个人真恶心……!   弗丽达一脸嫌恶地撇开视线,就要离开。   银发女性见她要走,赶忙叫住她。   “弗丽达,我送你一条建议。”   弗丽达才不听,但柏莎已经开口了。   “他能找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不能多找几个男人?年轻的,或者年长的,总之要挑好看的。你说,尔纳巴怎么样?”   迦南的身体猛地一滞,柏莎险些被他甩在地上,他托住她下沉的身体,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被她吓到了。她、她她……怎么可以把心上人推荐给别的女人啊!   比起他的反应,弗丽达可说是毫不在意,她脚步都未停顿地离开了。   反倒是迦南,他迟迟无法从刚才的话语中回过神,他双手搭住柏莎的肩膀,神情紧张。   “老师,您不可以把我给别的女人。”   “我为什么要把你给别的女人啊?”   “嗯,像是说……您厌倦了我?”   柏莎咬唇,“厌倦你,就要把你给别人吗?迦南,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坏的女人啊。”   迦南摆手,“不,您不是。”他又怯声问道,“那您……还会再找其他的男人吗?”   柏莎懂了,他是在介怀她刚才对弗丽达说的话。   真是的,这个笨蛋,那是我针对拉托纳的话,又不是针对你!   柏莎笑得无奈,“我不会。除非你背叛我,到时你找多少其他女人,我就找多少其他男人。”   迦南晕眩了,“您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非要找其他女人不可呢?”   柏莎手抵下颚,她试图揣测拉托纳的心思,“可能是,经不起诱惑?”   迦南恍然大悟,但这也说不通,“老师,我通常是诱惑别人的那个人。”   柏莎难以否认,“也对,你这么漂亮,是很能诱惑他人啦。”   迦南眼睛眨呀眨地看柏莎,“那我有成功诱惑到老师吗?”   柏莎静静回忆了过去,再怎么想,都是她诱惑他更多点。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要继续努力。”   迦南受伤地按住胸口,他以为他已经很努力了。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老师?   可是想想,他已成功诱骗了正直的她和他做了那么多不正直的事。   或许是您,还没觉察到这一切吧。   他羞愧,又自豪地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   傍晚,弗丽达离开,众人被星谷的法师们围住,要他们讲述学院里的生活。   柏莎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尔纳巴出现了,他朝她和迦南招了招手。   柏莎、迦南会意地站起,他们跟随尔纳巴一路从喧闹走向宁静。   四周逐渐寂无人声,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尔纳巴阐述近年星谷调查结果的声音。   尔纳巴先是说了魔晶石就是龙鳞的事,关于这件事,柏莎、迦南都已知道,只是还不能确认。   柏莎问:“星谷是已经对这件事完成了确认吗?”   尔纳巴说:“听我说下去,你就明白了。”   这时,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是一间房间,看装潢像是被用作了会议室。   尔纳巴请他们进去,坐下,他将门合上,他再度转身面向他们的时候,神情严肃了不少。   尔纳巴说:“柏莎,你知道,魔法塔、修道院为什么要管控复原魔法等高级治疗魔法吗?”   柏莎回答:“我不清楚。但罗兹教授提到过,他和他妻子都不相信现存的治疗魔法。难道说,是因为治疗效果不如预期吗?”   尔纳巴摇头,“不,现存的治疗魔法效果很好,只是会有一些‘副作用’。”   柏莎:“副作用?”   尔纳巴:“被高级治疗魔法治疗过的伤员,都会陷入谵妄、疯狂,产生幻听。普通人通常坚持不到两天就会被幻听折磨到自尽。法师们能坚持得更久点,但最终也基本会走向死亡。在过去,治疗魔法还不受到管控,很多法师都是因此而死,蔷薇坟墓里现在还可见到他们的尸体,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他们自己切割而出的伤口。”   迦南神情悲伤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尔纳巴先生?”   尔纳巴温和地看向迦南,“因为我们的魔法和你们不一样,不属于我们自己,是我们偷窃来的。”   柏莎有所领悟,“你是说,这件事和龙有关吗?”   尔纳巴:“请听我说下去吧。这种治疗魔法令人发狂,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狂。越是强大的法师,越能抵御那种诡异的幻听。如果停用魔法,撑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幻听会慢慢消失。但在那之后,伤员的身上会留下变化。”   柏莎:“变化?”   尔纳巴:“请看。”   尔纳巴把左手置于桌上,他一点点地向上卷起袖子,随着他动作的进行,他左臂膀上一片片棕红色的东西逐渐袒露在二人面前。   这是什么?柏莎好奇地向前倾身。   像鱼鳞。但又不是鱼鳞,这是……   龙鳞!   柏莎骇然,整个人带动椅子向后退了半步。   尔纳巴却神色平静,他看起来已同这些鳞片共处多年,“我们叫这种现象为‘龙化’。你们已经猜到,龙的灭绝和人有关。但故事还未结束,人自以为戕害了龙,人却没有胜利。我们猜想,龙族在被灭亡前施下了诅咒,它们自己的后代不再有龙鳞,但凡是使用龙鳞释放、或接受过魔法的人身上都会发生相应龙化。”   柏莎抬手,“等下,尔纳巴,你说的是‘凡是用龙鳞释放、接受过魔法’,而不是‘凡是用龙鳞释放、接受过治疗魔法’……”   尔纳巴沉重地将头一点,“是的,我就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我们星谷近来调查迈出的‘重要一步’。我们认为,所有使用龙鳞释放过魔法、或接受过龙鳞释放魔法的人,身上都会发生龙化。只是这些龙化沉睡在人的体内,唯有当被唤醒时,才会带来幻听的痛苦、或是对人的躯体造成改变。”   尔纳巴停了停,继续说:“我们目前所知,唤醒龙化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即为接受高级治疗魔法的治疗。”   柏莎:“第二种呢?”   尔纳巴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二种,是法师们从半神跨向人神的过程。”   柏莎:“……”   柏莎默了。她难以克制地想到拉托纳,想到那位已然成为人神的法师。   她背脊发凉,头颅里嗡嗡作响,她摇头,不断说着“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拉托纳,还有弗丽达、还有所有已成半神,准备向人神迈进的法师。   法师们,每个法师毕生所求的不就是成为更高等级的法师,乃至于成为神吗!   可……尔纳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些法师一生所求的东西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我们在走向的不就是一条抛却自我、把自己变成龙的路吗?   不,不只是这样,如果这些事是真的,其背后还意味着更加骇人的事情。   柏莎抱头,声音颤抖地说:“尔纳巴,如果修道院、魔法塔是为了这个原因管控治疗魔法,你不就是在说,他们什么都知道吗?他们知道法师们会龙化,却还要鼓励法师们追求更高的等级、追求成神?为什么啊!你简直就像是在告诉我,他们希望我们成为龙……”   柏莎的声音从高亢到低微,然后是不再说话。   她的手臂垂下去,整个人向后一倒,神情呆滞,眼里无光。   迦南握住她的手,试图为她冰冷的手递去一点温度,但没用,他的手也同样冰冷。   青年从不真的愚蠢,只是习惯于将每个人都向善意的方向揣测。   但此时,他也已明白,人类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坎普说过,龙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   龙鳞,龙血,龙肉……   -   伍德不知等待了多久,大人的笑声才渐渐平息。   在恐惧过后,他对大人又产生了更深的同情。   伍德猜测成神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要不然当初欧恩法师不会放弃成神。   唉,所以,大人您为什么不放弃呢?   伍德就这样问了拉托纳,拉托纳避开了这一问题,他嘴唇张合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个从地下室逃出去的孩子。”   “嗯?”   “大家只知道,他逃出去了,他们不知道,他……”   话语到这戛然而止。伍德还在等待拉托纳把话说完,却见到他毫无征兆地向后一倒,合上眼睛,竟是睡着了。   草堆的方向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伍德摇头自语,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起身,从地下室离开。   他带上了门,在心中轻声说道:晚安,大人。   -   “恭喜你,获胜了。高兴吗?你是未来会成为神的孩子。”   “但你还需要一点伪装,你太丑了,神明必须完美无瑕。”   说话的男人屈身,手指穿过面前小儿的淡蓝色发丝。   “你的头发很漂亮,我会保留,我会参考你的头发,将你的眼睛变得一样漂亮。”   “你的身体会得到重塑,你的出生会变成显赫的贵族,等你长大了,我会让你成为学院的教授。”   “女人,金子,权力,这些东西你以后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对了,还有名字也更换吧,不,不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拉托纳’,记住,这就是你以后的名字。”   ……   小儿从黑暗里逃离,又被再次丢进黑暗。   眼球被挖去,皮肤被扒掉,头骨被砸碎了又遭到重塑。   剧痛过后,他睁开眼,在镜子里看到美得像人偶的人。他问,这是谁?   “这是你。”“你是拉托纳。”“你是未来的神明。”   这是我。我是拉托纳。我是未来的神明。   小儿就这样披着人偶之身,一天天长大,刚开始还很幸福,后来脑海里出现了噪杂的呓语。   小儿痛苦,难以入眠,却又知道,这是他命运的一部分。   他为此而生,注定要成为“神明”。虽然他已慢慢知晓,那呓语根本不来自于神,而是来自于龙……   时间向前推移,每天他都在同声音斗争,慢慢,他放弃了,他想把身体交给呓语的主人。   他听不懂呓语在说什么,呓语却常催促着他说话,他什么也不说,因为不知要说点什么。   他是谁呢,在“拉托纳”之外,他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有一天,呓语消失了。   在和那双绿色的眼睛对视时,周遭突然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不太习惯,甩了甩头,停下时,他从她眼里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谁?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   “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您就算没给我准备礼物,也至少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   银发少女看着男人木楞的样子,笑了。   “算啦,放过你,陪我出去玩吧,就当做是给我的礼物。”   手被握住了。身体向前倒去,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冲下楼梯。   在还未想到拒绝、未能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大楼。   阳光暴雨般从头顶倾洒而下,他茫然四顾,不知自己在哪,不知自己是谁。   心底,失了名字的肮脏小儿在角落里兀自哭泣。   外面,泪水冲出眼眶,从不属于他的眼球里落下。   少女听见哭声,回头,错愕地望他,握了握他的手。   “老师?”   “……柏莎。”   小儿借人偶之身,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暗暗抬头窥探她,不明这样漂亮的人为何会牵起他的手。   他不懂,困惑,又觉得高兴……   小儿时而觉得,人生于他而言,短暂得像是只有数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3 23:55:45~2023-08-15 17: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963880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迷宫的精灵   “龙, 亘古不灭。在你以为我们要消亡时,我们才刚准备新生。”   迦南复述出这句话,这是一句他从坎普那听来的话。   他的那位巨龙好友, 说出这句话时, 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坎普不信,认为那是骗小孩子的话, 而现在根据星谷的调查来看,事实说不定真是如此。   房内的安静持续了有一阵后, 迦南和尔纳巴听到银发女性发出了一声长叹。   随着这个叹声,柏莎坐直了身体,她眸里的光芒依旧黯淡, 但人已精神了不少。   颓废、痛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知道了真相后, 就更要前进。   柏莎整理着尔纳巴的话,总结道:“我们法师就犹如是待宰的羊羔,他们管控治疗魔法, 是怕我们太早发现自己是‘羊’, 他们鼓励我们钻研魔法, 是为了让我们快快长大、长肥, 再等到他们需要时,将我们的龙化唤醒, 端上他们的餐桌。唉,尔纳巴,你说像我这样的大魔法师,要是被唤醒, 是不是连龙头都能长出来?”   尔纳巴沉默着, 好半会, 他说:“真乐观啊。”   柏莎摊手,“不乐观也不行了吧?我这辈子关于魔法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如果人类的魔法源自偷窃龙鳞,那光之神、暗之神是否还存在呢?欧恩也不再是什么伟大的法师了,他很可能正是这场偷窃的主谋。”   她停了停,又说:“不,说是偷窃还太轻巧。那不是偷窃,是屠戮。他们过去屠戮龙,现在又挥刀斩向人类自己。”   银发女性说着这些话,神情却愈发沉静了,她身旁的青年难以做到像她一样乐观。   他只要想到,有天老师的意识会被龙夺去,眼泪就克制不住地流下。   柏莎感到手背湿润,她看向迦南,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拍了拍他的头发。   柏莎:“迦南,我没事,我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这不是安慰,是实话。她是个大魔法师,距离人神还很遥远。   最肥美、危险的“羊羔”是半神,以及已然成为人神的那个人。   说到那位人神拉托纳,有个问题,她还不明白。   柏莎手按太阳穴,“尔纳巴,我不懂,像拉托纳这样成为人神的法师,他肯定已经历过幻听的痛苦,他不会起疑吗?”   尔纳巴举起右手,比了个“2”,“两种可能。一种,他们哄骗拉托纳说,那幻听是神的声音。另一种,拉托纳自小就被他们圈养、控制了。柏莎大人,你了解他,你觉得更可能是一、还是二?”   柏莎连续地摇头,“不,不要问我。我从前就不敢说了解他,现在,在我关于魔法、关于神明的认知已被颠覆的此刻,我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以前,拉托纳、弗丽达在她的心中还是光芒万丈的神明。   今天以后,她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想保护他们免遭伤害。   不只是他们,她还想保护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尔纳巴知道她在想什么,“柏莎,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十年前,我告诉你龙化的事时,你急切地把全部财产交给了我。你现在的心情可能和那时候差不多吧?”   柏莎目露歉意,“很抱歉,从钱的角度来说,今年的我已拿不出什么钱了。”   说话间,桌上叮咚声响起,柏莎、尔纳巴闻声看去,发现是青年掏空了自己袋里的钱。   看起来还不到二十个金币……   青年真诚的表情,看上去已是献出了自己全部的家产。   柏莎感动又无奈,“尔纳巴,我作证,他就只有这点钱了。”   尔纳巴:“看来学院的薪水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柏莎说:“是啊,阿德勒还是那样抠门。”   尔纳巴:“因为他也和你一样,把钱都拿给了我们。”   柏莎:“哈……?”   尔纳巴一边把金币退给青年,一边说:“同十年前相比,星谷得到了更多人的帮助,无论是资金上、还是力量上,我们都已不同从前。”   柏莎问:“那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尔纳巴摇头,“暂时我还不能说,到时,会有人联系你们的。”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房间内静了下去。   紧接着,尔纳巴感到面前的二人开始用同一种灼热的目光盯向自己。   他知道,他们在等他说什么。   “梅尔达——”   听到这一开场,柏莎、迦南的身体都向尔纳巴的方向倾去一些。   尔纳巴看着他们,目光慈祥地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在说梅尔达之前,要先说到时之迷宫,柏莎,你去过三次时之迷宫,对吗?”   柏莎点头。她去过三次,分别在十四年前、九年前、以及五年前,每次四年。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去三次?”   “我……不知道。我对于前两次的记忆都很模糊,第三次的经历则非常诡异。”   迦南歪头看柏莎,“诡异?”   柏莎说:“我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我总觉得我在寻找什么,可我又不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尔纳巴说:“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准确来说,我知道你在找谁。”   柏莎愣住了,“你该不会是说,我在找梅尔达——”   尔纳巴接住她的话说下去:“还记得吗,我说你叫梅尔达‘小精灵’,其实,你大多时候是叫她‘迷宫里的小精灵’。我猜想,你们是在时之迷宫里遇见的。”   柏莎恍然大悟,她第一次从时之迷宫里出来的时间,的确和招收梅尔达的时间一模一样。   尔纳巴:“考虑到所谓成神是为了让法师龙化,那么助力法师成为半神的九大迷宫,其存在背后可能也有着阴谋。但,时之迷宫中令时间停滞的作用,是真实存在的。我想,梅尔达可能在时之迷宫里待了很多年,直到她等待的人出现。”   柏莎指着自己,“我吗?可为什么是我啊。梅尔达总不见得,那时候就知道我和她孙子未来会关系很好吧。”   “孙子”迦南也沉吟道:“我们一族并不会预言的魔法。”   尔纳巴心道,首先,你旁边的青年就不是她的孙子,是她的儿子。   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说了。   尔纳巴:“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总之,你们就是这样遇见了。九年前,你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我依然不知原因,但在你进入迷宫后不久,梅尔达便来找了我,她浑身是血,看起来刚经历一场战斗,她和我告别,离开前她嘱咐我一定要维持好星谷的运转。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听到这,柏莎、迦南两个孩子眼里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们在困惑,仅从这次告别来说,并不能说明梅尔达出了什么事呀。   尔纳巴又是为什么想起梅尔达的时候,都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呢?   他们想到这时,那种表情又一次出现在面前男人的脸上。   尔纳巴静了片刻,他手握拳头,抵住下颚,“我说过,星谷的能量不是源源不断的。据最早的蜥蜴国王流传下来的故事说,星谷创建于七十年前,是一位戴了面具的女法师所建,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星谷自创建起,就拥有了神奇的能力,那时的能量非常充沛。”   “但能量一直都在被消耗,十年前,你和梅尔达到来时,这里的能量已连维系十层的居住区都非常困难。可就在梅尔达与我告别的第二天,这里的能量又再度充沛了,我无法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尔纳巴说到这,声音里浸满了悲伤:“古老的故事里常常写到,有人献祭生命,换来不可思议的力量。但那是故事,现实里,何者会收下这种献祭,何者又有能力供给出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尔纳巴的问题,没人能回答,但两个倾听的孩子脸上都已露出哀愁。   梅尔达。柏莎默念着这个名字,低声说道:“我懂了,尔纳巴,我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时,我已经忘记她了。但冥冥之中,我还觉得里面有谁在等我,于是我进去,找啊找啊,希望能和她再次相遇。”   可惜,小精灵已经不在迷宫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她只知道,如果小精灵还活着,她一定还在哪里帮助着他人吧。   迦南的脸埋进桌上的手臂,他今天第二次地哭了,他好少能听到关于祖母的事,为什么难得有机会听到,又是这样悲伤的消息呢?   他还从未见过他的祖母,他对她的了解永远只从他人的讲述里。   他好想能见她一面啊……   “迦南。”   身旁人的呼唤,令他从手臂里朝外露出眼睛。   他的粉眼睛湿透了,柏莎温柔地抬起手为他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说:“我们一起去寻找梅尔达吧。”   “老师……”   “梅尔达那么爱你,那么爱我,她肯定会给我们留下找她的讯息。”   “嗯!”   迦南还想说出更多的话,但喉咙哭到噎住了,发不出声。   其实,他什么话不说,也没有关系。   柏莎已从他握住自己手指的力度里,体会到他的心情。   她也趴到了桌上,从手臂向外、向他地露出眼睛。   他们看着对方,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动作。   就只感到时间流淌,感到两颗心轻轻靠在了一起。   -   “你终于来了,柏莎。”   “你是谁?”   “我是迷宫里的精灵呀,专门带迷路又没用的人类法师出去。”   被唤作“柏莎”的银发女人抱臂,冷哼,“我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人类法师。”   自称为“精灵”的黑发女人凑到她的脸前,“真像啊。”   “哈?”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柏莎皱眉,“我有恋人了。”   黑发精灵问:“第几个啊?女人这辈子要多交往几个才知道谁更好哦。”   柏莎后退一步,“你真的是精灵吗……好不正经。”   小精灵咯咯地笑了,“我是会魅惑人的小精灵哦。”   “更不正经了!”   “她以前也常这么说……”   “她是谁啊?”   小精灵朝向柏莎,弯起红眸,“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5 17:50:53~2023-08-16 00:0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他会伤心的   ◎“你放心,我的心上人特别可爱,我不会让他伤心的。”◎   迦南不敢呼吸了, 他怕呼吸声吵醒身旁人,也不敢动作,不敢挪移身体。   哪怕只是眨下眼睛, 他的心里都会生出可能惊扰她的罪恶感。   他特别不想吵醒她, 因为她看上去正在做好美的梦境。   在他的注视里,银发女人的嘴角向上扬起, 她已将这个笑容维持了好久。   但过了会,她的梦好像变得不太可爱了, 她的眉毛紧皱,小腿向前蹬了下。   他被她的动作吓到,还好她没蹬到他, 嗯……不过被蹬到也没关系啦。   您是在梦里和谁打架了吗?希望那个人不是我。   “迦南……”   “我在……!”   “嘿嘿嘿。”   迦南抚着胸口, 松了口气, 原来她是在说梦话啊。   您的梦话里竟然会出现我,您梦见我,还笑了, 是不是说明关于我的梦是个美梦呢?   迦南遐思着这件事, 感到脸颊发烫, 他好像又在想奇怪的事了。   固然, 昨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做,一回到房间, 他们就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说来,尔纳巴先生好奇怪,他怎么能放下心把老师交给他呢?   尔纳巴先生,您对男人的警惕心, 简直就像老师对我的一样少。   而我, 是该被你们警惕的坏男人。我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我悄悄跟随老师进了房间,又悄悄躺在了她的身侧。   在开始为这个行为忏悔前,迦南先是感到了幸福。   他太幸福了,哪怕一会老师清醒时要责问他,他也不想从她身边离开。   他好希望他的每一个早晨,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都是她。   想到这时,银发女人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迦南张开嘴巴,想要道歉,“对”字还没说出口,身体就先被抱住了。   “您……”该不会还没睡醒吧?   我不是尔纳巴先生,不是您的心上人。   柏莎却似乎毫不在意,她抱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嘿嘿嘿。”她又一次发出梦里的笑声,“我好喜欢你哦,迦南。”   “!”   你叫的是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   迦南高兴得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而怀里的女人还在像只猫咪般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好喜欢被您触碰哦。但再这样下去,会大事不妙,所以还是请您停下吧。   他依依不舍地将她的两只手从身上扒开,他还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没睡醒。   事实是,她醒了。她睁眼,见到他,心里生出的喜悦不亚于他的。   因为梦境,她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她的梦境。   “迦南,我做梦了,梦到了你的祖母。”   “您梦到她什么了?”   “梦到我们在时之迷宫相遇,她告诉我她是迷宫里的小精灵,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梦的最后她还提到了一个人,她说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祖母的朋友吗?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族的人都不喜欢她,她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是异族的人呢?”   “有可能,说不定就是和祖父同族的人,但我不知道祖母和哪一族的人在一起了。”   “如果你的祖父是个人类的话,那个男人可能已经衰老、死去了吧。”   迦南哀愁道:“老师,人类的寿命怎么可以这样短暂。”   柏莎苦笑,“是啊,太短暂了,我曾以为法师们会是例外,现在我知道了,法师们的长寿源于体内的龙化。越像龙,自然就越长寿。”   迦南默了,他盯着身旁女人看了半晌,声音哽咽道:“我不想看到您的意识被龙夺去,也不想看到您的生命早早结束。”   “迦南,不要这么贪心。”   “我不只是贪心,我还想到了好坏好坏的事。”   他想到了龙族们能让人延年益寿的肉,想到坎普,坎普的肉能让老师长久地活下去吗?   柏莎垂手,抓住他的手,“听我说,迦南,我知道你想到的很坏的事是什么。”   “我……”   “有人想到了一样的事,结果他们发现现存的龙既没有龙鳞,龙血龙肉也不再具有效果,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法师们的身上。”   “您是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把变成龙的法师们吃掉吗?”   柏莎把迦南的手又握紧了点,她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她也一样。   “龙鳞意味着人类魔法的延续,象征了力量和权力,可这些他们已经都有了。他们还缺少什么呢?就如你说的,迦南,人类的寿命太短暂……”   永生具有太大的诱惑力,对她来说也是一样,她希望能和魔物青年一样长寿。   而不是说,几年后,她就会长出皱纹,又过几十年,她的身体都会变得羸弱不堪。   到那时,青年可能还是和今天一样年轻……   但,无论如何,谋求长寿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上。   所以,她告诉他:“迦南,我们不可以做出和他们一样的事。”   迦南说:“老师,我没有想要伤害人类法师,我刚才在想的是坎普的肉。”   柏莎说:“坎普的肉不可能还有效果吧,就算有效,也不能乱切啊!”   坎普的命也是命,迦南!   “嗯,我不想伤害他。可我又想,把他的手臂切下,我还可以用魔法让他的手臂再长出来。”   “天啊,那个画面真血腥……”   不过,他的话提醒了她,有复原魔法存在的话,岂不是只要一头龙,肉就源源不断了吗?   他们又为什么还需求那么多法师龙化呢……   -   柏莎、迦南抵达星谷的餐厅时,埃莉卡、迪夫、尔纳巴已经都在那了。   尔纳巴看到他们两个,举手打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尔纳巴的话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青年的脸色却遽然变得惨白。   尔纳巴先生难道知道了他和老师昨晚在一起的事吗?   对不起,尔纳巴先生,我是故意的。   迦南的心里上演着精彩的内心挣扎时,尔纳巴走向了柏莎。   “柏莎,带你去看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柏莎跟随尔纳巴向旁走出几步,那里的桌上背对着她坐了个在用早餐的男人。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没认出他是谁,男人则听到脚步,在转身望向她的瞬间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柏莎大人。”   他起身,向她走来,激动地和她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慢慢的,柏莎想起,眼前这个人是瓦伦当初派去杀她的人。   这人向她自我介绍道,他叫肖,母亲很早死去,父亲把他卖给了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把同一批的孩子们送到一个地方,让他们接受魔法天赋的检验,肖通过了检验,被贩子转手到另一人的手下。   这人是个法师,他把肖和其他通过检验的孩子们关进地下室,逼迫他们接受一系列残酷的训练。   这些训练里涵盖了魔法训练,以及服从、伺候主人等奴仆所需的训练。   训练结束后,肖作为学习优良的孩子,被卖到了瓦伦那,从此干起了杀人的活。   “我很幸运。”肖说,“我是‘合格’的孩子,那里有太多‘不合格’的孩子在中途就被抛弃。”   柏莎痛心地听着肖的讲述,她听说过那个地下室的存在,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从那里出来的法师。   她从前不能理解,魔法塔怎能容忍这样的地方存在,现在,她已说不清,黑暗和光明里的法师究竟何者更为不幸。   柏莎沉思时,肖对她展示了自己的手镯。   “柏莎大人,请看,这是星谷为我改造的手镯,实在是太神奇了。”   “嗯?”   “这个手镯依然可以使用,但在魔法塔看来,佩戴它的我已经死了。”   肖展示这个物品,是为了夸耀星谷非凡的技术。   不想,柏莎听完,陷入了怔愣,她忽而想到了两位故人。   他们的手镯据说失去了生命体征,就和肖的手镯一样……   “尔纳巴,”柏莎转身,面向蜥蜴国王,“我是不是曾带过一对法师夫妻来这里?他们都是高级魔法师。”   尔纳巴想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你九年前带来的那对法师夫妻吗?”   “是的,就是他们。”   “他们在第十一层,我带去看他们。”   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响,但几米之外的黑皮青年如同有所感应地站了起来。   柏莎也正准备邀请他一同去。   迪夫呆呆地看着柏莎和尔纳巴,脸上露出了想笑又想哭的复杂表情。   “你们在说的,该不会是……”   我的父母吧。   -   九年了,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父母,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在拥抱他,在呼唤他的名字,在向他问候安的情况。   母亲问:“迪夫,安还好吗?”   迪夫说:“特别好,吃得多,睡得多,个子都长到我肚子这了,就是她老抱着柏莎的娃娃不放,真不懂……”   母亲说:“那是我做的娃娃,我还做了一个梅尔达的娃娃,可能在哪弄丢了。”   迪夫“啊”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做柏莎的娃娃?梅尔达又和你们什么关系?”   父亲说:“十五年前,我和你妈妈在安静城发现了魔法的真相,我们自那回来后,不再做法师。但魔法塔不肯放过我们,他们通过手镯监视到了我们的想法,派人追杀了我们,这时,柏莎大人和梅尔达大人对我们出手相助,将我们带来了星谷。”   迪夫听到这,沉默了,他紧攥着手,低下了头。   “爸爸妈妈,柏莎大人现在是我的老师……”   第一次的,迪夫用老师称呼了那个女人,他心里对她的感激多到要从眼角溢出。   而此刻,被他叫做老师的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一家。   她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绿眼睛里流露出了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羡慕。   青年察觉到了,他靠近她,暗暗握住了她的手。   柏莎怔了一刻,回握住了他。   迦南回想起某个夜晚,醉酒的老师,向他说了好多话。   她当时提到了父亲,提到了母亲……   他知道,那些话,她是不会在白天说出来的。   所以,当他听见“迦南,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时,他惊讶地无言了。   柏莎误会了,她歪头看他,“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吗?”   迦南赶紧说:“不是的,我是在想,老师的父母肯定是很厉害的法师。”   柏莎笑了,“哎,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样。”   因为,这就是您亲口告诉我的呀。   迦南:“老师,您太可爱了。”   柏莎不懂她哪里可爱,只是被夸奖总是叫人开心的,她笑得更灿烂了,然后慢慢,又黯了下去。   她想到了魔法的真相,她的父母越厉害,处境只可说越危险吧。   像是拉托纳、像是弗丽达……   柏莎低声说道:“迦南,我要救他们。”   “谁?”   “拉托纳、弗丽达,还有其他半神以上的法师。”   迦南屈指点在下颚,“虽然我对拉托纳大人没什么好感,但我会帮助您救他们的。”   柏莎困惑,“你为什么非要强调没有好感啊?”   迦南语调诚恳道:“我好怕您再次喜欢上他。”他停了停,又说,“要是那样的话,您的心上人会伤心的。”   他狡猾地摆出了尔纳巴先生,他想尔纳巴一定比他管用。   殊不知,柏莎的心上人名叫迦南。   柏莎听见他的话,笑出了声,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你终于发现你是我的心上人了吗?就算发现了,也不要这样自称嘛,听起来怪怪的。   柏莎心情复杂,但还是踮脚靠过去,给了他一个吻。   “你放心,我的心上人特别可爱,我不会让他伤心的。”   “可爱吗……”   迦南抚着嘴唇,脑海里浮现出尔纳巴先生高大的身材。   他好难把那个男人和“可爱”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他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她真的好爱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6 00:08:14~2023-08-16 22: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曲 70瓶;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恋人是魅魔   ◎她的迦南,她的魅魔恋人……这下,应该算是恋人了吧!◎   尔纳巴驳回了柏莎想要帮助拉托纳的想法。   “根据我们现有的调查, 人神的龙化程度已不可挽回,谁也帮不了他。”   至于弗丽达,他说, 星谷这边会主动联系她, 告知她魔法的真相。   离开星谷后,柏莎每天等待着尔纳巴的消息, 她忧心弗丽达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弗丽达是个将追求卓越当成了第一目标的人,而今, 卓越却成了一场陷阱。   人生猝然变得可悲又荒谬,所有人都是,所有为魔法奋斗过的法师们都是。   柏莎想到洛克山的米尔, 他如果知道了真相是何, 他会为他一生所寻感到懊悔吗?   还是, 他会说,只要能看到眼前的日出就足够了呢?   哲学家们常常谈论起人生的意义,现在, 每个知晓真相的法师都要被迫思考起自我的意义了。   -   在魔法的问题之外, 柏莎还在被一个小小的情感问题折磨着。   事情的起因, 是她询问已然知晓她心上人就是自己的青年, 他们是什么关系。   青年回答说:“我们是老师和学徒的关系呀。”   柏莎摇着他的肩膀,逼问道:“你再说一遍?!”   迦南颤音重复道:“我们是老师和学徒的关系?”   柏莎放弃了, 她松开手,气得当场要昏过去。   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完全不想和我确定正式关系, 是吗!   当天下午, 她把这个问题拿去问了埃莉卡。   助理女士听罢, 诧异地回视柏莎,“你们竟然还没有确定关系。”   柏莎:“很奇怪吗?”   埃莉卡:“所有人看到你们,都不会怀疑你们两个是恋人。”   柏莎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以她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还很低调。   她完全忘记了,他们在多少人面前牵手、拥抱甚至激烈亲吻的事。   埃莉卡看着她的表情,就已猜到她在想什么。   埃莉卡面无表情地说道:“柏莎大人,没有确定关系也没事吧,这不就是您要的吗?”   “我要的?”   “您忘记了吗,您最开始招收迦南,就是为了让他做您的情……”   柏莎一把捂住埃莉卡的嘴,制止她说下去。   柏莎的脸红透了,她想起了好多他们刚认识时发生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帮他作弊、在他背上装醉、哄骗他说这就是普通的拥抱,更不要说夺走他的初吻和第一次的事了。   天啊,我到底都做了多少坏事……!   答案是,无数件。从认识到现在,他们所有的关系进展,都建立在她的欺骗上。   她就是那样一点点欺骗着无知单纯的小魔物,堕入她的魔掌。   诶,这么想起来,她还挺厉害的呢。   柏莎小小地沾沾自喜,数秒过后,又回过神狠狠批判了自己。   柏莎,你太过分了!你比公爵大人还要过分,你不仅要一个人的身体,还要一个人的心。   是的,心,她想要他的心……   柏莎松开捂住埃莉卡的手,向后跌坐到椅子上。   “埃莉卡,我不想他做我的情人,我想要他做我的恋人。”   “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嗯,想到未来做的对象不是他的话,会有点难过。”   “原来你只是想和他做啊……”   “啊,也不是,接吻、拥抱什么的都很喜欢。”   埃莉卡无语了,“你没救了啊,柏莎!”连敬语都顾不上了。   说到这,埃莉卡突然有点好奇,“柏莎大人,您当初为什么爱拉托纳大人呢?”   柏莎回忆道:“我对拉托纳的爱,源于崇拜吧。迦南的实力也很强大,但我已过了崇拜别人的年纪了,我反而害怕他是因为崇拜我、才喜欢我。”   “那您希望,迦南先生是因为什么喜欢您的呢?”   “因为我的美貌?”   “……”   埃莉卡默了默,公允地说道:“客观来说,迦南先生更漂亮一点。”   柏莎屈指点着额头,“没错,他很漂亮,还很单纯,所以才叫我这么不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等到某天‘老师’的光环从我身上消失,他会不会蓦然清醒,发现自己从不爱我、只是崇拜,而从我身边离开呢?那时,我说不定已经全身心爱上了他,那我又要怎么办……”   埃莉卡轻声道:“像您这样自信的人,也会这样想吗?”   柏莎抿唇,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因为埃莉卡,我经历过一次了嘛。”   她曾经疯狂地爱着那位神明,直到期待落空,真情被负。   愤怒、悲伤、绝望,一轮轮地过去,有天,她发现自己痊愈,以为再也不会在乎那段往事。   直到她又一次喜欢上了谁,过往的阴影化作恐惧,从她的心底又钻了出来。   唉,人类真是奇怪,被背叛过一次,就会害怕好多次。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逃避。   柏莎做了个深呼吸,从位子上站起。   “埃莉卡,我会和他说实话,把我对他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告诉他。”   “然后,我会把选择权交给他。他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   基于此,柏莎来到了迦南的房间。   她叩响房门,房间的主人很快把门打开,迎接了她的到来。   迦南笑容满面,定睛却见到柏莎的表情异常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   “迦南,我是来向您坦白我的罪行。”   “罪行?”   “嗯,那可是足以进入骷髅囚牢的罪行!”   柏莎就这样说着,拉住青年的手向外走,他们第一站去的是她的房间。   她当他面旋开了一瓶情药,问他:“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懂了,老师是想再试一次他对情药的抗性吗?他狠狠嗅闻了一口,露出笑容,表示出他完全没有问题。   柏莎却看起来并不满意,她表情沉重,拉着他离开,前往下一站。   第二站是她的办公室。她按住他跪下,她自己坐进他的怀里。   柏莎又一次问:“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又一次懂了,老师是想回忆他们曾经的拥抱,他过去好喜欢这种拥抱,可在他们已做了更亲密的事后,这种事已满足不了他。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抓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老师,不摸摸吗?就像您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柏莎一下也不摸,她脸色黑沉,话都不说地站起来,向外走。   迦南困惑地跟上她,他们一起去了第三站,这一站竟是又回到他的房间。   她让他坐到床上,把他的裤子脱下一半,她的手放了上来。   迦南:“!”您是想要了吗?   柏莎第三次地抬头问他:“你懂了吗,迦南?”   迦南这次懂到不能更懂,他倾身,抱住她的肩膀,就要吻上她。   不想她倏然从他的怀里挣出,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迦南委屈道:“是我误会了吗?”   柏莎说:“你根本就不懂嘛!”   迦南虚心问道:“是我哪里不懂了呢,老师?”   柏莎抱臂,认真道:“比如说,我放置情药,不是为了试验你抗性,是为了勾起你的情|欲。”   迦南沉吟道:“老师,我的情|欲不需要那种药就能勾起的。”   柏莎继续说:“又比如说,我们的那种拥抱根本不是普通的拥抱。”   迦南点点头,“我知道,那是让人感到非常幸福的拥抱。”   柏莎没有停顿地说:“还比如说,根本不存在安抚魔法的实验,我只是想睡你罢了。”   迦南神情一滞,“诶?”   这次,他是真的不懂了。   柏莎看着他的表情,明白她终于说到了他的盲区,她心里既痛苦,又自我催促着快点把罪行坦白。   柏莎说:“迦南,你总说我对你情感纯洁,其实不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睡你,后来有些喜欢你,但还是想睡你,我发现你是很单纯的人,我更想睡你了,我听说了你想为妻子保留第一次,我挣扎许久,决定直接把你睡了。”   迦南听得晕眩了,他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我好高兴听到您这么说。”   柏莎拧紧了眉,看他,“你怎么不生气啊?我骗了你也!”   迦南说:“但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呀。”   柏莎难以置信,重复道:“我想睡你!”   迦南微笑,“请睡。”   柏莎:“……”   柏莎快哭了。她发现这个单纯的小魔物已经受到她的影响,没有自我的想法了。   果然,一周一次还是太频繁,他的大脑根本没办法保持清醒嘛!   可她不能不清醒,她必须要在今天把话说清楚。   柏莎冷静了会,说道:“迦南,性本身就是很快乐的事,你不能因为和我做的时候快乐,就误以为你喜欢我。”   迦南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是的,老师,性本身就是快乐的事……”   他就是因此担心老师不是真的喜欢他,可老师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完全没必要有这样的忧虑呀……   他在和她做之前,就喜欢她喜欢到不行了。   迦南心怀疑惑,抬眼看向老师,发现她哭了。   迦南愕然,“您……怎么了?”   柏莎哭着说:“你终于懂了。我就是为了让你懂,才来和你说的,结果你真的懂了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迦南,你明白了对吧,你是因为喜欢性才误以为喜欢我。   或者是,你是因为我是你老师,你崇拜我才误以为你喜欢我。   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嘛,到最后,还是我喜欢你更多点。   柏莎委屈到不行,一边哭一边用袖管擦眼泪,两边的袖管很快都变得湿透。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哽咽,让听者心碎。   “现在你知道了,迦南,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勾引你、欺骗你、把你诱拐到了床|上,让你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好啦,你现在清醒了,你要从我的身边离开了,你要去哪呢,去找你的妻子吗?有空记得多回学院看看。”   “我永远是你的老师,呜呜呜,我永远都会喜欢你,但我知道,不能是那种喜欢啦。”   “我以后啊,不能再牵你的手,不能再拥抱你,不能摸你的胸肌,腹肌也不行,嘴唇也不能亲了,你的那里也不属于我了……不是,等下,我在说什么。你就当做没听见好了,这不过是坏女人最后的挣扎罢了。”   柏莎已经悲伤到混乱、语无伦次了,名为失恋的痛苦在她的心里东奔西撞,然后就是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坦白错误,后悔为什么非要建立正式的关系不可。   算了,恋爱不就是这回事嘛,先喜欢的那个人就完蛋啦。   她完蛋了!她抽泣着,和房间的主人告别,转身向门口走去。   手按上了门,却转了半天都打不开。怎么回事,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眼泪这时干了一些,她弯下腰,从清晰点的视线里认真查看了门。   哦,是被人施加了魔法。咦,这个魔法有点眼熟呢……   神志还很混乱,思考也来不及跟上,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陡然悬空。   她整个人被抱起,被甩到了床上,而那个让她失恋的男人竟不打招呼地压了上来。   柏莎不懂,这算什么,结束前的最后一次吗?   她才不要抱着被人抛弃的心情,和人做呢!   她郁闷地拿手锤击青年胸口,青年毫无反应,任她打着。   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老师,您了解魔物吗?”   “不了解。”   “也是。您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呢。”   “我不在乎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哼!”   柏莎听到了一声笑声。呵,真好,他还笑!   “您知道吗,魔物和人不同,他们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   “欲|望?”   “嗯,每种魔物有每种魔物不同的欲|望。我可以考考您吗?”   柏莎无语,原来他不是想再做一次,他是想炫耀自己的魔物知识。   柏莎又气又难过,但也已无所谓了。   “问吧。”   “食人魔的欲|望?”   “吃|人。”   “兽人?”   “听说是斗殴。”   “龙族?”   “故事里说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魅魔?”   “魅魔?性|交吧……”   回答到这,空气遽然安静。   柏莎凝眉,不解地看向青年,见到对方的粉眸里埋有了很深的笑意。   迦南盯着她,说:“老师,原来您是知道的。”   柏莎:“我知道什么……”   话还未说完,她脑海里的某根迟钝了太久的神经,运作了。   她……悟了。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年。   迦南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黑发下的粉眼睛罕见地眯起,声音也和平常变得有些不一样。   格外慵懒,沙哑,好像他某些时刻的喘|息。   唯有语调还是可怜兮兮,“您还不明白吗?”   柏莎:“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所以,你是魅魔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知,她话刚落下,黑色的犄角便从青年的头顶迫不及待地长出,某根曾经碰过她的尾巴,轻轻从她的肚子上扫过。   她浑身颤栗了,大脑空白,只慢慢意识到自己下|身变得清凉,还有什么炽|烫抵了上来。   魅魔青年有生以来,第一次以真身拥抱到他心爱的女人,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活跃着。   他屈身,深深将她拥抱进怀,他靠在她耳边,语气无奈,又夹杂着微妙的嘲讽。   “老师,您对勾引一无所知。”   “如果我们之间,有人要进骷髅囚牢,那个人一定是我。”   柏莎听见了他的话,但不打算回应,她累了,她感到自己的回忆在不断鞭策她。   柏莎,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吧。你勾引了魅魔,你对魅魔用了药,你把魅魔骗到床|上……   这大概就是不好好学变形学的下场吧!   柏莎的眼角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魅魔慌张了,“老师,我吓到您了吗?”他静静地移开他的下|身。   刚才还好像拿出了十足功力勾引她的人,怎么感觉一下子又露出原型了呢?   迦南,你这个魅魔,也不过如此吧。   柏莎摇头,“不,魅魔挺好的,我不讨厌。”   听见她这么说,炽|烫又一次靠了上来。   “好开心。”迦南微笑道,“老师,我忍不住了,可以做吗?”   “可以。不、不对,你不是已经在……嗯。”做了吗!   “诶,对不起,我没忍住。”   “……”   柏莎默默想道,她好像从今天,要重新开始认识他了。   她的迦南,她的魅魔恋人……这下,应该算是恋人了吧!   算啦,等结束再问他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6 22:03:39~2023-08-17 23:2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很喜欢你啦   ◎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   有一种和陌生人做了的感觉。   你是谁啊, 你还是迦南吗,你该不会被别人附身了吧!   柏莎抱着这些疑问,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发呆。   她轻声呢喃:“之前的几次都算什么啊……”她没准备让他听见, 可他还是听见了。   迦南小声问道:“是我这次太粗鲁了吗?”   柏莎抬手,“不, 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   迦南声音更小了:“可老师,我已经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了。”   柏莎转头, 看向他,“你这是什么记性啊!”   说完,她发现他头上的角不见了, “诶, 角被你收回去了吗?”   迦南乖巧道:“嗯, 我不想吓到您。”   “我不会被吓到啦。只是会有点担忧,它会不会戳到我?”   “不会哦。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只想触碰你、摸摸你。”   柏莎感觉到了,腰侧痒痒的, “你的尾巴还没收起来。”   迦南慌忙道:“抱歉, 我马上把它收回去。”   这下,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 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不,无论有没有角和尾巴, 他长成这样,都称不上普通吧。   柏莎现在懂了,“难怪你的姐姐们和你都那么漂亮,原来是种族优势。”   迦南抿唇微笑, “谢谢您的夸奖, 有机会我会把您的夸奖带给姐姐们。”   “她们为什么逼迫你去结识陌生女性, 我也终于明白了。”   “我从没有答应过,老师……”   “嗯,我知道你没有过。但我还是很惊讶,你是魅魔哎,怎么会有你这样纯情的魅魔?”   听到“纯情”这个词,迦南捂住了脸,羞愧不已。   “您错了,老师,我一点也不纯情。”   “你……还不纯情啊?”   “我很早以前就想象着您的样子自○了。”   “是、是吗。”   柏莎捂着嘴巴,挡住笑容,如果其他人对她这么说,她会觉得那个人是个大变|态,但他的话,她就只会觉得可爱了。   可恶啊,这就是喜欢吗,她喜欢他,他做什么都看起来好可爱。   柏莎啊柏莎,变|态的人是你吧!   柏莎自我批评道,听到他的坦白,她也顺着想起,她还有件事没告诉他。   “迦南,我还隐瞒了你一件事。”   “嗯?”   “其实,当初,学徒考……帮你……弊……风……我……”   柏莎的声音轻得过分,哪怕在她身旁,青年还是费了好大力才听清。   听罢,他大脑反应了一会,笑出了声音。   柏莎不明白,“你笑什么啊?!”   迦南说:“笑您是真的很想睡我呢。”不惜破坏公平、为我作弊。   柏莎蹙眉,靠过去亲了他一下,“不可以吗?”   迦南不答,他回亲回去,亲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将她松开。   他这才轻声说道:“特别可以。”   柏莎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声音虚弱道:“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但您帮我作弊的事对迪夫先生不太公平呢。”   “嗯,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迦南握住她的手,“不,我去说就好,我会好好地和迪夫先生道歉。”   “啊?不该是我道歉吗?”   “您是为了我,自然应该是我去道歉。”   柏莎不懂他的逻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的谈话静了下去,天色已晚,他们的身体也都疲惫,该睡了,可两个人的眼睛却都睁得大大的,看着对方。   不舍得睡。大脑兴奋无比,有好多话想对对方说,却又反而不知先说哪句好了。   柏莎的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一会,她说:“迦南,我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   迦南似乎也一直在等待她开口,她刚一说完,他就回答了:“我也是,特别喜欢您。”   柏莎咬唇,“但太喜欢,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迦南伤心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柏莎说:“因为太喜欢,就会抱有好多期待,想要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多。”   迦南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可老师,我已经喜欢您,比您喜欢我要多了。”   “真的吗,迦南?”   “我想说‘真的’,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您证明。”   “唔,也对,这种事好难证明吧……”   柏莎的思绪不知游向了何方,她静了好久,绿眸里失了光彩。   等到眸光恢复时,她突然感慨:“迦南,喜欢真是好难的事,爱就更难了。”   爱!她说了爱这个词吗?还是,这只是他的幻觉?   迦南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又感觉这才刚迎来新生。   这时候,柏莎握住了他的手,他察觉到她准备说什么,又不知她要说什么。   他紧张地在掌心里沁出了汗。   “迦南,有件事,请你相信我。”   “什么事?”   柏莎语气认真地像在宣誓:“无论我以后还喜不喜欢你,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我被伤害过,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伤心。”   迦南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柏莎,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柏莎着急了,“你不信吗?”   迦南摇摇头,“不,我信。只是听到您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觉得很神奇。”   柏莎“咦”了一声,很不明白的,“我不记得我说过。”   迦南露出微笑说:“您有一次喝得很醉很醉,对我说了好多话,其中就包括这一句。”   柏莎完全想不起来,“我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呀?”   迦南说:“您说喜欢我、永远不会伤害我、以及您喜欢——”   柏莎:“你说什么?大点声。”   迦南捂脸,“……大的。”   柏莎噗嗤笑了,“什么啊,我竟然把心声说出来了!”   迦南从指缝里露出粉眼睛,“您的意思是,您真的喜欢吗?”   柏莎伸出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下,“我呀,超喜欢的!”   迦南抿唇,忍住笑容,“老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一只魅魔是这样幸福的事。”   柏莎已将他的手指都从脸上掰开,她靠过去,又亲了他一次。   第二个漫长的吻结束后,她离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说:“迦南,比起身体,我还想努力喜欢你的全部。”   迦南高兴又惶恐,“您喜欢我到那个地步,真的没有关系吗?”   柏莎说:“这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要说我犯了侵犯珍稀魔物保护法?!”   迦南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是在想您的心上人……”   “心上人?不就是你吗。”   “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迦南懵了,他知道吗,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啊!   他不禁回忆起每次老师提到心上人的时刻,她是如何形容他的。   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和心上人除了漂亮外,有什么其他共同特点。   比如说,他一点都不单纯,也不温柔……   您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吗?我的伪装技术还真是了不起。   迦南惭愧,又暗自窃喜,再也不存在什么心上人了,她的心上人就是他。   他抑制不住地发出笑声,不断自语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柏莎听出,他才发觉自己是她的心上人。   她故作生气道:“迦南,你竟然把我想成了一边和你做、一边想着其他男人的坏女人吗?”   迦南笑声急停,忙说:“不、不是的,我以为,您是受到了我的影响。”   柏莎想了想,懂了,“哦,原来你也是个坏男人。你魅惑了我,哪怕我不情不愿,还是和我做了。”   迦南无可否认,“我……对不起。”   柏莎看着他可怜的表情,不忍心再欺负他了。   她好认真地抱起他的手,置于胸前,“迦南,和我恋爱吧。”   刚才还在道歉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睛圆睁着,呆滞了。   好半会,他的粉眼睛眨了两下,眼泪先于话语地落下。   柏莎还没有说完:“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我会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可能还没有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我会努力。”   迦南哽咽道:“老师,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待。”   柏莎松开他的手,手指前移,为他擦眼泪,“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已经很喜欢你啦。”   “如果让我想象结婚,想象拥抱,想象做的对象,脑海里出现的男人都是你,就像这样的喜欢。”   说到这,她发现青年消失了,她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哦,原来他是躲进了被子里……   迦南,你这样一点也不像魅魔,反而很像某种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鸟。   柏莎无奈问道:“怎么啦,迦南?”   被子里传出声音:“我需要冷静。我……太高兴了。”   “是吗?”柏莎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身体也藏了进去。   黑暗里,两双眼睛静静对视,如同两只夜晚在密林里撞见对方的幼小动物。   弱小、无助、胆怯颤抖,终于碰到同类,于是兴奋地奔向对方。   蹄子踏过小溪,柔软草地接住它们可爱的脚印,它们蹦蹦跳跳,绕过荆棘、穿过花丛,走了不知多少路,终于来到对方身边。   这里是终点了吗,我们抵达终点了吗?   心怀着小小的不安,向对方递出蹄子……   啊不,是递出了手。   然后就这样相握着,睡着了。   -   柏莎醒来时,看到迦南在窗边为花盆浇水。   “纯白种子还没有长出东西吗?”   “没有呢。老师,我在想,是不是我浇水太频繁了?”   “不,它可能是想尽可能长成被你夸赞的样子。”   迦南回头,看向她,“可是,无论它长成什么样,我都会夸赞它的。我希望它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   柏莎笑了,“它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很温柔,迦南。”   迦南“诶”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   柏莎还想说点什么,纯白种子打断了她。   “不要再说了,柏莎,我要害羞了……!”   这是一句向她心脏传来的话语,她也就在心里回应了它。   “你决定要长成红色种子了吗?”   “这是你们人类的笑话吗?一点都不好笑。”   “哎,我觉得还可以啦……”   “总而言之,不要再开我的玩笑,柏莎!”   “好吧。”柏莎闭嘴,她知道纯白种子古老又强大,她可不敢惹它生气。   而说到古老,她有个问题要问它。   “纯白种子,”柏莎问道,“从前的世上有很多龙吗?”   “这取决于你说的‘从前’是多久以前。”   “这是什么意思?”   “龙族常常毁灭,又常常重生,它们有时在,有时不在。”   “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吗?”   纯白种子静了静,再度开口时,它的声音变得有点冷。   “柏莎,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龙化,它在说龙化。   “可如果,我想要阻止龙化继续……”   “那你会失败。龙必将重临于世,那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事。”   -   美味龙酒馆在快要歇业时,迎来了客人。   红发青年打开门,望了眼外面的人,嚯地准备把门关上。   可惜,某人的手已经卡了进来——   “呜!”迦南被门夹到,“坎普,请放我们进去,我们有话和你说。”   坎普不情不愿把门打开,见到他好友的手被旁边的银发女人捧在掌心,放到嘴边吹了吹。   “还痛吗,迦南?”   “一点不痛了,谢谢您。”   坎普:“……”   坎普皱眉道:“你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比上次更好了啊。”   柏莎面向坎普,向他展示她和迦南紧握在一起的手,“因为我们是正式的恋人了。”   坎普咬牙,脸色发青,满脸写着“羡慕死我了”。   他摆摆手,让他们进来,“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柏莎说:“那恐怕不行,今天我和迦南会在这里待很久,因为待会还有一个客人要来。”   坎普已经到一旁坐下,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女人吗?不是的话就不要让他来了。”   柏莎拉着迦南到坎普的对面坐下,“如果我说,就是呢?”   坎普停下打到一半的哈欠,坐直身体,“那我愿意奉陪到明天早上。所以,是哪位漂亮姐姐?”   柏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保密。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说完这句,他们向坎普告知了龙化的事,这头对他们两个毫无兴趣的龙,听到这个话题时,也逐步进入了状态。   迦南、柏莎的声音停下后,坎普低头陷入沉思,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以为被灭绝的是我们龙,现在听完,我觉得是你们人类快灭绝了。”   柏莎表情滞了下,为坎普的话和纯白种子的如出一辙。   他们两位都认为,龙化是龙必将重临于世的征兆。   然而,讽刺的是,部分人类还在自己为这场龙化推波助澜。   不过,柏莎还是要纠正坎普:“准确来说,被灭绝的是人类法师吧。”   坎普摇摇手指,“你错了,柏莎小姐。你们人类无差别灭了我们龙,你觉得我们龙会放过普通的人类吗?”   柏莎:“……”   柏莎无力辩驳,她感到浑身发冷,坎普说得没错,是她天真了。   灭族之仇,放到何种生命上,都是无法泯去的仇恨。   龙重临于世时,就是愤怒的龙焰血洗大地时。   坎普看出了人类女性的不安,他好心地转移了话题:“谈谈你们人类吧,想把你们变成龙,再把龙鳞扒了、龙肉龙血吃掉的,是不是就是魔法塔的塔主戴维?”   柏莎摇头,“不,我们有不同的看法。”   迦南接着老师的话说道:“坎普,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说,你闻见过‘他们’会长的气味。”   坎普挠挠脸颊,回忆道:“苍老、腐烂的臭味……”   迦南说:“对。‘苍老’,根据这个描述,我和老师怀疑,那个气味源自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法师。”   坎普凝眉,“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知道‘他们’的会长是个老法师……”   坎普的话不再说下去,他望着对面二人注视着自己的深重目光,猛然明白他们两个指的是谁。   坎普叫出了声,“你们该不会是说……欧恩吧!!!”   这是哪怕他一头龙,都听说过的人类法师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死了都有一百年了吧?!   不,不不不,他如果吃了龙肉,活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起这头龙巨大的反应,桌对面的人类法师看起来更为镇定。   真实情况是,柏莎已经在初次想到这件事时,深深地惊讶过了。   而这种惊讶,远远及不上她刚知晓龙化的时刻,那时的痛苦、绝望,她不愿回想。   此刻,她正冷静地向坎普说道:“没错,就是欧恩。我们觉得欧恩主导了一切,当然,他的儿子戴维所统治的魔法塔肯定也参与了这件事。”   坎普摸摸鼻子,“这么看,戴维还挺孝顺的,他好听爸爸的话啊。”   柏莎不这么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欧恩也允诺了戴维好处。比如说,同样的长寿。”   坎普扬扬眉毛,明明在听的是他人觊觎龙肉的事,他却一副在听其他族类故事的样子。   唯有在评价时,他才想起了自己是什么。   坎普:“可惜啊,柏莎小姐,我觉得他们会失败,他们只要让我族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就都会死。”   何止是他们,我也会死。柏莎在心里补充。   她没有说出口,但她感到迦南握住她手的力度加大了点。   他的手在颤抖,她转头,迎上他的粉眼睛,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也在颤抖。   迦南,和人类恋爱很麻烦吧,寿命短暂,生命脆弱。   但我不承认我脆弱,哪怕巨龙立于我前方,我也会勇敢地昂首直视它。   嗯……不过这暂时也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他们的谈话在这暂歇了一刻,在下一轮对话开启前,门外响起了声音。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坎普第一个站起身,迎接“他”,他的眼睛都亮了。   “柏莎小姐,这就是你为我介绍的未来妻子吗?”   柏莎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迫不及待冲向客人的龙青年,已被客人一巴掌掀翻在地。   半神弗丽达的声音随后响彻在房内:“柏莎,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看这个滑稽的家伙吗!”   “不,弗丽达。”柏莎也站了起来,“我叫你来,是我听尔纳巴说,你知道了龙化的事后,依然想要成为半神。”   弗丽达哼声道:“是啊,不行吗?你想要劝我,和你一样做胆小鬼吗?”   柏莎眨眼,“胆小鬼?”   弗丽达:“龙化又如何?能够变强的话,把灵魂献祭给恶魔都没关系。”   魅魔青年小声说道:“世界上好像不存在恶魔。”   他的恋人接道:“童话故事里有,弗丽达小时候喜欢看那种故事。”   弗丽达额头蹦出青筋,“你们以为我听不见吗?!”   柏莎看向弗丽达,“弗丽达,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劝说你,我支持你的选择,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幻听呢?”   弗丽达蹙眉,“幻听?已经有过了。我不在乎。”   柏莎:“在不在乎随便啦。我想问的是,你好奇吗?”   弗丽达“哈”了一声,没懂,“好奇什么?”   柏莎:“好奇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弗丽达:“我不会龙语。难道你会?”   柏莎:“我也不会,但这里有人会。”   柏莎话说到这,地上的坎普已经坚强地爬起,他聪敏地从两位女士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   他顾不上嘴角的血,朝弗丽达的方向行了个狼狈而绅士的礼。   “你好,美丽的女士,请允许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在你面前的,是这世上最后一头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实力强大(省略1000个形容词)……的龙。”   弗丽达翻了个白眼,“你是说,你会说龙话?”   坎普:“当然!”   弗丽达沉思了阵,半晌,她在龙青年的灼灼目光里,将头点了下。   接着,她满脸嫌恶地走进酒馆,不情不愿在和柏莎同一张桌旁坐下。   柏莎却始终持着笑容看她,她很高兴,她的计划能够迈出顺利的第一步。   在今天来这里以前,听了她计划的魅魔青年,很是不解。   迦南问她:“老师,解读龙语是为了什么呢?”   柏莎回答:“为了在被龙化、和拒绝龙化间,找出第三条道路。”   或许那就是,共存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7 23:28:09~2023-08-18 22: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goi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恋爱的麻烦   ◎她想她已逐渐体会到和魅魔恋爱的诸多麻烦之处。◎   听着弗丽达复述出的音节, 柏莎、迦南二人的脸上均露出了茫然表情。   坎普稍好一些,他能听出那是一句龙语,但以他的角度来说, 这句话毫无逻辑可言。   它形同好几个完全无关的词杂糅到了一起, 硬凑成一句句子。   拿人类语做例子的话,就像是一个人说自己早上盛装打扮, 晚上去了地里种矿石,中午喝了边缘点缀了鲱鱼的帽子, 傍晚在铺满了矿石的鲱鱼汤上睡着了。   这句话乍一看不可理喻,细细品味,前后又好似有了微妙的关联性。   弗丽达的话, 在坎普听来,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他知道, 这是因为她传达得不到位,她肯定将某些音节发错了声音。   故而此刻,他不断在心里琢磨着音节相似的词, 试图凑出正确句子。   半小时后, 他成功了。   他把这句话告诉众人:“那头龙在说, 女士你真漂亮, 和我交往吧。”   众人:“……”   片刻的死寂后,弗丽达一掌拍在了桌上。   她咬牙切齿, 瞪着坎普,“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坎普大喊:“冤枉啊,弗丽达小姐,我真没骗你, 那头龙就是这么说的!”   弗丽达还是不信, 她又要发作, 脑海里倏然响起了幻听。   她趁着记忆犹新,赶快将新的龙语转告给坎普。   这次,坎普轻易就理解了她的转述,“那头龙在说,它生气了,它不允许你靠近其他的龙……啥,它不允许你靠近我?老哥,你都死了好吗。”   弗丽达:“……”   弗丽达气得有一万句话要咒骂,偏偏头颅里的嘈杂声响还在折磨她,她使不出力气,捂住耳朵,颈上淌满汗液。   拉托纳,这就是你曾经遭受的痛苦吗?   她自语着问道,没想要回答,却得到了龙的回音。   她听出那是一句崭新的句子,她复述出来,问坎普,它在说什么。   这次,坎普回答得很犹豫,他避开和弗丽达的对视,表情略有点尴尬。   “它在说,你别再想拉托纳了。”   -   某种意义上,弗丽达的龙语解读进展得非常顺利。   在坎普解读出“拉托纳”后,弗丽达不再质疑他的话。   她只是面色难看,周身笼罩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为了强大,弗丽达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那样一头轻佻的龙在自己体内。   柏莎对于这件事也很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像坎普这样的龙竟不止一头。   面临重生,弗丽达体内的龙所做不是愤怒、折磨人类,而是和人类求爱。   这……都不知道该说它单纯乐观、还是无可救药了。   离开美味龙,回行的路上,迦南说:“姐姐们说过,龙族们是思想简单的一族。”   柏莎说:“看出来了,我猜它们当初被灭绝,也是中了人类的谎言吧。”   迦南思索,“我不知道,我对于龙的了解仅限于坎普,还有他的姑妈。不过,他的姑妈曾说,龙族是一种对伴侣很忠诚的种族。”   “忠诚?”柏莎表情古怪,“这点在坎普身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关于坎普,迦南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欲言又止。   柏莎瞥他一眼,“哼,你和坎普难道说是有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迦南慌忙道:“不,不是的,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只是这件事,您千万不能让坎普知道,是我告诉您的。”   “我答应你。”   “坎普他,表面看起来很轻浮,实际内心可能也很轻浮,但他没有成功过,他还从没有和女性拥抱过。”   “诶?那这样一个人,当初凭什么嘲笑你是处|男啊?”   “大概因为他喜欢给自己编造过……等、等下,老师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记得,坎普唯一一次将这句话当老师面说出口,是她醉倒的那次。   柏莎反应了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哎,她又要坦承罪行了吗?   她叹息着转过身,扑进迦南怀里,“如你所见,那天也是坏女人计划里的一部分,迦南,我很擅长装醉哦。”   迦南感受着温软在怀,话都忘了要说什么,只记得出声安慰她:“您才不是坏女人,您是最好的人类了。”   他刚才准备说的话是什么?究竟想说什么来着……   啊,对了,他想起来了!   “老师,那天夜晚您一直都醒着吗?”   “醒着呀。不然你以为是睡梦里的我在你身上乱摸的吗?”   “那、那难道说,我对您自○的时候,您也还醒着吗?”   “当然……不对,你什么时候自○的?”   迦南:“……”   柏莎:“……”   空气安静了,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秒。   过了好久,柏莎打破沉静:“迦南,我们把刚才的事全都忘记吧。”   迦南忍住快要落下的泪水,“嗯!”   但说着忘记,怎么可能真的忘记,接下来的路途,两人都避开了和对方的对视。   不,说是柏莎一人避开更为准确。青年不断扭头、目光热烈而委屈地看向恋人,恋人却无动于衷。   这并非是因为柏莎残酷、或是生他的气,她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消化。   那时……无论怎么想都太早了吧。虽说他作为魅魔,兴致高昂些也很正常。   柏莎还未将这件事消化完,前方兀然出现的身影先将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远方,魔法之神立于夜色之中,淡蓝色的头发披散在他的白袍外,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是从天幕降下的非人之物。   认出他是拉托纳的同时,柏莎感到某人握住自己手的力度加大了点。   你很在意嘛,迦南。她忍住笑,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他。   拉托纳的视线停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他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他来这,是伍德的提议。   伍德说,您该去看一眼她的,您该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我,对她,是什么感情?   拉托纳难以回答,哪怕他来到这里,哪怕他亲眼见到了她。   他浅蓝色的眼眸里浮出的也更多是困惑,而非喜悦。   自然,他从她那还是能体会到神奇,就如同很久以前,她的绿眸每次撞向自己时,所带来的安静。   只是,在他已为人神、将为真神的今天,她所能提供的安静已变得微不足道。   龙不再会放过他,龙已和他的身体渐成一体。   他依旧听不懂它的话,但能够感觉到它的愤怒、悲怆,和对人的憎恨。   就连它的名字,他也已渐渐知晓。   他问伍德:“你知道圣沃尔是什么吗?”   伍德说:“我们国家的名字。”   他摇头,在心里说,不,圣沃尔是一头龙的名字。   他体内的龙的名字。   -   拉托纳竟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句话是,柏莎问他“为什么来”,他回答说“散步”。   柏莎无语,他从安静城散步到学院附近,走一个月都不可能走到吧!   柏莎感慨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她的恋人则会说,某人话很少,动作却不少。   这是因为,拉托纳离开前,突然走近柏莎,握住了她的手。   由于这个动作发生得太快太莫名,柏莎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就已经将她松开了。   继而,她就只能看见,魔法之神盯着自己的右手,脸上浮出很不解的神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本大人的手能被你触碰,你还不快快感恩戴德!   拉托纳显然不会感恩戴德,做完这个莫名的动作后,他就静悄悄地离开了,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更莫名的是她的恋人,拉托纳一走,她刚被握过的手接着落进他的掌心   迦南低头,认认真真地为她的手指做清理,即使她不认为那是清理,她的每根手指都变得黏糊糊的了,救命,放过她吧!   柏莎蹙眉道:“迦南,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迦南抬眼,粉眸里闪着泪光地望她,“我……好在意。如果不这么做,今晚我会睡不着的。”   “睡不着就睡不着嘛。”   “咦?可如果我不睡的话,老师也没办法睡了。”   “……”   柏莎默了,她妥协地用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她的恋人露出魅魔真身后,各方面都很令人满意,但人类之躯果然还是难以承受魅魔的激|情。   她需要好好静养身体……   柏莎朝天空望去,她想她已逐渐体会到和魅魔恋爱的诸多麻烦之处。   青年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心情,他放下她的手,小声问道:“老师,是看到我的本性后,不喜欢我了吗?”   柏莎诚实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习惯。”   “不喜欢也不用勉强的,老师……”   “以退为进对我没有用哦,迦南。”   “不,我是说真的,我有个办法挽回您的心。”   柏莎微怔,她不觉得自己对他的心需要被挽回,但她还是很好奇。   她看向他,眨眨眼睛,“说说看,怎么挽回?”   迦南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老师,请看,这是祖母为我留下的信,据说,当我身份在我的爱人面前暴露时,拆开这封信,就能挽回那个人的心。”   柏莎接过信,好奇到眼睛都亮了,“太有意思了吧,不愧是梅尔达,里面都写了什么?”   “我还没有拆开看过。”   “你不好奇吗?”   迦南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不过老师想知道的话,就把它拆开看看吧。”   柏莎犹豫,“诶,真的可以吗?这可是你挽回我的心的秘密方法也。”   迦南微笑,“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此刻,我只想每分钟都哄您高兴。”   柏莎:“嘿嘿,那你成功啦!我现在超高兴的!”   她很快就把梅尔达的那封信拆开了,但在把信展开以前,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把拆开的信还给青年,“迦南,我不看,你来看,然后你按照信上说的做,好不好?”   迦南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柏莎说:“如果梅尔达是和一个异族结婚,这封信里的方法很有可能就是她当初自己所用的办法,我想要重现当年场景,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你祖父是哪一族的线索……”   迦南点头,他觉得老师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他打开了信——   信上只简短地写了一个词:失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8 22:53:51~2023-08-19 23: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何为占有欲   ◎迦南“诶”了一声,很是惊讶,“我也有占有欲吗?”◎   尔纳巴发来了通讯, 说星谷不久将会需要他们的协助。   柏莎很乐意提供帮助,但她诧异这则通讯里透露出来的任务内容,竟是和迷宫卷轴有关。   迷宫卷轴, 基恩所创造出的第十大迷宫, 瓦伦家族珍藏的重要之物。   这样的东西,尔纳巴是怎么得到的呢?   想到重要之物, 她顺着想起瓦伦提到过的重要魔法,那个魔法究竟是什么?   柏莎思考时, 迦南叩响房门,走了进来。   原来,他也收到了尔纳巴的通讯, 并和她一样默契地想到了瓦伦。   只是对于那位商人, 青年的粉眸里流露出的情感中, 多了份名为父爱的感情。   柏莎好佩服他,瓦伦伤害了他足有两次,他却只在心中留下那个人是他们“孩子”时可爱的时刻。   柏莎就做不到这件事, 她厌恶瓦伦, 只是偶尔, 她会想起他临别前留给她的话。   他说, 柏莎,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那个人是谁?或许, 马上,她就能知道答案。   聊完通讯后,迦南神情严肃地谈起了另一件事。   “老师,我准备去找迪夫先生了, 您要一起吗?”   “找他干什……哦, 你是说道歉!”   柏莎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惭愧地拍了下额头,站起。   “走吧,迦南,我们一起去。”   -   迪夫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声势浩大的道歉。   以至于听到第五句时,他就已忍不住打断面前两人。   “够了,我原谅你们了。”   “真的吗,迪夫先生?”   “真的。”   “哇,迪夫,你真是宽宏大量!”   “这些话也够了。”迪夫手按太阳穴,头痛道。   他从前就不在乎那场考试,在发现父母还活着的今天,考试有人作弊与否更是显得不重要。   另一方面,他亏欠过柏莎,柏莎如果亏欠他,那他们也扯平了。   不过,他对于面前二人的确有着其他方面上的怨念。   迪夫说:“柏莎大人、迦南,有多少人知道你们恋爱了?”   对于这个突然的问题,他对面的恋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迪夫摸摸鼻子说:“我有个建议,你们两个手牵手在学院里走一圈试试。”   迦南抿唇,“如果这件事已经做过了呢?”   迪夫:“那在大家面前亲吻?”   迦南沉吟,“这件事好像也做过了。”   忘了是哪一天,和老师走到学院的花园小径,侧眸看到老师那么可爱,忍不住就亲了。   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迪夫做了个合掌的动作,“那你们两个近来可千万不要去法师多的场所。”   柏莎不解,“这是为什么,迪夫?”   迪夫神情认真道:“因为有非常多狂热的支持你和拉托纳在一起的人,”比如我,“他们会伤心、愤怒,然后攻击你们。”   柏莎蹙眉,“可拉托纳很久以前就已经有其他恋人了。”   迪夫抱臂,“你错了,柏莎大人,拉托纳从未承认过弗丽达是他的恋人。”   柏莎眉蹙得更深,“这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对除我之外的女人也一样残忍。”   迪夫说:“或许吧。但您和他的故事毕竟符合了魔法界最受欢迎的爱情故事组合,老师和学徒。”   迦南惊喜道:“那不就是我和老师吗?”   迪夫摇手指,“通常来说,这个故事里的学徒是个女人。”   迦南声音沮丧:“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更支持老师和埃莉卡女士在一起吗?”   柏莎笑了,“就算我想,埃莉卡也不会答应吧。”   迦南:“!”他才刚失去一个名为“心上人”的情敌,又要多一个名为“埃莉卡”的情敌吗?   迪夫打断他的妄想:“你想多了,迦南。我的意思是,他们更喜欢男老师和女学徒的故事。”   迦南还是沮丧,“为什么反过来就不可以呢?”   迪夫说:“这件事啊,是有由来的。我儿时听父母说,自从欧恩提出学徒制度后,他自己第一个践行了这件事,他招收了一个漂亮的女学徒,还与对方开展了一段甜蜜的爱情故事。”   听到欧恩这个名字,柏莎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迪夫本人的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迪夫还未从柏莎那听闻,欧恩可能还活着的猜测,但现有的他已知的事,也已足够摧毁欧恩神圣的形象。   问题是,哪怕他们不再崇拜欧恩,欧恩的光环依旧存在。他们听到或提到欧恩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心潮澎湃,这种刻在潜意识里的东西,究竟要多久才能消弭呢?   魔物青年没有他们这样的烦恼,对他来说,人类最伟大的法师是他的柏莎老师。至于“欧恩”、“基恩”,如果他不离开地城,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于是,此刻,他更为忧心的是他和老师的恋情得不到祝福的事。   迦南哀叹道:“老师,如果他们知道我是魔物,肯定会更讨厌我和您在一起吧。”   “不,他们会更喜欢。”两位人类法师异口同声道。   迦南好困惑,“为什么呀?”   柏莎说:“如果他们发现你是魅魔,我想反对的声音会消失一大半。”   迪夫感慨:“您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了。”说完这句,他转头看向迦南,“没错,我赞成柏莎大人的看法。”   迦南的大脑晕乎乎的,“怎么会这样?他们不觉得魅魔很可怕吗?比如说,老师很有可能是被我诱惑、逼迫和我亲密的……”   迦南话说到这,感到自己被一道热烈的视线盯住了。   这道视线源自他可爱的恋人,恋人的绿眼睛里仿若写满了“请逼迫我”“请诱惑我”之类的话。   迦南更晕了,老师,您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迪夫这时说:“迦南,我建议你去阅读一遍海登伯爵的故事。”   迦南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想了一会,“你是说,埃莉卡女士喜欢的那位小说人物吗?”   迪夫:“没错,从埃莉卡梦里回来后,我就去阅读了那套小说,读完后,我明白了埃莉卡为什么那么痴迷那位伯爵。”   迦南好学地问道:“海登伯爵有很多吸引女性的特质吗?”   柏莎回答了这个问题:“有非常多。海登伯爵英俊、有钱、出身贵族,还有很强的占有欲。”   迦南在心里比较了遍海登伯爵和自己,他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既没有很多人类货币,也没有高贵的出身,他算英俊吗,好少有人这么夸赞他,大家说“美丽”、“漂亮”更多点。至于占有欲,这个词好难理解呀。   迦南问了出来:“占有欲是什么概念呢?”   柏莎默了。她回想起自己被青年清理的手指,她不认为她的恋人毫无占有欲,但似乎,他对此毫无察觉。   等到迪夫回答完这个问题,迦南更是觉得占有欲是个与他无关的词汇了。   因为迪夫是这么回答的:“第五册 第八章 中,女主角莉莉接受了爱慕者的邀请跳了一支舞,这场舞会结束后,海登伯爵杀死了爱慕者,又将莉莉的双腿打伤,他把爱慕者的尸体倒吊在了窗外,让莉莉对着那张白皙的尸体脸看了一整晚。”   迦南:“……”   迦南觉得,自己好像刚听完一个恐怖故事。   他脸色发白,扭头却见到柏莎、迪夫在对着这个故事,津津有味地讨论。   迦南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老师,”他急切地抓住柏莎的手说,“您以后就算喜欢上别人,也请不要喜欢海登伯爵,好不好?”   柏莎大笑,“我为什么要喜欢海登啊?这只是个故事啦,现实里根本没这种人。”   迦南:“如果有?”   柏莎:“那我会把他暴揍一顿,把莉莉救出来。”   迦南放心了,“老师,我会帮您一起救莉莉。”   迪夫说:“我想,如果现实真有海登伯爵,埃莉卡也会毫不犹豫加入‘暴揍阵营’的。”   -   “现实说不定真的有海登伯爵。”   迦南边说着这句话,边将一本海登伯爵第五册 的书推到众人面前。   这本书,是他在学院图书馆发现的。在他惊叹佩格女士竟会在图书馆摆放这种书的时候,好奇心已引领着他上前,打开了书。   不看不知道,看了他才发现,原来海登伯爵真是一位十分具有魅力的男士。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着拨人心弦的力量。   哪怕到了故事后期,海登对莉莉的伤害变本加厉,从开始一口气读到末尾的迦南,还是忍不住为他们两人的爱情动容。   但,这都不是他今天把这本书带给众人的重点。重点是,这本书的末尾藏有了一张为故事结尾改写的纸张。   且纸张上的字迹,和祖母留给他的信,一模一样。   柏莎拿起纸张,“你是说,这是梅尔达写的?”   迦南说:“是的,老师,我确信这就是祖母的字迹。”   埃莉卡分析道:“海登伯爵是一套畅销了二十多年的书,梅尔达十年前读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柏莎点点头,将信展开,阅读。   这封信的内容是对海登伯爵第五册 故事结局的改写。 第五册 的结局中,莉莉被情敌毁去容貌,痛苦地想要自刎,海登伯爵抱住她说,无论她丑陋或是美丽,他都会依旧爱她。莉莉感动落泪,随即两人紧紧拥抱住对方,尽行不可描述的事。   而在梅尔达的改写中,莉莉的感动落泪是装出来的,她拥抱住海登,心中在想的是逃跑的事。   她在同海登欢|愉时,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匕首捅进了对方胸膛。   海登的胸口血流不止,莉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接着捅进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海登彻底晕死,莉莉甩开他的身体,提起裙子向外走去。   她还没打算离开,她找来蜡烛,用火苗点燃屋内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   她从和海登的“爱巢”开始一路向外点去,火焰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出她脸上骇人的疤痕和笑容。   她疯狂大笑,助火焰越烧越旺,然后就当大火要将整栋城堡吞没时,她一口气冲了出去。   疯狂的莉莉冲出火海,在火城堡前,振臂高呼:“我自由了!”   ……   柏莎放下信,“就是这些。”   迪夫神情复杂,“我能够理解莉莉想要逃跑,海登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就第五册 的结局来说,海登没有伤害莉莉吧?坏的人是她的情敌,我记得好像是个公爵小姐。”   埃莉卡持有不同意见,“不,他伤害了。你们知道吗,海登伯爵其实一共有六册,但我想,你们可能都没有看过第六册 。”   埃莉卡这么说完,众人果不其然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埃莉卡接着说:“第六册 才是海登伯爵的最后一册,那里面交代了莉莉被毁容的真实原因。原来害莉莉毁容的人并不是公爵小姐,或者说,不完全是。是海登故意引诱公爵小姐,又故意疏远,这才点燃了公爵小姐内心的妒火。她毁了莉莉容貌的那天夜晚,海登就在隔壁房间等候着。”   迦南震惊道:“海登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好不容易才体会到一点海登伯爵的个人魅力,现在,他对那位伯爵的好感度又一次跌进了低谷。   何止是他,听到这部分的剧情,柏莎、迪夫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哪怕是小说,伤害女主角到这个地步,也让人觉得不能容忍了。   埃莉卡对小说情节的忍耐度要比其他几人都强,但在听完梅尔达的改写后,她的心情沉重到无法开口了。   因为那样的一段改写,是多么容易让人想到“映射”啊。   梅尔达的人生中,难道也有着和海登伯爵相似的男人吗?   这正是迦南为什么一开始说,现实说不定真有海登伯爵的原因。   大家也都逐步想到了这件事。   柏莎看向迦南,“迦南,你的祖父会是这样坏的男人吗?”   迦南握拳抵唇,“老师,这件事的前提是,那个男人要比祖母强大很多。”   柏莎评价:“很难吧。梅尔达这样强大,哪怕你的祖父是头龙,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埃莉卡说:“有没有可能,这是梅尔达朋友身上发生的事?”   柏莎神情滞了滞,“有可能。梅尔达说过,她有个好朋友。但我们连那个朋友是男是女是什么种族,都不知道。”   由于信息的缺失,关于梅尔达的话题只好告一段落。   或许,说是关于海登伯爵的话题更准确点,他们就犹如是开完了一场阅读交流会。   迦南对此感慨尤深,直到交流会结束,直到夜晚,他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海登伯爵。   他太好奇了,“海登伯爵为什么要那么做?”   对此,他身侧的恋人回答道:“因为海登想让莉莉离不开他。”   “毁了她的容貌,她就不能离开了吗?”   “海登会说,你这么丑,没人会喜欢你,只有我还喜欢你。这样,莉莉就离不开了。”   “太过分了吧!”   “是的,很过分……”   迦南沉默了,过了会,他问柏莎:“老师,这就是占有欲吗?”   “这是不太健康的占有欲。”   “什么是健康的占有欲呢?”   “你的,就还好啦。”   迦南“诶”了一声,很是惊讶,“我也有占有欲吗?”   柏莎笑出声音,她从他怀里离开,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是谁连别人碰过我的手指都要清理啊。”   迦南看起来更惊讶了,“原来这就是占有欲吗?”   “不然是什么?”   “我只是,想要您的身上只有我的气味,想要您只被我一个人触碰,想要您只看见我一个人。”   “好可怕。”柏莎打断他,“你的发言越来越‘海登’了!”   迦南“呜”了一声,表情变得好委屈,他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像在道歉,也像在向她讨要一个拥抱。   恋人嘴上说着“可怕”,行为上倒是很快应允了他,她知道他毕竟没什么坏心思。   没有坏心思的“小狗”得到同意,马上便欢欣地扑过去,将她搂抱。   “我永远不会伤害我的‘莉莉’,柏莎小姐。”   “怎么连称呼都变啦……!”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从故事里抽离出来,老师。”   “你真的好容易沉浸在角色扮演里。”   “因为这次不只是个故事,”迦南的声音有些哀伤,“老师,现实的莉莉有没有成功逃走呢?”   柏莎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她直接告诉了他:“如果莉莉是梅尔达的朋友,她一定已经逃出去了。”   “为什么?”   “因为海登是不会允许她和一个魅魔做朋友的。”   梦里的梅尔达,那位红眼睛的魅魔女人曾说,女人这辈子要多交往几个才知道谁更好哦。   她难以想象,海登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出现在莉莉身边。   所以,莉莉一定是逃出去后,再遇到的梅尔达。她们开启了崭新的人生,这才是故事的全貌。   迦南仿佛也看见了那样的场景,祖母和另一个女人头靠在一起,她们的笑声从幻想的彼端传到此端。   他暗自期盼,世上所有的海登都不会再找到莉莉。   海登的事在他心中落下后,祖母的信又一次被他想起。   老师需要他按照信上的事做,但失忆,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失忆呢?   迦南很是苦恼,可只要是她要求的事,他就必须去做。   他想了很久,毫无办法,最终选择心一横,闭眼将自己向外滚去。   “哐当”一声,把适才入睡的柏莎吵醒。   她起身,强忍倦意地找向声音的源头——   源头竟是在床下倒地不醒的黑发青年。   无论怎么想,肇事者都是她。她的睡眠习惯是这样差的吗!   柏莎努力压下“畏罪潜逃”的冲动,起身去为恋人检查伤势。   作者有话说:   8.21更新 第99章 拙劣的失忆   ◎“好奇怪,柏莎小姐,我有一种我们相爱过的错觉。难道说是在前世吗?”◎   面包从埃莉卡的嘴边落下, 她看呆了,远方那个黑发的青年还是她认识的迦南先生吗?   他不仅不再粘着柏莎,还一口一句“柏莎小姐”。   这是什么称呼啊?他怎么了?还是说这是所谓的恋人间的情趣呢?   埃莉卡不懂, 只觉得大为震撼。   迪夫也不懂, 但他直白地问出了口,得到了名为“失忆”的回答。   “很抱歉, 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我还记得你, 迪夫先生。”迦南说。   “所以,你忘了什么啊?”迪夫问。   “我忘记了这位小姐,她说她叫柏莎。”   迪夫愕然看向“这位小姐”, 银发女性打着哈欠, 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埃莉卡见到他们失忆的讨论, 忍不住走上前,加入进去。   十分钟后,她和迪夫两人得出一致结论:迦南是在装失忆吧。   他们把柏莎拉到一旁, 将这个结论分享给她, 不想柏莎脸上毫无波动, 她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柏莎并不在乎, 她摆摆手,身体半趴在了餐厅的桌上, 似乎是在补觉。   埃莉卡关心道:“柏莎大人,您昨晚没有睡好吗?”   柏莎靠在桌上,闭眼回答:“我被迦南折磨了一个晚上。”   迪夫脸红了,“柏莎大人, 这不是我们能听的事吧!”   柏莎说:“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他昨天半夜跌倒, 说自己失忆了, 我们就我是谁,他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的事讨论了五个小时。”   埃莉卡问:“结论呢?”   柏莎:“结论,他在装失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装,但我配合地告诉他,我是他祖母的朋友,他可以选择叫我柏莎奶奶,或者柏莎小姐。”   迪夫&埃莉卡:“什么!!!”   他们完全没明白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柏莎说:“这是报复。他装失忆,那我也陪他装,我要他像对待祖母般对待我,不说了,我要再睡会……”   柏莎的声音愈来愈轻,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彻底睡着了。   听完她的讲述,埃莉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这果然只是恋人间的情趣吧。   埃莉卡摇了摇头,她转身的同时,看到远方青年的视线投了过来,黏着在了柏莎的身上。   迦南那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真是让观者觉得有趣。   迪夫看向他,故意说道:“迦南,你抱柏莎回房休息吧。”   迦南摆手,“我、我怎么可以抱柏莎小姐呢?还是让埃莉卡女士来吧。”   埃莉卡说:“你不抱的话,我们就把她留在这不管了。”   迦南紧张道:“这怎么可以?柏莎小姐上了年纪,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埃莉卡嘴角抽搐,“上了年纪?”   迦南表情认真,“柏莎小姐可能已经有七十岁了。”假设柏莎小姐和他祖母的年纪差不多的话。   埃莉卡懂了,原来这是他伪装失忆的一环,他真了不起啊,虽然装得漏洞百出,但是在细节上又记得那么到位。   真实的原因是,善于代入扮演的青年,就在刚才坚信了自己的角色。   原本是为了践行柏莎的要求,现在,他竟真的相信柏莎就是他祖母的好友。   只是,他的内心对于她依然有些压不下去的悸动。   他为此懊恼,他怎么可以觊觎祖母的好友呢?这多不道德呀!   这种非凡的扮演才能,令他的失忆变得越发惟妙惟肖。   埃莉卡、迪夫两人和他继续谈论了几句后,放弃拆穿他地离开了餐厅。   这里一时只留下他和那位祖母的友人。他心怀着奇怪的悸动,静悄悄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趴在她的对面,欣赏着她的睡颜,他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好奇怪,柏莎小姐,我有一种我们相爱过的错觉。难道说是在前世吗?”   不,不是前世,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以前。   当然,现在的青年已将那些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   柏莎补觉还不到两个小时,尔纳巴的通讯便将她吵醒。   她展开通讯,发现这是一则通知她去集合地,准备前往基恩迷宫的消息。   她的困意一下子褪去了,她一秒不敢耽搁地站了起来。   等她向外迈出一步,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谁。她回头,拿手指戳了戳趴在桌上的青年的肩膀。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趴到了自己旁边,而且还睡着了。   柏莎好无奈地看着他。迦南,你的失忆还要持续多久?还是说,这是你们魅魔为恋人定期提供的趣味呢?   她不敢小觑魅魔在这方面的才能和技艺,虽然她作为人类,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   但还是就这样顺着他玩下去吧,她也很好奇,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你可要像尊敬祖母一样尊敬我哦,小魅魔!   柏莎想着这件事时,魅魔青年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露出了孩童般无邪的笑容。   “柏莎小姐。”   一瞬间地,柏莎感到他们的关系仿若退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第一天。   不要啊,这种事不要啊!   柏莎很气,气得想将青年当场按倒,看他原形毕露。   可眼前毕竟还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长叹一声,在前带路。   “走了,迦南,我们该出发了。”   集合地点是他们各自的房间,房间的地板上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的上方冒出丝状的魔法物质。   这是迷宫自带的力量吗?还是某位法师在房间另一头制造出了这扇奇诡的传送之门呢?   柏莎心怀着这些疑问,跳了下去。   数十秒坠落的眩晕后,她在平地站稳了身体,缓慢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所见到的不是迷宫的入口,而是拥挤在入口周围的法师们。   阿德勒、奥玛、肯特,学院的几位大人物竟然都聚集到了这里。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其中任何一位,而是他们旁边的那位相貌中年的法师男人。   乔治,欧恩法师的孙子,魔法塔地位仅次于戴维的法师。   柏莎万万没想到,魔法塔竟然会有人和星谷有关系!   迦南这时也已被传送到了这里,他和柏莎二人站在其他几人的面前,简直就像是两个误入巨人国的矮人矿工。   他们虽不至于胆怯到瑟瑟发抖,但困惑还是盈满了他们的大脑。   柏莎抱臂,看向乔治,“乔治大人,我想您会有话要对我们说。”   乔治温和地笑了,“我会向你解释的,柏莎,但在那之前,先让我们进入迷宫吧。”   乔治率先领路,走向迷宫的入口。   柏莎的视线追随着他,心中回想起瓦伦的话语。   “柏莎,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此刻,她正见到乔治的身躯被迷宫的大门渐渐吞没。   他进去了。   她松下了一口气。   -   基恩迷宫的内部,和其余九大迷宫相似,装潢古老、华丽,彩色的石板构成了这里的地面和墙壁。   初来迷宫的魔物青年,捂着嘴巴,目露惊喜地看着周围。   “柏莎小姐,这里好漂亮!”   “往迷宫深处走,我们还可能见到更美的风景。”柏莎说。   至少,其他九大迷宫是这样的,第十大迷宫里究竟有什么,没人知道。   不,不一定没人知道,面前的几人说不定都已将迷宫走过一遍了呢?   “柏莎,”乔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是我们几个第一次进来。”   阿德勒说:“多亏了乔治大人,我们才有幸能来到这里。”   柏莎看向乔治,“看来,这个迷宫卷轴,是您拿来的?”   乔治微笑,“你比我更清楚,它原本在谁那里吧?”   柏莎回答:“瓦伦。”   乔治点头,“瓦伦家族世代守护着基恩留下的这一卷轴,可惜后来,在瓦伦父母那代,我父亲戴维杀了他们,并用魔法控制了幼年瓦伦,让他为自己所用。”   柏莎咬着嘴唇,缄默不言,她不知道在乔治说着他父亲坏话的时候,她这个外人能说些什么好。   乔治的态度却很直接,“柏莎,你发现我和星谷的关系,就该清楚,我和我父亲是敌对的。准确来说,这件事自几十年前起就已如此。”   柏莎盯着乔治看了半晌,她轻声问道:“为了什么?”   乔治哼笑了声,“如果我说是为了正义,你会信吗?不,我都不信。我想要权力,想要那座魔法塔。现在那座塔看似在我父亲手里,实际上还在我爷爷手中。尔纳巴告诉了你很多事吧?我爷爷很早就发现了龙的诅咒,他不愿为了长寿抛弃自我的意识,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他诱骗其他法师成为神,也就是成为龙,然后他再吃了他们,坐享长寿。”   乔治所说的话,柏莎原本就猜想过,但亲耳听到这段猜测被证实,她还是感到一阵反胃。   想要呕吐。不知是对欧恩,还是对自己的法师人生。他们是那么信任欧恩啊,每个人都是!   公平。这样一个践踏法师人生的人,却常将“公平”挂在嘴边,真是有趣!   柏莎的心情还未平息,阿德勒等人已向乔治告别,向另一侧走去。   原来,这座迷宫分叉向了两条路,阿德勒他们向右,她、迦南和乔治自然就要向左走去。   已然“失忆”的青年,对待柏莎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他的手向她递去了一份温暖。   迦南清楚,他永远无法理解柏莎小姐的痛苦,对魔物来说,欧恩再伟大也只是一个名字。   可对人类法师而言,欧恩就犹如是一种信仰,信仰崩塌,法师的心都会变得空荡荡的。   乔治比迦南更能理解柏莎的痛苦,故而他此刻体贴地没有说话。   他们不断向前走,来到了第一个房间。   柏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皱眉道:“这个房间门上的纹饰,有点眼熟。”   乔治也认出来了,“火之迷宫。”   柏莎点头的同时,对魔物青年说道:“迦南,这道门上的纹饰和九大迷宫中的火之迷宫十分相似。”   迦南问:“柏莎小姐的意思是,里面会有火焰吗?”   乔治替柏莎回道:“不,准确来说,是火焰的考验。”   迦南眼睛一亮,“听起来很有趣!”   乔治苦笑,“年轻真好啊。我这样的老人,就只会觉得麻烦了。”   说话间,乔治已伸出双臂,手掌顶住石门将其向内推开。   门的另一侧是一片广阔的红色区域,地板是晶亮的红宝石,四周是火红色的岩壁,整个房间里还遍布了数十个向上喷发出熔岩的小型火山,这些火山里最矮的还不足孩童高。   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能够体会到的最显著的差别就是温度的变化,最炎热的夏日比及这里都要温和几分。   迦南的颈间已挂满了汗滴,他却无暇顾及自己,他的视线难以从柏莎小姐的身上移开,他窥到一滴汗液从她的颈间滑进衣衫。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可嗓间发干,想要亵|渎她的心在持续折磨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柏莎小姐呢?她可是祖母的朋友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出错的问题是,过于投入的扮演,真的令他暂时性地失忆了。   可惜,在场的两人没有一个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尤其是柏莎。她谁也没有看,径直走向一座最近的火山,她伸出手,盖在了火山口上。   迦南喊出声,“柏莎小姐,小心!”   乔治拦住了迦南的步伐,“不,等等。”   柏莎掌下的那座火山此刻已经喷发,炽热、可怖的岩浆挂满了她的手掌,可她本人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等到她的手移开,她倒是皱起了眉。   “乔治大人,这里和火之迷宫不一样,这里的岩浆是温热的。”   意思就是说,毫无阻拦迷宫探险者的能力。   真正的火之迷宫,被喷出的岩浆溅射到一滴,都要为此丧命。   事实上,九大迷宫中的大多数迷宫都具有着致命的危险。要不然,还怎么能称得上是考验呢?   乔治对于柏莎的这一发现,没有觉得惊讶。   “可能因为,这里是基恩的迷宫吧。”乔治说。   “我了解这是基恩的迷宫,只是我不懂,他在这复现出火之迷宫,却又将迷宫改造得如此温和,是为了什么?”   “为了放我们过去。我猜后面还会有其他八大迷宫。”   “您的意思是,等我们将这里的九个迷宫全都看完,我们就能明白基恩的用意了?”   “或许吧。”乔治说着,又一次领头向前方走去。   但只走了几步,他便停住。   乔治回头,看向柏莎,“对了,刚才忘了纠正你。”   “什么?”   “不是他,是她。”   柏莎猛地一滞,“您的意思是说,基恩是女人——”   乔治微笑,“这趟旅程结束,你会真正认识到基恩是什么样的人。”   迦南不知道两位人类法师在聊什么,他只知道,他们要离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座火之迷宫的风景呢……   他有些遗憾,而那些遗憾又在某人的手握上来时全部消散了。   视野被璀璨的银色所覆盖,柏莎小姐的头发|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本身的存在也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神志恍惚,一会想起了自己是谁,一会又代入了此刻的角色。   但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会迷恋上同一个人。 第100章 你终于回来   ◎“这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我想,你的祖父也是一样”◎   对柏莎来说, 炎热并没有随着她离开火之迷宫褪尽。   某人过于灼热的视线,比迷宫更甚地,对她进行着炙烤。   并慢慢已到了叫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柏莎忍无可忍, 看向视线的主人, “迦南,不要再这样看我。”   迦南露出被当场抓获的表情, “被你发现了吗?”   “想不发现都难吧!”   “可是,我忍不住就看向你了……”   “可以看我啊, ”柏莎说,“但请你走到我旁边,大大方方地看我。”   迦南睁大眼睛, 抚着心口, 受宠若惊的样子。   柏莎无语, 她怎么觉得他的失忆越装越像了呢?   反倒是她有点配合不下去了。她认输了,走过去,伸手捏住他两边的脸颊, “好了, 迦南, 不玩了, 我知道你没失忆。”   说完这句,她以为会在青年脸上发现说谎的破绽, 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青年一脸茫然,表情就像在说:柏莎小姐,我听不明白你的话。   柏莎松开他,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说你, 该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   某种意义上, 这不是他做不到的事。   他掌握着消除记忆的魔法, 只要对镜施法,就能对自我消除记忆了。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偏偏是关于她的记忆呢?   柏莎还未想到答案,情绪先一步掌控了她的大脑,她想起自己被他忘却的部分,觉得委屈。   她那么多句“我喜欢你”,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口的告白,就这样被他忘记了吗?   “柏莎小姐,你还好吗?”   迦南看见银发女性的身躯微微晃动,他想去扶,又觉得贸然触碰不太礼貌。   “……我不好。”柏莎说。   顿了顿,她又说:“你这个人,该不会是想要摆脱我吧?”   忘了我,忘了和我成为恋人的事,就这样把所有事一笔勾销,你是这样想的吗?   客观而言,青年从不是这样的人,但此刻她已无法好好思考。   她情绪激动,内心对他的喜欢却是更高涨了,“我告诉你,迦南,你把我忘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听好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犹如对仇家说出的宣言,带有着微妙的海登伯爵式的霸道,将青年钉在原地。   迦南听着这些话,感到心里莫名的温暖,他好在意“你是我的人”对柏莎小姐来说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多想,虽然她的话语真实的含义,就是他多想的那层意思。   总之,两人都重整了内心,携着不同的思绪,跟上乔治的步伐。   柏莎先行一步,走到乔治旁边,乔治侧眸看她。   “柏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本以为是恋人间的情趣,没想到他真的把我忘记了。”   乔治轻笑,“和魅魔恋爱很不容易吧?”   柏莎扬眉,“你们果然全都知道。”知道他是魅魔,“你知道,阿德勒知道,奥玛、肯特都知道,对吗?”   肯特当初说迦南是魔物、阿德勒又否认,是一出演给她看的戏吧。要么,是演给其他人看。   乔治没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接下去的话已算是对上句话的承认:“阿德勒、奥玛、肯特,还有我,我们这些人为了这一天已准备了几十年。”   几十年。这样长久的时间跨度,很难不想起那个女人。   柏莎:“乔治大人,您认识梅尔达吗?”   乔治听到“梅尔达”这个名字,深蓝色的眼眸明显地亮了下,他没打算掩饰。   柏莎做好了听他讲述梅尔达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他这一说,会说到七十年前。   乔治说:“在你发现魔法真相的今天,应该已经猜到,光之神、暗之神是被构造出来的存在吧?但那两位女神的形象,却是源自真实存在过的两位女性。   “七十七年前,黑白战争,黑方、白方各有一位美人,鲜血灌成的泥土地上,尸横遍野,两位美人的美丽划破战场,不分敌我地为每个人带去美的冲击。那种美在战争的凸显下,显得尤为动人,深深刻印在了人们的心底。   “更具戏剧性的是,黑方的美人有着墨黑如深夜的黑发,白方的美人有着银白如初雪的白发,考虑到双方法师所执信仰的不同,她们两位的外貌久而久之就被传作为了女神的形象。”   黑白战争,那是一场信仰光之神的正义法师,和信仰暗之神的邪恶法师间的战斗。   现在看来,输的那一方说不定才代表着“正义”。黑方的法师们,是否七十多年前就已发现了魔法的真相?   乔治知道柏莎在思考什么,“你想得没错,黑方的立场和今天的我们是一样的,他们失败了,但没有完全失败。比如你看,当初代表白方战斗的阿德勒,已经加入了我们。奥玛当年也是代表白方而战。我,作为欧恩的孙子,自然曾经也是代表白方战斗。或许,正是因为我们当时站在了白方,才彻底认清了魔法界的黑暗吧。”   “乔治大人,您的意思是,黑方的那位‘美人’就是我的祖母吗?”魔物青年不知何时插到了他们之间,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左右两人都没有察觉。   乔治对他的出现,予以宽容的一笑,“是的,我就是在说梅尔达。”   迦南点点头,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魅魔和暗之女神相似的传闻。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某人。那个人是谁呢?难道说,是被他忘记的柏莎小姐吗?   迦南悄悄看了眼银发女性,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在乔治的身上。   柏莎问:“乔治大人,白方的那位又是谁?”   乔治回答:“那位是阿德勒已故的妻子,叫爱琳。她和梅尔达不一样,她不擅长魔法,但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类女性。”   柏莎犹疑,“这个叫爱琳的人,她和梅尔达的关系如何?”她想到了梅尔达的好友。   乔治摇头,“我不知道。战场上,敌对双方哪怕交好,也只能是个秘密,除非等到战争结束。但爱琳在那场战争后不久就去世了,黑方的人不是被送进骷髅囚牢,就是当场被白方以各种理由杀死。梅尔达她逃走了——哦,忘了说,她那时的名字还不叫梅尔达,叫茵卡。在战后的统计中,茵卡这个人已被记录为了死亡。”   至于梅尔达逃去了哪里,根据尔纳巴提供的信息,柏莎、迦南都猜到了答案。   时之迷宫。梅尔达很有可能自七十年前起就待在了迷宫中,并直到十年前,同她相遇后才离开迷宫。   柏莎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等待自己这么多年,她和梅尔达之间总该有些联系。   而有一种联系离她又是这样的近……   那个叫爱琳的女人,有没有可能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呢?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德勒不该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敢开口拿这个问题问乔治,乔治说“是”或者“不是”,她都会伤心。   要是阿德勒真是她祖父之类的亲人,他对弗丽达的偏爱,该多伤她的心啊。   对于乔治的话,迦南有着另一层的担心,他怀疑爱琳是他祖母的好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海登伯爵”岂不就是在映射阿德勒先生吗?   他把这一可能分享给柏莎,得到了对方神情复杂的一瞥。   “你为什么连海登伯爵都记得,却不记得我啊?”   他失忆的前一刻,他们还在讨论。   “我……对不起,柏莎小姐。”   “算了算了。”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忘了你,但那显然是个错误,从今天起,我会用日记记下关于你的一切。”   日、日记?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吗!过去的迦南都没有为她做过这件事呢……   柏莎的心里体会到了微妙的失衡,她按下失落,告诉此刻的迦南:“阿德勒不可能是海登伯爵,他不是会伤害女人的那种男人。”   他们这段讨论结束时,第二个迷宫房间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乔治说:“这次是水之迷宫。”   有了第一个迷宫温和的体验,乔治上前推门的速度变得更加果决。   门的另一侧是一整片碧蓝的湖水,湖面上飘着薄薄的雾气,透过薄雾,可在湖的对岸隐约见到成丛的花卉。   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清新自然,悬浮着花香、水香,还有些独属于清晨的气味。   迦南陶醉在了水之迷宫的绝景里,他喃喃说道:“如果这里有小动物就好了。”   “有啊。”柏莎回答他,“就在水底。”   水之迷宫的通关方法,是潜到湖底,一边和水怪战斗,一边将底部的四个宝箱里的宝石拿到,再前往湖中央,将宝石嵌进湖底石门。   这样,两岸之间就会架设出一道石桥,在石桥中央,拨动机关,正对面的紧闭大门便会打开。   嗯,水怪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小动物呢?   柏莎忘不了,她过水之迷宫时,被二十只水怪在后面纠缠的场景。   难道说,今天,她又要体验一回吗?   好消息是不用,魔物青年已经自告奋勇。   坏消息是,他不认为水怪是一种小动物。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柏莎,“柏莎小姐,小动物不是这样的,等出去后,我带你看看。”   柏莎:“……”   她好好奇,她在他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且,奇怪的是,他好像已不用敬语称呼她了。   对“老师”就用敬语,对“祖母的朋友”却反而不需要了吗?   柏莎思考着这一问题,还没想出答案,潜入水底的青年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乔治看到石桥的出现,向桥上的机关走去。   柏莎等待迦南回来,没过多久,青年爬上了岸。   他浑身湿淋淋的,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柏莎看了眼,脸红地避开了视线。   完了完了。她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人。   她更是个,想要做,就不会犹豫的女人。   她走上前,手偷偷靠了上去。   “柏莎小姐……?”   “我在检查你有没有被水怪咬伤。”   “我没有在湖底遇到水怪。”   “哦哦,是吗。”   柏莎哪里在乎水怪,她在乎的是他能让她摸多久。   结论是,想摸多久就摸多久。她一轮摸完,抬眼,对上青年热烈的目光。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那一副看着食物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啊!   柏莎退怯,她松手,逃跑似的从他那里跑开。   前方,乔治已在门口等待他们。   “抱歉,让您久等了。”柏莎惭愧道。   乔治摆手,“没关系,看来,失忆也没有阻碍你们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柏莎小声嘀咕:“也许吧。”真实情况是,她有点不习惯这么快将她视作食物的青年。   “说来,我想起来,梅尔达曾经也失过忆。”   “啊?”   “黑白战争时,茵卡,也就是梅尔达,在爱人面前不小心露出了魅魔尾巴,她在尾巴被爱人看见的第一时间,一头倒地,说自己失忆了。”   “这……怎么看都是装的吧!”   “是啊,她周围的人都觉得这是装的,但她的爱人深信不疑。所以这件有趣的事才会传到我们白方的人都知道了。”   柏莎忽而明白,“我懂了,迦南为什么会失忆。”   严格来说,这还是她的要求,她让他按照梅尔达信上的指示做。   可是这个笨蛋,装装不就好了吗,他干嘛把自己真的弄失忆!   柏莎手扶着额头,头痛不已,“梅尔达那么聪明,她的孙子怎么会是个笨蛋?”   “这就要问梅尔达的爱人了。”乔治说。   “梅尔达的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说他是个笨蛋。至少在梅尔达的事上,他笨得离奇。我刚才说过吧?梅尔达失忆,大家都觉得是装得,唯有他相信。那段时间,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梅尔达,生怕她受半点伤。”   柏莎苦笑,“那还真是和迦南有些相似。”继而,她想起另个问题,“乔治大人,您知道梅尔达的爱人是哪一族的人吗?”   乔治摇头,“人类,或者化形成人的魔物,都有可能吧。不过,无论是什么,应该都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柏莎听出乔治话里的哀伤,那场七十多年前的战争,死去了太多人。   包括了迦南的家人,可能也包括了她的家人。   柏莎低下头,沉默了。她抬起头时,发现迦南已经在这了。   他们三人走出水之迷宫,开始向下一个迷宫出发。   路上,迦南问柏莎:“柏莎小姐,我在你的心里是个笨蛋吗?”   柏莎抿唇,“你听到了?”   “嗯!我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够变聪明。”   “不,你不需要变聪明,有我在就够了,这正是你祖母委托我照顾你的原因。”   祖母两个字,柏莎念了重音,她试图打消魅魔将她视作食物的心。   但好像,失败了……   “柏莎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和曾经他说“老师,太好了”多么相似,话里的语气却截然不同。   他此刻的声音,更像是在求|偶……   柏莎彻底意识到,“祖母的好友”这一身份是多么无用。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只是在魅魔的价值观里,这还称不上什么不可触碰之人。   如果这位“祖母的好友”还表现出一丝对他好感的话,他更会立刻将这当作为“可以”的信号。   柏莎到了今时今日,才明白,“老师”的身份对于青年来说有着多么不可撼动的力量。   同时,她发现,她又是多么思念那个唤她“老师”的青年。   他们过往相伴的每一天,构成了她喜欢他的基础,如果那些记忆、身份不复存在的话,这份感情也会得到减弱。   原来如此,柏莎,比起身体,你好像真的更喜欢那个人的灵魂。   可现在糟糕了,他把她忘光了,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柏莎越想越难过,鼻子一酸,竟当场哭了出来。   青年怔怔地看着她流泪,他不知道柏莎小姐在为什么哭泣。   然后,刹那间,扮演的意识消颓了。   迦南回过神,看向柏莎,“老师……”   柏莎回头,看他,“这是演的还是真的啊?”   迦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想着要将她揽进怀抱,他抱住她,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   她的哭声渐渐停息,她从他拥抱的力度里,感受到这是她熟悉的青年。   “你终于想起我了。”   “我从没有忘记您,但我好像不小心进入了另个角色。”   “你以后要是把自己代入别人的丈夫,我怎么办啊!”   “那我就会变成,迫不及待要和您出|轨的男人了,老师。”   “不好笑。”柏莎抽噎着说,“不准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迦南的声音无奈极了,“老师,因为这是您要求的事,我才会……”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不,都怪我。这是我们魅魔一族才能的一部分,我们生来善于满足他人的各种要求。”   柏莎脑袋里嗡嗡作响,“还有人有着角色扮演的癖好吗?”   迦南欲言又止,“老师,那太肮脏了,您不能听。”   “我没有那种癖好,你赶快把这种才能丢掉!”   “嗯,我会努力的……!”   听到迦南的这一许诺,柏莎勉强放下心,将他松开。   “需要我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吗?”   “不,我还记得。乔治大人说的我祖母的事,我也听见了。”   “梅尔达自己当年装失忆失败了,竟然还将那个方法传给你。”   “祖母可能是觉得真有用才这么做的……”   “哪里有用啦?!”   迦南认真地看着柏莎说:“我感觉您好像比过去更喜欢我了,是我的错觉吗,老师?”   柏莎被他气笑,“这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我想,你的祖父也是一样,他喜欢梅尔达,无论她是魅魔或者不是,喜欢就是喜欢。”   说到这,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她有点害羞,“我呢,也是一样的,迦南。”   迦南:“……”   迦南紧握住恋人的手,突然感到大脑空白。   他哭不出,笑不出,所有的技巧、言语,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好像生来是什么,擅长什么,都变得无关紧要。   有人爱他,而且爱的是他的全部。 第101章 女性的法师   ◎她不仅不漂亮,还奇丑无比。她进入魔法塔学习后,遭到了几乎所有法师的孤立。◎   乔治的目光淡淡从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扫过。   “看来你的恋人又想起你了。”乔治说。   “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柏莎说。   “你猜我为什么说, 和魅魔恋爱不容易?战争时期,我负责打探敌军消息,在这期间, 我看到了茵卡, 也就是梅尔达,太多次的变化。后来, 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再也没变过了。”   迦南轻声说:“我们族人生来习惯取悦他人。”   乔治说:“你们以此为食, 也很正常。”   迦南在心里摇头,不,乔治大人, 您错了, 如果只是以此为食, 还用不上费心取悦。   世上有太多食物,姐姐们、以及大多数的魅魔都活得潇洒自由。   只有当魅魔喜欢上某人时,烦恼才会出现。   克制不住想要讨好, 又惶恐对方不是真心爱自己。   魅魔, 要怎么确认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心, 还是被自己的特质吸引来的呢?   迦南想, 祖母那样伟大的女性,过去可能也惶恐过吧,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谨小慎微。   但他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在慢慢平息,老师坚定的喜欢给予了他力量, 他现在会想, 他这个人除了身体之外,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可取之处。   他顺着思考,看向他的恋人,对方也正在看他,且表情神神秘秘。   柏莎靠到他耳边,悄声说:“迦南,偷偷告诉我。”   “嗯?”   “你遇到我之前,‘吃’的都是什么?”   “什么也不‘吃’。”   “不会饿死吗?”   “不会。但会有‘失控’的副作用,所以我才会来找您学习安抚魔法。”   柏莎“唔”了一声,从他身旁跳离,她有点羞愧。   “结果,安抚魔法对你还造成了那种效果……!”   “嗯,它从根源上杜绝了我的烦恼,真是了不起的魔法。”   柏莎难以理解地看着黑发男人说出这种话,如果她不是亲自看过、碰过、以及……过,她会怀疑他根本不是个男人。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柏莎叹气。   “其实,我已经开始在乎了。”迦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乔治听到他们的讨论,看了过来,“我作证,柏莎的安抚魔法很有用。”   柏莎好奇望向乔治,“乔治大人,您应该知道那个半兽人的事吧?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后,您为什么还相信我的魔法呢?”   乔治说:“就是因为他的事,我才会说这一魔法有效。”   柏莎:“可他后来……”   乔治:“柏莎,你为什么不想,不是你魔法的问题,而是有人用了手段?”   因为我想不到他人这样做的目的。她那时还只是个高级魔法师,安抚魔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话题没有接着继续,转眼,他们到了第三个迷宫。   这个迷宫竟然不是风、也不是土,是力之迷宫。   推开门,他们一行三人看到了一个广阔的训练场地。   训练场的地面、空中各摆放了数十个黑色靶子,且每个靶子上都有着数字标识,数字从10~5000不等。   “看到上面的数字了吗?当打击的力度和上面的数字相符时,靶子就会被击退,全部击退后,门就会开启。”柏莎为迦南讲解道。   “老师,如果力度超过数字太多,会怎么样?”   “太多、或太少,都属于不合格。如果对同一个靶子进行了三次不合格打击,这里的地板会随机塌陷一块。”   迦南低下头,看到大家的脚下都有着方格地板,每格地板大概足够两个人站立。   “看那边。”乔治指向训练场角落的白色靶子,那个靶子上写有数字100。   乔治说:“这是个安全靶,它的目的是协助挑战者了解,数字100大概代表着什么样的力度,它被击退后会再次重生,它被击错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迦南看向安全靶,跃跃欲试,“我可以对它试一次吗?”   两位人类法师都朝他微笑点头,鼓励道:“去吧。”   迦南点点头,面朝向白色靶子,开始施法。   100是什么概念呢?应该……是不用太多魔力的意思吧!   迦南随意地打出一击,光箭飞射出去,直中靶心,“滋滋”响声后,白靶被火焰包裹,倒成了一堆焦木。   这就是击退吗?迦南眨眨眼睛,看着白靶,等待它重生。但,重生久久没有到来。   他困惑地转过头,见到两位人类法师哆嗦着身体,合不上嘴巴。   “不愧是梅尔达的孩子啊。”乔治轻声感慨。   “您说什么?”柏莎没有听清。   “我说,不愧是梅尔达的孙子。”   “梅尔达也这么厉害吗?”   “除了我爷爷,恐怕人类法师里没人是她的对手。”   “欧恩连人神都没有成为,却这样强大,这是不是说明,法师等级、龙化程度,都不能概括法师的实力呢?”   “本来就是这样。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懂这个道理,如果世上所有人都在追求等级,一个初级魔法师还怎么敢去学习中级魔法师的魔法呢?而真相是,他只要想学,他就能学会。”   柏莎沉默了,她想到了洛克山的法师米尔,他看到安息杏时,那复杂的眼神,现在,她明白了。   无名法师看透了世界。等级是人为构造的概念,神明也没什么好执着成为的,如果法师的终途是成为某人的盘中餐,那或许,这一切,还及不上停下来看一场日出。   他们交谈结束时,魔物青年向他们走来。   “老师,那个白靶为什么没有重生?”   “因为,它被你摧毁了。”   柏莎按住太阳穴,她想起了学院的那台被他摧毁的魔法测量仪器。   “我……已经努力克制力气了。”   “嗯,我知道。”   柏莎走过去,揉搓了两下他低下来的头发,他被水打湿的头发还没有干,不过她并不在意。   “乔治大人,”安慰好她的“大狗狗”,她回头看乔治,“这一关还是交给我们吧。”   “没问题,我好久没有施展过魔法了。”乔治活动了两下手掌说。   这位中年外表的法师身上,看不出一点年过百岁的痕迹。   柏莎想过,乔治会不会也吃过龙肉,但她又想,有些秘密,还是埋藏起来比较好。   另一方面,她同乔治一样,已经好久没释放过魔法。一想到现存的魔晶石,可能源自某个人类法师身上落下的龙鳞,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要同黑暗对抗,自身亦必须掌握黑暗的力量。   因此,她抬起了手——   数十枚魔法光弹“咻咻”在迷宫间穿梭,一个个靶子应声倒下。   迦南崇拜地看向他的老师,“老师,您好厉害!”   柏莎苦笑,“厉害的是你啊,笨蛋,你已经强大到把安全靶都摧毁了。”   “可我觉得,能够精准控制力度,才了不起。”   “是嘛,谢谢你的夸奖。”   柏莎停下动作,她已完成她这边半场的靶子,另外半场由乔治负责,他半分钟以前就已完成,在等她了。   他们两个在中央汇合,交流了下刚才的战斗心得。   “比真实的力之迷宫简单很多。”柏莎说。   “基恩看来是有意调低了每个迷宫的难度。”乔治说。   迦南听到他们的谈论,松了口气,看来他摧毁白靶,也有白靶不如真实的力之迷宫坚韧的原因在。   又一次提到基恩,柏莎忍不住问道:“乔治大人,可以和我说说她吗?”   柏莎人生第一次用“她”形容基恩,这感觉怪极了,她既有和基恩同为女性的骄傲,又有不知道基恩为何掩饰女性身份的困惑。   乔治看柏莎,“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她的性别,还是她的成就?”   柏莎说:“所有人都了解基恩的成就。我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以男性的身份拿下这些成就?”   乔治说:“这个故事很长。首先,要说到基恩是怎么开始学习魔法的,你们都知道我爷爷开创的学徒制度吧?”   迦南听到“学徒”两个字,迫不及待地说:“我是柏莎老师的学徒。”   乔治笑了,“我知道。那么,你们又是否听说过,欧恩是第一个践行学徒制度的法师?”   听到这一问题,柏莎和迦南互看一眼,他们都想起了迪夫的话。   迪夫说过,欧恩招收了一个漂亮的女学徒,还和对方有过一场爱情故事。   难道说,那个女学徒就是基恩吗?   柏莎将迪夫的说法转述给乔治,接着,她见到乔治眉头紧蹙,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乔治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但这种说法太荒谬了,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乔治稳了稳嗓音,开口了:“那时,我爷爷二十多岁,刚创立魔法塔,准备招收一些法师进入塔内跟他学习。很多贵族的孩子都来报名,爷爷给他们出了道简单的考题,大概就是漂浮魔法之类的吧。衣着华贵的孩子们在爷爷面前站成一排,他们一一施法,却都没有一个能够放出个像样的魔法。这时,爷爷听到一记笑声,他看过去,在角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孩’,走过去才发现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她太瘦了,身上破烂,是个流浪汉。   “爷爷问,你为什么笑。少女说,这么简单的魔法他们都放不好,太笨了。爷爷说,那你来。爷爷递给少女一块魔晶石。少女攥住石头,放魔法,没一会就放出来了,放得又好又精准。相信你们听到这,已经猜到,这个少女就是基恩了吧?   “爷爷赏识基恩的才能,他想让基恩进魔法塔学习,但贵族们反对。为了对抗他们的反对声,爷爷创立出了学徒制度。所以说,这一制度原本就是爷爷为基恩一人创立,自然,他第一个招收的人就是基恩。”   柏莎、迦南两位年轻人,认真听完了乔治的讲述,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茫然。他们还未听出,乔治的话和迪夫所说的有什么矛盾。   甚而,忽略欧恩为人的话,乔治的故事,让人觉得有些像浪漫爱情故事的开场。   乔治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如果你们在期盼后面有甜蜜的爱情故事,你们最好不要再听下去了。”   柏莎:“您的意思是?”   乔治:“假如说,基恩就像你们听来的一样,是个漂亮女人,后面的故事也许都会美好下去。可惜,基恩不是,她不仅不漂亮,还奇丑无比。她进入魔法塔学习后,遭到了几乎所有法师的孤立,他们欺负她,当她面说她长得恶心,这些恶意源于嫉妒,他们憎恨她这样丑的人却有那样非凡的才华。只有爷爷怜惜她,他是她老师的同时,也是她唯一的挚友。”   柏莎攥紧了双手,她为基恩的命运感到不公,那些欺负她的法师,恐怕连《魔法学》的一章都写不出来吧!   迦南感慨:“还好基恩的身边有欧恩。”他曾经也遭受过孤立,有人觉得他漂亮但清高,有人觉得他怪异。他明白,那种时刻,有人支持是多么重要。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乔治长叹了声,将故事继续:“挚友?是的,他们最开始是挚友。可男人和女人又哪来单纯的友谊?有天夜晚,爷爷强行和基恩发生了关系。”   故事陡然转折,令两位听众露出了惊愕表情。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支持着基恩、给予她精神支撑的老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乔治自己说到这,声音也沉重了几分:“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基恩嘶吼着要把欧恩的罪行公之于众。她的确说了,结果招来的全是对她自己的嘲笑。谁会信她的话呢?爷爷是最伟大的法师,还很英俊。她是个女人,还是个那么丑的女人。”   迦南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相信基恩?欧恩犯下的罪,和他是否伟大、是否英俊有什么关系?”   乔治同情地看着迦南,“人类的世界比你们要复杂得多。富人永远不会抢穷人的金子,美丽的人永远不会侵犯丑陋的人,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   迦南更不明白了,“这些道理太荒谬了,太没有逻辑了,我不懂……”   柏莎握了握他的手,“你不需要懂,你是对的,这些事就是荒谬。”   哪怕有千万人将其奉为真理,荒谬的底色亦不会发生改变。   迦南回握住老师的手,他发现她的手好冰凉,他暗暗靠近她,将她半搂进自己怀里,他这才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柏莎的颤抖源于愤怒,因为她知道故事还未结束,那天夜晚只是基恩噩梦的开始。   “后来呢?”她问乔治。   乔治说:“后来,爷爷找基恩谈话,大意是,你离开塔,就再也学不了魔法。基恩那时已开始撰写《魔法学》,如果离开了塔的支持,她不可能完成那本著作。我不知道她当时经历了什么内心挣扎,总之,她留下了。也是从这天开始,法师基恩真正的诞生了。前面,我用‘基恩’这个名字称呼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女人’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柏莎:“您的意思是,基恩这名字自一诞生起,就是作为男人存在?”   乔治:“嗯,这应该是我爷爷的主意。我必须说,这是个聪明主意,要不然基恩不会这么有名,也不会留下《魔法学》。”   魔物青年又一次困惑了,“乔治大人,我读过《魔法学》,那本书很伟大,阅读的过程中,我从未在乎过作者是男还是女。这有什么重要的呢?”   乔治:“这太重要了。柏莎,你问我,她为什么要以男性的身份拿下这些成就?我回答你,如果她是女人,她的那些著作都将不能称之为成就。《魔法学》会变成一堆废纸,大家会在阅读前就鄙夷地将它扔掉。”   柏莎哑然,但她并非不能够理解乔治的话,她知道,很久以前,女法师的地位要比现在低微得多。   可是现在,“乔治大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说出基恩的性别呢?”她问。   乔治大笑,“柏莎,你还是太年轻了。”   柏莎:“我想错了吗……”   乔治:“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吧。什么?写出鼎鼎大名的《魔法学》的法师是个女人?魔法界会疯狂的!这种疯狂过后,你以为带来的会是女性法师地位的提升吗?不,不会。你们现今的地位,恕我直言,是被施舍的。‘我们已经有这么一大片,那么分你们一小片也没关系’。如果这件事被颠覆呢?什么,和欧恩难分高下的基恩,每个法师都在读的《魔法学》,竟然是女人写的!你们以为他们会愿意分给你们半片魔法界吗?不,不会!他们会恼火地掠夺掉你们最后的一点容身之地!”   柏莎的嘴唇紧抿成了一线,她和她的恋人,两个过于年轻的孩子,怔怔地望着老人。   他们都不再说话,他们都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2 19:12:10~2023-08-23 18: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白菜的墨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时间之迷宫   ◎她扑进他的怀里,好无奈地靠在他肩膀上叹息,“我呢,被你的外表迷惑了,迦南。”◎   他们在沉默中抵达了下一个迷宫。   “这里是……”柏莎停在了迷宫的入口。   “时之迷宫。”乔治替她说出了口。   柏莎感到心脏猛跳, 她在想梅尔达,她和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吗?   迦南望着迷宫大门上的纹饰,心中涌出了不亚于他老师的紧张, 莫名的, 他觉得上面的纹饰看上去很眼熟。   他就像是来过这里。但,怎么可能, 今年以前,他都从未离开过地城。   乔治对于面前迷宫, 没有他们那样复杂的情感,他推开大门,就同他推开前几道门一样迅速。   门打开了, 翠绿色瞬间盈满他们的视野, 零落飘散的树叶雨中, 他们向上望去,看见一棵树根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大树,这棵树仿佛高得没有尽头, 他们望到脖子都酸了, 也没有找见它枝干向外延伸的地方。   悬浮的树根下, 是一圈圈螺旋而下的木质阶梯, 阶梯一路到了地面。每节阶梯上都装点了绿植鲜花,并发出草绿色的光芒。   “时之迷宫的通关方法, 是从阶梯的第一格一路向上,抵达最后一格时,触碰树根,即可通关。”   乔治的话语唤回了迦南的神志, 他原本正呆呆地望着那棵树, 就和他刚才的感觉一样, 他见到这棵树后,更觉得自己来过这了。   仿佛是为了对抗这种错觉,他特意和乔治搭话:“乔治大人,听您这么一说,通关时之迷宫好像很简单。”   乔治说:“每个迷宫都会对法师索取一点代价。有的代价是对法师的考验,有的代价的索取则不在于迷宫之内。”   迦南:“嗯?”   乔治:“时之迷宫的代价在于时间本身。你进来,出去,四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对你来说,这只是匆匆半天,对你的亲人、好友、爱人来说,那四年却是真实度过的。”   乔治说到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了柏莎。   柏莎领会了他的眼神,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很少有人比她更有体会。   她第一次离开时之迷宫,发现拉托纳的背叛;第二次离开,外面已在流传她被神明抛弃的事;第三次离开,她周围的每个人都默认那已是过去十年的事。   十年,是吗,可对她来说,那件事只过去了两年不到。   时间的不对等,或许比背叛本身,要更伤害她和他、还有弗丽达的关系。   柏莎轻叹了声,把思绪拉回现实,她不喜欢在某人身旁想起另一个男人,这对他多不公平呀。   可她已经想完了。她心虚地握住某人的手,某人也刚好正把手伸向她。   “老师,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迦南向她发出邀请。   “好啊。”她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起朝阶梯走去,他们听到阶梯上方传来脚步声,乔治已经先他们一步出发了,他们也赶快加快了步伐。   通往树根的每一级阶梯都悬在空中,但阶梯本身又平又稳,只要不踏空,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迦南向上的过程中,注意到阶梯上点缀的植物并不相同,颜色在随着高度提升发生变化。   柏莎说:“这是季节的变化。我们刚上来时看到的是春之花朵,现在是夏之花朵,再后面是秋、是冬。”   乔治竟然还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他接着柏莎的话说:“传说,在很久以前,一个季节有一年那么长,所以时之迷宫才会向挑战者索取象征四季的四年作为代价。”   迦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们继续向上,快要抵达“秋天”时,之前那种熟悉感又一次向迦南袭去。   他告诉柏莎:“老师,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是说,真正的时之迷宫吗?”   “嗯,可我又不记得我有去过……”   “可能,你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去的呢?”   “姐姐们自小照顾我长大,如果我离开过地城,她们应该会知道。”   “那这就奇怪了……”   柏莎想不出原因,他们继续向前,走过“秋天”,来到“冬天”,他们踏过一级级的雪之花,来到阶梯的顶端。   乔治正在等他们,“柏莎,就由你来触碰树根吧。”   柏莎说“好”,她从最后一级阶梯,走到大树平坦、粗壮的根部上,就当她的手要碰上去时,某种无形的念头蓦然闪现,阻隔住她的动作。   乔治困惑地看她,迦南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向柏莎投去了一道目光。   柏莎看回他,绿眼睛和粉眼睛交换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读懂的讯息,可老实说,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小孩子们常常有着默契的暗号,对望一眼,就知道是要出去玩还是要去恶作剧。   当下,他们在交流的就是这种东西。于是,交流结束后,两人的手靠在一起,他们默契地抛下“大人”,突然同时开始奔跑。   他们绕着大树,不断向前,好像在追寻某只跑得飞快的兔子,又好像根本毫无目的。   不,还是有些目的的。他们隐隐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又不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这棵树是这样巨大啊,他们跑了好久,觉得自己才刚跑过四分之一。   他们却都没有把脚步慢下,没有说累,甚至因为距离的接近,他们反而感到更兴奋、畅快了。   是的,他们已愈来愈清楚,他们在寻找什么。那一东西埋藏在他们心底,只要找到“它”,他们就能认出“它”。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他们在寻找的东西就在他们的前方,这是个和兔子差不多的东西,是个藏在树上的“兔子洞”。   柏莎想,看到时之迷宫的大树背后有个“兔子洞”,她应该惊讶才对,可她的心底却只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迦南的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在这一刻,不再怀疑,他曾来过这里。   他们又一次看向对方,交换了遍小孩子的暗号,“孩子们”抬起手,共同按在了“兔子洞”的上方。   洞被丝滑地推开,这是一道门,门里传出黄昏般温暖的光亮。   柏莎看见那光的瞬间里,有了种强烈的想要哭泣的冲动,她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她先一步迈了进去,迦南紧随其后。   他们两人现在都被那温暖的光亮包围了,他们看出这里是一间房间。   有床、有书架、有衣柜、有餐桌,这里有一个家所该有的一切。   啊,是的,家,就是这个词。她就是想到了这个词,才会想要哭泣。   其实她已经哭了。泪水无故地顺着她眼角淌下,她好不懂,她为什么要哭。   她以前来过这吗?是因为她是在这碰到的梅尔达,所以才哭泣的吗?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她不知道。她只感到,青年抱住了她,他也在哭泣了,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她右肩的衣服。   “老师,我来过这。”他不再用“好像”之类的词汇,他确认了,他来过这里。   “我也觉得,我来过这。”柏莎说。   而且,她确信,在和梅尔达相遇前,她就已经来过这了。   可是,这种事多么奇怪啊,她怎么可能在第一次进入时之迷宫前,就已经进入过时之迷宫了呢?   对青年来说,这个问题同样古怪,依姐姐们所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地城。   他们怀着各自困惑,坐到地上,他们互相依偎,背靠在一起,抬头望向光芒的源头。   那是一盏树叶组合成的朴素灯具,灯摇摇晃晃,带着光线也一起摇曳。   他们抬起右手,手指跟着光的方向在空中摆动,宛如在描绘光移动的轨迹。   “老师,我们好像以前就做过这件事,在我们很小的时候。”   “你这样,不就像是在说,我们以前就见过了吗?”   迦南停下动作,看向柏莎,“会吗?”他问。   柏莎转头,看他,“年龄对不上吧?”   “老师今年多少岁了呢?”   “差不多三十六岁。”   迦南眨眨眼睛,“我可能也是?”   “哈?!”   “我们魅魔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我差不多也是三十多岁。”   可惜,他不清楚自己具体出生的时间。   “……”   柏莎的大脑混乱了,她要怎么接受她可爱的小魅魔已经三十多岁的事?   她可是一直都把他当成二十岁的年轻人的!她还总和弗丽达夸耀,她有个年轻的恋人呢。   柏莎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迦南委屈道:“您……是嫌弃我太老了吗?”   柏莎垂手,“事已至此,你哪怕一百岁,我也不可能嫌弃你了吧?”   因为已经非常喜欢了。喜欢到不讲道理,喜欢到没了理智。   她扑进他的怀里,好无奈地靠在他肩膀上叹息,“我呢,被你的外表迷惑了,迦南。”   “您是在夸我长得年轻吗?”   “你表现得……也很年轻哦。”   “能够让您满意,真是太好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聊起性就像聊起喜欢一样自然,那本来就是一体的事。   他们的手指黏着在一起,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渴望和对方接近,嘴角微微地碰上了,就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理智拦住了他们。   唉,他们想起来了,乔治大人还在外面呢!   真是不幸,他们必须要离开了,他们依依不舍地看着周围,这里就像是他们的家。   遗憾的是,这个家中,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人的线索,他们粗略地检索了遍房间后,放弃地离开了。   回去时,他们低下头,如同晚归的孩子般,准备好迎接“大人”的责问。   不想,“大人”的语气却很宽容,他更多的是感到好奇,“听上去像是一个人为搭建的房间,是谁造出来的呢?”   柏莎说:“会不会是梅尔达?她在这生活了那么久。”   乔治说:“别忘了,这里是基恩复现的时之迷宫,并不是真实的时之迷宫。”   柏莎:“但如果是将所有的迷宫一一复现,这要耗费多少魔力啊。”   乔治:“你的意思是?”   柏莎:“乔治大人,我的猜测是,这里的迷宫同真实的迷宫有着某种链接,这才让它们重现在了这。基恩所做的只是调低难度。”   乔治点头,“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可即使如此,那也不会是梅尔达所建。时之迷宫的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不同,她七十年前进入迷宫,十年前同你相遇,这六十年,对她来说就只是短暂的几天而已。”   柏莎:“那就是,有其他人搭建了这个地方?”   乔治:“应该是吧。”   “兔子洞”的话题慢慢停歇,他们触碰树根,打开大门,告别时之迷宫,向下一个迷宫进发。   路上,迦南忽而想到一件事,“老师,我是不是可能比您年纪大?”   柏莎不知道,她反问他:“这件事很重要吗?”   迦南认真地看着她说:“很重要。如果您比我小的话,是不是可以叫我哥哥了?”   他念念不忘,好久以前,从她那里听到的一声“哥哥”。   柏莎无语。“想都别想,我永远是你的老师!”她不讲道理地打消了他的幻想。 第103章 第十大迷宫   ◎哎,柏莎,你真是醉糊涂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只魅魔!◎   离开时之迷宫, 柏莎的思绪却还没有离开。   乔治的话点醒了她,梅尔达没有在迷宫里等待她数十年,而只是短短数日。   柏莎想, 这是个好消息, 她没有让小精灵一个人在迷宫里等待太久。   可是,转而, 她便意识到,这个消息没有那么好。   对小精灵来说, 几天以前,是一场战争的结束。   她可能刚目睹了他人的死亡,就不得不进入迷宫, 匆匆赴向下一个使命。   她那时, 究竟是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比起柏莎的哀伤, 青年看待这件事的角度要更加乐观。   他回忆起迷宫里的那个房间,他越想越觉得,祖母肯定在那里生活过。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那么接近祖母的人生, 他感觉好奇特。   他看向柏莎, “老师, 祖母有没有和您提起过我?”   柏莎努力回想, “没有。”她说。   她那时连梅尔达的真实年龄都不清楚,如果梅尔达说自己有孙子, 她估计只会哈哈大笑。   迦南听到这个回答,沮丧地垂下脑袋。   知道某些真相的乔治,不忍心地提醒他:“迦南,你从未想过, 你的父母是谁吗?”   迦南说:“乔治大人, 我们魅魔一族, 父母未必是亲父母,祖母未必是亲祖母。所以,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   柏莎从前就听迦南说过这件事,故而,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设定。   乔治却不行,他大受震撼,他没想到自己活了一百多岁,见识得还是不够多了。   他安慰的想法就此告终,幸好,银发女性也拿出了她宽慰的手段。   她对迦南说:“迦南,我相信你的祖母一定是你的亲祖母。”   迦南好奇,“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和梅尔达很相似嘛,当然,她比你要聪明得多。”   “老师,您可以不说后一句话的……”   “诶,你生气了吗?”   迦南摇头,“您这样安慰我,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有些担心,不够聪明的男人,还会被您喜欢吗?”   柏莎笑了,“你错了,我就喜欢笨一点的男人。”   迦南的表情又一次沮丧下去,“您看男人的眼光还是那么让我担心。”   “哪怕我喜欢你?”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但……”   “嗯?”   迦南握住她的食指,唇紧抿着向上勾起,“……我还是太高兴了。”   他偷偷抬眼看她,不知第多少次在心中感叹,他的恋人真是好漂亮。   即使今天已不是他们第一天成为恋人,他还是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他怎么可以这样幸运呢?哪怕暗之神、光之神都不存在,也会有神明嫉恨他的。   不,嫉妒他的“神明”好像真的存在。他想到了拉托纳。   那天夜晚,那位魔法之神突然出现在了他和老师面前,是为什么呢?   难道说,他还喜欢着您吗?他怎么才发现您有多好呀,已经晚了。   我是不会松手的,老师,哪怕要成为很坏的男人,我也要想方设法把您留在我的身边。   迦南无知觉地在心里谋划起了“邪恶”的事,其实,也没有多邪恶,他才想了一半,就先自己感到羞愧。   柏莎看出他失神了,“迦南,你在想什么?”   迦南诚实回答:“我在想,怎么确保您不被别的男人抢走。”   “哦?你终于要成为海登伯爵了吗?”   “老师,我想,故事里有更合适我的角色。”   “那个被吊在窗外的追求者?”   “嗯,我会是那个追求者,邀请您跳舞,但‘海登’杀不了我,他就只能眼睁睁看见您投进我的怀抱。”   说话间,柏莎感到自己被抱住了,她紧张地心漏跳了一拍。   真奇怪,她在紧张什么?他们是恋人,又不是情人。   不过,这种刺|激的感觉,倒也不坏……   但,说到海登、莉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柏莎说:“迦南,你觉不觉得海登、莉莉的关系,有些像欧恩和基恩?”   基恩、莉莉都孤立无援,欧恩、海登都在以爱之名伤害对方。   迦南不太赞同,“老师,海登的爱固然畸形,但他是爱莉莉的,欧恩法师却未必爱基恩法师吧?”   另一边的乔治听到他们的谈话,看了过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的海登、莉莉是谁,但爷爷对基恩是有感情的,可能也可以称之为‘爱’。我听说,爷爷过去还和基恩求过婚,只是被她拒绝了。”   柏莎蹙眉,“显然,没人会愿意接受一个强女干犯的求婚。”   乔治:“可那个强女干犯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强大的法师。”   柏莎:“但基恩本身就已足够强大。”   他们现在所在的迷宫,正是彰显出基恩魔法实力的最好证明。   迦南问:“乔治大人,基恩法师后来有成功从欧恩身边离开吗?”   乔治手背在后面,回忆了会说道:“她在以基恩的身份写完《魔法学》后,就消失了。从此以后,没人再有她的消息。有人说,她是离开了,也有人说,她是死了。除了我爷爷之外,没人知道她是写下《魔法学》的法师,自然也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她消失后,我爷爷蒙受打击,他郁郁寡欢,接着不久开始寻欢作乐。一时间,听说他每晚都要拥抱一个漂亮女人睡觉,据说当时,全国所有美丽的女人都被他拥抱过。大家都说,他是受到了那个丑女人的打击,从此只和美人亲近。”   魔物青年一脸惊骇,“我们魅魔一族里最受欢迎者,也没有拥抱过这么多人。”   柏莎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这也能叫□□吗?”   乔治说:“像我爷爷那样的人,要多少美人有多少美人,他一生却只和基恩一人求过婚,这还不够吗?”   柏莎默声不语,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乔治知道她在想什么,“柏莎,从你的角度来看,基恩可怜,欧恩恶劣。可是,那时下场凄惨的女人可不止基恩一人。我父亲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欧恩和哪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欧恩没在乎过基恩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那些女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过,那些无名的女人中,就有我父亲的母亲、我的亲奶奶。”   柏莎的神情有些动容,可是,“这些,全部都是欧恩的错。”   乔治缓慢地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我的母亲、其他女人,她们不知道。她们内心怨恨的就只有那个丑女人,这不怪她们,她们生来就在为一场竞赛做准备,变得更漂亮、更迷人,谁赢下某个男人,谁就能成为赢家。”   哪怕那个男人冷酷至极,哪怕这场比赛毫无意义?   柏莎想问这些问题,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她意识到,她问题的出发点是傲慢的,她不该预设,所有人成长的环境都和她一样优越。   她很早就得以进入学院学习,在婚姻之外,她早早有了其他人生前进的方向和目标。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   柏莎长叹了声,“乔治大人,您是对的,这不怪她们,在她们看来,基恩是被欧恩深爱的幸运女人吧。”   乔治苦闷地一笑,“是的,她们一定是那样想的。”   柏莎忽而佩服乔治,“您能够站在女性的立场思考这些问题,真了不起。”   乔治又一苦笑,“因为我看得开。在我的家族里,我的地位就好比是一个‘女人’。”   他捋开两边袖子,展示给两位年轻人看,他们在老人的手上看见了道道细长的疤痕。   “鞭痕?”柏莎问。   “嗯,爷爷打的,他对我很严厉,在他眼中,我是个废物,不过,我父亲待我很好。”   乔治提到父亲,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似乎很爱戴维。   柏莎、迦南听见他喃喃的低语:“希望父亲可以不再愚信爷爷……”   这时的乔治身上,一点看不出百岁老人的样子了,他就宛如是个孩子,在思念自己的父亲。   “咚咚”几下声音,打断了他们三人的思考,他们闻声看去,发现是他们即将抵达的下一个迷宫里传出的声音。   柏莎向前几步,认出这道门上的纹饰是镜之迷宫的纹饰。   不过,这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师,小心。”迦南伸手把柏莎拦在后面,他打算自己向前,将门打开。   然而,他才刚走到门前,推门的动作便显得毫无必要。   因为,门正从内部被人拉开,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三位熟人叽叽喳喳的聊天。   “肯特,你个蠢货,我告诉你这个门是拉、不是推的!”奥玛的声音。   “哈哈哈,阿德勒说得果然没错,这个迷宫就是一个圆形!”肯特的声音。   “够了,你们别吵了,不要在孩子们面前丢人。”阿德勒沉静的声音。   奥玛、肯特的声音一收,他们两个这才发现外面都站着谁。   柏莎&迦南:“……”   两位年轻人呆滞地看着门内的三位老者,尤其是柏莎,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三个人私底下话那么多、关系那么好。   难怪,他们三个要组队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呢。她怎么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   她也是学院的教授好嘛,他们怎么从不带她一起玩!   柏莎委屈地扒着身旁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一根根掰回去。   迦南不明所以,只是低头,微笑注视着她。   他们身后,乔治走上前,问阿德勒:“阿德勒,你们说这是个圆形?”   阿德勒:“是的,乔治大人,我们看上去是在笔直向前,其实由于迷宫的巧妙设计,我们双方各自行走的路径都是个半圆。我们通过了各自半边的四个迷宫,最终便会来到共同的第五个迷宫,也就是这里。”   肯特笑着补充道:“乔治大人,我们比你们的速度稍快一点,镜之迷宫我们已经通关了。”   柏莎豁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就只看到火之迷宫、水之迷宫。”   奥玛回应了柏莎的猜想:“没错,风之迷宫、土之迷宫在我们那。”   迦南对于圆的猜想,还有着疑问,“可如果是圆的话,不还缺了一块吗?”   圆形是对称的形状,左右四个迷宫互相对称的话,同镜之迷宫所对称的地方又是什么呢?   总不见得是,他们进来时见到的那铺满了华丽地砖、但空荡荡的门厅吧?   在场的所有法师都很聪明,他们无需注解,就立刻明白迦南在问什么。   不仅如此,凭借着过往冒险的经验,他们还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了某件事。   迦南茫然地看见阿德勒三人匆忙回到镜之迷宫,向来时的大门奔去。   他扭头,看到乔治大人也正转身向原路折回。   他还未能理解的,自己的手就已被老师紧紧握住,跑了起来。   “老、老师,这是要做什么?”   “你提醒了我们,你自己却不知道吗?”   “我们,”迦南后知后觉地,“是要去和镜之迷宫对称的迷宫,对吗?”   “嗯,也可说,我们现在即将要去的,是第十大迷宫。”   -   同镜之迷宫对称的地方,果然就是他们进来时候的门厅。   只是,在九大迷宫已被通关的此刻,这一地方不再是门厅,而是一个还未被打开过的全新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上没有任何纹饰,可抵达这的法师们,都分毫不会怀疑,它就是第十大迷宫。   柏莎等人推开房间的门,进入迷宫时,阿德勒他们也正从对面的方向推开门,走进。   六人在这里汇合,他们左右张望着这传说中的第十大迷宫。   遗憾的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这里地板是白色的、墙壁也是白色,房里空荡荡,连个摆件都没。   在肯特感慨“毫无线索”时,“叮——”的清脆一响,回荡在了整个迷宫内。   同时地,三道犹似传送门的浅色大门,先后浮现在了他们面前。   “三道门?”肯特疑惑道。   “是让我们两两一组的意思吧。”乔治说。   “试试看就知道了。”阿德勒说罢,同奥玛一起,进入了同一道门。   他们两个一进去,门就消失在了房内。   肯特期待地看向柏莎,“小柏莎,你要不要考虑……”   肯特的话还未说完,柏莎已经拽着迦南消失在了第二道门中。   肯特绝望地拍了下额头,“乔治大人,看来只能我们一组了。”   “我随意。”乔治向最后一道门迈出脚步。   -   柏莎睁开眼,感到大脑钝痛,怎么回事,她昨晚又喝多了吗?   唔,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是,听埃莉卡说,学院要来一个新教授,还是个男人。   也对,罗兹教授辞职了后,变形学的教授总不能一直没人。   希望来的会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但不要是肯特教授那种自恋鬼……   柏莎边想着这些事,边从床上坐起,她皱了下眉,感到身后哪里被咯到了。   她朝自己屁|股上摸去,慢慢摸索到了一根细长、光滑的……尾巴。   诶?等、等下,我为什么会有尾巴啊!   柏莎好困惑,可只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又马上明白了什么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果然,她摸到了一对尖角。   哎,柏莎,你真是醉糊涂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只魅魔! 第104章 小魅魔柏莎   ◎嘿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柏莎大人, 那位变形学教授已经到门口了。”   柏莎收起埃莉卡的魔法通讯,飞速爬下床,去衣柜里挑选衣服。   她和埃莉卡商量过, 如果新教授很英俊, 那就立刻给她发通讯。   更换衣服时,柏莎将角和尾巴收了回去, 作为一只常年混迹在人类群体中的魅魔,隐藏真身是必修之课。   虽说, 曾经,她也在人类面前袒露过真身。   那是她过去的某位长期“粮食”,谁想人类男人比魅魔还花心, 她从此有了个前恋人。   气呼呼地回忆到这时,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粉裙, 欢快地跑出了门。   校门口,新来的教授正被学生们团团围住。   柏莎蹙眉,觉得夸张, 哪怕再英俊, 也不至于那么多人围观吧!   她走过去, 咳嗽了两声, 以教授的身份勒令学生们快点回去学习,接着, 她一人走向了人群中央。   黑发的男人此刻背对着她,刚才的围观似乎令他非常茫然,她看见他垂下头,轻叹了一声。   “请问, 是迦南教授吗?”柏莎下楼时碰到埃莉卡, 向她打听来了这位教授的名字。   闻声, 名为迦南的男人回过头,朝她的方向投来一个笑容,他好像是把她当成了解围的好心人。   “好心人”柏莎却因为和他正面对视,而呆愣地说不出半个字。   可恶啊,埃莉卡,你根本就是谎报了消息!   这个人,怎么能用英俊形容呢?说是漂亮、或者美丽才对吧!   言语在绝对的美前失去了意义,柏莎只觉得她身体的全部血液都在大喊:我要吃他,我要吃他。   吃不到的话,她会哭泣的。于是,这时候,她想着想着,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柏莎小姐,你还好吗?”漂亮男人向她走近了两步。   柏莎很高兴“食物”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还是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柏莎?”   迦南微笑,“我以前就听说过你。”   “都听说了什么啦?”   “所有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   “……”   柏莎懵了,这男人怎么回事,说话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这是他引诱女人的话术?   哼哼,原来如此,他是那种坏男人啊!那就让本魅魔,惩治一下你吧!   “走吧,迦南先生。”柏莎走过去,主动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参观一下学院。”   她的手包住他的时候,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下。   嘿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   一个月后。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柏莎发现迦南好像不是那种坏男人。   他为人谦和、待人绅士,对待埃莉卡、迪夫、还有学院的学生都很温柔。   即使她已听闻了不少他人和他表白的事,但这些事,无一不是以他礼貌拒绝了他人告终。   真古怪啊,这个男人,还是说,他只是在伪装呢?   柏莎想到这时,有人叩响了她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柏莎说。   进来的人正是那个她刚才在想的坏男人。   他看起来神情有些局促,美丽的脸庞上无缘无故多了点绯红,他走进来,不敢看她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柏莎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昨天的吻,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句话时,他蓦地看向了她,粉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表情像小狗看主人。   柏莎被他盯得心虚,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来问她,她更没想到,她偷亲他的事会被他发现。   昨天,他们配合完成了一个佩格女士交代的工作,工作进行到半夜时,她发现他睡着了。   他的睡颜真漂亮,安静地像只小猫,她忍不住就……亲了他啦!   这有什么问题吗?看到小猫咪睡着了,谁都会想抱起来亲亲的。   柏莎就是这么想的,于是此刻,她理直气壮地回道:“不可以吗?”   “什么不可以?”   “我不可以亲你吗?”   迦南怔了下,低头,笑出了声音,“可以。更多的事也可以。”   这回,怔愣的人变成了柏莎,“什么更多的事啊?”   迦南不回答,只是起身,走向办公桌后的她。   他站在她的身旁,抬起她的右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柏莎小姐,把我当成了你的‘食物’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能太早离开了族人,你不知道,我们依靠气味就能辨认出同类。”   “什、什么同类啊?!”   迦南又一次不答,他屈身,含|住她的手指,很浅地吮了下。   魅魔柏莎很没出息地身体发|软,倒到椅背上。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好熟练……!   “柏莎小姐,我第一次发现,同类的气味可以这样好闻。”   “所、所以,你、你你你也是魅魔吗?!”   迦南无声地笑了,“怎么,不相信吗?”   “呜,我不知道——”这是她来到地表后,第一次碰到同类。   “不信的话,可以吃我试试看。”   “魅魔吃魅魔的话,会怎么样啊?”   迦南摇头,“我不知道,可能要试试才知道。”   魅魔是一种禁不起诱|惑的种族,魅魔柏莎尤是。   她跃跃欲试地反握住他的手,“要和我试试看嘛?”   迦南:“嗯……”   柏莎:“犹豫了,你犹豫了!”   被魅魔拒绝,真是比被人类拒绝要伤心一万倍,众所周知,魅魔从不挑食(除了龙)。   她呢,已经是属于有点挑的了,眼前这只却看起来比她还挑。   柏莎沮丧地目睹着,他松开她的手,一步步远离她地向门口走去。   “虽说大家都是魅魔,但这样不明不白做了的感觉,我不喜欢。”   “柏莎小姐,等你更了解我,更喜欢我了,再来找我吧。”   -   半年后。   柏莎趴在桌上,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柏莎小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怪谁啊?不都怪你。给我吃啊,要不然就拒绝我,我去找别的男人。”   “不可以哦。柏莎小姐,你已经亲了我好多次,你要对我负责。”   “我们魅魔从不负责。你是魅魔,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魅魔青年不说话的,坐在她的对面,抬手为她打理头发。   “柏莎小姐,曾经不就对人类负责过吗?”   “你说拉托纳吗……往事不要再提,我懊悔地快要死掉了。”   “我好羡慕他。好希望你对待我,就像你对待他一样。”   柏莎惊诧地从桌上抬起头。   “你不会是在说,要和我恋爱吧?”   “嗯,我想和你恋爱。”   “魅魔和魅魔正经恋爱,会被同族笑死的!”   “没关系,同族的人已经常常笑话我了。”   “啊?”柏莎目露同情,“因为你不行吗?”   迦南苦闷地笑了,“应该不至于不行吧。但我还没有做过。”   柏莎:“……”   柏莎大笑,“骗人的吧,哪有处|男魅魔啊,你骗骗人类就算啦,还骗我?”   迦南认真地说:“因为我只想和我特别喜欢的人做这件事。”   柏莎皱眉,“怎么会有你这种要找寻真爱的魅魔,我劝你放弃,魅魔和‘食物’的关系越简单越好。”   “可柏莎小姐不也曾爱上过‘食物’吗?”   “结果,下场可凄惨啦,我就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我不这么认为,柏莎小姐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不够珍惜你的人。”   “你等等,这种话术我很了解,你下句话是不是要说,你就是那个珍惜我的人?”   “嗯,我正准备这么说。”   “你承认得那么快,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好了。”   “不用反驳。因为这不是话术,是我的真心所想。”   “……”   柏莎表情滞愣地,望向魅魔青年坚定的粉眼睛,她试图从他的粉眸里找出一丝一毫虚假的情感,但她失败了。   这个人太真诚了,如果不是真的真诚,那就是伪装已好到她拆穿不了的地步。   该不会真是某个活了数百年的魅魔老前辈吧……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喜欢她不是更好吗?她的目的就是把他吃掉!   柏莎站起身,手臂缠上他的腰间,声音故意变得好柔软,“那你喜欢我,为什么还不和我做啊?”   “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才算到?”   “你喜欢我的时候,就算到了。”   柏莎的声音回归正常,语气像是要杀人:“你早说啊!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   迦南朝她眨眼睛,“柏莎小姐,你真的分得清‘想吃’和‘喜欢’吗?”   柏莎要哭了,“你别为难我了,好不好?做完再谈,好不好?万一你不行……”   迦南笑得无奈,“万一我不行?”   “你这么漂亮,稍微不行,我也会原谅你的。”   “柏莎小姐,真是好温柔。”   “迷死你了吧?”   “嗯,一想到你,我就会头晕目眩。”   “也不用那么夸张啦。所以,可以回答我吗,这个时机是到还是没到啊?”   谈话进行到此刻时,魅魔青年不知何时已坐到了椅子上,而她坐在了他的身上。   咦,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她还来不及思考,某人已温柔地扳动她的下巴,引领她看向他。   “柏莎小姐,请把我的第一次拿走吧。”   “…………”   不准对魅魔说这么犯规的话啦!!!   -   柏莎终于明白,为何魅魔很少找魅魔做长期“粮食”了。   因为……太伤身体。已经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柏莎,你还有多少没有完成?我帮你吧。”   “迦南教授,如果被阿德勒知道,你们变形学来帮我们自然魔法学工作,他会怎么想?”   “柏莎教授,如果他知道,你和我关系这么好,他又会怎么想?”   “他会很高兴,我们相亲相爱。至于工作就算了吧,我自己做。”   “好吧,我听你的。”   迦南妥协,停下动作,让他的恋人可以专心工作。   柏莎打着哈欠,翻阅文件,一边批注,一边和身旁人聊天。   “迦南,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个月。”   “你记得好清楚。”   “和你的每一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说话还是那么夸张呢。”   “不相信吗?”   “……已经开始有点信了。”柏莎小声嘀咕。   迦南轻声地笑了,“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会用时间去证明。”   柏莎放下笔,看向他,“多久的时间呢?”   “很久很久。”   “久到‘永远’吗?”   “久到哪怕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了,我也会——”   话语戛然而止。   迦南诧异,他为什么要说‘哪怕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假设呢。   可是,就在他这么开口的瞬间里,他和她都立刻明白了某些事。   这里是虚假的。这里是一场幻境。我们还在“迷宫”之中。   蓦然间,一切都破碎了。   -   柏莎、迦南从门里跌回了白茫茫、空荡荡的迷宫。   刚才的事对他们来说就犹如是一场梦境。   但,却又是异常清晰的梦。   天啊,他们在梦里都做了些什么…… 第105章 黑暗之终结   ◎“我才不会后悔,我是个贪婪的女人。”◎   两位恋人羞赧地额头靠在了一起。   半晌, 青年先一步开口道:“您变成魅魔的样子真可爱。”   银发女性有些不高兴的,“人类就不可爱了吗?”   迦南离开她一点,捧住她的脸说:“是我说错话了, 老师, 请允许我纠正。”   柏莎:“嗯?”   迦南神情认真地盯着她说:“可爱的是柏莎,只要是柏莎就都可爱。”   柏莎干咳一声, “说得挺好,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啦!”   其实, 她一点没生他的气,他们才刚在幻境中甜蜜了数月呢。   不同于青年之前失忆的扮演,幻境中, 他们是真实地具有了不同的身份。   在没了身份和种族的障碍后, 他们的相爱变得十分顺利。   她无须再担心自己变成公爵大人那样的人, 他也不用再担心她爱他是受到了魅魔的影响。   猜忌、惶恐全都没有了,那真是个美好的世界啊。   但,现在的世界也还不错。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思绪慢慢从幻境回归了当下, 情感盛满了他们的心。   他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好喜欢你啊, 迦南。”   “我也是, 老师。”   可是,幻境里的某些事, 柏莎还是无法忘怀。   柏莎回味着“迦南教授”,“你还说什么让我把你的第一次拿走,那真的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吗?”   迦南听出柏莎语气里的高兴,他神情苦闷道:“我没想到, 老师竟然喜欢听那样的话。”   “有一点点喜欢……”   “可惜的是, 这个世界的我, 已经没机会那样说了。”   迦南头低了低,模样有点委屈,就像是在声讨某人仓促拿走了他的第一次。   某人心虚地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低声忏悔。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您的错,您只要不后悔就好。”   “我才不会后悔,我是个贪婪的女人。”   迦南不懂,“您哪里贪婪了?”   柏莎从他身前抬起头,“我贪婪地,想要你余生的每一次。”   迦南眸光闪动,眼里写满“可以”。   柏莎继续说:“那么,作为交换,我余生的每一次也都给你啦。”   迦南抿唇笑了,嗓音有点哑,“您这样,会把我也变得贪婪的。”   “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迦南说着,把他的恋人温柔地纳入怀抱,因为他也变成了贪婪的人,现在他一秒钟都不想把她松开。   但,总是要松开的。这个迷宫里毕竟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何时,肯特、乔治也已回到了迷宫。   肯特干咳一声,“看起来你们的幻境很美好啊,真让人羡慕。”   柏莎看向说话者,“肯特教授,你和乔治大人遇到了什么幻境?”   乔治手背在身后,淡淡道:“肯特和我兄弟相称了。”   柏莎:“哦?”   肯特脸色发青,“准确来说,是我也成了戴维的儿子。”   柏莎:“哦……!”   肯特:“小柏莎,你想笑是可以笑出来的。”   柏莎看向乔治,寻求着某种许可,见到乔治抬手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后,她憋不住地大笑出声。   她笑得背都弯了,笑得迦南、还有两位当事人都受她感染地唇角扬起了些。   肯特、乔治都没太在意那场幻境,对他们来说,从幻境中揣摩基恩的用意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要等待另两个人回来。   大概过了五分钟,阿德勒、奥玛从门中跌了出来,作为第一组离开的他们二人,却是最后一组回来的。   柏莎好像看到阿德勒和奥玛的手碰在了一起,转眼,又觉得那只是手部重叠的幻觉。   她没太在意,她正将她和迦南在幻境碰到的事告诉众人,继而,乔治代表他和肯特,也将他们碰到的事说了遍。   他们四人说完后,看向阿德勒,但阿德勒只是点头,没有要讲述的意思。   阿德勒说:“我们的和你们差不多。”   柏莎皱眉,“这么敷衍的吗?”   阿德勒:“明白这迷宫的含义,不就够了吗?”   听到阿德勒的这句话,除了迦南之外的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迦南好困惑地看着他们,“只有我不懂吗?”   柏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发,“这不怪你,有一个词,我们作为人类法师很容易就联想到,但你未必能一下子想到。”   迦南:“什么词?”   “公平。”人类法师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他。   是的,这就是基恩的第十大迷宫所象征的意义。   柏莎和迦南具备了相同的种族、职位头衔;肯特和乔治具备了相同的出身。   或许,还有些他们没觉察到的“相同”,比如说力量,比如说财富,比如说容貌的高低。   肯特在幻境中,作为戴维的儿子,取得了比现在更高的成就。   柏莎不再具备老师对学徒的“职位之便”,和迦南开启了平等的恋情。   迦南的种族亦无法再对柏莎进行引诱,即使他原本就没这么做过(主观上没有)。   由于他们的人生里本就没多少“不公”,这场幻境中的“公平”显得没那么可贵。   如果是公爵大人和他的年轻情人进了这场幻境,那女孩就会一跃成为贵族小姐,理都不理那位公爵。   柏莎想到这时,乔治正提出一个问题:“这场幻境中,还有一个‘不公’没有得到解决。”   “什么?”肯特问。   “性别。”乔治说。   柏莎说:“乔治大人,这会不会是因为,基恩的人生里性别已经遭到了‘改变’?”   乔治:“所以?”   柏莎:“哪怕性别确有不公,她依然想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我猜,她是这样想的。”   乔治蹙眉,“那这个迷宫就不能称之为‘公平之迷宫’了,它掺杂了太多基恩个人的想法,太任性了。”   柏莎:“但……”   柏莎还未想到辩驳的话,乔治就已伸手打断了她。   乔治:“不,我没打算批判基恩。这一迷宫叫什么、是什么都不重要,基恩的迷宫,它的重要之处不在于表面。柏莎,我想通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你。”   柏莎一脸茫然,“啊?”   迦南则更是晕眩,他分明记住了老师说过的每一句话,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乔治大人指的是哪一句呢?   乔治笑而不答,他转头看阿德勒,“阿德勒,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学院的校长点了点头,面向众人,“这里除了第十大迷宫外,剩下的九大迷宫,都不是基恩所造。”   肯特说:“这个我们知道,基恩是模仿着真实的九大迷宫,在这里进行了复现……”   阿德勒:“不,没有复现。这里就是真实的九大迷宫,基恩在迷宫的门上做了特殊的魔法链接,你们可以将那些门理解为传送门。”   柏莎恍然大悟,原来乔治在说的是,她之前在时之迷宫出口处进行的猜测。   迦南发现柏莎懂了,他求助地看向她,表情可怜兮兮,柏莎让他低下头,她附到他耳边,为他解释了遍。   另一边,肯特的迷惑一点不亚于迦南,这位元素魔法学教授已见识过众多罕见的魔法,但把真实的迷宫搬到一个小小的卷轴里,他还是不敢相信。   肯特质疑道:“如果说,这里就是真实的九大迷宫,那通关时之迷宫的那三个人,出来后时间该过去了四年吧?”   奥玛回答了这个问题:“肯特,你应该注意到,这里所有的迷宫难度都遭到了降低,时之迷宫我想也是一样,他们付出了时间的代价,只是那代价已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肯特:“那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奥玛摇头,阿德勒也摇头。柏莎、迦南两个年轻人则更是不敢说话。   静默之后,乔治说出了一个词:“反阵。”   这个词汇陌生到,柏莎都不知道它该怎么写出来,迦南、奥玛、肯特也都一头雾水。   他们几人有所期待地看向阿德勒,如果在场还有谁能接下乔治的话,那就只有这位博学的老人了。   阿德勒倒也没让他们失望,但在回答以前,他先严厉地扫视了柏莎一眼,“柏莎,你的《魔法学》没有好好看。”   柏莎大喊:“冤枉啊,我都快背下来了!”   阿德勒说:“你看的是被修订过无数次的版本,初版,你读过吗?”   柏莎:“哪有初版啊?”   阿德勒:“学院图书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柏莎反应了会,知道他在说哪了,“阿德勒,那种禁止进入的地方,我怎么能去啊!”   阿德勒冷哼了声,没有拆穿她地说下去:“在基恩《魔法学》的初版中,有半页写到反阵。反阵与魔法阵相对,诸位应该都知道魔法阵是什么吧?魔法阵是以释放特定魔法为目的的仪式,其核心,在于‘代价’的付出,没有代价,魔法阵就无法成型。有的代价是法师的魔力,有的是生命,有的是特殊的祭品。而反阵与之相对,它不需要代价就可成型,而它成型的结果不是释放魔法,是吸收魔法。”   柏莎好像懂了,“这里设置了反阵,将各个迷宫的魔法吸收了,所以难度才会降低?”   肯特也懂了,“那么,那个反阵在哪呢?”   魔物青年这时灵光一现,“老师,我知道了,这里是圆形的!”   柏莎&肯特:“!”   柏莎和肯特同时懂了,这里,这整个迷宫就是个反阵!   他们两个还有迦南,三人惊喜、好奇地看着周围。   阿德勒望着肯特摇头,“你啊,六十多岁了,还跟这两个孩子一样。”   他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并无嗔怪,在阿德勒眼中,肯特也能说是个孩子。   而在乔治眼中,他们所有人都可称得上是孩子,但在同他们玩闹前,他必须先将正事做完。   乔治出声,唤回他们的注意力,“明白了这里和真实迷宫的关联后,我们也就该明白基恩留下这一卷轴的用意了。”   阿德勒说:“基恩是希望我们摧毁这里的迷宫,以达到摧毁真实迷宫的目的。”   乔治点头,“由于反阵的存在,这里的迷宫比它原本的构造要脆弱得多,仅靠我们的魔法就可将它们摧毁。”   阿德勒:“乔治大人,我们的魔法会不会也被反阵吸收?”   乔治:“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属于‘阵’上的部分,不受‘阵’的影响。”   对于乔治所说,破坏九大迷宫的计划,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了解了龙化、魔法的真相后,帮助法师们成为半神的九大迷宫,而今看来完全是欧恩计划的帮凶。   但,还有一件事,柏莎不懂。   “乔治大人,”柏莎问,“既然基恩早已完成第十大迷宫的创造,她为什么不那时就把九大迷宫销毁?”   乔治看向柏莎,语调温和地说:“因为时机未到,柏莎。”   “时机?”   “要改变现在的魔法界,不是破坏了迷宫、杀死了欧恩就足够的。我们杀死欧恩、揭露魔法的真相,同时也代表着我们正在杀死神明。原来世上没有光之神,原来所谓半神、人神都是人为构造的理念,原来我们这些法师都是即将变成龙的可悲之人……到那时,这些不安、这些动荡,要如何解决?”   柏莎回答不出,她抿唇不语时,见到乔治的脸上浮出了很浅的笑容。   “现在,时机到了。这都要感谢星谷,星谷容纳了众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法师,他们有亲人、朋友也是法师,他们会把思想传播出去,有他们的协助,我们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将真相完整揭露给世人,我们亦相信那天到来时,人类法师们都能坚强、勇敢地去共同建设我们新的生活!”   柏莎听着乔治的话,畅想到了未来,那未来看上去既残忍又美好。   残忍的是,魔法不再可爱,美好的是,法师们终于自由了。   迦南也在认真听乔治的话,他因“真相”这个词联想到了一件事。   迦南:“乔治大人,我想知道,我们的未来会如何?”   乔治:“你是说,魔物们吗?”   迦南:“嗯,我想欧恩是为了防止我们泄露真相,才将我们关进地城。那如果有天真相已被揭晓……”   乔治接住他的话说:“那么,那天之后,世上将不再有地城。”   迦南的脸上立时绽出了笑容,他难以相信,他简直要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迦南:“真的吗?乔治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可以来地表生活了?”   戈登,他的姐姐们,还有坎普的姑父姑妈,还有好多人……   乔治微笑,“那时将不再有地下和地表的概念,可能我们还会保留地下城市,给后人参观,也可以给一些适应不了光亮的魔物提供继续生活的地方。”   迦南:“您想得太周到了!是的,我们那里有很多喜欢在黑处生活的魔物,但大多数魔物,我想,都和我一样,向往光明。”   乔治:“我向你保证,那样的一天,不会太晚到来的。”   迦南望着乔治,激动得说不出话,又还有无数的话要说。他好感谢面前的这位大人,他想替地城的无数住民感谢他。   阿德勒却在这时候中断了他们的谈话:“乔治大人,不妙,外面有人来了。”   柏莎还没听懂阿德勒说的“外面”是什么意思,那位老人就已看向了自己。   阿德勒:“柏莎、迦南,你们两个离开这,去外面看看。”   柏莎:“看什么?”   阿德勒:“迷宫卷轴是在我的办公室展开的,如果有人突然闯入我的办公室,把卷轴销毁,我们这些人可全都出不去了。”   柏莎&迦南:“!”   两个年轻人被老人的话吓坏了,一句也没多问地,就从奥玛帮忙展开的传送洞里跳了下去。   等到那两个年轻人消失,乔治转头,神情漠然地看着阿德勒。   “哪怕卷轴被销毁,我们一样能出去。你是故意让他们离开的。”   阿德勒默了,他沉默时,奥玛、肯特默默向他的方向站去一步。   乔治冷冷看着他们三人,半晌,他耸了下肩膀。   “好吧,阿德勒,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他们两个,他们以后如果有了魔物孩子,我保证也不会把孩子送进地城。”   阿德勒紧抿着唇,沉默。   “你还要我保证什么?你不会真的想,让我把地城下的那群东西都放出来吧?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放他们出来干什么,让他们吃人吗?你不会以为,魔物和人真的能共存吧!”   阿德勒依旧抿唇,过了会,他开口了,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乔治大人,我理解您的想法,我只是不希望您欺骗他们。”   “欺骗了又如何?”   “他们还太年轻,他们会把您的话当真,然后,等到某一天,他们发现了真相……”   乔治挑眉,“你怕他们来报复我?”   阿德勒摇头,“我怕他们会伤心。”   乔治定定地看着阿德勒,蓦地他手撑着脸,头低了下去,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阿德勒啊阿德勒,你真是有意思!难怪都说,一个人装久了,就会把自己都骗过去。”   “你不要以为你真是‘阿德勒’,过去的阿德勒很蠢,像那样蠢的人一个就够了!”   -   柏莎啃着手上的苹果,监督着迦南给昆西背上的绳子又多打个死结。   “这样够了吗,老师?”   “不好说。再打个结吧。”   “好的,老师。”   他们从奥玛女士提供的传送洞回来后,就在阿德勒的办公室外不远处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昆西。   怎么看,都很可疑。于是柏莎就一拳打晕了他,又让迦南帮忙把他捆起来,搬到角落。   此刻,迦南终于完成了打结,他离开昆西,起身,走向他的老师。   柏莎递给他自己吃到一半的苹果,被他推开,她以为他嫌弃。   结果,下一秒,她便被他吻住,他熟练地夺走了她口中的半块苹果。   柏莎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我好喜欢和你亲吻。”   迦南目光深情道:“我也喜欢和您亲吻。”   “你们魅魔吻|技都是这么高超的吗?”   “您这样问,我会怀疑您还想和其他魅魔试试看。”   “我……没有啦!我只是在想,等到地城的大家都出来生活了,像你们这样的魔物,该多受欢迎啊!”   “姐姐们的确很受欢迎,她们每次来地表,都会战果累累。”   柏莎遐思了一阵“战果累累”,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迦南抱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老师,您不可以战果累累。”   柏莎“哈”了一声,“我又不是魅魔,你是还没分清幻境和现实吗?”   迦南认真地看着她说:“您是不是魅魔又有什么区别呢?您对人太有吸引力了,我很担心。”   柏莎捂住嘴巴,有点高兴,“你是不是在夸我,很擅长勾|引?”   “嗯……”   “沉默了,你沉默了!”   迦南思忖道:“我知晓您的心意后,仔细回想了过去的很多事,原来您真的有在努力勾|引我。”   柏莎正色道:“我……当然有啊!”很不明显吗?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擅长’,只是回想起来时,我都觉得您那时候可爱极了。”   “可爱?”   “嗯,对我下情药很可爱,想睡我却只是拥抱我,也好可爱。”   “……”   柏莎听出来了,这不是夸奖,是侮辱。她好气,但她懒得和他在这争论。   昆西已经解决,他们是时候回阿德勒办公室,等其他人从迷宫里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迦南又一次想起乔治大人的话,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师,我一想到以后,大家都会来外面的世界生活,就觉得好高兴。”   “是啊,戈登可以和他母亲团聚了,坎普那家伙也能和他的姑父姑妈生活在一起了。”   “嗯,还有好多从未见过太阳、见过日出的住民,他们一定会被外面的风景震撼的。”   “我们到时候可以组织他们一起去洛克山。”   “真的可以吗?”   “虽然,那时候我可能已经不能用魔法了,但你不是还会传送门吗?你可以带他们去。”   迦南脸上的表情一滞,他看向柏莎,“您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柏莎回视他,语调轻柔:“迦南,现存的龙鳞说不定都是人类法师身上长出来的,你要我怎么用那种东西继续施法呢?”   迦南懂了,同时眼泪流了下来,柏莎抬手为他擦拭,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好。   等、等下,该被安慰的人是她才对吧?!   迦南在想的是,老师是对的,人们不可以用伤害他人的东西施展魔法。   但,如果没有龙鳞、没有魔晶石,魔法这个词不就将与人类无缘了吗?   即使他明白,人类的魔法是偷窃来的,可他也看到了像老师、阿德勒先生、基恩等等那样好的法师。   他们的人生要怎么办才好?他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一生,去为他人的错误作偿还呢?   这样真的公平吗!公平之迷宫,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可又似乎,每个参与到“黑方”的法师,都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比如说,老师。比如说,在基恩的迷宫见到的每个人。   于是,他什么劝阻的话都说不出,他知道了,那将是必然的未来。   迦南低下头,紧握住柏莎的手,“就算有一天,您不再会使用魔法,您也是我的老师。”   柏莎说:“这不是当然的吗?”   “答应我,永远都是。”   “嗯,答应你,永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6 17:22:30~2023-08-27 22: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想看翅膀吗   ◎柏莎说:“翅膀能飞不就好了!它会飞吗?”◎   阿德勒等人回来后, 听闻了昆西的事,学院的校长皱眉把两个年轻人斥责了一顿。   原来,昆西和这件事并无关系, 他只是倒霉地碰巧路过。   柏莎委屈, 肯特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 小柏莎,昆西那边我去说, 他嘛,忽悠两句就行了。”   “这么看来,你们关系并不好?”   肯特一脸惊讶, “小柏莎, 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他关系好?我对你才是——”   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挡在了肯特和柏莎之间。   “肯特教授,谢谢您对老师的照顾。”   “哎呀,明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个。”   肯特夸张地耷拉下肩膀, 一秒过后, 又神采飞扬了, 他嘴角带笑地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后, 奥玛也离开了,在完成破坏迷宫的任务后, 这位女士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柏莎总觉得,奥玛脸上的疲惫,不仅仅是和迷宫有关。   等到整个房间只剩下乔治、阿德勒,和他们两个后, 那两位老人的目光轻轻扫向了他们。   他们哪怕再愚笨, 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柏莎领着迦南匆匆行了个告别礼。   -   魔物青年的房门在他的身后被合上。   银发女性背靠着门,笑眯眯地看他。   他哪怕不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今天不行。   迦南走过去,把柏莎拉进怀里,哄小孩子般拍了拍。   “老师,乖,回去休息,今天不可以。”   “你是在质疑我吗?”   “我是在关心您。等您休息好了,我主动来找您,好不好?”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想要呢?”   “……”   迦南沉默了,他哪里禁得住她这样说话啊。   老师,您真的好擅长勾|引,只要几个字,就可以让我的心忽上忽下。   他又兴奋,又告诉自己不能兴奋,他没忘记他是什么,他能够和她成为恋人已是好幸运的事,绝不可以弄伤她。   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在看到她目露失落后,他又叹息着拉住她的手去了床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迦南不语,他跪了下去,过了会,柏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没有制止他,只是有点好奇,“迦南,总为我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能让您高兴的事,我怎么会委屈?”   “你会想象我为你做同样的事吗?”   迦南停下动作,声音忧愁:“不可以!老师,那多脏啊……”   柏莎说:“我也想了解你的癖好嘛。不能总是让你取悦我,想想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互相满足对方也不是……嗯,不可以。”   她的声音变了调,双腿绷直了,她暗自佩服青年,这就是魅魔嘛,她赚到了!   以后恋爱还和魅魔谈!诶,不对,柏莎,你怎么已经开始考虑下一个恋人了?   柏莎捂脸,为自己的本性感到担忧,她希望她只是随便想想。不!她必须只是随便想想。   她不想伤害他,她答应过他的,想到这时,他回答了她的问题。   “柏莎。”   “嗯?”   “我说,我的癖好是‘柏莎’。”   柏莎垂眸,对上魅魔青年直勾勾的目光,她被他盯得脸颊发烫,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造成了她的脸红。   总之,她已无法好好思考。她满脑就只有一个想法:他太可爱了!她不要其他的魅魔,她就要这一只!   柏莎垂手,缓慢抹去他唇角的晶莹,静静注视着他。   迦南回视她,他已非常了解她,几秒过后,他便意识到她在想什么。   “不可以。”   “可以。”   语落,她整个人如同坠落般,跌进他的怀抱。   他发现自己,拿不出一点推开她的力气。   -   “戴维大人,阿德勒他们绝对在谋划对魔法塔不利的事!”   “证据呢?”   “请看,我身上的勒痕。”   昆西展示着自己手臂上、腿上的道道痕迹,就当他准备展示腰上痕迹的时候,戴维拦住了他。   “够了,说重点,勒痕怎么了?”   “柏莎干的。我怀疑她和阿德勒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是您的人,所以才那么粗鲁地对待我。”   戴维从桌后抬起头,“柏莎?你不是喜欢她吗?”   昆西的脸涨得通红,“我?从未!”   “哦,她不喜欢你,你恼羞成怒了。”   “戴维大人,我不知您从何听说了这些事,那女人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她被那只魔物迷得团团转,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戴维的头低了下去,似乎在查阅桌上的文件,也似乎只是在沉吟。   半晌,昆西听到他轻得如同自语的声音。   “她的确不该和那个魔物在一起,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他人触碰。”   “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好,最近恢复了一点记忆。”   “您也被施加过消除记忆的魔法吗?”   “是啊,很神奇吧,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昆西犹豫,不知这件事自己该不该听,可戴维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他只好走过去,在戴维的指示下,弯下腰。   戴维举止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唇贴上他的耳朵。   “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触碰,更不喜欢有人说她的坏话。”   “什……”   昆西话未说完,眼前便倏然一黑。   -   迦南拿被子蒙住了脸,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   柏莎靠过去,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你不要一副被我强迫了的样子,好吗?”   “您没有强迫我,我只是难过,没有能够阻止您。”   “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想和您保持长久的关系,我怕您厌倦我……”   后一句话轻得柏莎就快听不见了,她勉强听见,笑出了声音。   “迦南,你忘了吗,我说过,我的心上人是个不行的男人。”   “嗯,您说过。”   “我还说过,我的心上人就是你。”   迦南从被子里露出脸,他表情困惑地望着她,他不懂,这意味了什么。   柏莎向他微笑,“所以呢,哪怕你不行,哪怕我们永远不能做,我也喜欢你。我又怎么会对你厌倦呢?”   柏莎说完这句,把自己说伤心了,不会真有永远不能做的那天吧?   她好怕他某天想不开,把自己根除了……   迦南看出她的失落,他赶紧说:“老师,我可以的。”   柏莎松了口气,“那就好。”   迦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恋人,她是真的好喜欢这种事呢。   希望她今天有得到满足……   迦南思考时,见到恋人起身,走向书架。   “老师,您要找什么书吗?”   “不,我是想看看你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我最近在读药剂学相关的书。”   “唔,我看到了,有不少……”   柏莎的视线从架子上排排扫过,忽地,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封皮熟悉的书本上。   她抽出它,并同时听到迦南的喊声:“老师,等下,那是……”   柏莎望着封皮,想起来了,“这不是你的笔记本吗?你以前还给我看过你的笔记。”   迦南轻声道:“但它也不只是我的笔记本……”   柏莎举起本子,挥了挥,“那,我能看吗?”   迦南脸又一次藏进了被子里,“可以。但请您看完了,不要生气。”   柏莎嘀咕:“我为你的笔记生什么气啊。”言罢,她翻开了本子。   前几页都没什么问题,是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但越往后,看着越不对。   这好像……是他的日记?   柏莎想起迦南扮演失忆时说过的话,“原来你真的有写日记的习惯啊,这里面有写到我吗?”   迦南的声音更轻了,“全都是您。”   柏莎笑了,“是吗!”她期待地翻下去。   几页过后,笑容凝固在了她的嘴角。   只见日记上整页只重复写了同一句话:想做。想做。想做。想做。想做。   柏莎大受震撼,本子在她的手中摇摇欲坠。   迦南感受到沉默,决心接受责备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老师,对不起。”   “我没生气。我只是好奇,这是你什么时候写下的?”   “我们第一次后的每一天……”   “啊?每一天?”   柏莎明白了什么的,把本子翻了下去,后面连续的十多页都写着同样的话。   再往后,他没再写了,看来那时是已没有必要。   柏莎抿唇,笑得有些怪异,“你啊,果然是只魅魔。”   迦南好疑惑,“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除了你露出角、尾巴的那次,平常的你一点也看不出。”   “您的意思是,这次没能让您满意吗?”   “我很满意,但我想看你再露出角和尾巴嘛。”   “您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您看。”   说话间,柏莎已看到他的头顶冒出了那对黑色犄角。   柏莎放下本子,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朝角伸出了手。   冰凉的角贴住她的掌心,温柔地蹭了蹭。   “好可爱啊。”柏莎称赞。   “您竟然觉得这个可爱吗?”迦南惊讶。   “是啊,我觉得你身上哪里都很可爱。”她说着,又拿手同他的尾巴碰了碰。   尾巴狡猾地勾住她的手腕,试图把她向自己主人的方向勾去。   它失败了,主人按住了它,他在心里责备尾巴。   你这样不知餍足,会被她讨厌的。   他错了,她不但不讨厌,还觉得好玩,她还想继续招惹那根尾巴,却被他抓住了双手。   “老师,下次再玩,好不好?您真的需要休息了。”   “好吧……”   柏莎妥协,只是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迦南试图转移话题:“老师,想看翅膀吗?”   柏莎的眼睛亮了,沮丧一扫而空,“你还有那种东西……!!!”   迦南温和地笑了,“有,但是它黑漆漆的,不是很漂亮,您会喜欢吗?”   “翅膀能飞不就好了嘛!它会飞吗?”   “会哦。”   “那你会带我飞吗?”   “晚上可以吗?我怕吓到别人。”   “好啊好啊!”   柏莎高兴极了,他则沦为了她高兴的“牺牲品”,她一时兴起,让他趴过去,背对着她。   她说,她要研究他身体的构造。   她真的在好认真地研究他,研究后背、研究角、研究尾巴。   迦南任她摆弄,他是她的,他的全部自然也都是她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动作慢慢放缓了,他就只能听见女性平缓的呼吸声。   他小心地转过身,看到靠住他睡着的银发女性,他的脸上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太好了,您终于感到累了,请好好休息吧。”   “明天晚上,我再给您看我的翅膀……”   他的声音比耳语还轻,说到最后时,他也止不住倦意地合上了眼睛。   尾巴安静地落在了他们之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7 22:04:56~2023-08-28 21: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请做个人吧   ◎“迦南,我和拉托纳什么也没有。”◎   柏莎将身旁人推开, 她以为她的动作已足够轻柔,恋人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青年睡眼惺忪,五官漂亮得让人看一眼, 就心荡神驰。   柏莎明明是打算离开, 还是禁不住诱惑地靠过去,吻了下他的嘴角。   他趁机手臂缠上她, 想要加深这个吻,被她一把推开。   “乖, 我要去图书馆,一会就回来。”   “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   “那……可以再亲我一下吗?”   柏莎应允,他们又接着交换了一个轻浅的吻, 作为暂时的道别。   -   柏莎没想到, 会在学院图书馆的红房间里, 被阿德勒当场抓住。   老人犀利的眼光扫向她,她低下头,当场利落进行了个道歉。   “我错了, 阿德勒, 我不该来这里。”   老人听罢, 眉毛紧皱。   “别装了, 柏莎,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来了。”   “您不怪我吗?”   “要怪, 也是怪你没有警惕心。”   柏莎茫然,“警惕什么?”   阿德勒冷哼,“我和你说过吧,他们的人无处不在。”   “您的意思是, 图书馆里也有他们的人?”   “以前有。现在已慢慢被乔治的人代替了。”   柏莎观察着阿德勒的表情,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柏莎试探地问道:“您认为, 乔治大人会为我们带来更好的世界吗?”   阿德勒说:“好是相对而言的,如果已经不能更糟,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好事。”   柏莎抿唇,觉得阿德勒的想法有点悲观,可她相信老人的判断。   在发现他们立场相同后,她对这位老人的信任又一次回到了顶点,哪怕他曾欺骗过她。   柏莎沉吟到这,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么说,图书馆最近很安全?”   “可以这么说。”阿德勒瞥她,“怎么,你有用?”   “迦南有个朋友是龙。”   “你是说,酒馆的那个?”   “嗯,我们尝试过在他的协助下,解读龙语,但我觉得这还不够,我想请他来学院,教我们龙语。”   “可你要知道,等到乔治大人掌管了魔法塔,法师们将不再有变成龙的风险。”   “哪怕是已经成为半神、人神的法师?”   阿德勒默了会,说:“半神,只要停止成为人神,就不会有问题。至于人神,谁也救不了他……”   “他”,是个特指,说的是拉托纳。   柏莎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可您知道吗,弗丽达执意要成为人神,而拉托纳,拉托纳他早就是人神了。”   “是的,没人能救拉托纳,至于弗丽达,你劝劝她吧。”   “您不了解她吗,我能劝的了她吗?”   阿德勒再度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好久,终于,他的嘴唇有了要打开的趋势。   柏莎看向他,期待他的回话,却听见他说:“我很高兴,你们三个能够和好。”   柏莎气得要吐血,“和好?永远不可能!我不喜欢他们,但不代表我能够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意识被龙占据!”   阿德勒气坏了她,自己却一笑置之,“好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了,你去做吧,我会告诉佩格,借给你们一个空的阅读室。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将龙语的事泄露给他人。”   柏莎小心地问道:“埃莉卡和迪夫呢?”   “他们可以。尔纳巴没有全告诉他们,但我想他们两个应该已经猜到了。”   “好的。”   谈话到这里结束,阿德勒准备离开时,注意到柏莎手里抱着的那本书。   他的眉毛皱了下,“基恩的《魔法学》?”   柏莎点头,“对啊,不是您说,初版在这的吗?”   阿德勒视线停在那本书上,声音沉了下去:“柏莎,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了魔法了。”   柏莎狠狠地怔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   阿德勒,你这样对年轻人说话,可是很伤人的。   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她连沮丧都没地耸了下肩。   “我知道,阿德勒,你放心,我本来就没多喜欢魔法。”   “那你还看书?”   “我好奇嘛。而且,我才刚知道基恩是个女人,这是多光荣的事呀!”   “基恩不会希望,你因为她是女人而更多地欣赏这本著作。”   “我……没有。我本来就喜欢这本书,我读过好多次。”   “是的,我知道,我全都看到了……”   “您到底,想说什么?”   老人苍老的眼睛停在她的脸上,他直视她,久久的。   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柏莎,你喜欢魔法。”   就只有这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利箭击向了她,击穿了她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心理防线。   防线倒了,她的眼睛眨了下,泪水不争气地打湿了睫毛。   她不得不,诚实地面对她的内心。   好吧,好吧,她承认,她对魔法其实没那么不喜欢。   对自然魔法学,可能也是,没那么不喜欢……   只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阿德勒明明知道,不久之后,魔法就是和人类无关的事了。   而此时此刻,老人却说:“柏莎,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柏莎揉揉眼睛,“你是说,让我相信转机?”   老人说:“不,那不叫转机。”   “那叫什么?”   “那就叫人生。”   -   柏莎一路心情沉重地,抱着初版《魔法学》向办公室走去。   显然,她已无暇顾及某个还在等她回去的恋人。   办公室门口,另一个在等她的人见到她的出现,立刻向她奔来。   是埃莉卡。   “柏莎大人,我要和您汇报一件事。”   “什么事?”   “您不在学院的这两天,有人每天夜晚都来学院附近徘徊。”   “可疑人员吗?赶走不就好了。”   “严格来说,不算可疑人员,他是我们学院过去的教授。”   柏莎懂了,“拉托纳。他又来散步了?”   埃莉卡说:“看来,您碰见过他?”   柏莎挑眉,“是的,更巧的是,我也刚好有事找他,不过,我不打算直接联络他,我还是先写封通讯给弗丽达吧。”   埃莉卡少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惊讶,“您不会是想……”   柏莎:“嗯?”   埃莉卡:“和拉托纳大人复合吧?!”   柏莎:“?”   柏莎手按着太阳穴,恨不得当场昏死在这位助理的面前。   她还未作答,更糟的事在下一刻发生,她注意到埃莉卡的表情不太对劲,她自己也猝然感到背脊发凉。   她缓慢地转过身,和某位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的黑发青年,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黑发青年紧攥着双手,身形摇晃,粉眸里晃荡出一圈圈的泪光。   他整个人看上去可怜极了,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如果说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她会忍不住把他带回家,抚慰他受伤的心吧。   肯定是哪个坏女人伤害了你,她怎么能忍心啊!   而当那个坏女人是她自己时,她就只觉得头疼了。   她走过去,试图向他解释,还未开口,先被他拽进了怀抱。   “老师,再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我……”   她又一次尝试解释,又一次被打断,这次打断她的不是言语,是在她颈间留下的一串细碎的吻。   或许,说是舔|舐更准确些吧。   “迦南,”柏莎轻声警告他,“埃莉卡还在呢!”   埃莉卡听到了,她自己蒙住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她可是“迦南柏莎派”的第一支持者。   听到“观众”这么说,某人更是变本加厉。   柏莎快支撑不住了,她软在了他的怀里,解释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迦南,我和拉托纳什么也没有。”   “没有复合,也不可能复合,我不喜欢他。”   “我喜欢的人是谁,你不清楚吗?”   随着这句话的抛出,动作停下了,“小狗”的眼睛依然湿漉漉的,仿佛刚才被乱啃一通的人是他不是她。   “是我吗?”他小声地问。   “还能是谁呀。”柏莎声音无奈。   迦南立时高兴了,他又亲了亲她,试图用温柔的吻抹除前面在她颈上留下的痕迹。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清除。   他失败了,歉疚道:“老师,对不起。”   柏莎挥手,“没关系,我不在意。”   “可是,会被人看见的。”   “你不就是为了让人看见,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迦南闻声,身体一滞,一脸被戳穿心思的样子。   他怯怯看她,“您怎么知道的?”   柏莎的绿眸向着他弯起,“因为我,好像已越来越了解你了。”   “不好的方向吗?”   “不好也不坏的方向吧。”   原来,你不是那么乖的男人,会有计谋,会有点狡猾。   她要怎么去评价这样的特质呢?反正,她不讨厌。   柏莎顺着思考,靠近他,手掌搭住他的脖子。   在他还未觉察她准备做什么的时候,她已将唇盖了上去。   半晌,她的唇离开,青年的脸已变得比他颈间的印记还要红。   迦南捂住脸,幸福地快要晕死过去。   “老师,如果拉托纳来找您,我可以带着这个印记出现吗?”   “你……做个人吧!”   “我是魅魔。”   “我知道。”   柏莎不再理会他,她走向办公室的房门,顺路把埃莉卡捂着的手摘下。   “进来吧,你们两个,我有话和你们说。”   关于龙语的学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8 21:20:36~2023-08-29 23: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萝冰啤 5瓶;无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不会背叛的   ◎某只魅魔在地表第一次地展开了他的翅膀。◎   魔法之神倚靠在窗边, 他的右手向上抬起,掌心朝着自己。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维持着这个动作看起来已有数日。   弗丽达走过去, 手抚上他的肩膀, 为他掸去灰尘。   拉托纳睫毛扇动,察觉到她的到来, 幅度甚小地转向了她。   “弗丽达。”   他呼唤她的名字,她心上一动, 觉得他到底还是有些在乎她的。   可随即,她又听见他说:“我还想再见她一次。”   弗丽达还未扬起的笑暗了下去,“你知道, 对我说这些, 我会多难过吗?”   拉托纳看着她, 眸中显出困惑,“你们不是朋友吗?”   弗丽达冷声道:“本来是。因为你,我们不是了。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 做了什么?”   “你抛弃了她, 和我在一起, 怎么, 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拉托纳的浅眸中浮出更深的困惑,“我没有抛弃她, 弗丽达。”   弗丽达挑眉,“什么意思?”   拉托纳说:“是她离开了我。”   弗丽达神情滞住,她的手远离他的身体,整个人后退了一大步。   片刻的沉静后, 弗丽达如同被点燃般, 目眦欲裂, 瞪视着拉托纳,“拉托纳!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一直都把她当成是你的恋人吧!”   拉托纳语气平和,像在诉说最平常的事:“恋人,不是只有分手了才不算是恋人吗?”   “可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们为什么那么以为?”   “因为我!因为你已经有我了!”   弗丽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句话,她感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拿一把刀把尊严从自己的骨头上一点点剃下。   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她在期待什么?她还没有看清他吗?   可期待,期待依旧在她的心里作祟。她在等他回答,等他过来拥抱她,用嘴唇、用身体安慰她。   她幻想他说:弗丽达,对不起,是我忘记了,我已经有你了,你才是我的恋人。   可幻想的话何时成真过呢?没有,一次也没有……   只有,就只有她身体里的那头龙还在说话。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弗丽达捂住耳朵,摇头咒骂,她在骂龙,也在骂其他人。   骂拉托纳、骂柏莎、骂柏莎的新情人,骂柏莎的废物学徒,骂所有比她幸福、比她快乐的人!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幸福?我为了今天,我为了此刻,付出了比任何人都要多的努力!   为什么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弗丽达瘫坐在了地上,她抱住膝盖,任棕发凌乱地披散而下。   “弗丽达……”   “够了,不要和我说话。”   弗丽达闭上眼睛,在思考,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她希望这思考是安静的,可惜不能,那头龙还在不停地说话。   她已然能读懂一点龙语,于是她知道,他在说的都是些可笑的情话。   真是有趣,她身体里的龙,对她说的情话,竟比拉托纳十年来对她说过的还要多。   弗丽达想到这,头低了下去,胸腔起伏,发出了一声声比哭还凄厉的笑声。   她在笑她自己。   “弗丽达。”   神明又一次呼唤了她的名字,这次,她理会了,她抬起眼睛,看向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神明。   弗丽达冷笑,“你这样看我,是准备安慰我吗?”   拉托纳问:“我要怎么做?”   弗丽达说:“吻我、爱我,承认我才是你的恋人。”   拉托纳神情未变,只是提问:“除此之外呢?”   弗丽达咬牙,“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要!”   拉托纳沉默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温柔,可他的沉默已把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摁灭了。   弗丽达双手失力地瘫在地上,她仰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   “你知道吗,拉托纳,我来找你,是为了给你带个好消息。”   “你想她对吗?马上,你就能见到她了。”   拉托纳低吟,声音里有几分不可置信:“柏莎。”   弗丽达看都不看他,“对,柏莎。”   “她为什么要见我?”   “当然是因为她爱你呀!”   “她,还爱我吗?”   弗丽达想笑,他这是当真了吗?他不会看不出,柏莎有多喜欢那个魔物吧?   弗丽达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但她选择不说,她的心里对他的爱正在下沉,沉为一种恨意。   她迫切地想要看他求而不得,看他狼狈痛苦。   就像是,今时今日的她一样。   想到这,弗丽达的心里畅快了些,她的不幸,唯有靠他人的不幸才可慰藉。   忽然间,她想起了那个叫多琳的女人……   如果怂恿多琳去勾引柏莎的小情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她迫不及待,要看好戏上演了。   -   迦南打了个喷嚏,柏莎看向他,伸手检查了他的衣衫。   “迦南,你怎么才穿一件衣服,夏天都过去了。”   “老师,是您告诉我,要我少穿一些的。”   “那是因为当时是夏天。”柏莎顿了下,又说,“我当时那么说,是为了我触碰你的时候方便点。”   “诶……?”   “现在,不需要了。”   “您的意思是,您不喜欢触碰我了吗?”   柏莎扬眉,“我每天碰你的次数还少吗?”   迦南轻声道:“如果能更多次就好了。”   柏莎神情无奈,“好吧,我以后努力。总之,我们的关系已不是衣服可以阻隔的了,明天开始你记得多穿几件。”   迦南微笑,“好的,老师,谢谢您的关心。”   过了会,他握拳抵唇,沉吟道:“但今天,我恐怕还是要少穿点,因为我晚上要给您看我的翅膀。”   “啊?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衣服不提前做好开口的话,会被翅膀撕坏的。”   柏莎想了会,懂了,“原来如此!”她手探到了青年后背,果然摸到了两条提前开好的缺口。   她的手指滑进去,进行了一通恋人特权的大摸特摸。   迦南轻声喘|息,目光灼热,“老师,再摸下去,今天您就看不到翅膀了。”   “啊?”   “我会……忍不住对您做坏事的。”   柏莎眼皮跳了下,乖乖把手收了回来。   -   夜晚,寂静的学院花园里,某只魅魔在地表第一次地展开了他的翅膀。   他的翅膀已好久没有出来过,羞赧了好一会,才彻底展开。   银发女性已急不可耐地朝他伸出了双手,她冰凉的指尖沿着他的翼膜、摸到骨节、又再摸回到他的后背。   他战栗着,忍耐着拥抱她的冲动,乖巧地站在原地。   现在,他的全部都已被她看见。   您会喜欢吗?您会像喜欢角、尾巴一样喜欢它吗?   答案是肯定的,柏莎的眼睛都亮了。   她眨着绿眸,望着他说:“感觉有点像龙的翅膀呢。”   迦南说:“龙族的翅膀要比我们更坚实、更斑斓、也更巨大……”   说到“巨大”时,他红着脸把翅膀向前拢起,捕捉住他的恋人。   “老师,我的翅膀没有那么大,就只能容纳下您一个人。”   “那不就足够了吗?”柏莎抬头看他,笑着说道。   她感受到翅膀在她后背的抚摸,这就如同是他的另一双手。   这种感觉有点怪异,但还不坏,不过,她对于翅膀更多的期待还是在飞翔上。   她向前伸出手臂,做了个“求拥抱”的姿势。   “迦南,出发!”   迦南会意,他打开翅膀的同时,屈身将她揽抱在怀,等她坐定后,他的双翅猛烈拍打了几下,携着他们飞向了空中。   风声呼啸,柏莎低头看着远离他们而去的地面,兴奋地叫出了声音。   仗着天空无人,仗着恋人会飞,她朝着空寂的天空大声喊叫。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魔法的真相、法师们被龙化的命运、还有魔法终将同人类无关的未来。   不,还不只是这些。还有纯白种子对她说过的话:龙必将重临于世。   星谷的人们、阿德勒、乔治都不这么认为。   可古老、强大的纯白种子,有什么必要欺骗她呢?   柏莎忧愁,又毫无办法,她多么希望……自己就和魔物青年一样强大啊。   她轻声叹道:“迦南,如果我也有翅膀就好了。”   “老师,我就是你的翅膀。”   “那不一样……”   “我,对不起。”   “这不怪你。是我们人类天生就不会飞翔。”   迦南的声音低了些:“您是在想,以后不能使用魔法的事吗?”   “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挺喜欢魔法的,很可笑吧?”   “一点也不。我一直都能感受到,您对魔法的爱。”   “我哪里爱啦?”   “如果您不喜欢魔法,您又怎么能在梦境中安慰埃莉卡女士,您又怎么会帮助迪夫先生的父母、帮助瓦伦先生家中的法师们呢?”   “这是因为我生性善良……”   迦南笑了,“是的,您很善良,但这不只是善良。老师,您爱魔法,所以您才能够感同身受其他法师们热爱魔法的心。另外,我还有一个您爱魔法的理由。”   柏莎好奇,“嗯?”   “您喝得好醉的那次,您对我说,您想要成为欧恩、基恩那样伟大的法师。”   “可欧恩已经不伟大了。”   “但基恩法师仍旧伟大,柏莎法师也一定会很伟大。”   柏莎否认:“不久,就没有‘柏莎法师’啦!”   迦南说:“那就是柏莎老师。您是我最崇拜的人类,在我眼里,您现在就已足够伟大。”   风还在咆哮地刮着,他们两个停在半空,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柏莎从迦南的眼眸里,读到了不讲道理的崇拜,她哪里能被“伟大”形容呢?   也只有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魔物会这么想。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那我就以成为最厉害的老师为目标吧!”   “那我是不是会成为最厉害的老师的最厉害的学生?”   “不,你祖母比你厉害多了,迦南。”   “呜、呜呜呜……”   “不准哭!不准飞得东倒西歪!不准——”亲我。   唉,随他去了。   -   两日后的下午,柏莎将弗丽达的回信告知迦南。   “弗丽达、拉托纳,他们都会来,坎普那边就交给你去联系啦。”   “好的,老师。”   迦南听到“拉托纳”的名字,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他实在在意老师的那位前恋人。   他知道,这次的会面是为了协助他们不被龙占据意识,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叹了一声。   柏莎看向他,“别告诉我,你是在想拉托纳。”   迦南表情委屈,“老师,印记消失了。”   柏莎:“嗯?什么印记?”   迦南欲言又止,“就是,我们互相给对方……”   柏莎按脸,“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他在说脖子上的吻|痕,“我不会陪你带着那种印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   迦南失落地低下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恋人呢?”   柏莎说:“只要不是和你一样的笨蛋,都能一眼发现我们的关系吧?”   “您的意思是?”   “你看。”   柏莎向迦南伸出了左手,迦南想了会,恍然大悟地把自己的左手也伸了出来。   两只手靠在一起,各自食指上佩戴的戒指交相辉映出廉价、但可爱的光芒。   迦南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难道说,您送我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将我视作恋人了吗?”   柏莎说:“比那还要早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恋爱啦。”   迦南抓住她的手,按到自己心口,“您辛苦了,我怎么那么晚才觉察到您对我的喜欢呢。”   柏莎回忆过往,“辛苦?也还好吧。”毕竟,他们在恋爱以前,想做的事、能做的事都已全都做过了。   对迦南来说,恋爱和不恋爱则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不是她的情人,是她正式的恋人,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然而,他的恋人却正在提起另一个男人。   “说到拉托纳,我想到一件还没告诉你的事。”   “这件事,同您对他的感情无关,对吗?”   “嗯,老实说,有一点点关系……”   迦南松开了柏莎的手,身形摇晃,看上去就要晕倒。   柏莎伸手扶住他,“听我说完,迦南。”   “老师,请说。”   “我最初想要睡你,是为了忘记拉托纳。但后来我——”   柏莎还没说完,迦南先一步开了口:“效果好吗?”   “什么?”   “睡了我,忘了他的效果好吗?”   柏莎怔愣了下,诚实答道:“特别好。还没和你做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迦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就太好了。”   见到他就这样轻松原谅了自己,柏莎反而感到良心不安。   她主动投进他的怀抱,“迦南,我还没有说完,我想说,我后来是真心喜欢上你了,和其他人无关。”   迦南的手臂在她腰间收拢,“我知道,我能够感觉到您对我的喜欢。”   “听上去,你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诶?我为什么要在意?”   “我为了忘记别的男人,利用你也!”   迦南挨着她,笑出了声音,“是的,我很荣幸。”   柏莎茫然,“荣、荣幸……?”   “我原本就幻想过类似的事,只是,现在幻想中的‘心上人’变成了拉托纳。”   “幻想?”   “嗯,在我的幻想中,您和心上人结婚了,由于他是个不行的男人,我会每晚在您房屋的窗外等候,您从窗口跳下,落进我的怀抱,然后我们——”   柏莎打断他,“我才不是会背叛丈夫、去和情人幽会的那种女人!”   迦南顿了顿,倾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循循善诱:“哪怕我勾引您,您也不会背叛他吗?”   伴随话语,技巧颇高的吻落了下来,柏莎坚持了数秒,放弃了抵抗。   你勾引我?那你肯定会成功吧。因为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人。   尤其是……你的诱惑。   不过,等等,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吗?丈夫是你、情人也是你。   你的幻想简直是毫无道理嘛,迦南!   柏莎的驳斥,在吻中渐渐消弭……   意识全无前,她的心中对自己未来的丈夫起了一份同情。   她没准真的会背叛丈夫。除非她的丈夫就是某人自己…… 第109章 纯洁的目光   ◎“那么可爱的男人,当然很快就转正了啊!”◎   坎普的一只脚刚踏入学院的大门, 眼泪就掉了下来。   “柏莎小姐,请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有超多像你这样的美人。”   “这里是学院, 不是猎|艳场, 如果被我发现你私下接近了某个学生,哼哼, 你别想从这活着离开了!”   坎普哭丧着脸,回头对好友说:“迦南, 人类里那么多美人,你为什么偏偏挑了最凶的那个?”   迦南神情困惑的,“老师明明就很温柔呀。”   听到这句夸赞, 柏莎扭头, 果然很温柔地朝青年笑了笑。   迦南顿时感到如沐春风, 心中幸福极了,他的恋人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坎普不这么想,但他不打算与这对恋人争论,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   那就是, 想办法和弗丽达小姐感情升温, 踹走拉托纳, 成为她的丈夫!   是的,丈夫, 坎普的情感规划一直计划得很遥远。   在这条从入口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他的心中不断排演着一会和弗丽达打招呼用的话语。   “又见面了,美丽的弗丽达小姐。”“比起你身体里的死龙,还是我这头活龙更好吧。”“美味龙酒馆的老板准备把酒馆卖给我了, 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做老板娘。”   排演到第三十九句的时候, 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柏莎领头推开佩格女士为他们预留房间的大门, 只见房内的长桌旁,已围绕着坐下了不少人。   埃莉卡、迪夫、弗丽达、拉托纳,以及一位陌生的少女。   柏莎实在认不出这位少女是谁,而在坎普看来,这位少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可爱。   坎普激动地上前一步,面向少女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有幸得知你的姓名吗?”   少女甜甜地说:“我叫多琳。”   多琳!听到这名字的刹那里,柏莎捂住嘴巴,后退了一大步。   她看向弗丽达,试图用眼神递给她一个暗示,可弗丽达头都不抬。   反而是拉托纳不知为何地,目光和她的撞到了一起。   柏莎皱眉,避开,心下却懂了。   拉托纳,你心虚了对吧,我已经知道这女孩和你的关系了!   然而,在场众人,除了坎普,却好像都对这名少女并无兴趣。   就连当时在场的黑发青年,此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   对于那个柜中的下午,迦南所能想起的除了柏莎,就是柏莎。   此时此刻,他也正在想柏莎,他好在意某人停在她身上的目光。   您怎么能这样看她呢?她是我的恋人,不是您的。还是说,您并不清楚这件事?   青年一向习惯往好的方向揣度人心,他理解了拉托纳。   并为了照顾那位神明的心情,他低下头,亲了柏莎一口。   他想,这样,拉托纳就能明白,他和她是什么关系了吧。   柏莎捂住被亲的右脸颊,诧异地望向迦南,她的绿眸里写着:不要公然做这种事好吗,迦南!   迦南圆睁着眼睛,看着她,笑容温和,目光澄澈,整个人乖巧得不可思议。   柏莎到了嘴边的责备说不出口了。小魅魔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就只是想亲她罢了。   她原谅了他,拉着他走到桌旁,在埃莉卡对面的空位置上坐下。   继而,她看向弗丽达,她在等她解释多琳为何出现在这的事。   她答应了阿德勒,不能将龙语的事泄露给外人,这件事,她在给弗丽达的通讯中也已写得很明确。   “多琳见过尔纳巴了,她已经知道龙化的事。”弗丽达说。   多琳承接着弗丽达的话说:“是的,柏莎大人,尔纳巴大人将一切都告诉了我。魔法的真相真是让人痛心,虽然我只是个中级魔法师Ⅴ的法师,但我也想为大家贡献出我的一份力量。”   中级魔法师Ⅴ?柏莎怔了下,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能够达到这个等级,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天赋。   虽然如乔治所说,法师等级是人造的概念,但它还是能够在某些程度上侧面显现出一位法师的能力。   比如说,眼前这位多琳小姐,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吧。   不久,在坎普的龙语教学中,多琳的表现进一步印证了柏莎的猜想。   多琳学习得非常快,速度几乎赶超了在场的所有人,准确来说,是除柏莎、弗丽达外的所有人。   弗丽达已然跟随坎普学过了基础龙语,柏莎则是发现了龙语学习的诀窍。   由于人的魔法窃自于龙,魔法的咒语同龙语有着不少相近之处,柏莎比较两者,找出规律后,轻松便掌握了各个音节。   可惜,这一方法对迪夫、埃莉卡并不适用,他们两个还是年轻了点。   即使如此,这两位年轻人的学习速度也比某只魅魔要快得多。   迦南痛苦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明明已经非常认真,却还是学了好久都没掌握一句完整句子。   柏莎关心道:“迦南,是哪里不懂吗?”   迦南说:“老师,我过不了心理那关。”   “哈?”   “我们魅魔,对龙的抵触根深蒂固,我的身体在抗拒学习龙语。”   “……”   那还真是毫无办法了,柏莎想,她抬起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发。   “你尽力就好。”   “不行,老师,我一定要学会。”   “你就这么想学会龙语吗?”   “因为,我想要成为您最厉害的学生。”   迦南表情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柏莎看着他,停在他头发上的手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   有哪个老师能够拒绝好学的乖孩子呀!柏莎满心欣慰,恰巧这时,坎普为了照顾进度落后的“学生”,开始了第二遍基础课程的教学。   柏莎无须再听,她起身,准备前往学院餐厅,为她的学徒们、还有其他人拿些点心来。   虽说佩格女士一向反对图书馆内食用东西,但没有书本的房间会是个例外。   将来,龙语的学习会化作书本,停靠在图书馆的架子上吗?   柏莎思索着这件事,向众人短暂道别,离开了房间。   -   身后的脚步声持续了有一阵后,柏莎无可忍耐地转过了身。   漆黑的廊道上,距离她十步之外的地方,故人浅蓝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   柏莎看向他,“拉托纳大人,我一个人去餐厅就够了。”   拉托纳默声不言,却似乎将这当成了邀约他向前的话语,向她走来。   这下,他并肩站在了她的身旁。   过了会,她听见他轻声说道:“柏莎,你为什么想见我?”   柏莎哑然,“当然是为了帮你学习龙语啊。”这件事,弗丽达没有转告他吗?   现在,她亲口告诉他了,他却还是不太明白。   拉托纳浅色的眸中晃动着困惑的光辉,“我为什么要学习龙语?”   柏莎说:“这是我的一个天真的想法。我想,如果人神的龙化已无可避免,那是否可以尝试用语言和龙沟通,而寻求共存呢?”   拉托纳下颚微点,“是很天真。”   柏莎:“……”   拉托纳踌躇道:“我说错话了吗?”   柏莎叹息,“没有。你说的是实话。”只是有点伤人,“你经历过从半神到人神的过程,你比我更了解龙,你的意思是,龙不会接受共存吗?我看,弗丽达身体里的那头龙还是很友好的。”   拉托纳:“我的龙不友好。”   柏莎:“它……让你很痛苦吗?”   拉托纳避开“痛苦”这个词,“他,憎恶我。”   柏莎惊讶,“你连他的性别都知道了?”   拉托纳点头,“名字也知道了。”   柏莎:“啊?还有名字?它叫什么。”   拉托纳看着她,“柏莎。”   柏莎张大眼睛,“他叫柏莎?!”   拉托纳摇头,眸中显出几分无措,“我是说,柏莎,我不想聊龙。”   柏莎:“那聊什么?”   拉托纳:“聊你。”   柏莎:“……”   柏莎愣住了,她不知道这个人在发什么疯。   她尽量控制用词的礼貌:“拉托纳,事到如今,如果你对我说什么还爱着我一类的话,我真的会打你……”   拉托纳听着她的话,表情愈发困惑,“柏莎,我没有要说‘爱你’。”   柏莎声音急停,表情尴尬,“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拉托纳说:“也没有。”   柏莎不明白。   拉托纳说:“我想要你高兴。如果我说爱你,你会高兴,那我就说爱你。”   柏莎更不明白。   拉托纳接着说:“我和弗丽达一起,你伤心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柏莎这下明白了,他是想改过自新,做个忠诚的恋人。   可是啊,拉托纳,你这样对待弗丽达,和你曾经对待我又有什么区别?   柏莎蹙眉,告诉他:“拉托纳,我不需要你让我高兴,我也不关心你和谁在一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又不是没看到。”   她抬起左手,对他晃了晃食指上的戒指。   拉托纳看见了,却无失落、也无恼怒,她甚至觉得他在笑。   不,他是真的在笑。   拉托纳微笑道:“他很好,他让你幸福。”   柏莎懵了,呆呆点头,“是的,我很幸福。”   拉托纳望着她,眸中浮出期待,“他会让你不再生我的气吗?”   柏莎的大脑高强度地运转着,试图跟上拉托纳的思维,她失败了,她真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一会觉得他在找她复合,一会又觉得完全不像。   哪有人求复合,还当面夸她的现任好的啊?!   难道说,他就是单纯地想要为过去的事道歉吗?   柏莎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那么,从一角度来说的话,迦南的确让她不再生他的气了。   因为她已越来越不在乎他了。   想罢,她答:“可以说是吧。”   拉托纳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柏莎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满满的对她和迦南的祝福。   想想,拉托纳作为她的老师、她的长辈,对她的恋爱进行祝福也是合情合理的。   原来如此啊,拉托纳,你对我的情感已变得非常纯洁了!   柏莎抚着心口,刚松下半口气,听到那位神明又一次开口。   这次,她又听不懂了。   拉托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柏莎:“回哪啊?”   拉托纳:“回安静城,回我的身边。”   柏莎:“……”   柏莎沉默了。她再度开口时,双手紧攥成拳,努力克制情绪,才不至于破口大骂。   柏莎:“拉托纳,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拉托纳:“嗯?”   柏莎:“我不会背叛我的恋人,我的恋人也不会背叛我,你想找有恋人的女人陪你玩,去找其他女人,别来找我!”   拉托纳脸上的笑容黯下,身形一晃,“他不是你的情人吗?”   情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在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前,他们的确做了一段时间的情人。   但,“那么可爱的男人,当然很快就转正了啊!”柏莎说。   她的声音里,每个字都透露出对那只魅魔的偏爱。   拉托纳却无暇顾及她的声音,他手掌按住自己的心脏处,感到那里骤然传出一阵剧痛。   他不懂,这是圣沃尔在作祟吗?那头龙,那头此生不会放过他的龙……   柏莎看见拉托纳忽然半跪在地,她紧张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拉托纳,你还好吗?是龙化造成的痛苦吗?回答我,拉托纳!”   拉托纳没有回答,只是提问。   “那我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   “那我是你的什么呢……”   “你是我的,呃,老师?”   柏莎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答对问题,那个提问的人就已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柏莎推了推他,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都无反应,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坏消息是,她不能放任这个人不管。   好消息是,迦南的房间离这不远。   -   迦南终于学会了一条龙语,他立刻想将这件事分享给柏莎。   他从笔记本中抬起头,却发现老师还未回来。   更奇怪的是,其他人也不在这了,就只有对面的那位叫多琳的女士还在。   咦,她好像……正在看自己?   迦南回以礼貌的一笑,低头,继续学习。   数分钟后,他觉察到身旁的动静,转头,看见多琳坐在了自己身旁。   她坐下的这个位置是……   迦南皱眉,严肃道:“多琳女士,这里是老师的位置,你坐错地方了。”   “啊,是这样吗,我弄错了。”多琳轻快地说,起身,把位置换到了他的左边。   左边的位置原本就是空的,迦南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学习。   不想,他专注的学习又一次被多琳打断。   “迦南先生,我听说你是魔物。”   迦南不认为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可他又怎么能故意不理睬人呢?   “嗯,我是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魔物,好神奇啊,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迦南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要求,他忍痛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递给多琳。   多琳呆了呆,“不是的,迦南先生,我是说用手直接摸你的头发。”这很难理解吗?   迦南板着脸,“不行,多琳女士,老师不喜欢他人触碰我。”   瓦伦先生的时候,老师是那样紧张他、关心他呀。   多琳目露同情,“迦南先生,我没想到柏莎大人表面温柔,私底下是这样强势的女人呢。”   迦南低语:“强势吗……”他低头,陷入思索。   如果这叫做强势的话,他希望老师能对他再多强势一点。   多琳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暗想他应该已有些动摇。   她乘胜追击道:“如果我是迦南先生的恋人的话——”   她的话停在了半空,青年猝然变得冰冷的眼光打断了她的话语继续。   那冰冷又很快溶解,化为了一种恐惧。   他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怪物,“多琳女士,请不要做这种假设,好吗?”   多琳小声说:“我只是在假设,我没有恶意……”   迦南没有觉得她有恶意,“我没有在说你不好,但对我来说,老师太好了,任何人替代她都会是一场噩梦。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多琳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迦南先生……”   多琳知道,当下光是道歉已没有用,她必须要把僵持的气氛挽回,想了想,她只好拿出绝招。   她拼命眨了下眼睛,让眼泪落下。   “迦南先生,”多琳抽泣着说,“是我太心急要和你聊天了。”   “请不要哭泣,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迦南先生很温柔,不仅温柔而且美丽……”   “谢谢你的夸赞。”   “我一看到你,就很想和你成为朋友。我能有这个机会吗?”   多琳说到这,仰起她那张可爱的脸庞,眨着湿漉漉的小鹿眼,望向黑发青年。   青年也正在看她,而且那种盯视正变得愈加专注。   多琳心下高兴,果然,眼泪是最有效的武器——   她刚想到这,听到青年蓦然开口:“多琳女士,你不是真心想和我成为朋友。”   多琳怔住,“什么?”   迦南说:“你看向我的目光并不纯洁。埃莉卡女士、迪夫先生、坎普,他们看我的目光就都很纯洁。”   多琳说:“我不否认,我对你有所倾慕,可这能代表什么呢?我并不会伤害你呀。”   迦南又一次摇头,他看着多琳,目光犹如他过去看向瓦伦先生。   “多琳女士,你还太年轻,你不了解欲|望对一个人的掌控。”   “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感到困扰,可以来找我和老师,我们很有经验。”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只因有人推门而入,而且那个人还是柏莎。   银发女性刚完成了“搬运工作”,此刻疲惫得只想快点坐下休息。   但房内的二人却都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多琳想说,你的恋人好像有病。   她已然放弃弗丽达交付的任务,固然那位半神承诺的奖励十分诱人。   迦南想说……不,他已经说出口了。   迦南:“老师,多琳小姐对我怀有欲|望。”   多琳:“我没有!!!”   柏莎看多琳,“那拉托纳怎么办啊?”   迦南看柏莎,“您为什么要说到拉托纳?”   柏莎目光摆回迦南身上,她用口型递出“柜子”两个字。   数分钟后,迦南恍然大悟,他和柏莎一起看向多琳。   多琳红着脸,手指紧扒住桌缘,沉默了。   她人生第一次地,体会到一种令人想死的尴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30 20:36:14~2023-08-31 22:3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为什么而活   ◎“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龙语的教学课程被迫提前结束。   迪夫、埃莉卡告诉柏莎, 坎普已和弗丽达出门约会去了。   埃莉卡说:“临行前,弗丽达差我们去找龙的资料,我们无法拒绝她, 她说这是尔纳巴的要求。”   柏莎“呸”了一声, “你听她瞎说,她只是想支走你们。”   迪夫茫然, “支走我们干什么?”   柏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多琳一言, 又将视线收回。   她面向其他人说:“那都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今天的学习内容,你们几个回去以后记得好好复习。”   -   众人离去后, 房间里只剩下柏莎和迦南。   柏莎看着还在埋头学习龙语的恋人, 不忍打断他, 可她又实在有话要对他说。   唉,要怎么说好呢?迦南,我带了一个男人去你的房间哦。   不, 这么说也太奇怪了!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措辞吧。   在她犹豫着如何开口时, 迦南已先忍不住看向她, 抛出一个问题。   “您的身上……”   “嗯?”   “为何会有其他男人的气味?”   柏莎心虚眨眼,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的恋人是个嗅觉敏锐的魔物?   柏莎手扶额头, 坦诚交代:“迦南,拉托纳晕倒了,我把他送去了你的房间。”   迦南的反应比她想得要平缓,“老师, 他还好吗?他是因为龙化晕倒的吗?”   柏莎说:“我还不清楚, 我为他简单做了个检查, 他的身体没太大问题,也许只是缺少睡眠。”   迦南“诶”了一声,“难道说,他要在我的房间睡上一整晚吗?”   柏莎听出他语气里的愉快,她警惕地瞪他一眼,“你不会是对他……?!”   迦南郁闷,“您在想些什么呀!”   柏莎咬唇,“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迦南看着她,粉眸里闪出狡黠光辉,“他如果睡在我的房间,我不就可以去您的房间睡了吗?”   柏莎悟了,但她无情地告诉他:“这件事不会发生,迦南,我马上就会叫人把拉托纳接走。”   “叫谁?”   “弗丽达、多琳,或者他其他的女人吧。谁知道,总会有人把他带走的。”   -   柏莎没想到,拉托纳那么难送走。   弗丽达传回通讯说,她和拉托纳已毫无关系。   多琳的通讯则干脆是,没有回音。   柏莎好佩服拉托纳,他是怎么做到,把身边每个女人都得罪完的?!   迦南安慰她:“老师,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   柏莎瞥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迦南。”   “嗯?”   “你在想,他睡在这,你就只能睡我那里了。”   迦南的心思一向很难藏住,笑容更是难藏,他笑得灿烂。   “是的,老师,我想去您的房间。”   他这样诚实,她反而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了。   “好吧,”柏莎妥协,“如果到晚上还没结果,你就去我那睡吧。”   “太好了,老师!”   “作为交换,我想喝打嗝酒馆的葡萄酒,麻烦你跑一次腿啦。”   柏莎已好久没喝过那里的葡萄酒,她的味蕾和胃部都对它很是想念。   迦南答应了,只在眨眼的工夫后,他就已整个人消失不见,出发了。   真利落啊!柏莎想,埃莉卡再也不用为她买酒了,她从此有新的可压榨人选了!   她想完这件事,回到房间,发现床上的某人竟然已经醒来。   柏莎惊喜地看向他,“你醒了?你能自己回去吗?”   她的话语里,每个字都透露出“请你回家吧”的意思。   拉托纳却似乎并不明白,他半坐在床上,神情呆滞,动作也呆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柏莎看着他这样,担心地想,他可能还病得厉害。   故而,她走近他,关心地问道:“拉托纳,除了弗丽达、多琳,你还有哪些和你关系密切的女人?”   拉托纳动作僵直地将头转向她,声音里有些许期待:“柏莎,你是要我和她们断开联系吗?”   “不,我是要你联系她们。”   “联系她们做什么?”   “接你走啊,你病了,需要人照顾。”   “柏莎,我不需要人照顾。”   柏莎“哦”了声,“那你是痊愈了对吗?痊愈了,就快回家吧。”   拉托纳这次明白了,“柏莎,你想要我离开。”   “当然,这里不是你的房间,你总要离开的。”   “这里,是谁的房间?”   “迦南的。”   “可是,有你的气味。”   “他的房间有我的气味,不是很正常嘛?”   拉托纳想了很久,点头,“正常。”   柏莎不再和他闲聊,她想起来还有一个可以接走拉托纳的人选。   一个男人,好像是魔法塔的法师,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应该不难找。   她就要去写下又一枚魔法通讯,拉托纳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柏莎转头,视线低垂,落在被他握住的地方,眉头紧紧皱起。   拉托纳看见了,他的手指从她腕上滑下,声音极轻:“不要叫其他人来。”   柏莎不懂,“为什么?”   拉托纳不语,只是动作,他将他的法师袍向上捋起,露出手臂。   柏莎看见他的手臂,愕然张大了嘴巴,失了言语。   只见他的整条手臂都已被鳞片覆盖,密密麻麻,看得人毛骨悚然。   柏莎努力克制住想吐和想哭的冲动,这两种感觉几乎是同时将她攥住。   悲伤先胜一筹,她的眼角蹦出了一滴泪水,“拉托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拉托纳不答,将袖子放了下去。   “很多年前,你就已经是这样了,是吗?”   拉托纳还是不答。   可柏莎已猜到答案了,“人神,对吧,你成为人神后,身上就有了这些龙鳞!”   也就是,十三年前,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柏莎的身体微微摇动,她自语道:“原来成为人神,就会这样,大面积的龙化……”   拉托纳纠正她:“不,不是大面积,是全部。”   柏莎愣住,“全部?”   拉托纳:“嗯。除了意识,都已被他占据,意识也快了。”   柏莎竟从拉托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诡异的期待。   她怀疑自己听错,“拉托纳,你就不感到害怕吗?”   拉托纳浅色的眼眸朝向她,眸中泛出疑惑,“害怕什么?”   柏莎觉得这是多显而易见的事,“害怕意识被占据,害怕世上再也没有拉托纳啊!”   拉托纳无声地笑了,“那不就太好了吗?”   柏莎呆了,她喃喃道:“我……真不明白你啊。”   拉托纳笑容滞住,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像小孩子,懵懂、无措。   “柏莎,你不希望‘拉托纳’消失吗?”   柏莎觉得这是不需要问出口的问题。   “我当然不希望你消失啊!”   “你不希望‘我’消失?”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我不希望你消失。”   “……”   拉托纳静了下去,片刻后,柏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很浅的一点。   他在高兴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快要消失了,还笑得出来?   半晌,她听到他的声音:“柏莎,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活下去。”   柏莎反问:“谁会希望你死啊?”   拉托纳说:“很多,很多很多人。”   柏莎没想到真有人希望拉托纳死,但很快,她又明白了他在说的人是谁。   “如果你说的是欧恩和魔法塔的人,已有很多人参与了同他们对抗,可能不久,欧恩就会被控制、甚至被杀死,你不需要再害怕他了。”   “不,欧恩不会被任何人杀死。”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拉托纳静默不答。   柏莎放弃了,“好吧,不要管欧恩了,你好好活下去就行,我是说,如果有办法活着的话。”   尔纳巴、阿德勒,都说已没有人能救拉托纳,那么拉托纳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   如果他也笃定无人能救他的话,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了吧……   柏莎想到这,忍不住又落下了一滴眼泪。   “柏莎,你哭了。”   “我知道。”   拉托纳向她的方向伸出手,被她避开,她自己拿手胡乱抹了抹眼睛。   拉托纳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柏莎,不要哭,我可以活下去的。”   柏莎动作顿住,“真的吗?你有办法吗?”   拉托纳看着她,“‘我’想活着,也许就能活着。”   柏莎听不太懂,“你能活下去就好。”   拉托纳睫毛微颤,“那,你会高兴吗?”   “我?高兴?”   “我活着,你会高兴吗?”   这是什么刁钻的问题啊!“你死了,我不会高兴就是了。”   “那就是,活着,会高兴,对吗?”   “嗯嗯。”大差不差吧。   拉托纳还在说话,柏莎的注意力却已偏离,她在想,迦南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说,他没有借用魔法?   又或者说,他早就回来了……   柏莎的心猛然揪紧,她匆匆丢下一句“稍等”,转身向门口步去。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她的恋人——   黑发青年伫立在门外,指节泛白,嘴唇咬出了道道带血的痕迹。   他望见她的出现,粉眸里短暂浮出欣喜,旋即又不敢抱有期待地黯了下去。   他头向下低着,听到了门被带上的声音,然后是……诶,蹬腿的声音?!   “砰”地一下,银发女性兔子般地,跃进他的怀抱。   迦南仓皇后退半步,好不容易将她稳在怀里,又被她密集的吻击打到不知所措。   “您……在做什么呀!”他高兴又疑惑。   “我在亲我的小魅魔呀。”   “您这是,还喜欢我的意思吗?”   柏莎搂紧了他,“迦南,我从没有变过心。”   迦南轻声道:“您如果变心,我也不怪您,我愿意做您的情人,只要能继续待在您的身边……”   柏莎好无奈,“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变心呀?”   迦南哽咽道:“因为他是您的老师,而我是呼唤您老师的人,我……要怎么才能胜过他呢?”   柏莎笑了,“你不需要考虑这件事,你已经胜利了,迦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仗着被我喜欢,你怎么都赢啦!”   “…………”   迦南呆住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好紧抱住他的“兔子恋人”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柏莎一边说他“幼稚”,一边享受着旋转带来的风,哈哈大笑。   他们的眼睛看着彼此,只有彼此……   -   门的另一边,拉托纳仰头,望着天花板。   他近乎无色的瞳孔里,有种光芒在复生。   那是他曾抛弃的东西,现在,他又拾捡了回来。   其名,欲望——   死人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但活人需要。   光芒一寸寸点亮他的眼睛,他如同重获新生,满心欢喜地面对这个世界。   可很快,那欢喜便不见,他发现,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得到”,渴望“得到”,抓取一切,帮他“生”,帮他“活”的东西。   思考过后,他发现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拉托纳”的制造者教过他方法。   “人只要有了力量……”   “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拉托纳,你有一天,会明白我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拉托纳的龙鳞平常可隐藏。下章会说道。   感谢在2023-08-31 22:33:14~2023-09-01 22:4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柏莎是我的   ◎“原来您也知道,哪怕我死了,她也不会喜欢您。”◎   魅魔“小狗”可怜兮兮的模样, 为他成功争取来了去柏莎房间的机会。   柏莎都要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他计谋的一部分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喜欢他,她愿意宠着他。   柏莎其实不太在意, 恋人去自己房间的事。   只是鉴于每次事后房屋的混乱, 她不忍心让她的房间遭殃。   “迦南,今晚不可以。”出门前, 她警告他。   迦南小心翼翼地问:“温柔的也不行吗?”   柏莎犹豫,“唔, 我考虑考虑。”   迦南乖巧地望她,“那您早点回来哦,我和葡萄酒都在等您。”   很久以前, 在瓦伦的房间里, 葡萄酒轻松战胜了青年。   时至今日, 这两样“东西”已对柏莎产生了同等程度的吸引力。   他们都很美好,也很可口,她的味蕾和胃都很喜欢……   柏莎遐思着, 退到门外, 她还必须要回一次迦南的房间。   和某人做个告别。   -   房内, 拉托纳已穿戴整齐, 从床上下来。   柏莎抑制住笑容,作平常道:“拉托纳, 你准备回去了吗?”   “嗯。”   “好的,再见……!”   柏莎快速说完这句,转身要走,拉托纳叫住了她。   “柏莎。”   “嗯?”   “他不回来吗?”   柏莎想了会, 明白拉托纳说的“他”是谁。   “迦南啊, 他去我房间睡了。”   “房间不是空出来了吗?”   “那他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个很会得寸进尺的家伙。”   柏莎蹙眉评价,语气虽是嗔怪,却又含着谁都听得出的偏爱。   拉托纳静静听着,“他是你的恋人吧。”   柏莎说:“对啊。”她又一次抬起左手,展示了戒指。   早知这枚戒指这么不显眼,当初就该买个大的……   可是,大的好贵啊!她和迦南都太穷了。   柏莎忧虑金钱时,听到拉托纳问了个问题,声音太轻,她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那我是你的什么?”   拉托纳定定望着她问,如果她有意观察,会发现他浅色的眸中比过去多了份色彩。   欲求的色彩,对生命,对物品,对人……   然而,她一眼都没看他,就作了回答:“你是我的老师。”   准确来说,是过去的老师。   考虑到面前人不久前那副不想活的样子,她咽下了后半句。   拉托纳低声重复:“老师……”   柏莎狐疑看他,右手警惕地抬了抬,如果他再说什么“回我身边”之类的话,她就抽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没有拍下去。拉托纳的下一句话是:“柏莎,你还需要情人吗?”   柏莎的手吓得收了回来,“你说什么?”   拉托纳神情认真,“柏莎,我想做你的情人。”   柏莎猛咳了几声,被口水呛到,“拉托纳,你真的病得太重了,快回家休息吧!”   拉托纳不这么认为,他的手搭上法师袍,他在……脱|衣服。   柏莎抬手制止,“冷静,你冷静,我们有话好好说!”   拉托纳语调平常:“我想给你看我的身体。”   “我看出来了,但我不想看。”   “我……的龙鳞可以隐去。”   “我不关心。你有没有龙鳞,我都不想看。”   拉托纳停下动作,似懂非懂,“不在意身体,是在意能力吗。”   “什么?”   “我不是魅魔,但我做得不会比魅魔差,柏莎。”   柏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她被他气笑,“拉托纳,我知道你经验丰富,但是谢谢,我不需要。”   “那,如果你有一天需要……”   “不会有‘如果’。拉托纳,我知道你不会明白,但人和人不同。”   “不同?”   “我喜欢简单的恋爱关系,两个人,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   拉托纳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柏莎紧皱着眉,“很早以前,你就没有了。”   拉托纳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他似乎放下了这个话题,他转而说道:“柏莎,我决定活下去了。”   柏莎抚住心口,呼出一口气,既为他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为他终于有了求生的意志。   她发自内心地说道:“那就太好了,拉托纳,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生活。虽然你说,欧恩不会被任何人杀死,但我、迦南以及星谷的其他人,都会想办法战胜他的。”   拉托纳说:“我知道,星谷已经有了计划。”   柏莎不知道,“什么计划?”   “他们决定在狂欢节那天杀了欧恩。”   “这……你都知道!!!但你觉得他们会失败是吗?”   “会成功,但不是真的成功。”   柏莎听不懂他的话,他看起来也不打算解释,他只是默默看着她,向她走近。   柏莎后退,“你想干嘛?!”   拉托纳一边走近,一边注视着她说:“柏莎,我的一生,连同‘拉托纳’这个名字都让我厌恶。”   “这名字,不好听吗?”   “但我喜欢魔法之神这个名字。”   “魔法之神,是听起来挺帅气的。”   拉托纳很轻地笑了,“不,不是好听。是因为,魔法能做到很多事,柏莎。”   拉托纳站定了,他们相隔着几步的距离,互相看着。   并将一种奇诡的沉默持续了十多秒的时间。   柏莎总觉得这段时间里,拉托纳对她做了什么,可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大概是错觉吧。她开口,打破沉默:“还有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拉托纳神情惊讶,“你……”   “我?”   “没有什么。下次见,柏莎。”   -   柏莎以为自己回来得够快了,等待她的魅魔青年却还是一脸“被抛下”的表情。   好消息是,等她的时间内,他都没有动她的葡萄酒。   迦南发现柏莎第一眼竟是去看葡萄酒,他更难过了。   “您一点也不在意我。”   “不,我是怕你喝醉了,那多麻烦呀。”   “呜,拉托纳的酒量很好吗?”   “他啊,滴酒不沾。”   “那还是我比较好吧?”   “对啊,你比较好。”   迦南露出笑容,他被她哄好了,他端起一杯酒走近她,含了一口,用嘴渡给她。   葡萄酒很甜,这个吻更甜,有几滴不听话的流到了外面,他也负责到底,为她清理干净。   然后,不知是否是这个吻带来的效果,柏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升温。   迦南比她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老师,您中了魅惑魔法。”   言罢,他赶快说道:“不是我做的!”   他的粉眸霎时湿润了。   柏莎说:“我相信你,你没必要对我用这种魔法。”   她又说:“而有人,却可能有这个必要……”   他们互看一眼,立刻都猜到对方是谁,而柏莎有个疑惑。   “我离开那个房间有段时间,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老师,我听说过有人对心灵魔法有抗性,抗性不代表全部失效,只是效果会减弱或迟缓。”   柏莎睁大眼睛,“我竟然有这样的才能。”   迦南微笑,“这好像是种会遗传的天赋,它可能源自您的父亲或母亲。”   柏莎得意,“我就知道我的父母很不简单!”   迦南声音坚定道:“他们肯定和您一样,温柔、强大、美丽。”   柏莎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不过,这件事的重点还是某人竟对她施展了这种魔法。   而迦南认为,当下的重点是,她需要解决被魅惑的问题。   他熟练地掏出解药,喂到她的嘴边,“乖,老师,张口。”   柏莎张开嘴巴,把解药全部咽下后,表情复杂地评价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不行,现在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喜欢给人喂药。”   迦南委屈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您做,那太卑劣了。”   柏莎笑了,“你是在明示说,某人卑劣吗?”   迦南的指尖抚过她的银发,“我……必须诚实告诉您,他对您使用的魅惑魔法不是很强力,但我还是好生气,他这样做太不尊重您了。”   柏莎说:“我也觉得过分。但基于这件事,我很好奇,我对于心灵魔法的抗性能够到什么地步?”   迦南微怔,“您的意思是?”   柏莎说:“迦南,对我用魅惑魔法,我想试试我的抗性。”   迦南慌张道:“老师,我的魅惑魔法非常危险,是您想象不到的强力!”   柏莎眨眼,“强力?那就更要试试看啦。”   迦南怯声道:“如果……太强力,您会怪我吗?”   “不会。”   “那,我用了?”   “请用吧。”   “老师,我是说,我已经用好了。”   柏莎愕然,“这么快?!”   迦南微笑,“这是我与生俱来就会的魔法,老师,您有感觉了吗?”   柏莎认真感受,“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全身心都平静了。”   迦南说:“可能是解药还在起作用。”   柏莎点头,打了个哈欠,“迦南,我困了。”   迦南“诶”了一声,“可老师,我们说好的……”   柏莎挥手,“下次吧,等我不那么平静了再说。”   -   深夜,安静城。   稀有的客人出现在城主的房内。   “拉托纳大人,晚上好。”   “客人”,黑发的魅魔青年面带微笑,向城主行了个礼。   拉托纳冷视他,并无回应地,抬起了手。   青年身旁,倏然出现一只幽灵巨手,巨手跟随拉托纳的动作,掐住青年的脖子,将他提至半空。   拉托纳依旧面无表情,巧的是,青年唇边的笑容也还未散去。   他只是轻声评价:“您真粗鲁呀。难怪她更喜欢我。”   他成功地打破了安静城城主的安静。   “她喜欢魅魔,杀了你,我再给她找一个。”   “原来您也知道,哪怕我死了,她也不会喜欢您。”   “……你的话太多了。”   拉托纳手腕微转,控制着幽灵手把青年的脖子向外扭转,他要拧断它。   迦南毫无抵抗地,任他而为,笑容不减。   然而当魔法持续了有一阵后,拉托纳自己先感觉到,他并不是没有反抗。   有种魔力在暗暗和幽灵手抗衡,令手始终无法对脖子造成更深的伤害,至多只是留下淤痕。   可,淤痕,也不错。他要教训他。   半分钟的时间后,他听见那魅魔轻声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差不多?   思考还未落下,和幽灵手抗衡的那股魔力蓦然高涨,他不得不拿出全力去应对。   但,不足以应对。他的魔力很快枯竭,另一边的魔力却仿佛才刚刚放出。   他被迫收回魔法,却仍旧晚了一步,胸口感到了一阵余力的冲击。   肇事者看见他痛苦地屈身,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拉托纳大人,我总是控制不好力量,要是老师在这就好了……”   他听着那魅魔说起她,心脏猛烈抽痛,头颅里的嘈杂声趁机抬高了声音。   圣沃尔在说话,说龙语。   她说,希望他学习龙语。   她不知道,他不需要学习,也已能够听懂。   人是不需要学习“自己”的语言的,他和龙就快合为一体。   圣沃尔却在说,还不够,你想要更多的力量,就要更多地接纳我。   是吗,圣沃尔,可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就真的不存在了……   迦南听不见拉托纳的心声,可他已从刚才的对抗中觉察到了什么。   “拉托纳大人,您需要尽可能少得使用魔法,不然,您迟早会抛却自身,变成一头龙。”   “不需要你管。”   “老师会伤心,她不希望您消失。”   “那是我和她的事。”   “您错了,会让她伤心的事,就是我的事。正如您对她用了魅惑魔法,我无法置之不理一般。”   “……”   “您沉默了,看来您还是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嘛。”   “……”   话语长久地得不到回应,迦南丧气地垂下了手臂。   他崇尚和平的解决方式,可拉托纳不这么认为。   他希望打消拉托纳对柏莎的追求,这件事现在看来也失败了。   其实,他不是没有办法。“您知道吗?我只要动用一点魔法,就可以让您彻底忘记老师。”   这句话立刻起了作用,话语如同无形之手,牵动着拉托纳转向他,神明浅色的眸中人生第一次有了惧意。   光芒晃晃荡荡,躯壳里的“小人”在挣扎咆哮,不可以!这份记忆,“小人”愿用生命去守护。   不,生命怎可同那记忆相比?他仓促得形同只有数日的人生,剥去记忆,就什么都不剩了……   拉托纳失力,跌坐在椅,又从椅上跌落在地,长发四散而开,衬得他整个人狼狈又美丽。   迦南同情地望他,他不希望看到老师尊敬的人如此痛苦。   这不是他来这的目的,他不是来羞辱他的。至少,今天还不打算。   迦南说:“请放心,我不会那么做,记忆属于您,记忆里的柏莎也属于您。”   即使我嫉妒万分,嫉妒您可以先遇见她,嫉妒您曾拥有过她。   他攥紧了手,又将手松开,“但我希望您可以区分记忆和现实,现实是,柏莎是我的恋人。”   “如果您无法区分的话,我就只能帮您区分了。那会是美好的一天,您认为呢?”   “那天之后,柏莎的人生里将只有迦南,没有拉托纳……”   “咦,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拉托纳大人,我衷心地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   “迦南,迦南。”   “我在。”   柏莎一个翻身,将恋人搂抱,手很不安分地摸了起来。   摸了半晌,眉头紧皱,“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汗,你出门了?”   迦南轻声道:“没有。我,我做噩梦了……”   柏莎“哦”了声,继续在他身上乱摸,慢慢地,她摸到了他的耳边。   她的唇贴了上去:“迦南,我也流了好多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迦南声音哑了哑:“我知道。是魔法起效了,您需要吃药。”   柏莎含住他的耳垂,折磨了他一番,又放开。   “如果我说,不要药,要你呢?”   “可是……”   “犹豫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不可以!您不可以不喜欢我,我会伤心的。”   柏莎嘿嘿笑了,抱住他,“那你,乖一点,好不好?”   迦南迟疑不定,好半会,才声音虚弱地回了个“好”字。   这对于柏莎来说已经足够。不如说,她就喜欢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   但,等下,为什么是她在下|面啊……!!! 第112章 狂欢节将临   ◎迦南含泪望她,“是我太没用了,我打不过他……”◎   柏莎醒来, 浑身酸疼,她“呜咽”了一声。   “我讨厌你,迦南!”   “这不是真心话, 对吗, 老师?”   “嗯,不是……”   迦南知道她在为什么“生气”。   “老师, 我说过的,我的魔法很强力。”   “我……体会到了。呜呜呜呜。”   “对不起, 我该喂您喝药的。”   “结束了,你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   迦南声音好轻地说:“那我, 给您治疗, 好不好?”   柏莎惊讶, “这也能治疗?”   迦南说:“我猜,可以缓解。要试试看吗?”   柏莎点点头,“来。”   迦南的魔法开始运作, 柏莎感觉凉凉的、冰冰的, 还挺舒服。   但, 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不准做坏事!”   “不会的。您已经很辛苦了, 我也累了。”   “魅魔也会累吗?”   “会哦。我还需要勤加练习。”   “…………”   “练习对象”柏莎红了脸。她四处张望,看着整个房间的狼藉, 越想越觉得昨夜真是荒唐。   窗帘,桌子,镜子……完了!全都完了!   “迦南,你要负责清理房间。”   “我会的。老师, 我很擅长做这种事。”   “诶, 真的吗?”   “您去我的房间, 不就从没有发现过痕迹吗?”   “什么痕迹啊?”   “我们还未恋爱时,我一个人的痕迹。”   柏莎悟了,她咳嗽着岔开话题:“真好啊,迦南,你会做菜,还会打扫房间。”   “喜欢吗?”   “超喜欢的。”   迦南短促地笑了声,继续为她治疗,她感觉身体已慢慢恢复了活力。   “这也是魅魔技艺的一部分吗?”柏莎赞叹。   “可以说是。我们要保持‘食物’的可持续性,但我从没有将您视作为‘食物’……”   柏莎听出迦南话语里的恳切,她温和地笑了。   “迦南,不用和我解释,我相信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迦南说“好”,很乖地去到她的身边,和她拥抱。   柏莎这时注意到他颈部奇怪的一圈红色,她皱眉,“迦南,这是怎么回事?”   迦南闻声,心虚地低下头,“老师,我要和您坦白一件事。”   “嗯?”   “昨晚,我其实出门了,我去见了拉托纳大人。”   “然后呢?”   “他对我……”   迦南不说话了,只是手掌盖住自己的脖子,像要遮掩痕迹。   柏莎懂了,眉头蹙得更深,“他打了你,是不是!”   迦南含泪望她,“老师,是我太没用了,我打不过他……”   柏莎气坏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啊!你等着,我下午就去找他——”   迦南抓过她的手,捂在掌间,“不,老师,您不要去。您知道,他对您可能还……”   “难道我只能看你白白受欺负吗?”   “没关系,老师,我已经不痛了,您能陪着我就好。”   柏莎怜惜地望他,下颚微点,表示应允,他们慢慢靠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吻。   一吻结束,柏莎冷静了,想想觉得哪里不对。   “迦南,太巧了吧!你怎么一回来,我身上的魔法就发作呢?”   “嗯……”   “说实话。”   “好吧,您太聪明了。我承认,我刚对您施完魔法,就能从您的眼睛中大致推断,要多少小时后生效。”   “那我这心灵魔法的抗性还有什么用啊!”   “对其他人有用。对我的话,其他魔法有用。魅惑魔法是个例外,我们天生无比擅长这一魔法。”   柏莎冷哼,“我是该夸你强大,还是该夸你狡猾啊?”   迦南恳求:“老师,原谅我,好不好,请理解我的本性就是一只魅魔。”   “魅魔,还真是个对男人来说很好用的借口啊!”   “可您曾经不也想睡|我吗?”   “……”   “得手之后就不在意了是吗?”   “……”   “老师,您还记得我的第一次吗?”   柏莎惭愧捂脸,半句辩驳的话说不出口。果然,有的事要么不发生,一旦发生,就无法回头了。   后悔吗?不,比起后悔,还是不后悔更多点。   柏莎避开这个话题,抱住某人的胳膊当作枕头枕在头下。   “晚安,迦南,我还要再睡一会。”   迦南的抱怨声跟着这句话停息,柏莎在怀,对他来说,已是最最幸福的事。   他无声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一直一直,直到她再次醒来。   -   戴维翻覆手掌,魔法拒给回应,而法师,那些他儿子带来谋反的法师就快追上来了。   不,不是“快”,是“已经”追上来了。   乔治的身影慢慢在戴维眼中变得清晰。   戴维冷冷瞪视着他。   乔治回以笑容,“父亲,人类的魔法很容易制裁吧?只要没了魔晶石,就什么都释放不出了。”   戴维说:“你掉包了魔法塔的晶石?!”   乔治说:“准确来说,是掺入了虚假的石头,如果全部更换,不是马上就会被你们发现吗?”   戴维冷笑,“做得真成功啊,我的儿子!”   乔治头低了低,悠缓道:“我做得还不止这些。魔法生物保护协会、骷髅囚牢、包括您的魔法塔,都已有半数法师替换成了我的人。真遗憾,这么多年,您一个也没发现。”   戴维大喊:“这是因为我信任你!你是我的儿子,我最最相信的人!”   乔治脸上的表情动容了一瞬,又恢复,“父亲,我也想要信任您,可谁叫信任您,就是信任爷爷呢?您盲从爷爷的一切指令,您已经快和他一样疯了。”   “乔治,你太愚蠢了,你爷爷是正确的!”   “正确?害死了那么多法师的事也能叫作正确?”   “要想永生,就必须要有牺牲。”   乔治沉默,他挥手,遣走了身边的众法师。   等到人都离开,他看向戴维,他的那双遗传自欧恩的蓝眼睛里,此刻同时写满愤怒和悲伤。   “牺牲?你们难道牺牲的法师还少吗?你自己去看看骷髅囚牢,那些被当作孕育‘魔晶石’的工具们死相有多凄惨!还有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你我都在场,你我也都清楚当时死了多少法师!这些法师们的死,还不够爷爷一个人的永生吗?分明是爷爷太贪婪了……!”   乔治愤慨的话语,却没有得到戴维任何回应,戴维只是盯着他看,一边看一边大笑。   笑累了,戴维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的儿子!”   乔治问:“不知道什么?”   戴维慷慨地告诉他:“身上长出龙鳞就是龙了吗?不,真龙,我们要的是真龙!唯有吃下真龙之肉,才可获永生!我们等待那头真龙的降生,已等了上百年,好在,就快了,马上就好了。孩子,静等吧,马上,我们就都能吃上龙肉了!”   乔治瞳孔收缩,脚步趔趄向后,“父亲,你疯了!你真的已经和爷爷变得一样疯……”   他痛心摇头,扬手,大喊:“来人,把我的父亲‘送’进房间!”   亲爱的父亲,从今天起,魔法塔将由我掌管。   我会杀了爷爷,摘走法师们的镣铐,彻底改变整个魔法界!   -   狂欢节。他们要在狂欢节那天杀了欧恩。   他们会成功,但不是真的成功……   柏莎忘不了拉托纳的这两句话,她把他的话转告给了星谷。   尔纳巴诧异拉托纳知道计划的事,但他并不认为,他们的计划会失败。   他反而更担心拉托纳的精神状况,对此,柏莎表示,不用担心,拉托纳肯定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这些天,她天天都能收到拉托纳的魔法通讯。   那些通讯写得既像情书,也像老朋友间的问候,她觉得回很奇怪,不回也很奇怪。   思来想去,她大概每过两天回复二字:已阅。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迦南,但那位魅魔青年好像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因为他也开始给她发魔法通讯……   你也有病了是不是,我就在你的旁边,你发什么通讯?   柏莎认为这种浪费魔晶石的举动很可耻,但考虑到魅魔的魔法不耗费晶石,她也就随他去了。   她从不回复迦南,一收到通讯,她就只把他本人抓过来,亲他脸颊一下。   一来二去,他发得更勤快了,真是不妙……   总之,星谷无视了拉托纳的话,依然打算在狂欢节当天按照原计划进行。   柏莎不了解星谷的计划是什么,但看尔纳巴的态度,她和迦南二人到时也要一起参与。   对于那天的到来,柏莎、迦南心中都怀揣了紧张的期待,他们企盼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这样的话,他们向往的魔物和人类共存的世界,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柏莎微笑了,并感到某一存在正在凝视着自己。   她转头,看向那颗无处不在的纯白种子。   她问种子:“我们会胜利吗?”   纯白种子说:“我不关心,柏莎。”   柏莎说:“好吧。”   纯白种子又说:“但我知晓生命的本质。”   “本质?”   “生命常常此消彼长,一方死去,一方重生。”   “什么意思?”   “龙重生,你们就要死;你们活下来,龙就要死。柏莎,你猜,最后谁会胜利?”   柏莎没有回答。   -   柏莎告诉迦南,狂欢节是人们丰收的季节,故而设在了秋天的中旬。   迦南问柏莎,丰收的意思是,植物都会结满果实吗?   柏莎说,是啊,法师们的种植物也会有大丰收,罗伯特最喜欢秋天了。   他们于是去花园看了罗伯特,迪夫、埃莉卡也在这,他们手里都抓着一片苹果在啃。   罗伯特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苹果小姐。”   只见洋葱罗伯特的身后,一位红着脸的“女士”在棉花黛儿的引领下,走到柏莎、迦南面前。   它羞赧地割下两块身上的果肉,分给面前二人。   柏莎接下,一边吃,一边觉得怪异。   “我知道你们植物不在意生死,但就这样当你们面吃的感觉还是好怪。”   “您该学学阿德勒大人,他从不介意。”罗伯特说。   “他吃了你很多次吗?”柏莎问。   “你应该问,学院食堂的洋葱,都是谁提供的。”罗伯特露出得意的表情。   柏莎:“……”   柏莎回味起昨天刚在食堂吃过的洋葱,陷入了复杂的思考。   另一边,迦南发出了痛苦的一声,柏莎关切望去,发现他是又一次被棉花黛儿哄骗着尝了棉花。   柏莎扶额,“你怎么那么容易被骗啊!”   迦南郁闷,“可,可黛儿小姐说它已经改过自新了。”   黛儿大笑,“甜心,你真的太太太笨了,我下次保证不再骗你!”   柏莎立刻说:“别信它,迦南,别信!!!”   罗伯特摇头感慨:“唉,同是魅魔,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柏莎问道:“罗伯特,你说的另一个魅魔是梅尔达吗?”   罗伯特说:“是,我原本只知道她是魔物,不知道她是魅魔,她就和迦南一样,闻起来一点不像。但当我知道迦南是魅魔后,我马上就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了。”   “因为外表吗?”   “可以说是,但更重要的,是一种内在的相似。热心、真诚,当然,梅尔达女士远比这一位机灵得多。”   “内在的相似吗,”柏莎低语道,“不愧是祖孙啊。”   罗伯特怔了怔,“祖孙?我以为是母子啊。”   迦南远远地听到对话,看了过来,“罗伯特先生,梅尔达怎么会是我的母亲呢?她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成年啦。”   罗伯特看向迦南,反问:“那你又知道你多少岁吗?”   迦南回答不上,“我可能,需要询问我的姐姐们。”   罗伯特说:“快了。狂欢节的时候,你们可能就要去地城,到时候你就会见到她们了。”   迪夫、埃莉卡困惑望来:“狂欢节?地城?”   柏莎替罗伯特回道:“今年的狂欢节将会是地城开放日,而星谷那边,狂欢节那天有所安排。我们到时,可能都会被派去地城帮忙。”   回答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垂眸看向罗伯特。   “罗伯特,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星谷的计划?”   柏莎语落,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将视线聚焦到矮小洋葱的身上。   被那么多人盯视,洋葱罗伯特却依旧神色淡定。   “柏莎大人,不要问我,我们植物从不插手人类的事。除非——”   “除非?”   “有人愿意付出代价。”   -   直至离开花园,柏莎都不知道罗伯特所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   这颗洋葱从头到根都很神秘,有时她想,它比纯白种子还要神秘。   在她为这件事忧愁时,迦南的思绪已经飘远。   他无意识松开了恋人的手,向前走出两步,他仰头,蓦地呆愣不动。   柏莎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他在看的是学院的几棵古老的橡树。   橡树高大挺拔,树叶深红一片,随秋风摇曳出动人的色彩。   迦南指着那些叶子,说:“老师,不久前它还不是这个颜色。”   他声音里的惊奇,不亚于法师们发现了一种新的魔法。   柏莎告诉他:“迦南,这是因为在秋天,许多植物都会发生变色,有的会变得金黄,有的会变得血红。”   迦南感叹:“多美啊!”   柏莎也觉得美丽,但如果不是青年提醒,她绝不会驻留在这,就为了看几棵橡树。   她知道,四季的变幻对青年来说多么神奇,他的故乡从不随季节发生改变。   她又想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和他已从春天走到秋天……   仿佛是心灵上的默契,迦南也正想到季节,他在想下一个季节。   “老师,我在书上看到一种名叫‘雪’的东西,等到了冬天,我会看到吗?”   “会哦。”   “雪是什么样子的?”   “纯白色的,晶莹剔透,一落到掌心就融化了。”   “纯白色,听起来有些像纯白种子。”   柏莎想起了罗伯特的话,“有人和我说过,世间万物都源于一场雪。”   迦南沉吟,“您的意思是,很久以前,我们都是同一种存在吗?都是一粒雪。”   柏莎说:“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等第一场雪降下时,我会陪你一起看。”   迦南听罢,唇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他手伸出去,勾住了柏莎的手。   “我已经迫不及待冬天到来了,老师。”   “你刚刚还在称赞秋天美丽呢!”   “啊,说得也是!秋天,希望你听到了,不要生气。”   “秋天已经听到了,它说你是个花心的男人!”   “请您转告它,我不是。我只喜欢柏莎,我最喜欢柏莎。”   “…………”   “秋天”脸红了,很无措地靠过去,把恋人紧紧抱住。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静静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 第113章 地城开放日   ◎“所以,心动的话,就让我变给您。不准喜欢上别人哦。”◎   “我再说一遍, 这不是秋游,这不是秋游!”   柏莎手叉着腰,严肃地对杜克、波文说道。   可两个孩子充耳不闻, 依旧满脸写着“终于可以去地城了”的欢喜。   柏莎长叹了声, “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我都说了会很危险, 他们还非要去!”   迦南在旁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别担心, 老师,我会保护好杜克、波文的。”   迪夫也说:“保护这两个人的事就尽管交给我吧!”   柏莎的视线划过迪夫,落在埃莉卡的身上, “埃莉卡, 他们就拜托你了。”   迪夫追着柏莎问:“为什么不拜托我?您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柏莎反问:“埃莉卡会变动魔物, 你会吗?”   迪夫:“我……”   柏莎:“在地城那种地方,人类最危险了,埃莉卡, 我需要你尽可能变成一个有威慑力的魔物。”   埃莉卡想了想, 回答道:“没问题, 柏莎大人, 我已经有想法了。”   -   几日没有拉托纳的消息,伍德只好去到他的府邸。   安静城内, 拉托纳的房门敞开着,伍德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大人。   拉托纳同上次一般,坐在椅上, 只是又和上次不同, 今日的他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死人的气息离他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生命力。   同时,他的嘴角还浮出了一种很不像他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轻浮,有些世俗。   神明本不该露出这种笑容。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伍德只愿,拉托纳能够摆脱漆黑的过往,拥抱当下的幸福。   或许,拉托纳真的在这么做了。   他手捧着怀中匣子,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愉悦:“你知道吗,伍德?她希望‘我’活下去。”   伍德知道拉托纳说的“她”是谁,也感受到了大人话语里的喜悦。   可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怪,让人难以附和。   伍德顺从内心道:“大人,大家都希望您活下去。”   拉托纳眨了下眼睛,“有吗?谁呢?”   伍德说:“我、弗丽达大人、还有许许多多崇拜您、仰慕您的人。”   拉托纳垂首,看向匣子,“他们希望活下去的人是‘拉托纳’,不是‘我’。”   伍德听不出其中区别,他只觉得更加困惑,“您又是如何确定,柏莎大人是希望‘您’而不是希望‘拉托纳’活下去呢?”   拉托纳的手指抚过匣中花朵,嘴角轻抿着扬了点,“她看见了‘我’,她送了‘我’礼物,她爱过‘我’。”   伍德似懂非懂,他猜想,大人是还忘不了地下室的过往,这才分外在乎幽灵花的慰藉吧。   可他认为,大人既然已从地下室逃离,就没必要再抓住那段过往不放了。   大人啊,忘了地下室吧,看看外面的阳光是多么灿烂、多么温暖!   顺着这一思考,伍德看向地下室,他惊讶地发现,地下室的门已消失不见。   “大人,地下室呢?”   “填了。”   伍德目露欣喜,“您终于决定离开那生活了吗?”   “嗯,人没必要活得像条狗。”   “……也没必要说是像狗吧。”   您这样说,不就是在骂过去的自己吗?   伍德想到这时,他从地下室那收回的目光,被沿路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是落在房间地上的一本灰色封皮的本子。他走过去,拾起来,“这是什么,我可以看吗,大人?”   拉托纳以沉默回应了许可。   伍德于是把它翻开,里面是歪歪斜斜的小孩子的字迹。   伍德反应了会,才明白这是拉托纳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更是像孩童写下得那般荒唐,错别字频出,前言不搭后语。   大致概括的话,写的是一系列的计划,对……柏莎大人的追求计划。   计划一,成为她的情人。后面写道“失败”。   计划二,使用魅惑魔法,后面写道“失败”。   计划三,杀了她的恋人。后面写道“失败”。   伍德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看下去。   计划四,杀(划掉)魔法(划掉)跪下(划掉)威胁(划掉)自|残(划掉)强迫(划掉)绑架(划掉)。   看起来,计划四是还没规划好,只是看着这些被划掉的字迹,就足以让人觉得不靠谱了。   大人,要我怎么和您说好呢,这些计划与其说是在追求女人,不如说是在犯罪吧。   伍德叹息,就要将本子合上时,他注意到前面还有一页写了东西。   他翻过去,见到这一页上,写的都是些自我警醒的内容:远离多琳、远离弗丽达、远离其他女人(?)。   伍德无语,“大人,我不知道您在写什么,但我确信您可以把这个问号去掉。如果柏莎大人还愿意给您机会,您最好这辈子都和其他女人保持一臂之上的距离。”   言罢,伍德又补充:“最好,和男人也是。”   伍德确信,拉托纳听懂了,因为他马上便见到,他提起椅子向自己的反方向移动了半步。   伍德:“……”算了,就这样吧。   伍德继续说:“您的这些计划最好也改动下,女人不是这么追的。”   拉托纳歪头,目露孩童的疑惑,“那要怎么追?”   “我也不知道。”   “伍德,你有恋人吗?”   “我妻子、孩子都有了,但我没追过女人,我们的父母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拉托纳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寻找柏莎的父母。”   伍德咋舌,“我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就算是,您也联系不上他们吧?据我所知,柏莎大人幼时在孤儿院长大。”   拉托纳低吟:“你说得对……”   伍德拍拍胸口,刚要为自己说服大人放弃了一个想法松口气,就猝然见到那位神明站起。   拉托纳起身,径直走向房中靠墙的那面镜子。   伍德讶异,从前这个房间里有过镜子吗?他好奇地跟过去,远远见到那面镜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拉托纳一手抱住匣子,另一只手指引魔法为镜子做清理。   镜面很快变得干净透亮,映照出面前人美到令人心颤的容颜。   拉托纳自己似乎也陶醉其中,他伫立在镜前,抬起的手指从镜中容颜上描摹而过。   “伍德,我美吗?”   伍德被拉托纳突然的问题吓到。这个问题……好莫名啊!   伍德勉力回答:“您非常美丽。”   “那,柏莎美吗?”   “柏莎大人也非常美丽。”   伍德按了按额角,希望大人不要再问更奇怪的问题。   好消息是,大人真的不再问了,大人只在专注地拿手指在镜上涂抹。   坏消息是,他发现镜上有什么液体在持续地向下滴落。   鲜红色的,有些黏稠,看起来就像是……血。   伍德身体打了个冷战,好奇却牵动着他向镜子又靠近了几步。   从拉托纳的斜后方,伍德窥到了镜子上被描摹而出的“画作”。   是一张脸,准确来说,是一张女人的脸。   至于画得是谁,伍德认不出,他只能依凭头发长度猜测那是柏莎。   但,马上地,他的猜测就失去了意义。   拉托纳正基于这幅“画作”,向他布下任务。   “伍德,帮我找人。”   “人?”   “女人。绿眼睛,银头发,和她相似的眉毛,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嘴巴,相似的骨骼。”   伍德懵了。您不如直接说,让我把柏莎给您带来呢?   不然的话,他去哪找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啊!   伍德把困惑说出口,拉托纳转头看他,浅眸里露出惊诧。   “伍德,我让你找这样一个人,不是在为难你吗?”   “原来您也知道啊……”   “嗯,我让你找的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很、很多人?”   伍德这次的疑问,也从沉默中得到了回答,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不想将温柔的大人向不好的方向揣测,可是,可是……   他无法想到第二个可能。   -   狂欢节,早晨六点,地城门口已大排长队。   每个在这排队的法师都清楚,地城开放日要到中午十二点后才会陆续放人进去。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此刻提前数小时在这排队的热情。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着,在等待的时间里,闲聊各种关于地城的话题。   排在队伍中的,学院自然魔法学的众人,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话题。   不过,他们的话题进行得不太顺利,某位黑发青年便被这谈话折磨到了自闭。   彼时,他头靠在恋人的肩膀上,模样可怜到不行。   时间回溯到十分钟以前,他精神饱满地和杜克、波文分享地城的轶事。   也正是因为这场谈话,他说得太多,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暴露了他是魔物、还是只魅魔的事。   但,这就算了。他原本就打算在今天,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两个孩子。   真正令他伤心的是,波文、杜克听闻了他魅魔的身份后,脸上露出的不是惊讶、恐惧,而是失望。   那两个孩子望向他的眼光里,就仿佛在说:迦南先生,您怎么就不能是种更酷的魔物呢?   迦南难以回答,他能有什么办法,他生而如此呀。   “好了,迦南,别伤心了,我就觉得魅魔挺好的。”   恋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他沉溺在柏莎的温柔里,觉得自己受伤的心又被她缝补好了。   他从她的怀里离开,嘴角再一次绽出笑容,他们手牵着手,回到队伍中。   慢慢地,他们听见,埃莉卡、迪夫、杜克、波文四人在偷偷交谈什么。   柏莎捕捉到了“魅魔”的字眼,她好奇地拉着迦南跟上去。   原来他们在谈论故事、传说里的魅魔,埃莉卡说,魅魔大多数的出场都和黄|色|内容有关。   对此,柏莎表示赞同,不过她出言警告道:“埃莉卡,不准在小孩子面前说太多露骨的话!”   杜克抗议:“柏莎大人,我和波文,已到了足够听魅魔故事的年纪了!”   柏莎直言:“你们只是想听黄|色|故事吧!”   虽说这也无可厚非。可他们两个不仅喜欢听,还喜欢拿故事里的事来问魅魔本魔。   “迦南大人,您真的每天夜晚都会通过梦境寻找独居的女性吗?”杜克问。   迦南脸色惨白,“杜克,那是犯罪!”   “迦南大人,您真的会从女性身上吸取精力吗?”波文问。   迦南捂脸,“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每次事后,他和老师多少都会感到疲惫。   这是正常的现象吗?还是不正常的呢?他不知道……   柏莎知道。但她不认为告诉这两个孩子事情的细节是什么好主意,她手撑着脸,无情地切断他们的话题。   “不准再聊魅魔,聊聊其他魔物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埃莉卡,她对魔物非常了解。”   彼时,埃莉卡正在完成变形。   柏莎话刚说完,看向埃莉卡,被她的新形象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两米高,绿皮肤,一个脖子上顶了两颗中年男人脑袋的东西是什么啊!   “这是双头绿魔。”迦南回答了柏莎的疑问。   柏莎手支下巴,“原来如此,听名字就很厉害。”   迪夫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埃莉卡,这比老鼠帅多了!”   杜克、波文也眼睛发亮,“双头绿魔好酷!”   他们的话语里都隐隐透露出“这比魅魔酷多了”的意思。   魅魔青年手按着心口,又一次感到伤心,只有恋人还坚定陪伴在他的身旁。   可是,他的心中还有些担忧,他要在进入地城前,把这些担忧解决了才行。   他忽而握住柏莎的手,“您一会进入地城,看到那么多帅气的魔物,会不会对他们动心呢?”   柏莎皱眉,表情不以为然,“迦南,我又不是没去过地城,有什么帅气的魔物我没见过啊!”   “比如说,舌头会分叉的蛇魔。”   “……”   “体型瞬息万变的水魔。”   “……”   “有四根触|须的夺心魔。”   “……”   迦南静静观察着柏莎的表情,手指从她的唇上摩|挲而过,“心动了是吗?”   柏莎诚实道:“一点点。”   她以为这样说完,他会不高兴,不想,他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迦南把她按进怀里,“知道吗,老师,我也会变形魔法。”   “嗯……?”   “所以,心动的话,就让我变给您使用。不准喜欢上别人哦。”   “好,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问。”   “真的、真的有四根吗?!”   “……”   迦南靠在柏莎肩膀上,无声叹息:“等您进入地城后,就会见到了。”   他蓦然发现,自己最大的情敌可能从不是拉托纳。   而更可能是某只夺心魔,或是在未来出现的什么其他的存在。   老师,您对男人的品位永远那么让我担心。   作者有话说:   博德之门的夺心魔,真的很震撼…… 第114章 混沌的酒馆   ◎“这就是夺心魔。”迦南的话语打碎了柏莎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   地城入口, 铁门打开,有六个人类鱼贯走出。   他们身披盔甲,神情肃穆, 显而易见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   他们并排把守在门口,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直到十二点来临, 他们六人准时地向两旁分开,让出中间, 开始放人进去。   队伍前排的法师们早就做好准备,协会的人一让开,他们便迫不及待掏出自己的法师证件。   据说每次地城开放日, 对于证件的检查都很宽松, 协会的人只稍稍看眼就放人进去。   今天也不是个例外。排在最前方的数十人, 很快便被放行进入,消失在铁门后的黑暗中。   而紧随他们之后的人也已来到最前,成为下一批进入者。   协会的人就这样依序将法师们放行, 他们每放入百人, 会停歇二十分钟, 再继续放人。   就当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即将成为下一批被放行者时, 杜克、波文两个孩子感到了紧张。   “地城里面会很黑吗?”“里面真的有吃人的魔物吗?”“今天会不会是我们的忌日啊!”   柏莎笑着拍拍他们的脑袋,“谁叫你们偏要来啊, 放心吧,我们这些大人会保护好你们的。”   没过多久,杜克、波文的苦恼便自动被打消,只因地城外这些排队的人类居然看上去也个个“面目可憎”。   排队人群里的变形学法师们, 都和埃莉卡一样将自己变成了魔物, 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考虑到变形时间的短暂,他们特意等到快进去的时候再变。   杜克、波文看着周围的“群魔”,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们旁边的银发女性,绿眸中则显出了截然相反的眸光,某种类似羡慕的感情。   “早知道我就把伪装卷轴带来,扮演魅魔了。”   听到她的自语,迦南告诉她说:“相信我,老师,一会每个见到您的魔物都会以为您是魅魔。”   柏莎不懂,“这是为什么啊?”   迦南微笑,不肯作答。   他们这时已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协会的人们查看了他们各自的证件,将他们放入。   柏莎暗自佩服协会的人,他们竟然能看着埃莉卡的双头中年男人脸、和埃莉卡证件上的女性身份,面色平静地放她进去。   你们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才能忍住不笑、不质疑的啊!   柏莎咽下问题,进入铁门,迦南跟在她身后进来。   他们一行六人,由埃莉卡、迪夫走在最前,两个孩子走中间,她和迦南殿后。   铁门后面,是一长段向下的石质阶梯,走过这段阶梯,他们才算是真正来到地城。   这里的阶梯原本昏暗,由于众多地表人类法师的施法,前前后后魔法的荧光,将整块区域照得通亮。   但哪怕有光亮的协助,初来这里的法师们还是会产生“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尽头”的困惑。   杜克、波文已开始埋怨小腿发酸,埃莉卡、迪夫虽没来过,对于这一阶梯的漫长却早有心理准备。   能够容纳那么多巨型魔物的地下城市,怎么可能只从地表下去数十米呢?   无论如何,这段仿佛没有尽头的路途,它的尽头最终还是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是一堵墙,这堵墙壁的左侧被光照亮,明示着来访者,真正的地城就在它的左方。   埃莉卡第一个行至尽头,向左拐去,几步之外,没了天花板、墙壁的阻隔,视野登时得到了拓宽、拓长。   埃莉卡呆站着,望着头顶藤蔓织成的“天空”、望着四方来往的魔物、人类,她一时竟忘记,自己是来到了地下。   转而,她又想起,这里不只被叫作地下,还被叫作地下城市。“城市”这个词多么贴切,她联想到了富饶的纽泰城,这里看上去就和那一样热闹、繁华。   在她呆立时,迪夫、杜克、波文也都相继走出,他们诧异“双头绿魔”为何站着不动,他们来到她身旁后,又都和她一样被地城的景色震慑在了原地。   柏莎、迦南两人,倒没有被地城吸引,他们一走出来,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自然魔法学呆站着的那几个人。   他们两个交换了个默契的笑容,接着他们走到其余人身旁,耐心等待着大家的神志回归。   等到所有人从震惊中恢复后,柏莎带路,领他们到了一块竖立的木板前。   这块木板上写道:“地下城市-圣沃尔”,字的下面是一大块精心雕刻的图画。   众人轻易便看出,这是一块地图,这块地图上详细描绘了整片地城的构成。   圣沃尔地界的地城主要由三类区域构成,居民区、公共区、管理区。   居民区分布在地图的周围,东南西北各有一块,其中又按照魔物的体型进行了划分,巨型、大型、中型、小型,每块划分完的区域里又还进行了更细致的划分,如水生魔物生长的池塘区、火系魔物生长的沙漠区等。   公共区位于整个地城的中央,这一整块远不及一块居民区大的区域里,聚集了地城全部的店铺。   他们面前的地图上,标出了“世界餐厅”、“混沌酒馆”、“勇敢者的服饰店”、“美味虫子”、“地城纪念品”等店铺名,经一旁迦南的介绍,他们得知,实际的店铺总共有百余家,远比地图上写出的要多。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块公共区还被同时圈出来,标记为了“地城开放日开放区域”。   迪夫问:“这是说,其他区域我们不准进入吗?”   迦南说:“地表的来客只能去公共区,和部分管理区。”   所谓管理区,是指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生活、工作的区域,这样的区域在地图上非常小,和居民区相比的话,就是一个拇指盖和一个手掌的相比。但管理区虽然小,数量却多,埃莉卡粗略一数,发现有大概二十块。   迪夫挠头说:“谁会想去管理区啊!”   柏莎说:“如果你想去居民区,那你只能偷偷去。这是协会明令禁止的事,虽说每年地城开放日,都会有不少法师乔装打扮混入居民区,但这些人一经被发现,都会遭到严惩。”   “双头绿魔”看了柏莎两眼,“柏莎大人,您去过对吧?”   柏莎手指点点下巴,“去过吧,我不记得了,我喝醉的时候去过哪都正常。”   对此,魅魔青年十分清楚,老师不但去过,还去了他的家,对着姐姐们的衣服一通乱吐。   想到这,他不禁露出笑容。分明是叫人头痛的事,他想起来时,却只觉得可爱。   柏莎可爱,所以柏莎做什么都可爱。   迦南宠溺地拍拍恋人的头发,柏莎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怎么啦?”   “老师,一会要不要去我家?”   “好啊,我想去看你的姐姐们,还想顺便去看坎普的姑妈姑父。”   听见他们的谈话,迪夫皱眉道:“不是说不能去居民区吗?”   迦南微笑,“总是有办法去的。”   “双头绿魔”摇头,“迦南先生,我觉得你被柏莎大人带坏了。”   迦南怔了怔,陷入思考,好像是的,从前的他,绝不会做出违反规则的事。   但现在事情已有所不同,一方面,是他们已然发现协会的阴谋,他们今天到来就有受到尔纳巴安排的原因在,他们两个可能要在今天协助星谷杀了会长(如果欧恩真是会长的话),可惜,尔纳巴没告诉他们更细节的事。   另一方面,是他的理性、道德在面对柏莎时,都休眠般地安静了。   他有种预感,只要是为了柏莎,不论多疯狂的事他都做得出。   不,还是不要太疯狂比较好吧……   迦南的脑内进行着复杂思考时,两个孩子已经决定好接下来“秋游”的目的地。   杜克、波文两人想要去混沌酒馆,迪克、埃莉卡听罢,表示了赞同。   埃莉卡刚才就听到不少人类法师们谈论说要去那个酒馆,听上去那里是个热闹的地方。   柏莎、迦南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混沌酒馆是众多魔物、人类法师们首选的聚集之地。   “走吧,我们一起去。”柏莎说。   她和迦南准备陪其他人去酒馆喝上几杯,再去居民区。   -   迪夫无法相信,面前这座小山丘般高大的建筑,竟然是家酒馆。   “太夸张了吧!这快有半个学院那么大了!”迪夫说。   “迪夫先生,混沌酒馆是按照可容纳20头巨型魔物的理念来设计的。”迦南说。   波文问:“巨型魔物是指?”   埃莉卡说:“龙就算是一种巨型魔物吧?”   迦南点头,“没错,龙就是。”   杜克声音骤然拔高:“龙!难道说,我们会在这里见到龙吗!”   迦南思忖,“很遗憾,我认识的龙除了某人,都不太爱出门。”   柏莎问:“他今天会来地城吗?”   迦南看向柏莎,认真道:“老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来。”   柏莎:“嗯?”   迦南:“坎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热闹的、有机会找到妻子的场合。”   柏莎手扶额头,“希望我们不会在酒馆碰到他。”   那家伙太不靠谱了,会带坏杜克、波文的吧。   于是,刚一走进酒馆,柏莎便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某位红发青年的身影。   她没有找到。倒是发现今日混沌酒馆的人、魔物,都比她曾经来这里时看到的要多。   “真热闹啊!”她和其他人异口同声地感慨道。   迦南分析:“可能因为地城太久没开放了吧,人类急于进入地城见魔物,魔物们也急于来酒馆见人类。”   柏莎“诶”了一声,“魔物们也很想见人类吗?”   迦南说:“在过去的地城开放日中,有不少人类法师和魔物产生了友谊、爱情、以及……一些复杂的关系。他们都渴望能够见到对方。”   柏莎大致能猜到“复杂关系”是指的什么,她正看见一位女法师主动牵起一位健硕男兽人的手,朝二楼走去。   柏莎的视线追随着他们,“二楼,是房间?”   迦南小声道:“是的……”   柏莎苦笑,“不知道戈登是不是这样诞生的。”   据她所知,戈登的母亲不是法师,但鉴于地城开放日审查的标准之低,普通人混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戈登,柏莎说:“去完你们家、坎普家,我们再去看看戈登吧。”   “好呀,老师,我们可以带戈登一起去世界餐厅吃饭。”   “为什么要特意去餐厅?”   “您忘了吗?您不是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去餐厅?”柏莎恍然道:“原来如此。可这是我和他约好的,你为什么要跟去啊?”   迦南:“……”   眼见着黑发青年粉眸里又要溢出泪水,柏莎不再逗弄他,笑着挽住他的手臂。   “好啦,我们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埃莉卡等人已经落座,但他们的桌上什么也没,他们窘迫地发现,地表的货币和地城的并不相通。   迦南慷慨地掏出一把黑色货币,扔在桌上。“先用我的吧。地城使用的是黑币,你们在管理区,可以找协会的人进行货币的兑换,一个地表金币可以兑换十个地城的黑币。”   杜克说:“一换十,真划算!”   波文谨慎地问:“迦南大人,喝一杯最便宜的酒要多少钱?”   迦南回忆道:“嗯……20个黑币?”   迪夫脸都黑了,“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啊!”   话虽这么说,好不容易来次地城,他们还是都去柜台为自己点了杯酒。   点完酒后,他们执意要将黑币的钱换算成金币还给迦南,但迦南说什么也不肯收。   迦南神情严肃,“各位,也许你们看不出,但我,实际上是个有钱人。”   众人:“……”   见到大家沉默,迦南伤心地转向柏莎,“老师,您也不信吗?”   柏莎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吗,迦南,我从不在意你有多少钱。”   迦南感动,“老师,您……”   柏莎靠到他耳边,“我只要你的身体。”   迦南:“……”   迦南身形一晃,站不稳地坐了下去,脸红着趴在了桌上。   其余人没听到那对恋人的私语,注意力全放在彼此的酒上,迪夫来回对比着自己和埃莉卡的酒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埃莉卡,同样的一杯酒,凭什么你的比我们的要满?”   埃莉卡明显知道缘由,但就是抿唇不语。   柏莎眺望远处,见到柜台倒酒的蜥蜴小姐在偷偷朝埃莉卡抛媚眼,她懂了。   柏莎啧声道:“双头绿魔很受欢迎嘛,埃莉卡。”   埃莉卡耸肩,“也可能她是觉得我有两个头,需要多喝点。”她正均匀地把酒分配给身体上的两个脑袋。   埃莉卡不是唯一在这得到搭讪的“幸运者”,不久,迪夫也受到了某位魔物小姐的邀约。   独眼的魔物女士热情挽住迪夫的手臂,要把他往楼上带。   迪夫抵死不从,三个回合后,独眼女士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潇洒而去。   随后,杜克、波文两个孩子也受到了搭讪,搭讪他们的是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蘑菇妖精,瞧着可口又美味,字面意义上的美味。   迪夫作为年长者,替他们两个拒绝了追求者,并抬手悄悄抹去自己嘴角的口水。   至于美丽的魅魔青年,自他们在外排队开始,四方投向他的炙热视线便一刻也没有消止过。   这些视线大多都在看到他身旁的银发女性后,消弭了。   但也有几人走近他们,先问他们是不是恋人,后问自己可不可以加入。   柏莎怔了足足三秒,才明白那几人在说什么。   魔物的理念还真是开放啊!她尊重,但拒绝。   柏莎的一杯酒快要喝完,冲她而来的搭讪才终于姗姗到来。   是一位高大的绿魔,长相同埃莉卡的差距就是一个头和两个头的区分。   他没打招呼地,就在柏莎的旁边坐下,并直白地看着她说:“你是魅魔吧。”   柏莎:“!”   柏莎既惊又喜,原来她真的不需要伪装,也会被当成是魅魔也!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叫她郁闷了,那位绿魔竟问自己能不能做她的“食物”。   喂,她的恋人还在这里好不好!   幸好,恋人马上就来为她解围,他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声音沙哑:“您说好今天只‘吃’我的。”   话语一出,绿魔摆摆手,识趣地离开,只是青年的表现彻底吓坏了杜克、波文两个小孩子。   “迦南大人,您平常就是这么和柏莎大人说话的吗?”杜克圆睁着眼睛,觉得迦南的形象在他心里崩塌了。还是说,魅魔就是这样的呢?   迦南咳嗽着,坐直了身体,“没有哦。我只是想帮老师解围。”   柏莎心道,你说谎,你明明常常都这么说话。   她心中说到这,视线忽而被门口进来的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不,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魔物。   而且还是个样子实在奇特的魔物,它浑身紫色,顶着个章鱼脑袋,脑袋上还挂着四根向外蠕|动的触须。   等、等下,这个不会就是——   “老师,这就是夺心魔。”迦南的话语打碎了柏莎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   什么啊!这就是夺心魔吗,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四根吗!   怎、怎么和她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柏莎捂脸,倒向恋人怀抱,“迦南,以后不准变这个。”   迦南努力抑制住笑意,“太好了,老师,我少了一个情敌。”   “你都在把什么人当成情敌啊!”   “很多人。但我不会伤害他们,请您放心。”   柏莎听到“伤害”,想起了青年脖子上的淤青,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手抚上他的脖子。   她发现淤青已经褪去,可她的手还是一动不动,她的绿眸直直地望向青年。   青年回视她,没过几秒就感到头晕眼花,他抵挡不住她的注视,她一看他,他就总想笑,或是想亲她了。   但,未曾想,她会先一步亲他,亲在他的脖子上。   恋人的吻|痕,替代了淤青,成为他脖子上的新印记。   迦南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抬手,和她的手指叠在一起,摩|挲过那道吻痕。   他感到身体在发烫,“老师,为什么亲我?”   柏莎抿唇,“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你这里最新的痕迹是我留下的。”   迦南:“……”   迦南想,他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好了。   您的心底似乎对我产生了新的欲望,请放任它,让它生长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4 23:11:08~2023-09-05 23: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渴望暴富的zx 2瓶;无语、镇雄周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你在这长大   ◎迦南露出小狗一样的笑容,“我是您的,财产自然也是您的。”◎   告别了其他人, 柏莎、迦南离开酒馆,向魅魔们所在的居民区前进。   路上,迦南心不在焉, 手不时捂住脖子, 发出笑声。   柏莎知道他在笑什么,“就那么高兴吗?”   迦南说:“嗯, 感觉像是变成了您的所有物。”   柏莎凝眉,“迦南, 不要把自己当成是物品啊!”   迦南歪头,看她,“可如果是您的物品, 我愿意。”   柏莎看回他, “我不愿意。比起物品, 还是生命比较可爱,我就喜欢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   迦南嘴角落下,“您这是什么形容呀?说得我像只兔子似得……”   “我只是觉得你的举止很年轻嘛。”   “但我实际上可能比您年纪大哦。”   “哼哼, 别惦记你那‘哥哥’的称呼了, 我不会叫的。”   迦南轻叹, “您总能轻易洞悉我的想法呢。”   他们交谈时, 已逐渐离开公共区,迈入了居民区的范围。   柏莎不再搭话, 她嘴唇紧抿着,眼睛睁大了,看着周围。   明明他们还在地城,公共区几条道路外的居民区, 却冷清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 不只是冷清, 这里的建筑风格也同公共区天差地别。   或者说,这里的建筑根本就没有风格,一栋栋房屋全由石块砌墙、屋顶铺满茅草盖成。   像这样的屋子鳞次栉比、没有间隙地挤在一块,每十栋构成一组,每两组间留出一道供人行走的道路。   房屋的紧密排列,看得柏莎胸闷、痛苦,过了会,她发觉她的痛苦,不只是因为房屋的排列。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人人都知,地城没有真正的“天空”,但入口处、公共区的地方,藤蔓和魔法灯光织成的“天空”,勉强给人造出了有光的错觉。   直到这里,地下城市才露出了它真实的全貌。   昏暗、压抑、沉闷,唯一的光源只有每栋房屋门口挂着的火把。   这哪里是一座城市?这分明就是一座囚牢!   对啊,它本来就是座囚牢。他们发现魔法真相时不就已经猜到了吗?   协会是忌惮这些魔物说出去真相,才把他们囚困在这!   柏莎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迦南扶住她、拥抱她,试图用体温平息她的怒火,他失败了。   柏莎的手臂紧扣在他的腰间,“迦南,我不可能不生气,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   迦南知道,她说的“他”是欧恩,“就快了,老师,我们要相信星谷、相信乔治大人。”   “嗯,我相信。”柏莎这么说,手却还是不肯松开。   迦南有些恍惚,他忘记了刚才是谁先抱住了谁。   他就只感到,她抱他的力气好大,他仿佛都能从中体会到她对他的爱了。这是幻觉吗?   迦南嘴唇张合,小心翼翼地问:“您在想我吗?”   柏莎回得直白:“对,我在想你。一想到,我的小魅魔是在这样黑、这样闭塞的地方长大,他却还是长成了礼貌、谦和、温柔的大人,我就觉得更喜欢他了。”   迦南脸红到耳根,“老师,我……哪有那么好呀!”   柏莎说:“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么好的。”   迦南坚持道:“不是的,老师,是地城的大家都很好,没有他们,不会有现在的我。”   客观而言,迦南的成长过程中的确碰到过不少好人,戈登、坎普,还有他那些喜欢嘲笑他但也真心爱他的姐姐。   但他碰见的更多的,是在背后说他是怪物、对他求而不得转身诋毁他的人。   好人在哪都很稀少,青年只是天真、迟钝地,忽略了许多夹杂在他人言语、目光中的恶意。   对此,柏莎猜到了些,但她不打算破坏他记忆里的世界。   她离开他的怀抱,改为握住他的手,“走吧,迦南,带我参观参观这里,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迦南露出笑容,“好的,老师。”   他们手握在一起,沿着房屋的走向前进、拐弯,一路走,他一路和她做介绍,说这栋屋子里住了谁、是什么魔物、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有几次,屋里的主人听见声音,从窗户探出了头。   他们一见到迦南,眉毛就皱在一起,“怪物,你怎么回来了?”   还有一个人,注意到柏莎的存在,语调怪异地说了句:“真没品味!”   柏莎气得要揍人,迦南按住她说:“老师,您不要和她生气。”   “啊?女的?”   “是的,她是位女性蝙蝠妖精,她和她的哥哥、妹妹、父亲曾经向我求爱、被我拒绝。他们一家讨厌我,情有可原。”   柏莎品味着这句话,觉得信息量过大,“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迦南苦笑,“不是的,老师,蝙蝠妖精和我们很像,他们喜欢‘拿下’他人的成就感。对他们来说,让一只绝食的魅魔‘吃’了自己,是种可以吹嘘的荣耀。”   “你是说,他们不是真心喜欢你。”   “很少有人真心喜欢我们,他们只是受到我们的外表蛊惑。”   柏莎跺脚,急道:“我就真心喜欢你呀!虽然我……”   迦南替她说下去:“我知道,您真心喜欢我,但也同时喜欢我的身体、我的脸。”   柏莎咬唇,心虚,“你倒是很清楚嘛。”   迦南微笑,“其实我对您也是一样。喜欢您,喜欢您的身体,喜欢您的脸。”   柏莎一本正经,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一定要多喜欢它,我对它很有自信。”   迦南笑出了声音,还没回答,某道远方响起的女声,倏然将他们的谈话打断。   “哎?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弟弟吗?还有他长相平平的恋人。”   柏莎:“?”   银发女性原地气炸了毛,等她反应过来说话者是谁后,她又只能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柏莎,被魅魔说长相平平,也是种夸奖吧!   迦南听到姐姐的话,立马对柏莎说:“您不要听信莎拉姐姐的话,您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柏莎:“……”   即使青年的眼中找不到一丝一毫说谎的破绽,柏莎也好难将这种话当真。   远处的女人听到了这句话,捧腹大笑,“莎米、莎娜、莎妮,你们快出来啊!太有意思了,我们的弟弟会夸女人了!”   转眼,迦南的四位姐姐都聚集在了他们面前,四个女人走上前,将他们两个围住,就同她们上次在学院门口和柏莎初见时的那般。   这几个黑发红眸、美丽动人的女人,嘴角的笑容却极为诡异。   她们互看着对方,用一种只有她们能懂的眼神来回交流。   大姐说:“对吧?”   三姐说:“肯定!”   四姐说:“呵呵!”   二姐说:“弟弟出息了!”   柏莎呆看着她们,完全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只感到自己被恋人猛地一拽,拉进了怀里。   “老师,请小心。”   迦南说着,伸手就要捂住柏莎的耳朵,可他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大姐莎米已代表众姐姐,将一个问题向柏莎砸去。   那是一个实在直截了当的问题——   “柏莎小姐,你对我们的弟弟还满意吗?”   “满、满意?”   柏莎回答了,语落的同时,她听到了四个魅魔女人激动而整齐的欢呼。   她们看起来太高兴了,高兴到让她们的弟弟还有柏莎都露出了疑惑万分的表情。   半晌,她们结束欢呼,大姐走向柏莎,握住了她的双手。   “柏莎小姐,你是我们的恩人。”   “就因为我和他恋爱了……?”   “不,主要是因为,你拿走了他的第一次。”   柏莎捂脸,“惭愧。”   大姐抓回她的手,“不要惭愧,谢谢你不嫌弃他。”   柏莎不同意这句话,“迦南他多好呀,我怎么会嫌弃。”   大姐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又看向弟弟,“你到底对她用了多少魅惑魔法?”   迦南委屈道:“我一次也没用。”想了会,又补充,“不,我用过一次。”   柏莎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那次是我逼他用的。”   大姐扬眉,看柏莎,“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柏莎说:“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他,才会和他在一起呀。”   大姐蹙眉,“你们两个,不会是将来要结婚的那种关系吧?!”   这次的问题,柏莎、迦南还未回答,大姐先一步发现了他们两个手上的戒指。   一瞬间地,大姐松开了柏莎的手,如同触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她手颤抖着指向两人的戒指,给另三个姐姐看,接着她们四个用眼神进行了第二轮交流。   三姐说:“不可思议!”   四姐说:“令人发指!”   二姐说:“家族败类!”   大姐叹气,转头看弟弟,“迦南,你终究还是走上了祖母的道路啊!”   迦南摆手,急切道:“姐姐们,你们误会了,我和老师没有要结婚!”   迦南的话正合柏莎的想法,可听到他亲口说出,她又不高兴了。   柏莎冷不防地问:“那你准备和谁结婚啊?”   迦南“诶”了声,看她,“老师,我未必会结婚的。”   柏莎皱眉,“什么叫未必会结婚?”   迦南微笑,“如果您将来和其他人结婚,我会成为您的情人,情人又怎么能结婚呢?”   柏莎:“……”   柏莎说不出话了,不管这些话是青年的真心还是设计,她都心甘情愿地输给了他,扑进了他的怀抱。   他们两个甜蜜拥抱时,四个魅魔女人站在一旁,眼神鄙夷地看着他们。   魅魔们素来讨厌专一的恋情,结婚就更是可怕,个中缘由也很简单,这种事不利于种族的长期发展。   当魅魔长期进食同一种“食物”,只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是厌倦,另一种是再也吃不下其他“食物”。   前者还好办,偷情就好啦。   后者就完了,这个魅魔一生都完了!   他和他的“食物”紧密拴在了一起,如果某天“食物”背叛、离去、死亡,他将此生都无法进食。   但,好消息是,她们的弟弟原本就是只绝食型魅魔,哪怕柏莎小姐有天背叛了他,他肯定也能承受吧!   想到这,姐姐们的心情忽而好了起来,她们全然没发现,她们已经为迦南预设了“他必将被柏莎抛弃”的未来。   好在,她们将这种想法隐藏在了笑容后,她们笑容满面地将那对恋人请进了屋。   柏莎一走进房门,就被房间的装潢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发现……迦南说得一点不假。   他!真的!是个有钱人哎!   即使这栋房屋的外表和其他房屋一样简陋,内部的装潢却华丽得可同地表的贵族府邸相比。   她刚才还在同情他在这里长大,现在她觉得她需要同情一下自己。   她幼时居住的地方,哪里能同这里相比啊!   柏莎手按着脸,陷入思考时,“贵族少爷”迦南不知去了何方。   片刻后,他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麻袋。   “这是什么?”柏莎问。   “我的财产。”迦南说。   柏莎朝袋子里望了眼,被钱币、金子晃瞎了眼。   她赶紧拿手挡住眼睛,“迦南,别让我看见这个,我会忍不住抢走的。”   迦南歪头,困惑,“您为什么要抢?这些本来就都是您的。”   柏莎:“啊?”   迦南露出小狗一样的笑容,“我是您的,我的身体是您的,财产自然也是您的。”   柏莎不懂他的逻辑,她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在不住上扬,她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人。   身体的诱惑、金钱的诱惑、甜言蜜语的诱惑……   对不起,这些,她全部都好喜欢!   看着她这样高兴,姐姐们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   二姐说:“这些很珍贵吗?柏莎小姐,你喜欢的话,去我们房间看看,我们还有不少,你尽管拿去。”   四姐说:“是呀,太多了,我每天晚上都硌得睡不好觉。”   柏莎一脸震惊,“你们怎么会这么富有啊!!!”   大姐说:“只是在你们人类看来富有吧,等你去龙族的家里看看,你就会知道我们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柏莎不好意思道:“感谢你们的慷慨,我拿迦南的就够了。”   二姐执意道:“再多拿点吧,反正我们在这生活,也用不到钱。”   柏莎听到这话,很是诧异,“为什么用不到钱?公共区不是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吗?”   四姐张大眼睛,“你还不知道吗,柏莎小姐?公共区不是一直都开的,每个月只开放两天,月初和月末,还有就是地城开放日时才开。”   柏莎咋舌,果然,监牢是不会为囚犯提供太多娱乐活动的。   想到这,她脸上被金钱点亮的喜悦又黯了下去。   另外,她的疑问还没被全部解答完。“那,公共区不开放的时候,你们都去哪里吃饭?”   迦南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的人会定期为我们送来日常所需的食物、衣服等物资。”   三姐接着说:“是啊,上批送来的食物我们还没吃完呢。”   柏莎顺着三姐的指向看向桌子,只见那里的桌上摆了一筐面包、和几个装的好像是草莓果酱的玻璃瓶。   “味道如何?”柏莎问。   四姐评价:“这次的草莓酱和之前不同,酸酸的,味道很特别。”   二姐赞同:“是啊,我猜‘他们’更换了草莓的品种。”   大姐说:“柏莎小姐,你要不要也尝尝看?”   柏莎点头,她心中既好奇,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究竟源于什么呢?她说不好,可说起红色、味道近似草莓又比草莓更酸的植物,她心中登时浮出了一个危险的名字。   她皱眉,走过去,挖了一勺果酱到了干净的盘中。   她观察了会颜色,端起来嗅闻了气味,又就着勺子的边缘细细品尝了口。   不多时,她得到了答案。她转过身,面向众人时,脸色惨白,问出的问题却叫在场的人都红了脸。   “姐姐们,请问你们最近是否感到欲|望高涨?”   姐姐们害羞,点头,“你怎么知道的,柏莎小姐?”   “因为他们在果酱里加了种名为红意果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个红意果有毒?”大姐问。   “少量服用没毒,还会达到消除疲惫的作用。但过量服用,会令人感到情绪激动、亢奋,甚至产生幻觉。”   迦南做了个“举手”的动作,“老师,等一下,红意果我记得我在《魔法学》里读到过,上面说这种植物非常安全,服用很多也不会有危险。”   柏莎神情凝重,“不久前,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我们读过的是被修改过的《魔法学》。初版《魔法学》里写到的红意果的有害之处,在后来版本中被删掉了。”   迦南茫然,“为什么要删?”   柏莎摇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立刻出发,去公共区。”   四个魅魔女人马上便领会了柏莎的想法,她们快速披上外套,抓起武器,“柏莎小姐,我们和你一起去。”   单纯的魅魔青年依旧茫然,他只隐约感到,有一场战斗在公共区等待他们,他们要去那里救人。   过去的路上,几个女人她一言她一语地和迦南解释了情况。   迦南懂了,“他们删了红意果的坏处,是因为他们需要用到那种果子。他们把那种果子制成果酱挨家挨户送给地城住民,是为了让魔物们陷入亢奋。他们让魔物们陷入亢奋,是为了在地城开放日这天,在魔物和人类法师间掀起纷争……但,老师,掀起纷争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柏莎说:“我不知道。别管了,尽可能地救人就好,救魔物、救人类,用你强大的力量,‘魔物之王’。”   “老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嗯,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5 23:03:28~2023-09-06 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vvvvae 20瓶;粉色大蒜脑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会负起责任   ◎他弯下腰,一把搂抱住恋人,带她旋转着飞向高空。◎   欢快的舞曲声从混沌酒馆传出, 回荡在整个公共区内。   匆匆赶来的柏莎等人,听见这声音,又看见周围的祥宁, 他们松了口气地放慢脚步。   等他们走进酒馆, 他们之前的担心显得更是多余。   酒馆内,魔物、人类正其乐融融地手拉着手在中央跳舞。   迦南指出队伍里的几个人给柏莎看, “老师,您看, 迪夫先生他们也在。”   魅魔姐姐们同时发现了迪夫、埃莉卡二人,四双红眸顿时一亮。   柏莎回头的时间里,四位女魅魔已全都消失不见。   又过了个把头转回的时间, 前方跳舞的队伍里赫然多出了四只魅魔, 迪夫、埃莉卡左右各站了两位。   柏莎手按太阳穴, “迦南,你的姐姐们好……活泼啊。”她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迦南欲言又止,“老师, 她们, 唉, 我习惯了。”   青年短短的一句话里, 仿佛囊括了无数艰辛与无奈。   柏莎抬手,同情地拍了拍他垂下的头发, 他们的身体都因危机的解除得到了放松,他们肩膀轻轻靠向了彼此。   就在他们相互依偎,并将这种宁静持续了一分钟的时间后,身后的一声呼唤迫使他们回头看去。   “迦南、柏莎小姐!”   他们回头, 看见坎普。红发青年果然如迦南所说来到了地城, 但他今日看上去没有一点轻浮的模样。   坎普气喘吁吁, 神情凝重,“你们快和我走,居民区那里打起来了!”   柏莎、迦南互看一眼,他们只字未说,跟上坎普向外奔去。   -   路上,坎普和他们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他今天原本是准备去酒馆找女孩子,没想到中途会碰见姑妈,被姑妈当场逮住,姑妈说他不孝顺,出去那么久不知道回家看看。   柏莎说,打住,说重点。   坎普说,重点是,姑妈带他回去的路上,他们发现居民区的一些魔物争吵起来,吵的都是些谁踩到谁的脚的小事,却不知为何两边都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打了起来。   柏莎不懂,打架就打架呗?   坎普说,不是普通的打架,是那种见血、会死人的打架。   姑妈当机立断叫来姑父,他们三头龙一起帮助劝架,劝不听的就打晕,小型魔物们、中型魔物们还好“劝”,大型魔物们就不那么好“劝”了,可眼看着打架的魔物愈来愈多,地城又还有着不止一块居民区,仅靠他们三龙难以对付。   故而,姑妈告诉坎普,让他快去寻找朋友的帮忙。   讲述到这时,坎普看向迦南,“迦南,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一个人抵得上百人。”   迦南听得晕眩,“我哪有那么厉害啊……”   柏莎问:“你说到了小型魔物、中型魔物、大型魔物,那巨型魔物们呢,他们的情况怎样?”   坎普说:“巨型魔物?比如我们龙吗?姑妈去找姑父的时候看过了,大家都很正常,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   柏莎说:“我知道。”   坎普皱眉,“柏莎小姐,我不懂,可以告诉我吗?”   柏莎说:“我怀疑,‘他们’给你们送来的食物里,加入了令你们精神亢奋的名为红意果的东西,但那些红意果的剂量,对于巨型魔物们来说可能还不足以造成负面效果。”   迦南听到这,困惑道:“老师,我有个问题,公共区的那些魔物们为什么没事呢?”   柏莎猜测:“可能是有人将安抚精神类的药物,下在了酒里、食物里,所以那些去了餐厅、酒馆的魔物们都没事。”   迦南恍然大悟,“听上去,这件事像是星谷他们的人做的。”   柏莎赞同,“很有可能。具体的,我们等结束后再去问尔纳巴吧。”   他们的谈话猝然中止,只因他们已经抵达居民区,要准备好加入战斗了。   不,比起战斗,说是制止别人的战斗更准确些。   坎普一个箭步冲向打架的魔物,右手甩出一圈寒冰气体,将魔物冻住,为柏莎、迦南二人做了个示范。   “看吧,就像我这么做,尽可能选用温和的魔法,只要能阻止他们打架就行。”   柏莎在心里为坎普鼓了个掌,原来这头龙真的是头龙、真的会用一些高级的魔法。   她就无法像坎普那样,在极短的时间里将目标冻结,不过,说起“温和的魔法”……她有了主意。   柏莎静静走向三头打起群架的食人魔,她右手抬起,点点他们的后背。   三头食人魔低下头,看见体型迷你的人类女性,马上将其视作了比身旁人更有趣、更好吃的猎物。   食人魔们裂开大嘴,大口滚烫的唾液沿着嘴角淌下,然后,在他们即将扑向猎物的刹那里,他们忽而感到眼前一花、一晃……想睡觉了。   ……   柏莎温柔地绕过三位食人魔沉睡的身体,向下个目标走去。   二十分钟后,她和坎普汇合,他们一人一龙望着倒得满地的魔物,气喘不止。   “还有多少?”柏莎问。   “一共四块居民区,你们来之前,我们已解决了北边那块,东边的我姑父姑妈去了,南边的就是我们脚下这块,西边的迦南一个人去了。”   “他一个人可以吗?”   坎普一个惊讶地后仰,“柏莎小姐,你们关系那么亲密,你怎么还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啊!”   柏莎说:“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他看起来真的好柔弱啊。”   坎普摇手指,“柏莎小姐,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欺骗,男人嘛,要看内在的。”他的手指悄悄拐向了自己。   柏莎皱眉,懒得和他说,“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你去东边,我去西边。”   坎普没有意见,只是在即将离开前,他发现了有几个还站立着的魔物。   他想要攻击,但被柏莎拦下。“不用。那几个我已经用过安抚魔法了。”柏莎说。   坎普:“安抚魔法?就是迦南说过的那个?”   柏莎:“对,这一魔法能够平息红意果造成的负面作用。当然,反过来,红意果对它也是一样……”   后一句话,柏莎说得极轻,她没准备让坎普听见。   她想起了戈登的事,不知道那位半兽人现在还好吗?   -   柏莎抵达西边时,远远就听见了魅魔青年的声音。   “对不起。”“我很抱歉。”“请原谅我。”   他这是在向魔物求饶吗?太可怜了吧!幸好,她来帮他了。   她快步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十余步后,她站住不动了。   只见前方,身形单薄的黑发青年,边说着“对不起”,边向周围挥出拳头。   一拳一个。   柏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刚才还在打群架的魔物们已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柏莎睁大眼睛,嘴巴合不拢地被这幕震在原地。   青年战斗结束,嗅到恋人的气味,欣喜地转过身,面向她。   他的粉眸透彻明亮,笑容甜美可人,看着就让人想要保护在身后。   可想到刚才的场景,她觉得她才是该被保护的那个人吧!   柏莎手扶额头,“迦南。”   “嗯?”   “拉托纳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吧。”   迦南抿唇,生硬地转移话题:“老师,坎普在哪?”   柏莎不拆穿他地说下去:“在东边的居住区,和他姑父姑妈一起,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   他们脚步不停,从地城的西边向东边进发。   行至半路,柏莎有些疲惫了,南区战斗、来回奔跑已耗尽了一个人类有限的体力。   但很快,她想起来,她的恋人不仅强大,还有一对翅膀。   迦南受宠若惊地,受她要求,将她抱起。   他克制住不去看她、不去亲她,专心地拍打翅膀。   魅魔的黑翅引领他们飞跃半片地城,来到西居住区。   他们一落地,就碰见了坎普的姑妈姑父。   柏莎不认识他们,是他们先向迦南打了招呼,又接着主动看向了她。   “迦南,这位该不会是你的恋人吧?”   这对慈祥的美貌中年男女,女性的那位朝迦南问道。   迦南点头,面带微笑,“是的,她叫柏莎,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可爱的恋人。”   柏莎数不清他用了几个“特别”。   龙族女人却一字不落地记住了,“迦南,你太有眼光了,这位柏莎小姐,真的看起来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可爱!”   柏莎捂脸,害羞到不行,她很想感谢这位女士的称赞,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请问,这一片魔物的情况如何了?”柏莎问。   “没什么问题了,都在呼呼大睡呢。”龙族女人说。   柏莎手按心口,“那就太好了。对了,坎普在哪?”   听到银发女人提起坎普,龙族女人捂着嘴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龙族女人:“难道说,柏莎小姐,你觉得我们家坎普还不错?”   柏莎:“啊?”   迦南紧张地把柏莎护在身后,“请您看清楚,这是我的恋人!”   龙族女人摆手,“迦南,成熟点吧,我们龙不讲究这些,看中谁,就带走谁,不然你以为故事里为什么总写我们龙抢了公主,而不是你们魅魔?”   柏莎好奇,“你们真的抢过公主吗?”   龙族女人沉思,“在人龙共存的时代,好像是有龙抢过。”   她的丈夫在旁拉了拉,小声道:“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坎普打不过这只魅魔。”   龙族女人叹气,“时代真是不同了,我们竟然连魅魔都打不过了!”   柏莎听得出龙族女人每次说起“魅魔”时,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鄙夷。   她想起迦南也说过,龙和魅魔互相都不对付。   柏莎不禁感慨,“迦南,你能和坎普成为朋友,真是跨越种族矛盾的不易啊。”   她以为她的声音够轻了,语落却发觉在场的三人都在看自己,龙族夫妇、还有迦南,他们都露出了同一种笑容,一种温和、宽容,像在看无知孩童的笑。   迦南说:“老师,魅魔和龙常常都是朋友,我们的矛盾主要是在择偶上。”   龙族女人说:“简言之,我们绝不会选择魅魔做伴侣,魅魔也绝不会选择我们做伴侣。”   迦南纠正道:“我们一族没有伴侣的说法,准确来说,是我们魅魔绝不会和你们龙族发生身体关系。”   龙族女人抬高声音说:“哦?没有伴侣的说法?”   迦南听出坎普姑妈话里隐含的意思,他赶忙握住柏莎的手,表态道:“老师,请不要误会,我刚才的话是代表魅魔说的。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不需要伴侣,我需要……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逼迫您。我是说,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是。”   柏莎被迦南握着,她听着他一连串笨拙但真诚的话语,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音。   “迦南,你不用对我说话这么小心的,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女人,好吗?”   “您当然不是,您一直都对我很负责。”   “我是说,我会认真考虑你的。”   迦南呆住了,他想了好久,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小心地,声音颤抖地问:“您不会是在说伴侣的事吧?”   话刚说完,他就从柏莎含笑的绿眸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瞬时间,幸福感盈满了他的内心,他的粉眸里蓄满了眼泪。   他幸福到无法言语了,只觉得头脑发热,翅膀发烫,是的,他的翅膀还没收回去。   于是,他弯下腰,一把搂抱住恋人,带她旋转着飞向高空。   其实也没什么高空,地城哪有天空呀,他们很快就飞到了顶端。   柏莎不停捶打他的胸口,“你在干什么啊,迦南!”   迦南说:“请原谅我,老师,我快被幸福淹没了,我需要冷静。”   柏莎故作生气,“你的冷静就是折磨我吗?”   迦南知道她没生气,“请放心,我只会在夜晚折磨您。”   柏莎:“……”   迦南,你这个人,又得寸进尺了!   柏莎拿他没有办法。她未来真的要和这个人结为伴侣吗?感觉很微妙呢。   可是她喜欢他,她不会舍得他做她的情人的。   柏莎怀着复杂遐思时,青年已抱住她回到了地面。   他们落地,发现龙族夫妇身旁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坎普,另一个是位陌生的兽人。   兽人面向柏莎,招呼道:“认得出我是谁吗,柏莎?”   柏莎定定看了他一阵,半分钟后,她从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上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尔纳巴?你还会变形魔法!”   “不,我只是用了伪装卷轴,可能再过一会时效就过去了。”   “兽人”尔纳巴说到这,如同要印证他的话语般,伪装卷轴恰巧地到了时间。   “兽人”尔纳巴当着众人的面,缓慢露出了人类尔纳巴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6 23:50:45~2023-09-07 23: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渴望暴富的z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我们胜利了   ◎柏莎说:“脆弱啊。所以……”她转头,看向恋人,“迦南,抱我!”◎   寒暄过后, 柏莎和尔纳巴的谈话迈入了正题。   柏莎说:“那些下在果酱里的红意果是怎么回事?”   尔纳巴说:“协会关闭地城大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用红意果‘喂养’魔物,意图让魔物在开放日这天攻击人类法师。”   柏莎:“为了什么?”   尔纳巴:“为了造出一场血腥事件。有了这起事件, 人类法师和魔物的矛盾将不可化解。魔法塔就能以此为借口, 将地城完全做成监牢。”   迦南目露痛苦,“尔纳巴先生, 他们太过分了!”   龙族夫妇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坎普双手抱臂,眉毛不时皱起。   柏莎将谈话继续:“但星谷阻止了这次事件,是吗?”   尔纳巴说:“对, 在乔治大人的帮助下, 我们的人有不少都提前混入了地城。他们今天负责在酒馆、餐厅把红意果的解药放进去。当然, 你们可能没注意到他们,他们要么是擅长变形魔法的法师,要么是和我一样使用了伪装卷轴。”   柏莎想起和埃莉卡抛媚眼的那位蜥蜴小姐, 没准, 她就是星谷的人。   柏莎的疑问还未问完, “尔纳巴, 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星谷不从源头上制止这次事件?”   比如说, 将果酱替换。   尔纳巴说:“这是因为混乱未必是件坏事。”   柏莎:“你的意思是,星谷的计划借用了这场混乱?”   尔纳巴:“没错,我们知道他们的计划后,便觉得狂欢节这天是再好不过的刺杀欧恩的机会。柏莎, 你还没发现吗?你和迦南, 还有这位龙族的青年, 都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柏莎&迦南&坎普:“啊?!”   尔纳巴:“你们那么高调地殴打魔物,整个地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了,协会的人已从各个管理区出发,来追捕你们。”   柏莎郁闷道:“尔纳巴,你利用了我们!”   尔纳巴说:“为了杀死欧恩,我相信你们愿意作出一点牺牲。”   坎普高声道:“他们愿意,我不愿意啊,我和你们毫无关系!”   尔纳巴看向坎普说:“那我很遗憾。无论如何,你们是时候逃跑了。”   尔纳巴说得没错,他们三人已听见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而来的追捕声,坎普回头想请求姑妈姑父的帮助,发现那对夫妻已经不见。   真有你们的啊,就这么抛下我不管!   坎普都要哭了,他旁边的那对恋人却看上去还沉静无比。   “最后一个问题,尔纳巴。”柏莎说。   “请问。”   “谁负责去杀欧恩?”   尔纳巴答:“一位半兽人。同时也是你们的朋友,如果你们能逃离追捕,就去找他吧。”   -   戈登问过罗兹,为什么选择了我,为什么是让我去杀欧恩?   罗兹说,因为你温润、乖巧、没有獠牙,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中,他们和欧恩都会信任你。   戈登知道,罗兹说的把柄是他的母亲,母亲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全部。   母亲在谁手里,他就会听谁的话,欧恩明白这个道理,罗兹也明白。   而在这场欧恩和罗兹的交锋中,最终,罗兹胜利了。   罗兹说服了戈登相信,他只是个刽子手,在背后下令伤害母亲的人,是欧恩、是整个魔法生物保护协会。   故而,戈登接下了罗兹布置的任务,自那天他们会面结束,他就一直在等待杀欧恩的机会。   今天,这个机会终于到来——   骚乱发生,协会的人集体出动,说是要去追捕三位穷凶恶极者。   戈登不知道,是多坏的三个人,让协会的人这么愤怒。   戈登只觉得他们好厉害,欧恩的房间原本前后有数十上百人把守,他今天过来,就只看到十几个人。   这些人又好像还都是罗兹的人,他们对他熟视无睹,任他走过。   戈登畅通无阻地来到欧恩的房门前,他本该果断地推开门,冲进去把人杀了。   但当他真的到了这里时,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动弹不了。   他!一位无名之辈,又有什么资格去杀欧恩呢!   不论,欧恩做了多少坏事,他都是人类史上最伟大、强大、受人尊敬的法师……   戈登犹豫着,按在门上的手一动不动,可门却倏然自己向里打开了。   枯朽的臭味迎面扑来,戈登抬眼,看向房间桌后的老者。   老者也在看他,老者向他张开手臂,深蓝色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叫人难以读懂的情感。   他就像是在说: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   坎普不懂,非常不懂,他想破他的龙脑袋都不懂。   “迦南,你这家伙为什么不用魔法啊!”   “老师说,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坎普抬头,看向迦南背上的银发女性。   “柏莎小姐,上面的风景如何?”   “很不错,你要上来看看吗?”   迦南呜咽,“您怎么可以把我推给别人呢?”   柏莎大笑,“我开玩笑的,你是我的,我谁都不给。”   坎普无语,“不要把我当成你们两个恋爱的牺牲品。”   柏莎说:“抱歉抱歉,我的计划是,把协会的人全都引到一个地方,再一次解决。”   坎普:“引到哪呢?”   柏莎:“就这吧,如何?”   话音刚落,银发女性从魅魔青年的身上跳下,他们默契得宛如同一个人完成了一次转身。   迦南的右手向上抬起,周围瞬时掀起一场强力的魔法飓风。   坎普看呆了,他的朋友好厉害!只是他没看懂,为何迦南的飓风不是将敌人推开,是将敌人拉近?   很快,他的疑问得到解答。只见一个个被飓风拉来的人,又都一个个整齐地被放倒在地。   坎普弯腰看了眼,发现地上的人是睡着了,他明白什么地直起身体,看向银发女性。   原来迦南是在配合柏莎,让她用心灵魔法。   可是,柏莎小姐,你的体力差不多该用尽了吧?   等到所有追来者都被放倒后,银发女性已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   坎普担心道:“柏莎小姐,你没必要这么拼命,让迦南一个人动手就行了。”   柏莎虚弱回答:“坎普,人类不像你们魔物,我们的身体很脆弱,经不住魔法的打击。”   坎普皱眉,“你就不脆弱了吗?”   柏莎说:“脆弱啊。所以……”她转头,看向恋人,“迦南,抱我!”   迦南微笑,“愿意为您效劳。”   坎普:“……”   坎普旁观着他们两个抱到一起,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滴血。   他想走了,他要远离这对冰冷的不顾旁人的恋人,去远方流浪。   不想,这对可恶的恋人还不打算放他走。   “坎普,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柏莎问。   坎普想,不管他们待会去哪,他都要拒绝。   “去哪?”   “去看看欧恩死了没。”   “!”   这,还真的是很难拒绝。   -   老者双目紧闭,坐在椅上,左颈的一道裂开的伤口已不再淌出任何血液。   戈登知道他已经死了,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欧恩,伟大的欧恩,传奇的欧恩,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杀死呢?   戈登总觉得,椅上的这具尸体随时还会复活、暴起,向他复仇。   但没有,什么也没发生,死了就是死了,被他杀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戈登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整个人瘫坐在地。   他双手捂脸,眼泪混合脸上被溅到的血液流淌下来,他大哭不止。   他是个自小被母亲教导要温和善良的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   哪怕,哪怕他杀死的是个坏人……   当背后有脚步声响起,戈登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是自首。   他站起身,心中想着母亲的教诲,鼓足勇气地转过身体。   然而,他见到的不是协会的任何人,不是魔物,也不是某个看上去要来杀他、逮捕他的人。   他看到的,是他的朋友……   戈登的眼泪淌得更快了。   他的朋友们朝他伸出手,“过来,戈登,都结束了,我们来带你回家。”   戈登哭着喊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柏莎大人!迦南!还有……坎普?”   坎普自信比了个“对”的手势,“没错,我叫坎普。”   戈登擦擦眼泪,然后通过模糊的视线,他隐约发现门口好像不止三人。   戈登疑惑,“你是谁啊?”他望向迦南身旁那位长相陌生的兽人,他判断那位兽人年龄至少有五十岁了。   兽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朝着戈登露出笑容,一种有些僵硬、局促、但温暖的笑容。   “戈登,”兽人开口,“我、你、露西,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   骷髅囚牢,深处。   乔治把钥匙抛给罗兹,罗兹接住钥匙,沉默地转过身,就要走。   乔治在他背后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教授,是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的。”   罗兹冷声道:“乔治大人,为了您,我、阿德勒手上沾过的血还少吗?”   乔治皱眉,“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很多,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   罗兹抬手,“不,乔治大人,阿德勒可能信任您,但我们不是。我们只不过是在追随阿德勒罢了。”   乔治笑了,“他那样普通的人,竟会得到你们这么多天才的信任,真是有趣啊!”   罗兹不说话了,乔治陪他默了半晌,感到无趣地挥了挥手,说下结语。   “罗兹,结束以后去门口等我,我带你回学院。我爷爷死了,所有的事都该结束了。”   这回,罗兹回复了:“是啊,所有的事都该结束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回应乔治,不如说是罗兹在对自己说话。   罗兹的头颅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它支撑着他拿钥匙打开牢房,支撑着他掏出匕首,又支撑着他一刀连一刀捅进韦尔的身体。   数分钟后,天才变形学法师,凯希的父亲,“连环杀人犯”韦尔永远告离了这个世界。   -   骷髅囚牢,底层。   数百名衣不蔽体的法师囚犯在这里,被捆挂在一根根的柱子上。   他们的四肢、躯干都遍布着密麻的龙鳞,有的已被刮下,有的被刮下后正在长出新的一批。   想想,龙化真是神奇,哪怕是没有完全龙化的法师,也已具备鳞片刮下还能再生的能力。   乔治人生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心中在想,龙族真是聪明的种族。   它们的聪明在于将诅咒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保护自己的后代不再长出鳞片、血肉不再具备神奇效用。   另一部分,是让人类法师们的身体发生龙化,给足了人类自相残杀的理由。   这,就是龙族的复仇!它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摧毁人类的未来。   乔治坚信,如果让龙化再这样发展下去,人类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   乔治心怀这种想法,走向面前伤痕累累的众法师们。   他对他们说:“再过不久,我就会把你们都解救出去!”   没人回答他、感激他,这里的法师都早已被折磨到说不出话了。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有人在大笑。乔治回头,在角落的一间单独牢房里发现了瓦伦。   乔治走过去,隔着栅栏说:“瓦伦,我父亲竟然把你关在这了。”   瓦伦说:“是啊,我知道的事太多,和这些法师们关在一起,最合适不过。”   乔治说:“我父亲至少没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瓦伦啧声道:“这还不简单吗?因为我还有能够被利用的地方。”   乔治:“什么地方?”   瓦伦:“你猜?”   乔治恼怒,“你知不知道,魔法塔现在已经归我管了?”   瓦伦:“我不仅知道这件事,我还知道,你以为你已经杀了你爷爷。”   乔治:“我以为?你是觉得我区分不了活人和死人吗?”   瓦伦大笑,笑得前屈后仰,“你知道吗,乔治,没人能杀得了欧恩,没人。”   乔治咬牙,“只要是人,就都能被杀死!”   瓦伦停下笑,目光猝然冷下,“但特别狡猾的不会。你爷爷活了多久,你自己算算。想杀他的人无数,比如基恩,比如阿德勒,哦,我是说,真的阿德勒。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都死了!都失败了!”   乔治不屑道:“那又如何?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欧恩的孙子,我有的是办法杀他,哪怕协会被我们杀死的那个不是欧恩,我也有办法把他找出来,再杀一遍!”   瓦伦不置一词,转而说道:“乔治大人,我最后给您一个忠告。”   乔治:“说。”   瓦伦说:“听我一言,把戴维杀了。”   乔治眉头紧皱,“我知道我父亲杀了你父母,但那是我爷爷的指令。”   瓦伦摆手,“不,不不不。我和你说的话,和这件事无关,我再说一遍,杀了戴维。”   乔治沉默,许久之后,他背过身去。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瓦伦。”   “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杀他了。”   乔治装作自己没听见这句话,步伐迅速地离开了。   -   戈登的父亲,一位兽人,曾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一员。   后来,他发现了地城的秘密,从而猜到地城是座监牢。   他想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人,还未成功,就先被协会的人盯上。   为求自保,他逃出地城,在地表和戈登的母亲露西相遇,两人度过了几年短暂但甜蜜的时光。   直到协会的人再度发现他的踪迹,他为了不牵连妻儿,又一次踏上逃亡之路。   这次,他碰见了星谷的人,他被带去星谷,成为了星谷的一员。   星谷的人告诉他,在“那天”到来前,他都不能再去见他的妻子、儿子。   现在,“那天”到来,欧恩死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晚些时候,尔纳巴来找了他们,尔纳巴说,今晚就会带他们去见露西。   戈登幸福到落泪,不过在去见母亲前,他还有话要对柏莎说。   戈登冲到柏莎身旁,打断她和迦南的聊天。   戈登说:“柏莎大人,我已经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攻击他人了。”   柏莎说:“我也知道了,是红意果对吧?”   戈登愣了下,“您真聪明,不愧是您!”   柏莎微笑,“那件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很高兴你们一家人能够团聚。”   戈登抽泣着,忽然用力搂抱住面前人的肩膀,“柏莎大人,我真的、真的很感谢您曾帮助过我,也感谢您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我的母亲,希望以后我还能再见到您。”   柏莎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了,她气息不稳地回道:“好的,戈登,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说完后,他们分开了,柏莎还没来得及做完一次完整呼吸,马上又被按进另个人的怀里。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迦南,你不会连戈登抱我都生气吧。”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嗯?在你怀里休息吗?”   “对呀。”   “你还好意思说‘对’……”   柏莎的话语像指责,声音却是含笑的。   欧恩死了,意味着好多悲惨的事都将结束,魔法界要迎来新的未来。   阿德勒说过,如果已经不能更糟,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好事。   柏莎已迫不及待,看好事发生。   -   地城外。   埃莉卡、迪夫、杜克、波文四人,等了好久,才见到柏莎、迦南从地城里出来。   杜克一看到他们,立马问道:“柏莎大人,迦南大人,你们去哪啦?是不是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没告诉我们?”   柏莎疲惫到说不出话,迦南替她说道:“杜克,这件事,不久你们都会知道的。”   是的,不久,整个魔法界都会知道今天发生在地城的这场大混乱,以及协会会长之死的事。   至于,他们会不会知道死去的那个人是欧恩,就不好说了。   毕竟对于不明真相的法师们来说,欧恩原本就死了,百年前就死了。   柏莎已想不起来,她第一次发现欧恩还活着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对现在的她来说,她只想赶快把关于那个老头的事忘得干净。   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会,今天晚上,她要一觉睡到明天下午。   想到这,她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迦南看着她的笑,好奇道:“老师,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要睡个懒觉!”   “我可以陪您一起吗?”   “不可以!有你在,我绝对睡不好!而且……”   “而且?”   柏莎抬手,拍拍迦南的头发,“你今天也辛苦啦,回去好好休息。”   迦南抚住心口,感动不已,“您总是这样关心我,我好开心。”   柏莎说:“好啦,别说这些话了,你快打开一道传送门,送我们回学院吧。”   他们窃窃低语的情话后,这最后一句话说得足够响亮,令埃莉卡等人也听到了。   杜克瞪大眼睛,“迦南大人还会传送门魔法?”   波文说:“该不会是不用消耗魔晶石的那种吧?”   柏莎说:“你们曾经就用过他的传送门哦,还记得吗?”   杜克很快反应过来,“是去洛克山的时候!哇,迦南大人,你好厉害!”   波文说:“原来魅魔是这样厉害的魔物!”   迦南听着他们的夸赞,脸红得发烫,他一手捂脸,另一只手将传送门打开。   他们进入门的顺序,就和进入地城时的顺序一样。   埃莉卡、迪夫第一第二个,杜克第三、波文第四。迪夫进门前犹豫了一秒,他晕门,坐一次晕一次。   其实,杜克也晕,但小孩子从不会把过去的失败放在心上。   等他们四人都进去后,柏莎和迦南手牵着手,向门迈出了半步。   另外半步被一封突然到来的魔法通讯阻隔在外。   柏莎狐疑地接过通讯,拆开一看。   “老师,谁寄来的?”   “竟然是多琳!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   柏莎嘀咕着,将魔法通讯打开,她的脸色在看到内容后变得难看。   这不是一封完整的通讯,通讯戛然而止。   已有的内容写道:救我,拉托纳他——   是的,就这样,没了。   但这已足够为他们两人决定下一个行程的目的地。   “走吧,迦南,我们去安静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7 23:51:38~2023-09-08 23:3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人造的美丽   ◎“拉托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每个男人都这么说。”◎   多琳的生命里有过三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她的初恋, 某位伯爵的儿子,英俊潇洒,像童话里的王子。   他们在葡萄藤下互诉爱意, 约定在来年春天订下婚约。   到了春天, 男人果然同人订婚,但不是和她, 是和一位身份更加显贵的女人。   多琳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 她去找了男人。   她亲吻了他,邀约他夜晚来找自己,她说, 她还爱着他, 她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他。   男人心动, 如期赴约,房里等他来的人却不是多琳,是他的未婚妻。   多琳在窗外听着里面争吵, 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不过, 她后来还是做了男人的情人。她和他上|床, 换得和他认识的法师学习魔法的机会。   多琳早就认识到, 自己有魔法的天赋,但她父亲只是个男爵, 她又只是她父亲多个孩子里的一个,他不会给她出钱学习。   多琳的第二个男人,是那个教她魔法的法师。   那法师年老、活差,多琳拿出毕生演技, 才勉强配合他完成了数个夜晚。   等到多琳学完基础, 能够靠自己自学剩下课程后, 她立马和那个人断了联系。   初恋知道他们的事,他常喜欢拿这事打趣她:比起他,还是我更好吧?   多琳面上笑笑,心里在想,你们都一样恶心。   男人,全都,一样恶心。   多琳的第三个男人是拉托纳,他优雅、矜贵,美如画作。   多琳没以为能追到他,她知道他的恋人是半神弗丽达。   但就是那么顺利,第一次邀约后,他们就慢慢聊到了床|上。   神明不但美丽,技巧也很娴熟,多琳沉溺了进去,心慢慢向他靠去。   男人全都一样恶心吗?不,或许,拉托纳不一样。   多琳对拉托纳的幻想,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止于她发现他的地下室。   她望着那间地下房间,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神明的全部秘密。   曾经,那位老法师,事后和她说起过一段往事。   “我幼时,和一群孩子被关在地下室,说是让我们学习魔法,其实是让我们学习怎么当好贵族的狗。”   “我一辈子都在给人当狗,直到我老了,没用了,他们把我一脚踹走,说是还我自由。”   “后来我就开始玩女人,我喜欢看女人跪在我脚下的狼狈模样,我当了那么久的狗,该换别人当了。”   说到这,老法师朝多琳笑了笑,“你放心,你和她们不一样,我会好好待你。”   多琳忍住恶心,甜美地回:“那么多孩子里,您一定是最有天赋的那个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老法师却抬起手,用力地摇了摇。   “最有天赋的是那个逃出去的孩子。他和我是同批被送来学习的人,他逃跑那天,我醒着,我亲眼目睹他用魔法制服了看守的那几个大人……那得至少是高级魔法师才能做到的水准!那时我们才多大,那是何等的天赋啊!他逃出去后,我们剩下的孩子每天都在企盼,他能回来把我们也带走。但没有,他再也没回来过。”   “听上去真了不起,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呀?”   “丑陋、瘦小,但头发很漂亮。说来也巧……”   “嗯?”   “那孩子的头发,和我们的魔法之神很像,是淡蓝色的,像湖水一样。”   ……   当时没放在心上的话,现在多琳明白了。   原来如此,拉托纳,你就是那个孩子,你是个和老法师一样出身卑贱的下等人。   你这样的人算什么神明?你全身上下都是虚假的,出身、容貌、优雅……全都是假的!   你比我初次爱上的男人还要恶心,他至少是个“王子”,而你什么都不是!   爱慕之人的落差令多琳恼怒,她愤怒地摔碎拉托纳房中所能见到的东西,接着甩手而去。   她发誓再也不要见他……结果,还是见到了。   第一场见面,是弗丽达的安排,那场对魔物迦南的勾引,以丢人的尴尬告终。   同时地,她碰见了拉托纳,拉托纳没看她,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柏莎的身上。   多琳看着他们,心里毫无嫉妒,她恨不得看其他人为拉托纳争打起来。   而只有她知道,拉托纳光鲜的外表下,是怎样低贱的东西。   第二场见面,是她从昏迷中醒来,她睁开眼,看见拉托纳,看见伍德。   以及看见一幅巨大的影子魔法制成的画像,画像上是柏莎的脸。   拉托纳语调平静地,和她、伍德介绍了他的计划。   伍德听蒙了,觉得拉托纳在说玩笑话。   多琳却知道,拉托纳是认真的,因为他自己的脸,一定就是这么被造出来的。   多琳幻想到他要对自己做的事,恐惧到失声尖叫,她反抗、逃跑,但都失败了。   多琳跪在拉托纳脚下,乞求他:“求求你,放我走,就当是念及旧情,好吗?”   拉托纳怜爱地看她,“多琳,相信我,不会很痛。”   多琳嘶喊:“怎么会不痛?你要挖了我的眼球!”   拉托纳说:“然后我会为你装上新的。”   多琳问:“新的?绿色的?”   拉托纳点头,“嗯,绿色的,和她一样。”   多琳大笑,“对,你这个疯子,你要把我变成‘柏莎’!但我不愿意!”   拉托纳目露困惑,“你为什么不愿意?”   多琳说:“因为我只想做多琳,我不想做其他人。”   拉托纳沉默了,他浅色的眸子里积出了更多的疑惑。   多琳看着他,说:“难道当初别人这么对你的时候,你的心中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拉托纳听到多琳谈及他的过去,眼睛惊讶地眨了一下。   他回忆道:“没有。”   多琳怀疑,“怎么会没有?”   拉托纳说:“我不知道。”   多琳却知道了,“因为你在成为拉托纳前什么也不是,对吗?但我和你不一样。你应该去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一个抛弃了过去也不会觉得可惜的女人。”   拉托纳认真听着,点头,“你说得对。”   多琳急忙道:“那你快放我走吧!”   拉托纳摇头,“时间紧迫,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多琳茫然,“什么时间紧迫?”   拉托纳唇角上扬,“我想快点见到她。”   多琳大喊:“那你去见真的她啊!”   拉托纳微皱眉头,“我打不过他。”   多琳问:“他又是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说我‘合适’。”   拉托纳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多琳,你头颅的形状和她很像,头颅重塑是魔法最复杂的部分,选个像点的,方便很多。”   多琳:“…………”   多琳绝望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脸的其他部位还没有找齐。   伍德发现拉托纳是认真的后,故意拖慢了寻找的速度,可最近,他寻找的速度好像加快了。   眼睛、鼻子都已找到,就差嘴巴、耳朵、皮肤了……大概吧,她怎么知道换一个人的脸需要多少东西?她不想知道!   有一天,多琳碰见了伍德,她抓住他的手,恳求他放自己离开。   伍德不回答,只是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多琳一下子松开了手,她发现,伍德已经被拉托纳用心灵魔法控制住了。   疯子!拉托纳,你这个疯子!   可说来有趣,发现拉托纳的疯狂后,多琳心底对他的情感反而有了种奇怪的复苏。   对多琳来说,世上最没有魅力的男人,是出身低贱、长相丑陋,还心地善良的。   坏男人、残忍的男人、疯狂的男人,总是比心善的男人有魅力得多。   只是,这份复苏的情感还不足以支撑她,为他心甘情愿成为另一个女人。   多琳展开掌心的魔晶石碎片,这是那天她抓住伍德时,从他那里偷来的。   碎片很小,小到发送魔法通讯,都无法写成完整的句子,但有总比没有好。   多琳不知道她为什么最后会把通讯发给柏莎。   可能因为柏莎和拉托纳的关系,也可能因为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没有朋友,没有真心爱她的人。   人生行到此处,她豁然发觉,世上原来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   她背靠在墙上,想起她生命里的三个男人,然后静静等待一个女人来救她。   -   “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门外的银发女人收了腿,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各位晚上好啊。”哈欠结束,柏莎微笑向房内众人问候道。   她后面的黑发青年,跟着她弯腰行了个礼,“拉托纳大人、多琳女士,还有这位先生,大家晚上好。”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房内的三人都被这对恋人镇在了原地。   伍德被施加了魔法的混沌神志,都因他们的出现被吓了个清醒,他浑身一颤,有些迷茫自己是谁、自己在哪。   多琳对这些问题都很明白,她第一个回过神,向前迈出一步,“救我,柏莎大人!”   柏莎耷拉下肩膀,看多琳,“多琳,我们很熟吗?”   多琳:“咦?”   柏莎:“下次求救别叫我。但是,好吧,这次我会救你的。”   柏莎抬手做了个前挥的动作,就如同猎人在召唤自己的猎犬。   某种意义上,就是这样,“猎犬”迦南听候指令:“老师?”   “猎人”柏莎说:“帮我把多琳带去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   迦南犹疑,“您……没关系吗?”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瞟向房内的某人。   柏莎揉他的头发,“你担心的话,就待会来找我,但记得要先把多琳安置好哦。”   迦南微笑,“没问题,老师,就交给我吧。”   多琳听着他们的谈话,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事实上,在柏莎到来后,她就已经感到自己的危机被解除了。   多琳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拉托纳在用多么执着的目光看柏莎。   随你们去吧,不关我的事,我要回家!   多琳奔向魔物青年,她习惯性地想要揽住他人的臂膀,但扑了个空。   迦南并非躲闪,他只是礼貌地向外站出了两步。   “请随我来,多琳女士。”   -   多琳、迦南离开时,伍德也晃头晃脑混入其中地离去了。   这位魔法塔的资深员工,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在,什么时候不该在。   现在,整个房间都被留给了柏莎、拉托纳这对昔日恋人。   拉托纳长睫微垂,手紧张地叩进椅背的绒布,他在心里为谈话措辞。   另一边的柏莎神情淡然,她满屋兜转,颇有一种魔法塔的领导下来视察的状态。   她走了几步,发现了那张影子魔法构成的画像。   柏莎蹙眉,“这是什么?”   拉托纳接话道:“柏莎,这是我的计划。”   柏莎拿起画像,“什么计划?”   拉托纳说:“把多琳变成你。”   柏莎手一顿,没忍住地骂出声音:“你有病吧!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拉托纳听出柏莎话语里的质疑,他温和地解释道:“柏莎,这是可以做到的事。”   柏莎离开画像,转身面向拉托纳,“怎么做到?用魔法吗?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魔法,如果你说的是伪装卷轴,那我没有意见。”   拉托纳摇头,“不,不是伪装卷轴,是将已有的五官切除,再安置上其他人的五官。”   柏莎:“……”   拉托纳:“嗯?”   柏莎:“这么离谱的魔法你都信!谁告诉的你?你见过成功的例子吗?”   拉托纳:“见过。”   柏莎:“哪?”   拉托纳的手指向自己。   柏莎凝视着他,从他的眼睛里判断出他没有说谎,她打了个冷战,她没想到这种魔法真的存在。   是谁对拉托纳做了这种事,欧恩吗?   她思考着这件事,应声道:“原来你的脸是假的啊。”   拉托纳嘴唇紧绷,“柏莎,你的反应好平常。”   柏莎眨眼,“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   拉托纳顿了顿,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恶心。”   柏莎手支下巴,“恶心?我为什么要恶心?我对男人的脸是不是原生的根本不在乎啊。”   拉托纳困惑,“那你在乎什么?”   柏莎脱口而出:“我在乎——”   她及时地做了个刹停,捂住嘴巴。还好,没说出来。   但拉托纳已经猜到,他毕竟是有些了解她的,“柏莎,那里是真的。”   柏莎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要是被迦南知道,她和别的男人谈论那个地方,他该多伤心啊!   而当下,她的行为,已经伤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心。   拉托纳手攥成拳,低下头,“以前,你说你喜欢。”   柏莎很恨耳朵捂住了,还是听得见,她放下手,自我放弃地看向拉托纳。   柏莎:“拉托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每个男人都这么说。”   拉托纳:“……”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柏莎目睹着拉托纳的身形晃动了几下,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柏莎对此表示同情,可她没有义务安慰每个人的情绪。   况且,她今天已经很累,她要回去补觉。   柏莎向拉托纳挥手告别,“再见了,拉托纳,答应我,不要再研究这种荒唐的魔法。”   她转身时,听到拉托纳的回答:“我答应你,柏莎。”   柏莎不再说话,她手搭上门把手,心中期待起和床铺的会面。   她决定,今晚要一觉睡到明天晚上!   诶……等下,门怎么打不开?!   柏莎使劲拽了两下,她疲惫的神经现在要过去数秒才能把对事物的判断传递给她。   现在,数秒过去,她困倦地发现,是有人用魔法把门锁住了。   这种事还真是不新鲜呐!你们男人都这么喜欢在门上做手脚吗?   迦南是,你也是,迦南就算啦,我宠他,你怎么也用这种手段!   柏莎对拉托纳满腹抱怨,但当她转身看见他,她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蓦地说不出口了。   拉托纳看起来不太对劲,他的眼睛怎么变成了金色,瞳仁还被拉长了,变得有些像竖瞳。   难道说,这是……   柏莎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拉托纳,这就是那个变化外貌的魔法吗?速度太快了吧!”   拉托纳说:“*&¥@#¥#@%¥#”   柏莎歪了下脑袋,“你说什么?”   拉托纳又说:“&¥#@¥¥!#¥%”   柏莎这次听懂了,他说的是龙语!   这就是存在于拉托纳身体里的那头龙吗?这头龙竟然已经能控制拉托纳的身体了!   柏莎胆寒地瑟缩了下肩膀,然后,她开始尝试解读拉托纳说的话。   她尝试了遍,又尝试了遍。失败了。   她只是个刚学完龙语基础的人,而且还零实战经验,这不是难为她吗!   柏莎毫无办法,只好望向拉托纳,或是说望向拉托纳身体里的那头龙。   并用她所学不多的龙语说道:“&#¥%@¥#%¥##”   翻译过来就是:你会说人类的通用语吗?我的龙语说得不是很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8 23:32:20~2023-09-10 16: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渴望暴富的z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龙语初使用   ◎想要亲他◎   拉托纳:“…………”   龙沉默了。柏莎期待地看他, 等待龙嘴里蹦出几句人类语。   结果,等了许久,等来的只有一句语速被加得更快的龙话。   拉托纳:“@!%¥&#!@¥¥&”   柏莎:“?”   柏莎依然听不懂, 但她看出来了, 这头龙不安好心。   难怪拉托纳说,他的龙不喜欢他, 这和弗丽达的那头完全不能比嘛!   柏莎好气,但她还没有放弃, 她尝试着跟上面前龙说话的速度,渐渐地,她发现她还是能听懂几个词的。   她抓住那几个词, 试图把它们组合成句……   柏莎说:“你在说, ‘你是他想要的女人, 我会帮他得到’,是吗?”   龙似乎听得懂人类语,头向下一点。   柏莎也点头, “你对拉托纳还是挺好的嘛!”   不过等下, “那个女人不会是在说我吧?!”她迟钝地叫了出来。   拉托纳:“……”   柏莎在龙的金眸里看见了鄙夷, 龙的眼神就像在说:他怎么会看中你这种女人?   柏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她会把这件事归结于男人的劣根性,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 她有新恋人的时候,他又觉得她好了。指不定过段时间,弗丽达有了新恋情后,他又会扭头奔向弗丽达。   唉, 不,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头龙为什么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啊?   他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夹带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柏莎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她现在也已体力耗尽,放不出几个魔法了。   她只好退后,再退后,一路将自己退到了门边。   她的背部抵上门的时候,龙也跟了上来,龙一手撑在她旁边门上,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间。   龙弯下腰,头靠在她的颈侧,顿了两秒,朝她的耳朵吹出一口气。   柏莎身体一僵,她第一反应是,这是拉托纳做不出来的事。   所以,这个动作,是龙自己想到的吗?   好厉害,这头龙好会啊!!!   柏莎赞扬,并感到自己被他弄得有点头晕目眩,但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失去理智。   她没忘记,她是个有恋人的女人,她要狠狠推开他才行!   她推了,但面前人纹丝未动,甚至还将她按压的力气当成调|情般,金眸里浮出些嘲弄的意味。   柏莎气急,拿人类语说道:“我有恋人了!”   龙果然听得懂人类语,他挑眉,龙语回:那又怎么样?   柏莎说:“我要对我的恋人忠诚,请你离我远点。”   龙说:能得到我的垂爱是你莫大的荣幸。   柏莎咬牙,“我不需要这样的荣幸。”   龙换了个话题说:你的恋人是什么样的人?   柏莎想起迦南,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美丽,温柔,擅于做各种哄我开心的事。”   龙不以为然:人类能有多美丽?   柏莎哼哼两声,炫耀道:“他可不是人类!”   龙:他是什么?   柏莎告诉他:“他是一只魅魔!”   龙:……   龙安静了,金眸中有光暗下,接着深处又有什么新的光芒被点亮。   龙突然开始用一种炙热的目光注视柏莎,柏莎被他吓到,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可很快,她又明白了,她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她怎么能!愚蠢到!在龙面前!提魅魔呢!   迦南说了,龙和魅魔的矛盾主要在择偶上。   而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柏莎直到此刻才领悟。   它不仅意味了他们永远不会选择对方一族作为对象。   也意味了,他们总爱相互争斗、掠夺对方的恋人。   -   迦南为多琳打开一道传送门,“多琳女士,从这出去,你就到家了。”   多琳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   她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迦南,“迦南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我漂亮吗?”   迦南苦恼地皱了眉,他觉得这是个不方便回答的问题。   “多琳女士,我想,对他人的外貌进行评价是很不礼貌的事。”   “如果我一定要你回答呢?”   “那请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那么久?!”   迦南认真道:“我作为魔物,直接评价你有失公平,我需要一点时间,想办法从人类的角度来为你做评价。”   多琳咬唇,“那,如果柏莎问你这个问题呢?”   迦南微笑,“我会说,柏莎世界第一好看。”   多琳生气,“你看,你还是会回答的!”   迦南困惑,“你怎么能和老师比呢?我喜欢她。”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不喜欢你。   多琳抬手,装作捋头发地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她并不真的喜欢这只魔物。   她只是想要被爱,想要验证自己的魅力,好像只要这么做,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站在高处,睥睨男人,利用男人,把男人当成玩物。   可为什么,她想起过去的事,已分不清谁才是玩物了呢?   初恋贪图和她偷情的刺|激、老法师贪图她的青春和肉|体、拉托纳只想快点把她做成“柏莎”。   ……   不败之地?不,她从来都没有胜利过。   -   “轰!!!”地一声,门被魔法炸开。   爆炸掀起的烟雾中,黑发青年从炸出的门洞走进房间,他急切地在房里乱走,寻找恋人。   “迦南,”恋人在说话,“咳咳咳,你有必要弄出那么多烟吗?”   迦南循声走去,在房间深处的一把木椅上发现柏莎。   迦南一看见她,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柏莎说:“不怪你。多琳怎么样了?她安全到家了吗?”   迦南说:“我用传送门把她送回家了。但,老师,有件事很奇怪。”   柏莎:“嗯?”   迦南:“多琳女士走之前,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她漂亮吗。”   柏莎笑了,“她是很漂亮的。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迦南如实说道:“我说,我需要思考半个月,再答复她。我以为这样能给出一个更客观的回答,但她……”   柏莎接过他的话说:“但她不喜欢这个回答,是吗?”   迦南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的?是的,她不喜欢。她又问我,如果您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怎么回答。”   柏莎挑眉,“你会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迦南纠正:“不,老师,女人的范围太小,人类的范围也不够……您是所有生命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柏莎手按太阳穴,头痛道:“迦南,太夸张啦!”   迦南说:“可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迦南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离柏莎非常近,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悄悄接近她,现在,他跪在了她的脚边。   他仰头,粉眼睛痴迷地看着她,他的目光的的确确很像是在看“世界上最漂亮的生命”。   柏莎,“世界上最漂亮的生命”,被他盯视到了脸红。   不仅如此,她还由此感到心底痒痒的,某种愧疚感在催促她,坦诚一件可说也可不说的事。   最后,她还是决定说出来:“迦南,我要和你说件事,你保证,不可以生气。”   迦南委屈,“我什么时候生过您的气?”   柏莎说:“那好,我要说了,迦南,我刚才啊——”   迦南:“嗯?”   柏莎:“差点和别的男人亲吻了。”   迦南:“……”   迦南一言不发,她也不再说话,他们两个互看着对方,嘴角同时默契地向上提起,且越笑越灿烂。   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在假笑,可谁也不拆穿谁地,就这样将谈话继续。   迦南说:“那个男人一定是拉托纳大人吧?”   他刚才注意到,房间的地板上,有一具倒下的男人身体。   柏莎说:“不,是他体内的龙,那头龙控制了他的身体,然后我们差点就……嗯,他没有得逞就晕了过去,可能是拉托纳的意识回来了吧。”   “诶,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情敌吗,柏莎?”   “你怎么又不叫老师了……!!!”   “只叫你老师的话,好难赢过那么多狡猾的男人呀。”   柏莎的假笑垮下,声音像是控诉:“哪有什么狡猾的男人,最狡猾的那个男人就是你了!”   迦南也不再笑了,他只定定望她,声音低沉了少许:“那,您喜欢吗?”   柏莎被他看得嗓子发干,她舔舔嘴唇,避开和他对视,“喜欢。”   迦南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于是在她说完“喜欢”后,她整个人马上被站起的青年揽抱进怀。   视野中景色旋转,他们更换了位置,他坐到椅子上,她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张口想要抱怨,发现他的脸、唇近在咫尺,美色当前,她又实在嗓子干得厉害。   想要,想要亲他……   思考落下时,身体已先动作,两人的唇靠在一起,一个注定不会太快结束的吻就此被点燃。   柏莎明明疲惫到可以倒床就睡,一碰到他的嘴唇,她又清醒了。   迦南感受到她的热情,他很想回应,但顾虑到她的身体,他还是选择尽可能地放慢节奏。   他们已好久没进行过这样斯文的长吻,就像是在共同演奏一场安静的摇篮曲。   或许就是因为节奏太慢,才让柏莎能够分出神志,睁开眼睛,东张西望。   诶,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她眼睛向上抬起,一路顺着法师袍,看到与法师袍的主人对视。   柏莎:“…………”   柏莎大窘,想要推开迦南,但没成功。   她的动作反而让魅魔青年误会她不满足,而更加努力。   柏莎尴尬想哭,房内的第三人却静静伫立,既不动作,也不言语。   他仿佛很享受观赏他们亲吻的过程,嘴角都向上扬起了几分。   柏莎震惊,拉托纳,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癖好?!   她腹诽至此,乍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男人的眼睛仍然是金色竖瞳,他不是拉托纳,他还是那头龙。   柏莎惊觉不妙,她狠狠咬了口迦南,将他们的吻暴力结束。 第120章 龙王圣沃尔   ◎一边是头脑有病的前恋人,一边是狡猾的现恋人……◎   迦南手按住唇, 粉眸里闪出泪光,表情委屈到了极点。   柏莎心疼他,可现在不是安抚他的时候, 她不得不先看向拉托纳。   迦南这时也注意到房内第三人的存在, 他一起看了过去。   然而,奇怪的是, 拉托纳的眼睛已经变回了原有的颜色。   龙呢?龙去哪了?   柏莎目瞪口呆,同一时间, 她感到恋人在用一种哀怨的眼光看自己。   他就像是在说:原来您是因为在意他,才咬我的。   柏莎心道,冤枉啊!她却又拿不出一点龙来过的证据。   幸好, 下一刻, 当事人本人说道:“圣沃尔来过了。”   柏莎马上反应过来, “圣沃尔是那头龙的名字?”   拉托纳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柏莎,浅眸里凝结了种复杂的情绪。   柏莎看懂了他的情绪, “你……全都记得?”   圣沃尔利用他的身体, 做出的每一件事, 他都记得。   拉托纳头低了低, 声音极轻:“对不起。”   柏莎抬手,挥了挥, “没关系。”   迦南不这么认为,他把她的手按了下去,“拉托纳大人,您不可以放任那头龙一直控制您的身体。”   拉托纳毫无反应, 像是没有听见。   柏莎接着迦南的话说:“他说得对, 拉托纳, 你不能让那头龙压过你自己的意识。”   这回,拉托纳有了反应,他头抬起,眼睛直视着柏莎,“可我需要他给我的力量。”   柏莎茫然,“你要那么多力量干嘛?你想毁灭世界吗?”   拉托纳说:“我不想毁灭世界。我想……”   柏莎:“嗯?”   拉托纳:“得到你。”   柏莎如果此刻在喝水,她一定会被水呛到,先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瞎了吗?   她现在正坐在别的男人的大腿上好吗!她和迦南的姿势暧昧到她自己都要脸红。   迦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听见这话,既无生气,也无反驳,只是手搂在她的腰间,把她向自己又带近了点。   一边是头脑有病的前恋人,一边是狡猾的、拿身体勾|引她的现恋人……   柏莎手按着脸,心里没有半点高兴,就只觉得尴尬到想死。   半晌,她开口了,关注的却是一件和拉托纳的话无关的事。   “圣沃尔,”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名字的不对劲,“你体内的龙怎么会和我们国家的名字一样?”   拉托纳欲言又止,柏莎追说道:“拉托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说?我连你的脸是假的都知道了。”   迦南听到“脸是假的”,眼睛亮了亮,柏莎谴责地捏住他的下巴,警告他不准幸灾乐祸。   拉托纳看着他们的嬉闹,心中苦闷,他无法像那头龙一样露出笑容,他不懂刚才圣沃尔在笑什么。   龙不该讨厌魅魔吗?不该想要抢走魅魔的恋人吗?他为什么又放弃了……   拉托纳心底有种邪恶的念头在作祟,如果龙真的得逞,他未必会觉得痛苦吧。   只要能够得到她,手段无关紧要,身体是不是自己在掌控,也无关紧要。   拉托纳会说,这是无耻的想法,可无耻,好像就是他的本性。   剥掉了神明漂亮的躯壳,黑暗里的“小人”向外站出了一步。   拉托纳否认他、厌恶他,可她,却想听“小人”的故事。   他无法拒绝她,就只能是攥紧了手,犹豫着说道:“柏莎,你知道后,会讨厌我的。”   柏莎说:“这你不用担心。”   拉托纳“嗯?”了一声,浅色的双眸里显出希望。   柏莎的下一句话是:“我已经很讨厌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更讨厌你’。”   拉托纳怔了怔,眼中希望黯去,“这样也好。”他轻声道。   随后,他人生第一次地向人完整讲述起“小人”的故事。   二十分钟后,柏莎、迦南听完了故事,他们注视着拉托纳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怜惜。   二十分钟前,迦南对于这个男人还抱有着敌视之情,二十分钟后,他的眼角都湿润了。   比起多愁善感的恋人,柏莎更多得是感到愤怒,她愤懑道:“所以,你根本不可能逃出去,那场逃跑是欧恩的算计!”   拉托纳点头。   柏莎说:“难道,从那天开始,你的人生就一直在欧恩的控制下吗?”   拉托纳还是点头。   柏莎又说:“我们杀死了欧恩,但你认为我们杀死的并不真的是欧恩,是吗?”   拉托纳不再点头,可他眼睛里浮出的惧怕,已经在替他回答“是”了。   柏莎背脊发凉,迦南握住她的手,他们互看了一眼,交流着同一个问题:地城里被杀死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替死鬼?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欧恩可以重塑拉托纳的外貌,他凭什么不能随便找个人变成自己的外貌?   这个消息,要赶快告诉星谷才行!   拉托纳看出了柏莎心中所想,他说:“柏莎,放弃吧。”   “放弃什么?”   “放弃杀欧恩。没有人可以杀死欧恩。”   柏莎蹙眉,“为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无法被杀死的人?”   拉托纳说:“因为圣沃尔。”   柏莎愣了下,“对了,你只说了你过去的事,你还没说,那头龙为什么和我们的国家同名。”   拉托纳说:“马上,我就要说到了……”   拉托纳的下一段故事,和他自己无关,也和他们认识的大多数人无关。   他们只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欧恩。   -   光神历572年,欧恩20岁,那时人类的世界还没有魔法,天空之中还有许多巨龙在翱翔。   人龙共存,但相处得并不和睦,尤其是龙王圣沃尔,他邪恶至极,时常闯入国王的宫殿,掠走珠宝,还有公主。   国王最疼爱的小公主也被圣沃尔带走,国王恼怒,每年都要选召勇者去龙的巢穴讨伐龙王,但每年又都失败而归。   龙的巢穴在哪呢?现在看来,就是在地城。   龙王圣沃尔不喜欢光,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地城冰凉的地板上,让公主们轮流为他讲故事。   谁讲的不好,他就一口吃掉谁。讲到最后,就只有小公主没有被吃掉。   小公主是最不会讲故事的公主,可是她长得很美,美到令万物都逊色。   如果说龙对人类能产生感情的话,那么圣沃尔可能已经爱上了她。他们的关系,从她为他讲故事,逐渐转为了他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可这件事多难呀,龙哪里会哄娇生惯养的公主开心?   这时候,圣沃尔的手下抓到了一位偷偷潜入地城的人类。   这个人类叫欧恩,他说自己是个冒险家,对龙族十分敬仰和好奇。   圣沃尔皱眉,挥手就要把这个欧恩交给手下们吃掉,但小公主说:等下,不要杀他,我喜欢这个人。   圣沃尔问小公主,为什么。小公主嘟着嘴巴说,喜欢就是喜欢,别问我为什么。   圣沃尔败了,他把这个叫欧恩的人类留下。从此,欧恩成为了小公主的玩伴。   小公主为什么喜欢这个叫欧恩的青年?理由很简单,欧恩很英俊,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他们悄悄在圣沃尔的视线之外相知相爱,有手下发现他们的私情,告诉了圣沃尔。   圣沃尔问小公主,小公主哭哭啼啼,圣沃尔马上心软了,认定是手下在说谎挑拨,把手下提出去杀了。   欧恩在旁,把一切看在眼中。他看出了圣沃尔有多重视小公主,而他又能利用小公主的感情做多少事。   欧恩有个梦想,梦想人类也能拥有魔法。   他把这一梦想告诉小公主,小公主拍着手说好棒呀,可这要怎么做到呢?   欧恩说,他在地下的这段生活里,偶尔拾捡到几片龙鳞,他发现只要有了龙鳞,人类也能放出魔法。   小公主说,这太简单了吧,龙有好多好多鳞片!   欧恩欲言又止地说,可想要每个人类都能使用魔法,好多还不够,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鳞片。   小公主说,包在我身上,我有办法!   这天开始,小公主每隔几天就会对圣沃尔说手下的坏话,让圣沃尔把手下拖出去杀了。   然后,那些被杀死的巨龙们,他们的鳞片又都被欧恩一枚枚悄悄收集起来。   一开始,这计划完美无缺,慢慢地,圣沃尔发现了端倪。   他愤怒不已,想要处死欧恩,但小公主娇弱的身躯死死挡在了欧恩面前。   圣沃尔痛苦道,你就这样爱他,对我的子民毫不怜惜吗?   小公主说,欧恩只是想要让人类拥有魔法,这有什么错?   圣沃尔说,人类这不叫拥有魔法,这叫窃取魔法,他们放出的每个魔法上,都沾有着我们龙的血液!   小公主说,只是鳞片而已,你们的鳞片扒下来不也还会再长出来吗?   圣沃尔说,人类是贪婪的种族,他们今天要的是几片鳞片,明天要的就是我们的血、我们的肉!你不就是为了他要的鳞片,而欺骗我杀了同族吗?   小公主说,是谁杀的?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你原本就是个残忍的暴君,你杀死了我的姐姐们,你都忘记了吗?你们龙,你们龙,个个都好暴力!你们永远都不明白“温柔”是什么意思!   圣沃尔说不出话了,他久久地、悲伤地注视着小公主。   好久之后,他轻声地问:难道我对你……还不够温柔吗?   小公主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那天的谈话以圣沃尔的妥协告终,他答应不杀欧恩,但欧恩必须离开地城,再也不准回来。   欧恩、小公主进行了深情的道别。   欧恩允诺小公主说,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救出去,迎娶她做妻子。   圣沃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装作没有听见。   圣沃尔也看到了小公主偷偷把欧恩收集的龙鳞送出去,他装作没有看见。   在圣沃尔看来,欧恩拿到多少龙鳞,都不可能对他、对龙族造成威胁。   是的,至少那一刻他是这么想的……   圣沃尔没有想到,欧恩拿到鳞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国王。   他说服国王为底下的每个士兵、召集来的勇士们,配上龙鳞,又接着教了这些人一些简单的魔法。   几天后,人类史上的第一批法师围堵在了龙巢之外。   没人知道那场人龙的战争持续了多久,而最后人类又是如何胜利的。   可能其中依然离不开小公主的“努力”,她总是有办法让圣沃尔失败的。   那场战争里,参战的所有人,最后都只记得,所有魔法的箭矢是如何贯穿那头巨大、宏伟的龙王之躯。   圣沃尔倒了下去,欧恩牵着小公主的手,走向垂死的龙王。   龙王死前嗫嚅着一些话,开始,是几句对小公主的情话。   小公主一脸嫌恶地避开,她紧抓着欧恩的衣袖,躲到他的身后。   后来,是几句诅咒。关于龙、关于人类的魔法。   当时,欧恩还不清楚圣沃尔施下的是什么诅咒,他一心只关心要如何——吃了圣沃尔。   作为一名曾经的冒险家,欧恩的确了解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龙的秘密。   比如说,龙族的龙王又被称作真龙。吃下真龙之肉的生命,不止长寿,还能不死。   但这种不死有着期限,听说,期限是一百年。   欧恩那时还很年轻,故而他选择将圣沃尔的尸体冷冻起来,等到自己年老时,再将圣沃尔吃下。   另一方面,比起追求长寿,当时的欧恩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   人龙战争,人类虽然几乎将龙族全灭,但人类自己也伤亡惨重。   国王手下的士兵只有寥寥百人回归,而欧恩这时,抬手,一个魔法就将所有的士兵湮灭。   小公主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欧恩。   欧恩向她微笑,走,我们去见你的父亲。   第二天,国王成为了傀儡国王。   欧恩饶有兴致地给国家改了个名,他给它取名为“圣沃尔”。   以此纪念那头愚蠢的龙、和那场成功的战争。   此后,欧恩创立魔法塔,编造了一段光之神与暗之神的故事。   再之后的事就都和他们知道的一样了。   -   拉托纳说完,房内长久地安静了。   柏莎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拉托纳,但不知为何,她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和故事的重点毫无干系。   她问的是:“小公主后来怎么样了?”   迦南也好奇那个人的命运,他问:“欧恩和她结婚了吗?”   拉托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从未听说欧恩有过妻子。”   柏莎想起乔治和她说起的,欧恩和基恩的故事。   是啊,在那个故事里,欧恩还打算向基恩求婚呢!   小公主这一角色,在欧恩的人生里就仿佛是从未存在过。   柏莎不禁抖索了下,她为那位公主后来的命运感到担心。   即使从故事看来,那位公主愚蠢、任性,还间接或直接导致自己父亲失权、以及整个龙族覆灭。   可如果没有欧恩利用她的感情,她也就是个被龙拐走、目睹姐姐们被杀死的可怜女孩吧……   在那场战争的结束,当她亲眼看到欧恩杀死士兵,又掠走了国家的掌权后,她是否有清醒、有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懊悔呢?   柏莎不知道,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欧恩他真该死啊!”   柏莎突然的感慨,令周围凝重的气氛得到一份神奇的缓和。   她身旁的两个男人都笑出了声音,然后又心情复杂地对看了一眼。   迦南又一次搂住柏莎的身体,把她拉向自己。   柏莎气恼,别拉了,我们之间快没有距离了,好吗!   她不认为现在是笑的时候,她神情严肃地向两个人做了情况的总结。   柏莎说:“欧恩‘死亡’那天很可能就是他吃下圣沃尔的那天,也就是九十九年前,更精确地说,是九十九年又十个月前,还有两个月,他就能被杀死了。而他现在迫切要做的,就是让你,”她指向拉托纳,“成为真龙,然后把你吃掉。对吗?”   拉托纳点头。   柏莎说:“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在那之前,找到欧恩,把他关起来,关他个两个月。”   柏莎自以为计划完美,但拉托纳、迦南都在摇头。   迦南说:“老师,如果欧恩的魔法足够强大,我们没有可能关住他。”   柏莎郁闷,“杀不掉、也关不了,那还能怎么办?”   迦南说:“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但需要某人的努力。”   柏莎顿了一秒,明白了,迦南说的某人是谁。   他们两个同时看向了那位某人,也就是拉托纳。   这对恋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拉托纳(拉托纳大人),你绝对不可以变成龙。”   只要圣沃尔不重现于世,两个月后,就将是欧恩的死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0 23:31:09~2023-09-11 21:1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6388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我们是朋友   ◎柏莎懂了,“迦南,这是你为我创造的吗?”◎   各种意义上, 柏莎、迦南对拉托纳的要求,都称不上是过分。   不让他变成龙,本身也是为了保全他自我的意识。   拉托纳有什么理由拒绝这项提议呢?可是, 他在犹豫。   拉托纳整个人被忧郁笼罩, 他看上去就像一台临时搭建、随时会散架的人偶。   而这台人偶,全身上下最像人的部位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长久、鲜活地凝在一个人的身上。   柏莎接收到他的视线, 她困惑地回视他,脑袋歪向一旁。   “拉托纳,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迦南看着柏莎,无奈微笑, 他不知该不该为恋人的迟钝高兴。   迦南知道拉托纳在想什么, 他不愿为情敌说话, 可考虑到事态的紧急,他还是说了。   “老师,拉托纳大人在想, 没了龙的力量, 他就不能得到你了。”   “他有龙的力量, 他也不可能得到我啊!我是什么物品吗?我是有自主选择权的生命好吗!”   拉托纳闻声, 身体原地晃动了几下,柏莎看他一眼, 觉得他的精神状况实在堪忧。   她从迦南身上跳下,从旁边拉出一张椅子,递给拉托纳。   “你先坐下,我们好好地、冷静地聊一聊。”   拉托纳踌躇了阵, 想了想, 点点头, 坐下了。   才刚安置完这个人,另一边的黑发男人又朝她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柏莎瞪了回去,眼神好似在说:迦南,你体谅一下病人好吗!   没错,拉托纳现在在柏莎眼里已经是一个病人了。她对他有同情,有怜惜,就唯独是没有爱意。   可她到底还是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只要没有结束,他就无法下定决心去对抗圣沃尔。   那么,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爱我呢?   柏莎拉来第三张椅子,坐到拉托纳的对面,她直白地问道:“拉托纳,你喜欢我什么?”   如果能改,她尽量改。   谁想,拉托纳沉默了,这份沉默简直伤透了柏莎的心。   她的初恋,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竟然回答不出“喜欢她哪点”这种问题!   过了许久,拉托纳才说话,他说的是:“曾经,在我成为人神前,我的脑海里嘈杂不断。”   柏莎知道,“是龙语。”   拉托纳说:“但我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时,那些声音都会暂时地消弭。”   柏莎思忖,“听起来像是心灵魔法,但我那时候还不会什么心灵魔法吧。”   迦南说:“老师,未必,您有着抵抗心灵魔法的天赋,可能您生来就会释放一些心灵魔法。”   柏莎高兴,“我的父母果然很了不起!”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她看向拉托纳,“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的眼睛对你有安抚作用吗?”   拉托纳张合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只知道,不能回答“是”。   他不知道的是,不回答是比“是”更加伤人的答案。   柏莎的脸色都青了,“你……你你这叫什么喜欢我啊!换个别的人眼睛对你有安抚作用,你不就喜欢那个人了吗?”   拉托纳欲言又止,“我……”了几次,又放弃了。他觉得柏莎说得有道理。   迦南这时拉了拉柏莎的手,他粉色的眼睛眨了眨,向她递去话语: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柏莎心道,迦南,你这是在趁人之危!   可她的嘴角却情不自禁上扬了几分,她望着迦南,嘿嘿笑出了声音。   人人都希望被告知,我爱你,因为你就是你。   人人都不愿意听见,我爱你,因为你对我有利可图。   即使后者才是广泛存在于世间的真理,柏莎想起她对迦南,一开始不也是见色起意吗?   柏莎慢慢释然,而这时的拉托纳还在心中斟酌话语。   他想告诉柏莎,现在她对他已没有安抚的效果,他依然想见她,这是否代表着,他是真的喜欢她?   存在于他内心的这句话,是个彻底的疑问句,他并不能真的确认,他对她有多么深切的情感。   他内心的肯定句是,他想要见她、想要得到她……以及,想要被她爱。   希求她像过去一样爱他,为他造出花朵,牵住他的手,一起奔到阳光之下。   这些爱是向“小人”而去的,它们构成了他乏善可陈的生命里,几簇为数不多的光芒。   但这终究是只同他有关的事,是完全自私、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拉托纳斟酌到了最后,觉得保持静默是最好的选择。   柏莎也刚巧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拉托纳,不谈论这件事了,我觉得你现在首要要做的是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   拉托纳眨了下眼睛,茫然,“为什么?”   柏莎说:“你说了,‘拉托纳’这个名字是欧恩给你的。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拉托纳摇了摇头。   柏莎说:“那就对啦,不记得,就再取一个呗!”   拉托纳又一次摇头,他想起了某人的话,“我在成为‘拉托纳’前什么也不是。”   柏莎蹙眉,“没有人会什么也不是。”   拉托纳说:“怎么会没有……”   迦南说:“拉托纳大人,从您讲述的故事里,我听出您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这怎么能说‘什么也不是’呢?”   柏莎跟着补充:“拉托纳,你是个天才,光是才能这方面,你就已经胜过了多少人啊!”   拉托纳听着他们的话,不为所动,眸里的光芒反而更黯淡了。   柏莎恍然明白,拉托纳根本不为他的才能骄傲,魔法的天赋本就是他痛苦的源头。   柏莎攥紧了手,思考要如何劝说拉托纳,忽而她想起了她的一位“朋友”,算是朋友吧。   柏莎说:“拉托纳,我有个朋友,它常常被人装扮,和你一样困惑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看见你,我想到了它,我又想,会不会除了你们之外,还有着很多类似的人,失去了自我的姓名,被裹挟着过一种规定好的人生。”   拉托纳抬眼,“真的有吗?”   柏莎说:“欧恩是怎样的人你看见了,你认为他只会对你一个孩子下手吗?我猜,像那样的地下室不止一个,每个地下室都有一个获胜者,而你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孩子。”   拉托纳抿唇,“我,幸运?”   柏莎说:“相对的幸运。你比其他孩子幸运,那些孩子一定都死了,因为圣沃尔在你的身体里诞生,其他人就都成了‘无用之人’。欧恩需要你,他会保全你,这时,是你反咬他最好的时候。”   拉托纳的浅眸里显出孩童的恐惧,“我,反咬他,不可能……”他的头侧向一旁,避开了和柏莎的对视。   柏莎皱紧了眉,压低声音,喊道:“老师。”   这声“老师”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看向了柏莎,显而易见,出自柏莎的老师是喊得拉托纳。   拉托纳的视线被迫和柏莎又一次交汇,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柏莎趁他看着自己,赶快说道:“老师,我呢,常对我的学生说,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我没和他们说的后一句是,把别人视作狗、践踏他人人生的人,迟早会被反噬。就算这一口,你不咬他,我们也会咬回去。欧恩迫害的不是你一个法师的人生,是无数法师的人生。而学生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战斗,而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情,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龙。”   拉托纳整个人呆住了,一动不动,“老师”这个称呼唤醒了他的一些布满灰尘的记忆。   脑海里,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在一瞬间被放映了遍。   从他逃离地下室,到他身体被重塑、成为贵族的孩子,再到他长大了、成为教授、成为神明……   他那被控制的、同他无关的人生里,又是否真的事事都与他无关呢?   他从记忆里捕捉到了零落的碎片,不只是柏莎的事,还有其他人的事。   他们对他的喜欢、崇敬、关心,那些不知为何从未被他觉察到的善意,在刹那里将他拥抱了。   黑暗中,小人停下哭泣,他站了起来,左右张望,看见了许多和他相似的小人。   那些小人全都死了,还未见到阳光,人生就已结束。   而他,是不幸中最幸运的那个……   拉托纳从指尖开始颤抖,一路颤抖到了肩膀,他在哭泣。   柏莎、迦南安静地看他。   哭泣声停下时,拉托纳抬起头,看向柏莎,他眸里的恐惧已经褪去。   柏莎看得出,他会答应他们的请求,而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柏莎。   拉托纳语速很慢地问:“柏莎,我究竟是你的什么?”   柏莎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她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回答。   她走向拉托纳,握住他的双手,声音挚诚:“拉托纳,你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   拉托纳怔愣地望着柏莎,眼睛像孩童般睁到了最大,他暗暗反握住她,指腹贪婪地按在她的掌心。   旁边的黑发青年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他们的手上。   迦南朝拉托纳微笑道:“拉托纳大人,您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这个词,迦南念出了重音,拉托纳听出来了,他眉间轻皱了下。   但,争吵并没有发生,房内的气氛整体而言,祥和到不可思议。   他们三个无声地作了交流,确定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欧恩。   -   告别了拉托纳,他们漫长的这天终于要结束。   柏莎脚步虚浮,一边走一边摇晃,迦南扶住她。   “老师,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你也很累了吧,还有你的嘴唇……”   柏莎的手搭上迦南的唇,他的唇刚才被她咬破,“还痛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绿眸里的光芒温柔极了,盛满了对他的爱意。   迦南快要溺死在她的目光里了,他哪里还顾得上那点微弱的疼痛呢。   他忍不住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柏莎,我喜欢你。”   “啊……”   柏莎又困又迷惑,他干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您今天一直在关心他人,地城的人、多琳女士、拉托纳大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嘛,他们身处危险呀!”   “嗯,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又有谁来关心您呢?”   柏莎愣了,她本就困倦的神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拷问。   她只好看见谁就回答谁:“你啊,你不是会关心我吗?”   迦南短促地笑了一声,“您说得对,所以,我要带您去个地方。”   柏莎抗议,“下次去不好吗?我困死了!”   迦南不说话,只是挥手,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道传送门。   柏莎狐疑地看他一眼,这道门是通往哪里的呢?她猜不出。   她对于这只魅魔的想法,总是会自动地向色|情的方向揣测。   她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她真的体力不支了……   柏莎犹疑时,迦南已经握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门里。   柏莎小声抱怨,然后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个哈欠在她抵达门的另一边时,停在了半空。   她遽然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困意消散了大半。   “这是哪啊,迦南,这看起来不像是存在于世界上的地方吧!”   柏莎发出了这样夸张的感慨,然而从她所见的场景来说,她的话语一点都不夸张。   这里有仰起头才能看到伞盖的大蘑菇、有铺了一整片草地的蒲公英、有只要她抬手就会轻轻降下的云朵……   她想起了童话故事里读到的“仙境”,她觉得那里就该是这样的,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因为她面前的仙境,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同一个主题而创造出的。   那就是,睡觉——!蘑菇是床、蒲公英是床、云朵是床,仔细观察的话,远方的湖泊也是一张床铺。   柏莎懂了,“迦南,这是你为我创造的吗?”   迦南点头,“您喜欢吗?”   柏莎扑进迦南怀里,“喜欢!但那么多床,我该选哪一张好呢?”   迦南搂住她,宠溺地说:“您可以慢慢考虑。”   柏莎问:“你呢,你会选什么?”   迦南说:“我会选择您的身边。”   柏莎笑了,“那完了!我,也想选你的身边,该怎么办呢?”   他们忽然都不再说话,眼睛靠近着,鼻子靠近着,然后是嘴唇。   他们轻轻交换了一个吻,吻才刚结束,柏莎的呼吸便趋于了平稳。   她毫无征兆地,睡着了,头倒向了他的肩膀。   迦南抱着她,顺势倒下,这里的草坪都很柔软,睡在哪都不会太糟。   魅魔青年抬起手,关掉了月亮,留下星星。   柔和的星光里,他们全身心地放松了,身体靠在一起。   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会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1 21:15:28~2023-09-12 18: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独患者 5瓶;渴望暴富的z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我们的父母   ◎她怎么总是忘记呢?她的恋人是个魅魔,是个魅魔!◎   “仙境”的早晨充满了烤蘑菇的香味。   柏莎闻着气味睁开眼, 坐起身,看了过去。   “迦南,你怎么把蘑菇床烤掉了!”   “没有哦。老师, 这是幻境, 东西不可食用,蘑菇是我出去找来的。”   “原来如此。迦南, 这就和瓦伦创造的那个星谷是一样的原理吧?”   “嗯,它基于我的魔力存在着。”   说话间, 柏莎已经凑到了迦南的身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蘑菇,口水直流。   她这才想起, 自己昨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柏莎垂涎欲滴, 迦南望她一眼, 柔声道:“就快了,马上就好了。”   第一串蘑菇熟透了后,马上被送到了柏莎嘴边, 她嘿嘿笑着吃下全部。   迦南看着她微笑, “好吃吗, 老师?”   柏莎说:“特别特别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   “迦南, 你想尝尝吗。”   这不是个疑问句,所以话刚说完, 柏莎就将唇贴上了迦南的。   某位银发女性吃饱、睡足后,总爱想些不健康的事。   迦南被她吻得倒在了草地上,他难得没有对她反|攻,而是要把她从身|上推开。   “不可以, 老师, 幻境基于我的魔力存在, 我……太纵情的话,这里会崩塌的。”   “呜,这样啊。”   “老师,不要伤心,我不能纵情,但你可以哦。”   迦南循循善诱,引着柏莎在他怀里躺下,云朵降下的雨水为他的手做了清理。   柏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魅魔会的真多呀!”她眨眨眼,调笑道。   “那您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你不是最清楚吗……”   柏莎的声音愈来愈轻,意志涣散了,目光变得迷离。   “迦南……”   “嗯?”   “你的手好漂亮,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只手吗?”   迦南微微皱眉,“您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勾|引我。”   “如果我偏要?”   “那这里真的会崩塌哦。”   柏莎怕了,她“呜”了一声,不再说话,只静静享受着恋人为她做的一切。   结束之后,云朵又一次为迦南做了清理。   柏莎静观着,玩笑道:“我以为你会舔掉。”   迦南的神情却很认真,“老师,我真的很想这么做。”   “啊?那为什么不?”   “会……吓到你。我们还需要时间了解彼此。”   柏莎皱眉,“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了解彼此了。”   迦南抬手,为柏莎把头发捋到耳后,“您是个单纯的人,可我不是,我有很多阴暗的秘密。”   柏莎笑了,“如果都是和那种事有关的话,能阴暗到哪去啊!”   迦南思忖,“比如,您睡着了之后,我一个人又——”   柏莎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相信你有很多阴暗的秘密。”   柏莎满脸通红,心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   她怎么总是忘记呢?她的恋人是个魅魔,是个魅魔!   -   离开幻境,回到学院,他们立刻收到阿德勒的通讯。   阿德勒叫他们去办公室,他们去了以后,发现奥玛、肯特也在这里。   学院的校长坐在桌后,看着他们,没问他们去了哪,也没问任何关于地城的事。   看起来,他们几个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那阿德勒还为什么叫他们过来呢?难道是要指责他们的校内恋情太明目张胆了?   可教授和学徒并没有禁止恋爱的说法呀!   柏莎想到头痛的时候,阿德勒开口了。   “柏莎、迦南,我接下来要和你们说的,是关于你们父母的事。”   听到阿德勒的这句话,柏莎、迦南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   但这位“坏心眼”的老人,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他先看向迦南,“比如说,梅尔达不是你的祖母,是你的母亲。”   又看向柏莎,“又比如说,我是你的父亲。”   柏莎:“……”   迦南:“……”   看到两个年轻人都呆愣着,说不出一个字的时候,阿德勒满意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   七十七年前,黑白战争,黑方的“女神”茵卡(后叫梅尔达)是黑方领袖利奇的妻子,一个魅魔。   白方的“女神”爱琳是白方领袖阿德勒的妻子,一个人类。   这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女性,却在那场战争中,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起因,是爱琳发现了魔法的真相,她理解了黑方的立场,试图劝阻丈夫阿德勒放弃那场战争。   但阿德勒的家族世代忠于欧恩,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将欧恩奉为了犹如神明的存在,他认为爱琳的想法是遭到了黑方的蛊惑。   由此,爱琳、阿德勒大吵一架,爱琳离开他的当夜,碰见了茵卡(梅尔达)。   她们两个那天交流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自那天以后,她们开始想方设法阻止战争,但她们失败了。   黑白战争持续了七年之久,白方获胜,获胜的代价是两方无数法师的死亡。   而爱琳、利奇也在那场战争中付出了生命……   作为黑方领袖的妻子,魅魔茵卡(梅尔达)在战后,自然不会被白方放过。   但是她不能被抓到,她肩负了和爱琳的约定,那约定是,带她们两个的孩子去未来。   故而,茵卡(梅尔达)带着爱琳的女儿、她自己的儿子,逃进了时之迷宫,。   直到四十年前,可能知晓些内情的阿德勒,派他的属下,一位叫奥玛的女士去了时之迷宫,将两个孩子接了出来。   奥玛从迷宫里出来时,时间已过去了四年,也就是说,对两个孩子而言,时间自七十年前后,在三十六年前才开始继续向前。   奥玛遵从阿德勒的吩咐,将男婴送去了地城,有几只魅魔同她接应,将男婴带走。   她又将女婴送去孤儿院,但这些年里,阿德勒、奥玛一直都在关注女婴的情况。   他们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将那孩子带到自己身边……   -   故事听完后,柏莎久久没能从中回过神来,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阿德勒……竟然是她的父亲!那他过去对弗丽达的偏爱,真是让她更生气了!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父亲总是对自己的儿女更苛刻呢?   相比于她,迦南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他手舞足蹈,暗暗自语:“我的祖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我的祖母。”   迦南混乱了,继而是疑惑,“阿德勒大人,我的父亲利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柏莎也在考虑类似的问题,“阿德勒,我的母亲爱琳是什么样的人?”   阿德勒一边闭眼休憩,一边回答:“利奇?我不了解他,他英俊、强大,我对他所知的就只有这些。至于他是人类、还是魔物,没有人知道。然后是爱琳,柏莎,你的母亲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普通法师,但她为人既温柔、又坚强,她有着不屈的灵魂。”   奥玛在旁补充:“她还有着非常璀璨的外貌。”   阿德勒点头,“是的,我从未见过比爱琳更美的女人,她具有着令人屏息的美丽,好像在她旁边呼吸、说话都是一种罪过。”   柏莎捧住自己的脸,“我肯定是继承了我母亲的美貌吧!”   迦南看向柏莎,“难怪我时常在您身旁感到呼吸困难呢!”   阿德勒说:“那迦南,我建议你去看下医师。柏莎,你很漂亮,但你的漂亮在你母亲面前不值一提。”   柏莎皱眉,“这不得怪你的遗传吗,父亲大人?”   阿德勒干咳了一声,“好了,你还是叫我阿德勒吧。”   柏莎挑眉,“你听不惯吗?我还叫不惯呢。”   阿德勒干笑,“我只是习惯了你叫我名字,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回你的母亲,我和她相遇的故事离奇地像是埃莉卡爱读的那些小说。”   柏莎好奇,“您还看过埃莉卡读的书呢。”   阿德勒说:“我不仅看过她读的,我还看过她写的。”   柏莎、迦南的脸同时红了,他们太清楚,埃莉卡写得都是什么东西。   阿德勒对这个话题一笑置之,他缓慢地说起了他和爱琳相识的故事。   那听上去的确像是个老套的小说桥段……   那是距今八十年前的事,阿德勒那时年过二十,已经是个杰出的大魔法师。   很多人认识他,他走到哪,都有贵族冲过来,要和他握手、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女儿。   阿德勒厌烦了这些社交,于是偶尔,他会乔装打扮,黏上胡子、黑痣,去参加平民们的法师聚会。   某次平民间的魔法交流会上,会长说起了自己的一个魔法见解,那见解太可笑。   大致是说,魔法是多么强大的东西,推广出去,可以减少多少人的体力劳动。   然而,这是不可能成立的构想,奴隶多少钱、工人多少钱,一颗魔晶石又要多少钱?   八十年前,魔晶石的价格比现在低十倍,但那依然是比“人”更值钱的存在。   可会长毕竟是会长,底下的人哪怕觉得不合理也不敢说话,也有可能,是他们真情实感地赞同会长。   这里的人都是法师,法师们总是爱听魔法的好话。   阿德勒抱臂站在最后,欣赏着众人的表情,这是他每次参加这类活动时最大的乐趣。   但,赞同声倏然停止,有个人打破了气氛,是个女人。   她长相普通,从一开始就没引起过阿德勒的注意,直到她现在走到房间中央。   她面无表情地,对会长计算了魔晶石以及仆从完成同一项工作时,需要耗费的成本。   她不仅考虑了金钱、还考虑了时间,甚至考虑了不同法师等级所耗费晶石的差异。   最后,她得出结论:“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会长。”   整个房间的人都目瞪口呆,会长呆滞了些许后,原地跳了起来。   “我?天真?你也是法师,你难道不会为我们的未来想想吗?”   “未来?你说的未来,就是在这侃侃而谈,并幻想着,有人愿意主动把位置让出来给我们吗?”   “为什么不可能?一个大魔法师可以与一个步兵队抗衡!”   “大魔法师?在座的各位有谁达到中级魔法师了?你们又有谁计算过,从我们这样的初级魔法师到大魔法师,需要耗费多少魔晶石、又意味了要花多少钱呢?”   阿德勒,一位大魔法师,听到这个问题好奇地举起了手,“女士,请说说看,需要耗费多少钱?”   女人转过头,看向阿德勒,她嘴唇紧抿,声音一字一顿:“足以让三千个难民,一生远离饥饿寒苦。”   阿德勒:“……”   阿德勒呆滞了,三千个,三千个?她真的没有算错吗?   阿德勒不管怎么计算,都觉得自己每天花费的魔晶石算不上多,及不上他的裁缝为他缝制一件衣服的费用。   有可能,是因为他有着过人的天赋,不同法师抵达大魔法师所需耗费的石头是不同的。   更有可能的是,他和她对金钱的认知、概念是不一样的……   这场交流会结束后,阿德勒和他混入交流会陪伴他的贴身仆人,奔跑出来,追上了女士。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阿德勒气喘吁吁地说。   “爱琳。”女士说,“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阿德勒愣了下,摆手,“不,我不是,我只是……”   爱琳点头,“我懂了,你们男人么,还是喜欢漂亮的女人。”   阿德勒更懵了,“请允许我将话说完。”   爱琳说:“请说。”   阿德勒说:“我很欣赏你对魔法的见解,你愿不愿意随我去魔法塔工作?”   阿德勒在魔法塔有着一个较高的职位。   爱琳摇头,“我只是个初级魔法师,我知道魔法塔最低只收中级魔法师。”   阿德勒赶紧说:“但凡事都可以有例外,你就是那个例外,爱琳小姐。”   爱琳笑了,看阿德勒,“我怎么还是觉得你在追求我?”   阿德勒说不出话了,他望着爱琳的绿色眼眸,感觉自己的目光在慢慢变得柔情。   好半会,他放弃了伪装,坦诚道:“爱琳小姐,如果我说是,你会愿意陪我参加一场舞会吗?”   爱琳蹙眉,“舞会?这么说,你是个贵族?你叫什么?”   阿德勒:“我叫阿德勒。”   爱琳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见她滞愣了下,阿德勒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不禁得到一份满足。   他是个大魔法师,最年轻的大魔法师,毫无疑问,这是个足以让女人们前赴后继向他奔来的头衔。   但他没有想到,爱琳听完这个名字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常这么做吗?”   阿德勒:“什么?”   爱琳:“乔装打扮,来看我们这些人的好戏。”   阿德勒无言了,他的嗓音有点委屈:“爱琳小姐,你也常这么做吗?”   爱琳:“什么?”   阿德勒:“咄咄逼人,每句话都透露着要把别人赶跑的意思。”   爱琳定定看着阿德勒,过了会,她唇角弯了弯,笑了。她接受了阿德勒的舞会邀请。   不久,舞会上,爱琳的出现掀起了两次轰动。   第一次,是她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平民女人,却站在阿德勒的身旁。   第二次,是舞会过了一半,她脸上的伪装卷轴过了时效,令她露出了真实容貌。   刹那间,舞池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舞步,男人女人都看向爱琳。   阿德勒更是看呆,要说之前他对她是灵魂上的喜欢,这一刻,就是身心合一的倾慕了。   爱琳的脸色却很难看,她甩下阿德勒,逃跑了。   阿德勒追了上去,他们……他们最后抱在了一起。   半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   柏莎津津有味地听完了这段故事,她评价说:“看来母亲是为了防止别人因为她的脸爱上她,才故意扮丑。”   阿德勒说:“其实也不丑,就只是普通,她模样普通时,我就已经对她动心了。”   柏莎将信将疑,“真的吗?”   阿德勒犹疑,“她‘考验’我的时间太短,如果时间再长点,可能我就能回答得更肯定了。”   柏莎说:“母亲她没料到,舞会上卷轴会失效吧。”   阿德勒点头,“魔法卷轴的时效一向不稳定,和制作者的技艺挂钩。”   迦南还在回味那个故事,“听起来,老师的母亲是个好有想法的女性啊!”   阿德勒微笑,“是的,爱琳对魔法的想法总是既独特又超前,她还阅读过非常多的书,整本《魔法学》都被她翻烂了,虽然她一生达到的最高等级不过中级,但她魔法的理论知识可能比我还强。”   说到这,阿德勒看向柏莎,“让你学习自然魔法学,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柏莎问:“为什么?为什么是自然魔法学?”   阿德勒说:“她没告诉我,但我相信她的判断,因此,我也推荐弗丽达学习自然魔法学,可惜她拒绝了我。”   柏莎说:“这多正常啊,魔法界人人都瞧不起自然魔法学。”   阿德勒反问:“那你呢?”   柏莎想了想,说:“我喜欢。但这件事马上就不重要了吧?马上,人类就都没有魔法了。”   阿德勒点点头,“是啊,欧恩已经死了,魔法的真相就快大白……”   听到“欧恩已死”,柏莎、迦南互看了一眼,他们神情忧愁,在回想拉托纳的话。   他们目光交流后,决定将拉托纳的话分享给众人。他们说了,阿德勒、奥玛、肯特都听见了。   但肯特不相信真龙的说法,“小柏莎,这听起来太离奇了。”   奥玛的质疑是:“如果真龙真的重现于世,那头龙怎么会打不过欧恩,而被欧恩吃下?”   肯特还进一步提出了个可怕的想法:“如果你们相信拉托纳的话,那么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不该是把拉托纳杀了吗?杀了拉托纳,真龙就不会重现世间了。”   柏莎、迦南倒吸了一口冷气,奥玛则神色平静。   阿德勒回应了肯特:“你不可能杀拉托纳,龙化到他那种地步,已不是能被轻松杀死的了。”   肯特问阿德勒:“那么,你是相信真龙的说法咯?”   阿德勒点头,又摇头,他低声说着什么,像是自语:“我想过,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结束,但我……”   没有人听见阿德勒后面在说什么,只有奥玛的脸色变了一变。   片刻后,阿德勒抬起头,看柏莎,“柏莎。”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学院就交给你了,奥玛、肯特都会帮助你。”   柏莎被阿德勒的话吓到,“您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在聊欧恩的事吗?”   阿德勒说:“这些话,我原本就打算要在这一刻告诉你。”   柏莎后退了半步,“我?我怎么可以?奥玛、肯特,他们都比我合适,我……”   这回,打断她的人是奥玛:“柏莎,我们都老了,学院的未来要交给年轻人,你是阿德勒的孩子,没人比你更合适。”   肯特也说:“对,小柏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柏莎手握成拳,松开,又握紧,“好吧,我……知道了。”   阿德勒的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笑容,“嗯,那你们两个就快点回去休息吧,拉托纳说的情况,我会再找他单独确认的。”   就这样,柏莎、迦南两位年轻人被驱赶出了阿德勒的办公室。   临走前,迦南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阿德勒一眼,老人回以了他一个温和的注视。   很久以前,迦南第一次见到阿德勒,他就已从老人的身上窥见了秘密。   而到了今天,他越发不能理解,老人为什么要隐瞒这个秘密。   尤其是,为什么要对柏莎隐瞒……   您为什么要欺骗她呢?欺骗她,说您是“阿德勒”,是她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记名困难,请看这:   校长:阿德勒   元素魔法学教授:肯特   生活魔法学教授:奥玛   变形学教授:罗兹 | 罗兹妻子:凯希 | 妻子的父亲:“杀人犯”韦尔   柏莎母亲:爱琳、柏莎父亲:阿德勒   迦南母亲:茵卡(梅尔达)、迦南父亲:利奇 第123章 塔中的女鬼   ◎他紧紧抱住柏莎,脸埋进她的颈窝,“您要小心。您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您。”◎   离开校长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柏莎、迦南都在想那位老人的事。   迦南在思考,“阿德勒”为何对柏莎说谎。   柏莎在想阿德勒对她说的话, 她越想, 眉头皱得越紧。   她低头,小声抱怨道:“他的生日就快到了, 他竟然还和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迦南说:“老师,或许阿德勒大人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该考虑这些事了。”   柏莎睨他一眼,“你错了,迦南, 阿德勒还远没有到那样的年纪, 他还会活很久很久呢。”   迦南“咦”了一声, 而后明白,“您是说,龙化为法师们带去的长寿。”   柏莎点头, “对, 龙化很危险, 但不可否认它也为法师们带去了一点益处。比如说, 魔法的强大,比如说寿命的长寿。看看戴维、乔治, 还有我们认识的肯特教授,他们都是长寿的例子,阿德勒、奥玛放弃了年轻的外表,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像普通人一样在百岁告离世界。”   迦南微怔, 声音轻了轻:“您的意思是, 普通的人类一百岁就会死亡吗?”   柏莎说:“百岁, 已经是理想的情况,六十岁、七十岁死去都能说是长寿……你怎么了?”   柏莎注意到迦南脸色的苍白,她关心地朝他伸出手。   迦南握住她的手,头摇了摇,“我没事,老师。”   柏莎嘀咕:“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没事啊。”   迦南转移了话题:“老师,原来我们七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对方了。”   柏莎忍住不戳穿他话题转得生硬的事,“所以,你命中注定要是我的小魅魔。”   迦南眨眨眼睛,看她,“我很愿意。那您呢,您命中注定会是我的人类吗?”   柏莎不回答,她无声地向迦南靠近,绿眸直勾勾地望他。   “迦南,这要看你的表现。”她一口气吹在他的鼻尖。   迦南被她吹了下,表情遽然变得茫然又无辜,他像是只脆弱的、被风刮倒的小动物。   唯有熟练滑到她腰后的手臂,暴露了他真实的一面。   他搂着她,声音比表情更无辜地说:“老师,如果我表现得不好,您会不喜欢我吗?”   柏莎在心里大喊: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擅长这种事的男人吗!   但她面上还是陪他继续演下去:“不会啊。你尽力就好,我对你要求不高的。”   迦南抹去眼角的泪水,“那我就放心了,老师,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   “然后,你就站不起来了?”   “让我缓缓,过会就好了……”   “柏莎大人,您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埃莉卡已经听说了地城的事,她没想到他们在酒馆和魔物们跳舞的时候,柏莎和迦南经历了那么多事。   想到这,埃莉卡惭愧地叹了一声,继而她发现了某人的缺席。   “迦南先生呢?他没和您一起吗?”   “我们结束以后,我派他去图书馆了,我需要他为我找些东西。”   埃莉卡有点晕眩,“你们刚结束,你就把他叫去工作……?”   这可不符合她阅读的小说故事啊!难道他们事后不该对彼此说些温存、甜蜜的话吗?   柏莎朝埃莉卡扬眉,“只擅长做○,不擅长工作的男人,我可不要。”   说话间,他们谈论的男人已经抵达了办公室门口,他好巧不巧地听到了这句话。   迦南站在门口,眼光笔直地看着柏莎,表情十分认真。   “老师,我很擅长工作……!”   “嗯,我知道,把东西拿进来吧。”   迦南送来的是一沓文件,他把文件放到桌上,埃莉卡扫了眼,目露不解。   埃莉卡问:“柏莎大人,您为什么要调查欧恩法师的家族?”   柏莎反问:“你已经听说,欧恩可能还没有死的事,对吗?”   “是的,我听说了,我也听您说了那种改变人容貌的魔法,但……”   “但你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真的存在,对吧?”   埃莉卡点头,“九十九年前,欧恩‘去世’,如果那场去世是假的,那九十九年前,欧恩就必须要逃进某个人的身份里。可我想不到,有谁的身份能对他来说,既安全、又能方便他继续操控魔法塔。”   柏莎打断埃莉卡,“等下,你为什么觉得他的新身份必须要方便他操控魔法塔?”   埃莉卡说:“乔治大人不是说了吗?戴维迷信欧恩、服从欧恩,那么戴维这些年所下的指令,背后必然有欧恩的指导才对。哪怕协会的那个会长不是欧恩,欧恩也肯定就在戴维的身边吧?”   柏莎缓慢地将头点了点,“埃莉卡,你很聪明,你的想法基本是对的。”   迦南也说:“埃莉卡女士好厉害,我没有老师的指点,根本没办法想到这一层。”   埃莉卡有些沾沾自喜,“真的吗,我想的真的没错吗?”   柏莎鼓励道:“真的,你马上就可以推理出欧恩是谁了,要不要试试看?”   埃莉卡:“!”   埃莉卡向来对于推理故事没什么兴趣,但基于现实的推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是谁偷了自己的午餐这点小事,放到现实思考起来都让人觉得乐趣无穷。   埃莉卡不断开动脑筋,回想了她所见过的每一个戴维身边的法师,慢慢地,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埃莉卡激动地指向柏莎,柏莎吓了一跳。   “埃莉卡,你不会要说我是欧恩吧?!”   “不不不,”埃莉卡说,“我是想到欧恩是谁了。”   柏莎做了个“请说”的手势,她和迦南一起期待地望向埃莉卡。   埃莉卡清了清嗓子,说:“凶手往往都是那个最不起眼、最不可能,但又贯穿整个‘故事’的人。”   柏莎:“嗯?”   埃莉卡:“所以,我猜,欧恩就是——拉托纳大人身旁常出现的那位法师!我听说,他是魔法塔的,叫伍德?”   柏莎沉默地看着埃莉卡,即使她已努力憋笑,了解她的助理女士还是觉察到了她的真实想法。   埃莉卡沮丧道:“我猜错了,是吗?”   柏莎说:“不太可能是伍德。两个原因,第一,九十九年前,伍德还没有出生。第二,伍德有妻有子,父母也还健在,欧恩要怎么骗过他们?”   埃莉卡丧气了,“太难了,柏莎大人,我想不到。”   柏莎说:“埃莉卡,你原本的推论就已非常接近真相,你猜欧恩要在戴维的身边,他确实在,只是他比‘身边’这个位置还要更加接近戴维。”   埃莉卡愣住了,过了会,她的大脑反应过来,只是她觉得这个答案未免太恐怖。   埃莉卡小心翼翼地说:“您不会是在说,戴维就是欧恩吧?”   柏莎用眼神朝埃莉卡递去了“是”的回答。   埃莉卡不寒而栗,“戴维他可是欧恩的亲儿子!欧恩如果变成戴维,那真的戴维在哪?被杀死了吗?”   柏莎说:“哪怕真的戴维没有死在九十九年前,也死在了狂欢节的这天吧。”   埃莉卡懂了,“您是猜测,协会的会长,那个披着欧恩脸的老人就是戴维?”   柏莎点头,“你也说了,戴维是欧恩的亲儿子,欧恩未必对戴维下得去手,所以他可能没杀戴维,而只是将戴维一直关在地城深处……”   埃莉卡的脸色发白,“您这样说的话,星谷的刺杀计划岂不是失败了?”她停了停,又说,“不对,比失败更糟糕!星谷的计划,欧恩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柏莎神情凝重,将头一点,“星谷以为欧恩已死,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而这正是欧恩想要达到的目的。”   -   埃莉卡走后,迦南关切地看向恋人。   “老师,您还好吗?”   “我……基本没事了。”   柏莎手撑着桌,尝试着站起,腿还是麻,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她站到一半,想要坐回去,发现某人已悄悄接近了她的身后,他抱住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柏莎回头,露出笑容,“你这是什么事后服务吗?”   迦南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垂手,为她做按|摩。   柏莎享受着他的款待,把资料捧在手里查阅。   迦南问:“老师,您不是已经锁定戴维了吗,又为什么还要查看这些资料?”   柏莎说:“我的猜测还只是猜测,我还需找到能够佐证我猜测的证据。”   迦南忧愁道:“老师,这很难找到吧?欧恩不会让证据留下的。”   柏莎声音无奈:“我赞同。我也希望能够不提供证据,就说服他人。我尝试了发通讯给尔纳巴,尔纳巴有点信了,尔纳巴又把这件事告诉乔治。你猜乔治做了什么?”   迦南:“嗯?”   柏莎:“乔治大人火速给我发了封通讯,把我大骂了一顿,说我头脑有病。”   迦南气愤,“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您呢!”   柏莎苦笑,“可以理解吧。毕竟我的猜测将意味着,乔治处心积虑杀死的人是他自己的父亲。”   迦南回忆着迷宫里和乔治的谈话,“乔治大人好像很爱他的父亲。”   柏莎喃喃:“是啊,可他越爱他的父亲,他就越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们的谈话逐渐静了下去,柏莎继续翻阅资料,翻到第三本的时候,她读到了一篇有趣的文章。   她把那篇文章分享给了迦南,迦南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迦南:“魔法塔的女鬼?”   柏莎:“对,这上面说,魔法塔的塔顶有个上锁的房间,房里关了一只女鬼。法师们夜晚常会听见那只女鬼的嚎叫、哭泣。有法师大着胆子,去到顶端,从窗户向里望了一眼,据那位法师说,女鬼拥有着世上所有女人都无法企及的美丽容貌。”   迦南想了想,说:“难道这个女鬼就是小公主?”   柏莎同意:“我也这么想。”   迦南目露哀伤,“欧恩为什么要把小公主关起来呢?”   柏莎摇头,“没有人知道欧恩在想什么。”   迦南低声说:“欧恩他总在折磨人,折磨自己的儿子,折磨基恩,折磨小公主。”   想到这,他不禁担忧起他的恋人。   他紧紧抱住柏莎,脸埋进她的颈窝,“老师,您要小心。您这么聪明,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您。”   柏莎却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迦南,我可能已经和欧恩交过手了。”   迦南:“啊?”   柏莎:“我们在星谷的时候,我不是对尔纳巴说过吗?我失去过一段记忆,我忘了星谷、忘了梅尔达。这次失忆大概发生在我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的前后,也就是九年前,或者五年前。正如瓦伦被你消除了记忆,他却还是回想起了一般,我的记忆也在慢慢复苏……”   她停了停,继续说:“我先是想起了梅尔达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又想起我和她第一次在时之迷宫碰面,而最近,我想起了我的记忆被消除前,我碰见了谁。”   迦南:“您碰见了欧恩……不,您碰见了‘戴维’,是吗?”   柏莎:“对,我碰见了‘戴维’,在九年前,时之迷宫的入口处,他对我用了什么魔法,我怀疑就是消除记忆的魔法,但由于我对心灵魔法的抗性,那一魔法没有立刻生效,我还试图和他战斗,但这时,有个人在我身后重重一推,把我推进了迷宫。我再出来时,外面的时间已过去了四年,而消除记忆的魔法也已对我生效,我忘记了梅尔达,忘记了那段迷宫外的争斗。”   迦南声音滞涩了些:“在您背后推您的,是我的母亲吗?”   柏莎轻声回道:“我认为是的。梅尔达为了保护我,把我送进了迷宫。你还记得尔纳巴的话吗?尔纳巴说,在我第二次进入时之迷宫后不久,梅尔达便去找了尔纳巴。‘她浑身是血,看起来刚经历一场战斗’……梅尔达很强大,没人是她的对手,只有一个人例外。”   迦南的眼角湿润了,“欧恩。‘戴维’一定就是欧恩!所以母亲才没有打过他。”   迦南的这句话落下后,他们彼此都不再说话,他们默默注视对方,心中想着同一个人。   那个叫茵卡,也叫梅尔达的女人……   但迦南的心里还有疑问,“老师,欧恩为什么要对您消除记忆呢?”   柏莎说:“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构想。”   “请说。”   “他想要得到我。”   迦南睁大眼睛,“老师,您的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   柏莎说:“是吧,但我是有依据的,我认为他把我错认为了我的母亲。”   迦南更困惑了,“您的母亲?您是说爱琳女士吗?她和欧恩又有什么联系呢?”   柏莎:“你还记得阿德勒是怎么描述的我的母亲吗?她很美,太美了,像那样美丽的女人,在欧恩的故事里不也存在一个吗?”   迦南:“您是说,小公主就是爱琳?可她们的性格差距太大,年龄也是问题。”   柏莎:“不,年龄不是问题。法师们有太多的办法长寿,更别说,小公主的年代还有龙肉。至于性格,我也觉得古怪,但过去那么多年,人的性格发生改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迦南听得晕乎乎的,可他无条件地相信柏莎,只要是她说的,就一定有道理。   于是,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并由此想到了一件事。   “老师,如果您的母亲爱琳女士真是小公主的话,我母亲续写的那段故事,就有迹可循了。爱琳是小公主是故事的主人公‘莉莉’,欧恩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海登伯爵’。‘莉莉’最后从‘海登伯爵’的身边逃离了……”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   柏莎评价完,眉毛无端地皱紧了,分明是她自己的猜测,她却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   爱琳、小公主,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   他们无法再就这个话题交谈下去,某人的突然上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迪夫。迪夫在门外通知道:“柏莎大人,乔治大人来找您了,他还带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哈?”柏莎隔着门问道,“鼻青脸肿,谁啊?”   “金发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迦南知道了,他靠到柏莎耳边,小声说:“老师,是昆西。”   柏莎也知道了,她这才发现昆西已经失踪了多日。难怪这段时间学院清净了不少呢!   哎,乔治大人,您又何必把他送回来呢? 第124章 强大与弱小   ◎柏莎亲了他的嘴巴一口,笑声道:“迦南,我在你眼里也太好了吧。”◎   柏莎、迦南看到昆西时, 心中对他的同情都猝然超过了讨厌。   眼前人奄奄一息,四肢血淋淋的,血迹下全部是龙的鳞片。   柏莎蹙眉, “这就是魔法塔一直以来在偷偷做的事吗?”   囚|禁法师, 切割伤口、治疗伤口,用这种方法将龙化唤醒, 从而将法师们制成龙鳞的供应机器。   乔治没有否认,“骷髅囚牢有很多这样的法师, 我已经安排人去照顾他们。但我还不能把他们全都放出去,魔法的真相暂时还不能让所有人知道。”   柏莎理解,真相的揭露势必会引发大混乱, 即使有星谷众多法师的协助, 这件事也不会容易。   那些把一生都奉献给魔法的法师们, 要他们如何接受真相的残酷呢?   谈完昆西的事后,柏莎定定看着乔治,她希望他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不只是为了昆西。   比如说, 关于戴维的事, 他是否动摇了?   答案是没有, 乔治主动提起了戴维,他说的是“我的父亲”。   乔治说:“我父亲在他的房间里, 他哪都去不了,就算你荒谬的假设是正确的,一个出不去的人,我想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柏莎说:“可是, 乔治大人, 一个普通的房间, 要怎么关住魔力强大的法师?”   乔治手背在后面,淡然道:“不是普通的房间。我在房里设置了‘反阵’,反阵会吸收魔力,房里的人魔法再强大,也将无可奈何。其次,门口驻守了十多个守卫,一旦有意外随时会通知我。”   柏莎、迦南呆愣地听着乔治说这些,他们发现乔治确实想得周全,他们当初想关欧恩时,怎么没想到用反阵啊!   柏莎暂时地放下了心,她想,只要乔治不犯蠢,把人放出去,就不会有问题……   他会那么愚蠢吗?柏莎不知道,她只知道,情感会让最聪明的人做出最傻的事。   她低头思索这件事时,乔治说起了他来到这的真正目的。   “柏莎,我来找你,是为了狂欢节那天的事。”   “嗯?”   “那天的凶手是你们两个的朋友吧?我来通知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柏莎、迦南互看一眼,他们想到戈登,心中一凛。   -   半兽人戈登对协会心怀不满,故而在食物里偷放红意果,想在开放日那天引起人类和魔物的混战,他再趁乱杀死协会会长。   幸好,柏莎、迦南、坎普三位英雄,发现了戈登的阴谋,出手制止争斗。   遗憾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让戈登得手,杀死了会长……   这就是乔治编造出的,地城那天发生的事。   柏莎、迦南、坎普成为了英雄,所有的坏事都被推给了半兽人戈登。   那么,毫无疑问,犯下这么多坏事的人,是要被处以死刑的……   柏莎、迦南一路心怀这样的不安,跟着乔治去见戈登,他们会在哪见到他呢?死刑犯的囚牢吗?   等载着他们的马车越开越远,到了荒野时,他们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去,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也终于可以松开一些。   乔治说“最后一面”的确没错,但他说的原来不是生死相隔的最后一面。   马车停下后,柏莎、迦南从上面跳下,他们朝远方望去,看到了等待着他们的戈登一家。   戈登左边站着母亲,右边站着父亲,脸上挂着灿烂的、孩童般的笑容。   事实上,他在孩童时期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他们一家终于团聚,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所以,哪怕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圣沃尔国,永远都无法回来……也没有关系。   还活着,还和家人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   戈登的好友可没办法像他一样豁达,柏莎、迦南都了解事情的真相,他们为戈登感到委屈。   情感纤细的魅魔青年当场便哭了,柏莎受他的感染也跟着嚎啕大哭。   戈登好无奈,他抬起两只手,一只手给一个人擦眼泪。   “好朋友,你们都不要再哭了。”   “我送你们一句我们兽人的谚语吧,‘家人是无价的珍宝。’”   “我已经有无价之宝了,其他的又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们最后拥抱了一次彼此,作了告别。   -   几天后,柏莎和迦南才意识到,和戈登的那场分别原来只是一场前奏曲。   告别还在继续。   这次是罗兹和凯希。   猫咪凯希变回了人类凯希,她和罗兹手牵手,坐在学院众人的前方。   罗兹谈起了那场魔狼事件:“那些‘魔狼’是魔法塔放出的诱饵,他们用那些‘狼’逼迫我出现,逼迫我配合他们继续进行那些非人的实验。我不答应,他们就开始杀‘狼’。可我知道,即使我答应了,那些‘狼’也会死,他们和我一样看见了地城里不该看的秘密……”   死于秘密,柏莎想。她闭了下眼,又睁开,向罗兹问出她曾经的疑惑:“这件事中,阿德勒也参与了吗?”   罗兹点头,“这是他们派给阿德勒的任务。你应该知道,阿德勒、奥玛他们表面上仍是白方的人,只是私下和乔治、和星谷合作……阿德勒不想杀那些狼,但他不得不杀。所以,我从未怪过阿德勒,我怪的只有造成这一切的欧恩、戴维,以及这些非人实验的源头——韦尔法师。”   凯希接着罗兹的话说:“韦尔,我的父亲。他嘴上说着他的那些实验是为了造福人类、研究出新的治疗魔法。实际上,他就是喜欢给人开膛破肚!”   凯希说到这,冷冷地笑了一声。她的童年是血红色的,家里常会出现不明血迹、奇怪内脏,父亲说他兼做屠夫,这些都是售卖的货物,她信了。直到她长大后自己发现了真相,原来她儿时常常听见的那些痛苦的呻|吟根本不是她的错觉……   她呕吐不止,精神谵妄,再也不愿释放变形魔法。   罗兹在她的身旁陪伴她,直到有天她发现,她的丈夫竟然用了他父亲的手段来治疗她!   她怒不可遏,决定假装她无法变回人,来报复罗兹。   她却不知,她的报复让魔法塔的人有机可乘。   魔法塔告诉罗兹,他们有让凯希变回人的方法,只要他愿意配合他们完成实验。   为了凯希,罗兹愿意付出一切,几个实验算什么?于是,从那天起,“魔狼们”的悲剧开始了。   凯希不知道罗兹做这一切是为了她,罗兹亦不知道,凯希可以变回人,她不变回人只是为了报复他。   两人之间的误会,造成了数人、以及众多动物的死亡,等他们发现真相后,他们懊悔、痛苦,最后下定决心,要用一生去赎罪。   罗兹说,他们赎罪的第一件事,是配合星谷完成刺杀欧恩的任务,推翻现今的魔法塔、杀了韦尔,让那种残忍的实验不再发生。   他们赎罪的第二件事,则是打算回到故乡,学习医术,成为两名医师。   “我的手上沾了太多鲜血,从今以后,我希望我的这双手不再是去造成伤口,而是去修复伤口。”   罗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和凯希两人站了起来,阿德勒向他们送上祝福。   “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再回学院看看。”阿德勒说。   罗兹点头,“我们会的。”言罢,他走向学院众人,一一握过他们每个人的手,并在埃莉卡的面前站定。   罗兹向这位年轻的女士露出笑容,“埃莉卡,我走了后,变形学的教授便会空缺。我知道未来的世界,人类未必还会有魔法,但现在还有,学院现在还需要一位变形学的教授,你愿意接替我的位置吗?”   埃莉卡被吓到了,她只是个助理老师,距离教授还有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   她求助地看向柏莎,柏莎却向她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意思是:你自己决定。   埃莉卡无法决定,而凯希已经向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凯希,天才法师韦尔的天才女儿,她的话语比罗兹还要更具有说服力。   “埃莉卡,相信我和罗兹的判断,你是个很好的法师,更是个优秀的变形学法师。你的老师柏莎,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埃莉卡又一次看向柏莎,这次柏莎不再摊手,而是举手对她做了个“你很棒”的手势。   埃莉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不再拒绝。   她知道她只是个中级魔法师,但现在的她比起法师等级,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她爱的人对她的信任。   -   第三场告别是和迦南的姐姐们。   几位魅魔女人彻底离开了地城,付出的代价是把财产全都交给乔治。   柏莎气得咬牙,因为那里面也有她一部分的财产,迦南给她的那份。   迦南知道柏莎在气什么,他紧握住柏莎的手,安慰她道:“老师,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尽可能弥补您的损失。”   柏莎被他认真的姿态逗笑,“哎,算啦,等你赚钱给我,我还不如自己多想办法!”   她了解,魅魔青年对金钱的概念有多稀薄。   于是,想了想,她还反过来安慰了迦南:“没关系,钱还可以再挣,重要的是,你的姐姐们和你在地表团聚了,戈登说过,家人是无价的珍宝。”   结果,他们都没想到,迦南的姐姐们来地表的第一件事竟是宣布远行。   大姐说:“我们几个准备离开圣沃尔国。”   柏莎&迦南:“啊?”   二姐说:“我们早就想离开这了,我们一族不喜欢盯着同一个地方‘吃’,该是去外面‘觅食’的时候了。”   柏莎问:“曾经你们不离开这,是因为不能离开地城吗?”   四姐说:“才不是呢。地城下面也可以去其他国家的地下,我们一直留在这是为了迦南。”   迦南“咦”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向姐姐们。   大姐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说:“迦南,我们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你,在确保你幸福安康前,我们都发誓绝不离开这里。”   迦南微笑,“姐姐,我已经知道她不是我们的祖母,是我们的母亲了。”   大姐摇头道:“迦南,你错了,你需要把‘我们’的们字去掉。”   迦南:“嗯?”   大姐:“祖母的确是我们的祖母,只是不是你的祖母,对,她是你的母亲,换言之,你们二位是我们的——”   大姐松开迦南的手,一秒的停顿后,她突然领着另外三个魅魔女人一起朝着柏莎、迦南跪了下去。   这对恋人被吓得够呛,他们还没回过神,就听到魅魔女人们一声中气十足的招呼:“叔叔、婶婶,你们好!!!”   柏莎、迦南都晕眩了,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迦南在七十年前出生,这四个魅魔女人各个都比他要晚出生一些。   无论如何,他们就这样带着自己的新身份,送别了那四个活泼的魅魔女人。   -   时间向前推移,很多当初乔治允诺的事,他们都发现了原来只是场谎言。   譬如说,地城。乔治说以后将没有地城,可现在看来,地城比过去更像一座监牢。   柏莎听说,绿影森林里很多低级的魔物都被乔治的人抓走,关入地城。这在曾经闻所未闻。   地城的大门又一次被合上,下次的开放日是什么时候呢?有没有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即使是天真的魅魔青年,也慢慢嗅到了阴谋、谎言的气味,他趴在窗边,神情哀伤地望着外面。   他在看天空,他好希望这片天空,地城的住民也能看到……   他的身后,是柏莎。柏莎静静伫立,看着他,她也在这时才恍然明白,为何迦南、坎普这样强大的魔物会被放出地城。   这是一种拉拢,一种蓄意讨好,既然强力的魔物难以控制、难以杀死,那不如就拉到自己这边吧。   欧恩是这样想的,乔治何尝不也是这样想的呢?   而她,是迦南的镣铐。他们觉得她的爱会磨平野兽的利爪,他会在她旁边变成只温顺的猫咪。   但柏莎会说,迦南原本就是只乖巧的小猫,他心善、单纯、不喜欢伤害任何人……真正的野兽是她才对。   柏莎暗下决心,等解决了欧恩的事后,她要一口咬上乔治的脖颈,放地城的魔物们自由。   -   拉托纳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停用魔法后,圣沃尔没再控制他的身躯。   柏莎却有些问题想问圣沃尔,她想知道,她的长相和小公主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她委托拉托纳问圣沃尔,得到的回应是龙王的沉默不语。   柏莎没有放弃,她组织了第二次龙语学习,并在整个上半场的课程中,都将目光黏着在弗丽达的身上。   弗丽达被她盯到烦躁,皱眉看她:“你想说什么?”   柏莎说:“麻烦你问一下你身体里的龙,他觉得我像不像圣沃尔喜欢的那个公主?”   弗丽达:“?”   弗丽达觉得柏莎有病,但还是帮忙问了,并将龙的回应告诉柏莎:“他说你好自恋。”   柏莎:“……”   旁边的迦南赶忙说道:“老师,您没有自恋,我觉得您好漂亮。”   对桌的拉托纳看到迦南的表现,脸上现出顿悟表情,他模仿着对柏莎说:“我也认为你很漂亮。”   拉托纳的声音太轻,相隔又有距离,柏莎根本没有听见。   拉托纳丧气了几秒,又不放弃地继续说:“柏莎,你和圣沃尔见过面,如果你像小公主,他看你的眼神应该会不一样。”   这回,他的话被柏莎接收到了,而且她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柏莎朝拉托纳点头,“有可能。我想想看……”她回忆了一阵,得出结论,“他看我的眼神太平常了,顶多是捉弄,和爱毫无关系。”   这样看来,她的母亲是小公主的猜测就不成立了。   等她从思考中回过神时,她发现迦南在和对面的拉托纳用眼神较劲。   柏莎手按着脸,无语至极,男人是这样幼稚的生物吗?请你们好好学习好吗!   整张桌子,最认真学习的人要数埃莉卡,其次就是多琳。   今天的多琳女士安静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只在上半场课程结束时,走出房间休息了几分钟。   多琳离开的这几分钟里,弗丽达向柏莎聊起了她。   “我听说,你去救她了。”弗丽达说着这句话,眼神有意地瞟向拉托纳。   拉托纳眼睛眨了下,表情心虚地像个孩子,然后这个“孩子”看向了教育他的“母亲”。   柏莎才不愿做他的“母亲”,但她还是回答道:“对啊。”   弗丽达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那样一个女人?”   柏莎茫然,“哪样?”   弗丽达冷哼,“上次龙语学习时,你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迦南还记得,他认真说道:“多琳女士对我有所欲求。”   柏莎一边揉迦南的头发,一边说:“可那次不是你指使的吗,弗丽达?”   弗丽达蹙眉,没有否认,“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我不指使,她也会那么做。”   柏莎心道,多琳做的事和你做的事,对我来说并无区别,弗丽达。   可她已懒得再提起往事,她只是说:“可能吧。但她有天赋,魔法的未来需要这样的人。”说到这,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人类的魔法还有未来的话。”   弗丽达听到这个话题,眼神亮了亮,了解她的柏莎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弗丽达说:“柏莎,法师只要唤醒自我的龙化,就不再需要魔晶石了。”   柏莎说:“这谁不知道啊?因为自己长龙鳞了,自给自足了呗。”   弗丽达循循善诱道:“你也可以这么做。”   迦南急忙道:“不可以!老师,您不可以让龙占据意识!”   这句话却似乎中了弗丽达的下怀,她看向迦南,笑得灿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柏莎变得强大,她强大了,就不再需要你、不再会依附你了。但你不觉得这样想很自私吗?”   迦南一脸困惑,“老师从没有依附过我呀,要说的话,还是我依赖老师更多些。”   弗丽达质疑道:“真的吗?你的魔法那样强大,而柏莎,她可能不久之后就一个魔法都不能释放了!”   迦南微微皱眉,“您错了,弗丽达大人,一个人的强大和她能否使用魔法无关。”   弗丽达笑了,“你不会要和我说什么‘精神的强大’之类的话吧?那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什么是强?什么是弱?我和柏莎打一架,谁赢则强,谁输则弱,就这么简单。”   迦南眉间蹙得更深,即使他不能完全理解弗丽达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她是错误的。   尤其是关于柏莎的部分,大错特错。   迦南说:“弗丽达大人,老师绝不会为了和人争论这种话题,而和人打架。”   弗丽达说:“因为她不敢吧。”   迦南说:“不,因为她很温柔。她相信凡事都有比暴力更好的解决办法。”   弗丽达听到这,愣了下,眉毛向上挑起,“你对她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迦南“诶”了一声,他看向埃莉卡、迪夫,试图寻求认同,却看到那两人的眼神更像是在支持弗丽达。   更旁边的坎普在用口型朝迦南递话:你的恋人什么时候温柔过啊?   迦南郁闷,这时候,有人捧住他的脸,让他转向自己,是柏莎。   柏莎亲了他的嘴巴一口,笑声道:“迦南,我在你眼里也太好了吧。”   迦南:“嗯?”   柏莎:“其实,我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哦。”   说话间,弗丽达被打了下,她从自己的脸上抓到一块纸团。   弗丽达攥紧了那张纸,“柏莎,你太幼稚了!”却没有反击。   柏莎朝弗丽达做了个鬼脸,“好了,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现在就算唤醒龙化,我也无法成长成你这样强大的半神了。”   弗丽达冷嗤,“你没有信心?”   柏莎摇摇手指,“不,因为九大迷宫已经被摧毁了。”   弗丽达想起了镜之迷宫,“我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在镜之迷宫里输给我的。”   柏莎说:“我也还记得,而且我最近才想通,我为什么会输给你。”   弗丽达扬眉,“你不会现在想说,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柏莎又一次摇手指,“你错了,我不是故意输给你,我是天赋异禀,想赢都难。”   她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众人都看向了她,大家都在疑惑这句逻辑不通的话是什么意思。   柏莎拿出了教学的语气,向众人提问:“镜之迷宫里有什么?镜子,无数面镜子,而把镜子和魔法联系到一起,你们能想到什么?”   埃莉卡第一个回答上这个问题:“柏莎大人,您是说心灵魔法中常用的对镜施法吗?”   弗丽达的脸色一变。   柏莎把弗丽达的反应看在眼中,她继续说下去:“埃莉卡说得对,镜之迷宫的本质是一场心灵魔法,迷宫将法师们催眠,给法师们灌输了‘我是龙’的思想,这才极大加速了龙化的继续。可惜,本人天生对心灵魔法有抗性,那场催眠对我没怎么生效,或只是生效了一点点。”   听到“心灵魔法的抗性”,拉托纳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手指不自在地在桌上滑动了几下。   迦南、埃莉卡、迪夫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坎普在旁观,弗丽达的脸色有些苍白。   镜之迷宫的胜利,对弗丽达而言,一直是颗值得咀嚼的果实。现在,那颗果实变得难以入口了。   但弗丽达面上仍紧咬住牙齿,“柏莎,只看结果的话,我是半神,你不是,就是这样。”   柏莎点头,“你说得没错,你‘依附’你体内的龙,比我强大,这我承认。”   弗丽达听到“依附”这个词,脸色难看至极,她讨厌被这样形容。   但,无可反驳,她的力量就是向龙借来的,所有的人类法师都是。   -   这天的龙语课程结束后,柏莎叫上迦南出门,说是要去打嗝酒馆。   柏莎说:“芝妮雅告诉我,酒馆的前店长回来了,我还没见过那位老太太,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和她碰次面才行!”   迦南说:“等一下,老师,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打嗝酒馆的前店长,那位老太太不是已经离开人世了吗?”   柏莎抓抓头发,“唉,我也是听客人说得嘛,现在看来都是谣传,老太太活得好着呢!”   听到一位以为死去的老人还活着,迦南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可是,那笑容过了会又黯了下去,他想起了弗丽达白天的话。   当时,他没有挂在心上的话,不知为何,夜晚又被他想了起来。   迦南侧头,看柏莎,“老师,您会在意我太过强大吗?”   柏莎“哈”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啊?强大是多好的事呀!”   迦南说:“可您难道不怕别人也像弗丽达女士那样想我们吗?”   柏莎笑了,“我才不在意别人想什么。况且,虽然我最后用‘依附’回击了弗丽达,但我不是真的认为弗丽达和龙、我和你,是该用这个词形容的关系。”   迦南说:“嗯,我们不是,或者说,是我‘依附’您才对。”   柏莎伸手盖住迦南的嘴唇,“你呀,对人类的词语不了解就不要乱说,你才没有依附我呢。”   迦南眨眨眼睛,听话地点了点头。   柏莎把手放下,“迦南,你比我擅长魔法,我呢,除此之外的事,可能都比你擅长。我们的关系是互帮互助才对。”   迦南纠正道:“老师,魔法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也很擅长……!”   柏莎又一次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准说,不准在外面到处炫耀你魅魔的技巧!”说到这,她又小声补充道,“夜晚的时候,展示给我一个人就够了。”   迦南脸红了,乖乖点头。   柏莎再次松开他,“再说弗丽达和龙,或者说每个人类法师和龙,我们为龙提供了寄生的躯体,龙为我们提供魔法力量,这也是一种交换、一种互助。只是,很多龙和人的关系不太融洽罢了,但我看弗丽达和她身体里的那头龙相处得还不错嘛。”   迦南听到这,懂了,“老师,您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弗丽达大人呢?”   柏莎轻叹了一声,“弗丽达她不觉得人和人可以互相帮助,或者说,她不觉得她需要被人帮助。她只想成为最强,然后再作为最强者施舍般地帮助底下的人……但,她本性不坏。你还记得我们在星谷的时候吗?她为星谷的那些年轻法师们授课时,她的脸上是有笑容的。”   弗丽达一生所求,就像她曾对柏莎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想成为最强的法师,成为不会被任何人蔑视的法师。   而如果问柏莎想要什么,柏莎会说:我想要这个世界,无论强弱,都不会遭到蔑视。   柏莎知道后者比前者更难实现,而且天真,她为此露出了自嘲的一笑。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打嗝酒馆的店前,葡萄酒的香味从里向外飘出。   柏莎、迦南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好久、好久没有喝酒了!!!   他们对视一眼,小孩子般地手拉着手,一边晃荡,一边向前迈出脚步。 第125章 拿绳子过来   ◎迦南睁开眼,眸光晦暗地看她,“这是个秘密,我告诉您后,您不要嘲笑我,好不好?”◎   老太太名叫芭芭拉, 是打嗝酒馆的前店长,也是这家酒馆的创立者。   她头发花白,皱纹满面, 看上去年过八、九十, 但笑容慈祥可掬,令人一眼就能心生好感。   柏莎、迦南见到她, 忍不住都变得笑眯眯的。   老太太和柏莎打招呼:“你就是芝妮雅常说起的柏莎小姐吧?”   柏莎回以问候:“我也常听芝妮雅说起您,您酿造葡萄酒的手法可特别了, 这里的葡萄酒比哪的都好喝。”   老太太咯咯笑了,“那当然,岁月让葡萄酒变得香醇, 这可是我研究了几十年的方子。”   芝妮雅这时从房内走出, 她一眼便看到柏莎和迦南两手相握的地方, 她发出了“哦~”的声音。   “柏莎,说好的只是‘朋友’呢?”芝妮雅说。   “既然有机会能做恋人,当然不能错过机会啦!”柏莎说。   迦南茫然, “老师, 你们在说什么?”   柏莎抬手, 捏捏他的脸颊, “在说,我上一次来就已经对你图谋不轨了。”   迦南笑了, “真的吗?我好高兴!”   “我也高兴。我们现在是恋人,太好了,对吧?”   “对,太好了!”   他们两个说到这, 情不自禁张开手臂抱了抱对方, 他们拥抱的方式很像森林里两只笨拙的小熊撞到一起。   芝妮雅和老太太在旁笑看着他们, 老太太说她想听柏莎和迦南过去的故事,芝妮雅却执意要先从柏莎的上一段恋情说起。   柏莎已经捧着葡萄酒在喝,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芝妮雅,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而且,迦南会不高兴的!”   迦南抱着酒杯,微笑道:“不会哦,老师,我很愿意听您和拉托纳大人过去的恋爱故事。”   “为什么啊?”   “因为那段故事里有您,关于您的故事,我每一段都不想错过。”   “你不会觉得听着不舒服吗?”   “我可能会有点嫉妒吧。但一想到您就在我的旁边,拉托纳大人还不知道在哪,嫉妒也就消散了——”   迦南话刚说到这,某人推门而入,浅色的一抹影子,轻而易举勾走了酒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迦南的笑容僵在嘴角,掌中酒杯被他掰成两半,红酒从他掌间流淌到了地板上。   他怔愣的时候,柏莎也已注意到来者,她喝酒的动作滞在半空。   她惊讶道:“拉托纳?你不是从不喝酒吗?”   拉托纳翕动嘴唇,声音轻得像浮在空中:“柏莎,我想试试看。”   “试试看,为什么偏要来这一家啊,这么巧吗?”   “曾经,你对我说过你喜欢这里。”   柏莎握拳抵唇,努力回忆,“我好像是说过。”   就这样,拉托纳走了进来,在柏莎的对面坐下。   他走进来的这段路程,芝妮雅的目光一直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芝妮雅听柏莎说起过太多次拉托纳的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拉托纳本人。   她知道那个“坏男人”有着惊人的美貌,可实际见到了,她还是被震撼到合不拢嘴。   如果说迦南的美丽是一种让人想要亵|玩的轻盈之美,拉托纳的美丽就是圣洁、不容亵|渎的。   前者让人想要占有,后者让人想要服从——   拉托纳有种令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神的气质。   柏莎还是个小女孩时,对这种气质痴迷不已。到了今天,她了解了拉托纳的过去,她会说,这种气质多半是欧恩人为的杰作。   于是,此刻,她更关注的是她恋人的情绪。   迦南不知为何,心不在焉,他举着自己只剩半边的空酒杯在对着空气啜饮。   柏莎被他的姿态逗笑,她从他手里夺走残缺杯子,把自己的杯子塞给了他。   “你呀,才喝多少,就已经醉得不行了吗?”柏莎关心道。   迦南却似乎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老师,喝酒,我是不会输的。”   柏莎:“?”   输?输给谁啊?   柏莎还没反应过来,迦南已举起手,为自己叫来一满杯葡萄酒。   旁边的拉托纳跟着举手,也叫了一大杯葡萄酒。   柏莎手按太阳穴,头痛地看着两人,“你们疯了吗?尤其是你,拉托纳,你这个人滴酒不沾,尝两口就够了。”   拉托纳说:“我可以的。”   迦南委屈道:“您已经不在意我了吗?”   柏莎:“……”   柏莎无语,她认定迦南已经喝醉,至于拉托纳,他本来就有病。   她懒得理会二人地站起身,走过去和老太太攀谈。   老太太对她说:“柏莎,芝妮雅已经完全被那位叫拉托纳的孩子迷住了。”   柏莎说:“这很正常。我还没见过对拉托纳不感兴趣的女人,哦不,有一个人对他不感兴趣。”   埃莉卡。埃莉卡只对小说里的角色感兴趣,比如海登伯爵。   柏莎说到这,观察了会老太太的表情,“看起来,您对他也不敢兴趣?”   老太太捂着嘴巴笑了,“我啊,年轻时见过太多好看的男人,对男人已经免疫了。”   柏莎跟着笑了,“听起来真让人羡慕。可惜,我想我没机会再去见更多漂亮男人了。”   老太太懂了,“就喜欢这一个?”   柏莎想着迦南,抿唇笑得灿烂,“嗯,特别喜欢。”   她们两个聊到这,芝妮雅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两个空酒杯。   柏莎吓了一跳,“他们全喝光了?!”   芝妮雅点头,“不仅喝光了,还说要再来一杯。”   柏莎表情沮丧,“芝妮雅,拜托你一件事。”   “嗯?”   “给他们的酒里掺点水吧。”   “我们酒馆可从不做这种事!”   前店长老太太也板着脸说:“打嗝酒馆从不掺水。”   柏莎叹气,“好吧,最后一杯,这杯喝完,他们真的不能再喝了。”   事实证明,柏莎多虑了,第二杯他们两个只喝了不到一半就已齐刷刷地倒下。   迦南还勉强能维持住坐姿,拉托纳已是一副随时要倒到地上的样子。   柏莎看着他们,默默喝下自己的第五杯葡萄酒,她心里在想:男人,不行。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老师,一个是她的恋人,她不能不管他们。   柏莎掂量着两边的情况,觉得拉托纳的情况更危急点。   她委托芝妮雅帮忙,把拉托纳抬进酒馆的空房间。   芝妮雅看到一脸醉态的“神明”,对他的好感立刻冷却了大半,她平静地走过去,要搀扶起拉托纳。   谁想,拉托纳推开了她,“不可以。”拉托纳声含醉意道。   芝妮雅茫然,柏莎也茫然。什么不可以啊?   拉托纳好像还在说什么,声音太轻,她们弯下腰,勉强听到。   拉托纳在说:“女人,男人,一臂距离。”   好了,这下更听不懂了。柏莎直起身体,放弃地想道。   芝妮雅还在坚持,她又听了会,懂了,“柏莎,他的意思是,他要和你之外的人保持一臂的距离。”   柏莎挑眉,“他当初和其他女人负距离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   老太太远远评价道:“悔改了呗。”   柏莎手叉着腰,“我不需要他悔改,我只需要他自己站起来、回房间。”   可看上去这件事已没有可能,拉托纳彻底睡死了。   柏莎气得跺脚,但她又终究是个“温柔”的人,她找芝妮雅借来一捆绳子,把拉托纳上上下下绑了个严实。   芝妮雅、老太太看着她熟练的技法,简直要为她鼓掌,“柏莎,你常这么玩吗?”   柏莎气得要哭,“别开我玩笑了!”   等柏莎终于把拉托纳送进房间,她带上门出来,发现桌旁的迦南已经坐直了身体。   “咦?你酒醒了吗?”她问。   迦南眼睛发红,看上去已经哭过一次,“您选择了他,没有选择我。”   柏莎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醉得比你厉害嘛!”   “可您,您从没有像对他那样对待过我。”   “我怎么对他啦?”   “您捆他了……”   柏莎:“?”   喔,原来她的小魅魔喜欢这一口。   柏莎想起她曾问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说,他的癖好是“柏莎”。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说实话嘛。   “芝妮雅,再拿一捆绳子来!”   -   柏莎想到上次和迦南在打嗝酒馆住下时,他是如何喝醉、又是如何说梦话的。   今天,他没有醉得那么厉害了,又好像比那天醉得还要厉害。   他明明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粉眸却仍亮晶晶地朝着她,盛着要溢出来的笑意。   柏莎忍不住调侃他:“你真的有这个癖好啊?”   迦南不懂,“什么癖好?”   柏莎说:“被我绑起来的癖好嘛。”   迦南摇头,“我只是想要得到每一份,其他男人从您这得到的东西。”   柏莎懂了,“原来如此,你是只贪心的小魔物。”她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   迦南顺着这个触碰,眯起眼睛笑了,有些像猫。   他整个人半醉半醒,一举一动都比平常轻浮,也比平常更具诱|惑。   柏莎只有在这时,还有在他们进展更深|入时,才会想起他是只魅魔。   她定定看着这只魅魔,坚持了还不到半分钟,身体向他靠去。   她亲吻了他,并在吻到一半时把吻收了回来,他手脚都被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舌尖舔过唇上残余的味道,咽了下去,他醉得意识模糊,却又知道,她不会再给他了,他在欺负她。   迦南没有抱怨,没有用魔法,他只是神情受伤地整个人躺了下去。   柏莎躺到他的身旁,和他面对着面,“怎么啦,生气了吗?”   迦南眼睛闭起,“我没有生气,老师,我只是困了。”   “真稀奇,你也有困的时候。”   “会哦。”   “如果我缠住你不让你睡呢?”   “那也不行了。”   柏莎蹙眉,“为什么不行啊?”   人的心理很奇怪,迦南缠住她时,她不想要,迦南拒绝她时,她又觉得想要了。   迦南睁开眼,眸光晦暗地看她,“这是个秘密,我告诉您后,您不要嘲笑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我……喝醉的时候,会不行。”   “真的吗?”   迦南耳朵通红,“您不信吗?”   柏莎轻咳一声,“有点好奇。”   迦南无法动作,目光却在勾着柏莎靠近,“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哦?”   “嗯?”   “要试试看吗?”   “试试就试试吧……”   -   次日,柏莎的人生里增添了一条宝贵经验:不要相信魅魔说的“不行”。   更不要相信,普通的绳子能捆住他。   迦南从背后环抱住他的恋人,“是我错了,老师,我不该欺骗您。”   柏莎无情把他的手剥开,“走了,我们还要去把拉托纳的绳子解开。”   他们离开房间,见到那位魔法之神已经坐在桌边使用早餐。   “早安。”拉托纳抬手,手僵在了半空,他的视线落在柏莎的颈间,瞳孔收缩了下。   柏莎有所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转头嗔怪某人:“你是狗吗?”   迦南笑得乖巧,“您说我是,我就是。”   柏莎:“……”   算了,懒得理他。   他们三人和老太太、芝妮雅告别后,离开酒馆,准备踏上回程的道路。   分别前,柏莎和拉托纳确认了距离欧恩去世百年还有多长时间。   “二十三天。”拉托纳说。   “二十三天……”柏莎复述。   如果欧恩真是在“去世”那天吃下真龙之肉,还有二十三天,他就将变成一个可被杀死之人。   但愿不要出现意外。   -   提心吊胆的二十三天后,又过去了两天,阿德勒那里传来一个绝好的消息。   “戴维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柏莎连问了几遍,才敢相信这句话不是她的幻觉。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是谁做的这件好事?   阿德勒说:“还能有谁?房外都是守卫,房内又有反阵,据说,这些天只有乔治一人进过房间又从里面出来。”   柏莎感叹:“我一直担心,乔治大人下不去手。”   阿德勒猜测:“可能,他发现了什么足以支撑他相信这件事的证据吧。”   柏莎说:“无论如何,欧恩死了,我们都可以松口气了。”   阿德勒赞同地点头,“嗯,事情到这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柏莎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而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望向阿德勒办公室的窗户。   “你在看什么?”阿德勒问。   “明明已经到了冬天,为什么还不开始下雪?”   “要再过上几天,我记得去年的第一场雪也来得很慢。”   “阿德勒。”   “嗯?”   柏莎手背在后面,嘴角向上弯起,“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您的生日也就快到了吧?”   老人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半晌,他缓慢地点了下头,“是啊,应该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6 22:43:28~2023-09-17 22: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莱因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人终有一死   ◎柏莎笑声说:“单方面的是很糟糕,但互相饲养的话就是爱情啦!”◎   柏莎从阿德勒那得知消息, 才过去不到半天,戴维之死就已传得整个魔法界都知道。   法师们可能崇拜欧恩,但不会崇拜戴维。欧恩是“神”, “神”的儿子却未必是神。   对于塔主戴维的死亡, 法师们更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许多人传言,一定是乔治杀了戴维, 杀父夺权,这在什么年代都不新鲜。   杜克、波文这两个不知魔法真相的孩子, 便将戴维死亡的事当成一件悬疑故事翻来覆去地聊。   柏莎、迦南、迪夫、埃莉卡四人,围在这两个孩子的旁边,听他们讲故事。   杜克说:“你们知道吗?戴维大人被发现的时候, 尸首分离——!”   波文知道得更详细点:“守卫发现戴维大人时, 他无头的尸体横躺在了房间内, 头颅则在第二天早晨才被人在魔法塔的厕所中找到。”   杜克摇头,“死得太惨了!”   波文说:“凶手一定很恨戴维大人。”   杜克说:“很多人都传,是乔治大人做的。”   波文手托下巴, “可乔治大人是怎么偷偷把人头从房里带出来的?”   杜克拍拍身上的法师袍, “我们法师的长袍这么宽大, 带一个人头出来有什么难?”   柏莎听着他们左一句人头、右一句人头, 感到身上寒毛直竖。   她不再听下去,起身出门, 准备去外面透一透气。   屋外,寒风刺骨,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仰头望着天空。   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老师, 您在看什么?”   “我在等下雪呀, 说好的, 第一场雪我要陪你一起看。”   身后人又向她走近几步,迦南站在她的身旁,右手悄悄伸过去,抓住了她的。   “老师,您的手好冰。”   迦南说着,抱起她的双手放在掌间取暖,她感觉到魔法的暖意从他那里递了过来。   柏莎笑了,“魔法,真是神奇啊。”她的笑容有点苦涩。   地城那天是柏莎最后一次使用魔法(不算魔法通讯的话),现在欧恩死了,她更没有理由继续使用“黑暗”的力量。   或许,以后还会有新的战斗,地城的魔物们在被囚|禁,她要帮迦南去解救。   但,解救不代表就要使用魔法……   她不想再以“英雄”之名,继续使用那些从人身上扒下的鳞片。   -   仿佛是读到了柏莎的心思,这天傍晚,拉托纳送来了一份礼物,一个巨大的盒子。   柏莎打开盒子,看到了数十、上百枚的龙鳞,她无语地把盒子盖上,又送了回去。   并附上信件:请不要再作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老师。   柏莎大概猜得到拉托纳在想什么,他在想,欧恩死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现在就算他变成龙也没有关系。   但柏莎不认为没有关系,一来,她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二来,她还没忘记纯白种子说过的话。   纯白种子说:“龙必将重临于世。”   坎普又还说过,如果龙族重临这个世界,他们所报复的绝不会只是人类法师。   所以,柏莎想,龙王圣沃尔还是不要来这个世界比较好,即使她明白,这是一种完全站在人类角度的自私想法。   抛开这些对未来的担忧的话,欧恩的死亡暂时性地为柏莎等人带去了神经的缓和。   阿德勒主动提出,给柏莎、迦南放几天假。   柏莎摆手拒绝,她近来一直待在图书馆里,她想要研究,有没有什么不需要魔晶石、或消耗魔晶石极少的魔法。   柏莎拒绝,迦南自然也拒绝。   老人看着柏莎,不禁感叹:“柏莎,我有时会很怀念过去的你。”   柏莎问:“过去的我怎么啦?”   阿德勒说:“睡到中午,傍晚一过就去喝酒,半夜回来又到处发疯、乱吐。”   柏莎捂脸,感到往事不堪回首。   迦南想起老师曾在姐姐们房里留下的“杰作”,笑出了声音。   柏莎以为他在嘲笑她,蹙眉瞪了他一眼。   迦南不在乎地回视回来,语调柔和:“老师过去那样很随性、很可爱。”   柏莎摸摸鼻子,有点惭愧,阿德勒却赞同道:“我同意。那时候的你更像个小孩,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像大人了。”   柏莎更惭愧了,“论真实年纪的话,我都超过七十岁了,该成熟了。”   阿德勒说:“未必。人到了一百岁都可以继续做个孩子。”   柏莎挑眉,“像您一样吗?”   阿德勒大笑,他笑了几声,突然开始咳嗽。   柏莎向阿德勒走近一步,“您怎么了,感冒了吗?”   阿德勒回答不上,他边咳嗽,边点头,算是在回答。   柏莎叹了一声,“你啊,才是真正该好好休息的那个,阿德勒!”   阿德勒咳嗽完,仓促地答道:“你说的对,我这几天也会给自己放假,你们要是找不到我,就去找奥玛。”   柏莎:“没问题。”   阿德勒:“那么,我休息的时候,学院就交给你了,未来的校长。”   柏莎无语。每当阿德勒开她玩笑时,她都会发窘。要说的话,她也是挺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但就是唯独在老人面前时,她会感到自己说不过他。   也许是不想说过吧。她悄悄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直到某天,她发现他真的是她的父亲。   不过,还是“阿德勒”叫起来比较顺口。   这天夜晚,柏莎决定接受阿德勒的提议,将明天一整天都作为休假日,和迦南一起度过。   这对年龄不小、身心却都很年轻的恋人,头靠在一起,在纸上写写画画彼此想做的事。   去吃好吃的!去看一场日落!去钓鱼!去亡命夜道散步!去海边拾捡贝壳!去寻找传说中的曼德拉草!   他们写到最后,发现想要做的事好多好多,一天根本完不成。   “那就明天随机抽一个去做吧!”柏莎说。   “老师,您真聪明。”迦南说。   他们将纸张搁置一旁,躺到床上,准备休息。   今晚,他们什么也没打算做,他们都还没有从欧恩之死中回过神来。   欧恩是坏人、欧恩还活着、欧恩死亡了,这些事每件都足以震撼一位地表法师全部的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放松了身体,进入了梦乡。   当晚,柏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结婚了,成为了迦南的妻子。   这是个多么甜蜜、美好的梦啊!   但当她醒来,她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她恍然发觉,这竟是一场噩梦。   结婚,人到底为什么要结婚?   柏莎呆望着天花板,思考这个问题,她久久没有想到答案。   -   “所以,你就是因为一个梦,抛下了和恋人的约会,来我这里吗?”   生活魔法学的奥玛教授,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坐在桌后,微笑看着对面的银发女性。   银发女人垂着双臂,整个人看起来一夜没睡,毫无精神。   “我告诉迦南,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做,他信了,他总是那么好骗。”   “他是个很好的青年,你也喜欢他,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永远不会有矛盾。”   柏莎抬头,表情茫然,“这是矛盾吗?”   奥玛说:“这当然是。据我所知,很多恋人都是因为对于婚姻的观念不合而分开的。”   柏莎要哭了,“我不想和他分开。”   “贪恋他的身体?”   “才不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奥玛笑了,放弃逗弄她,“放心吧,柏莎,迦南很喜欢你,即使你永远不和他结婚,他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柏莎抹抹眼睛,“我知道。可这样的话,他不就太可怜了吗?这可是他的梦想啊。”   柏莎眼中,迦南是个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给他一点点,他就会高兴得在地上打滚。啊,不是真的打滚!   但她怎么可以因为他只要一点,就只给他一点呢?   她不是已经对他承诺,说会对他负责,说会认真考虑和他成为伴侣的吗?   难道,这些都是她骗他的话吗……   柏莎感到内疚在啃噬她的心脏,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和迦南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   现在,她第一次发现了他们的不同。这种不同,以后会扩展为他们之间更大的矛盾吗?   柏莎向后倒坐在椅子上,她抬头望着天花板,绿眸里积蓄着年轻人的迷茫。   好半会,她开口了,她向奥玛问出她早晨醒来时的疑惑:“奥玛,人为什么要结婚?”   奥玛怔了下,“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止一个。”   柏莎小心地问:“那您想要结婚吗?”   奥玛想了想,说:“我啊,还真想。”   “为什么呢?”   “我想让每个看到我们的人都知道,我属于他,他属于我,我们属于彼此。”   “可我和迦南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恋人。”   奥玛又一次笑了,“你说得对。”   柏莎莫名觉得奥玛这次的笑容有些悲伤,她嘴唇张了张,想问,又放弃了。   她想问奥玛,您既然想要结婚,为什么最后没有结呢?   这样一个问题,实在不适合问出口。   奥玛却不在意,她猜到了柏莎的想法,主动说道:“柏莎,你知道吗,有选择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我,没有选择。”   柏莎不知道奥玛经历过什么,她只是听着这段话,感到自己的心脏绞痛了一下。   奥玛温和地注视着她,“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柏莎,我的愿望其实已经短暂地实现过了,只是不是在现实。”   最后一句话,轻得仿若无声。   -   “我要如何称呼您好呢?”   “叫我阿德勒就好。”   “阿德勒大人,我觉得,老师好像在躲我。”   “……”   头发花白的老人无语了一阵,他没想到他难得的休憩被打扰,竟然是关于恋爱的话题。   算了,帮助年轻人解决疑惑,也算是老年人职责的一部分吧。   故而,阿德勒回答迦南:“柏莎她可能有自己的事要忙。”   迦南紧咬着唇,“不,阿德勒大人,我了解老师,我能够区分她是真的有事,还是想要回避我。”   说到这,他停了停,吸了吸鼻子,好像要哭,“您说,她会不会是厌倦我了?”   阿德勒立刻摆手,“绝不可能。柏莎那么喜欢你,我从未见过她这么喜欢一个人。”   迦南停住哭泣,睁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   阿德勒看着破涕为笑的青年,露出无奈的笑容,“这是你们两个恋爱碰到的第一个矛盾吗?”   迦南歪头,“矛盾?阿德勒大人,这就叫做矛盾吗?”   “是啊,互相误会、互相猜疑对方是不是变了心。”   “我……不知道。老师是特别好、特别温柔的人,我怕的不是她和别人在一起,我怕的是某天她喜欢上别人,却为了顾及我,而勉强和我在一起。”   阿德勒哑然,“柏莎在你眼里还真是温柔啊……”   迦南微笑,“因为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呀。”   阿德勒沉吟,“可我了解的那个柏莎,她是不会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迦南笑容敛去,“您是说,如果有天她不喜欢我了,她会马上离开我吗?”   阿德勒摇头,“那也不会。她对待感情很重视,她认定了某个人,不会轻易改变。”   迦南抚着心口,松下了一口气。   阿德勒看向他说:“我反而更担心你会变心。”   迦南愕然,“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阿德勒说:“因为你结识的女性并不多,除了柏莎,可能还有埃莉卡,除此之外,你还有多少女性朋友呢?”   迦南回忆着说:“可能……没有了。过去,我的身体常常濒临失控,我不得不远离异性。”   “那么,等到有天你结识了更多异性朋友,你还能保证你最喜欢的人是柏莎吗?”   “我……我不明白。阿德勒大人,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柏莎之外的人呢?”   “因为世界很大,永远有人比另一个人更适合你,对你来说是这样,对柏莎来说也是。”   迦南听到后一句话,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两只眼睛都开始向外滚落泪珠。   老人慌张地安慰他道:“别哭,迦南,这只是个假设。当然,这也是个真理,人们年少时互相喜欢,都觉得对方是彼此的唯一,但过了几年、几十年,却未必还会这么想。世界太大,随着人们结识的人变多,情感动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老人自以为的安慰,却让青年哭得更加厉害。   迦南所流下的泪水里,既有对未来的担忧,又有对老人话语的赞同。   是啊,比他更适合柏莎的人该有多少啊!他没有钱、没有显赫的出身,是个魔物,还是个魅魔。   他看见了拉托纳送给柏莎的礼物,那么多的鳞片,他一枚都长不出。   可是,对于他自己的情感,他却愈发有了坚定的信心。   等他哭完后,他告诉阿德勒:“阿德勒大人,您说得对,世界上一定存在比老师更适合我的女人。”   阿德勒瞪大眼睛,“你该不会……?”   迦南话还未说完,“但您忽略了一件事。”   “嗯?”   “合适是没有尽头的。如果一个人永远在追寻更适合自己的人,他会一直孤独、过着无法确定的人生。我比起‘不确定’,更喜欢‘确定’。哪怕世上真的存在比柏莎更适合我的人,我也不要,我只想要我的柏莎。”   迦南说到这,从椅子上站起,他面向阿德勒,恭敬而庄严地行了个礼。   “我很抱歉,阿德勒大人,我不是故意要反驳您的,希望您可以理解我。”   “我理解你。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劝过她,她不听……”   迦南好奇地歪了下脑袋,“是追求您的人吗?”   阿德勒说:“我……”他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   迦南望着他,目露担忧,“阿德勒大人,我的魔法可以帮到您吗?”   阿德勒咳嗽停下,挥手,“你帮不了,我也不需要你帮。”   “可老师她……”   “有你在,我不担心,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吧?”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阿德勒大人。”   房间里,青年的哭泣声又一次静悄悄地响起。   -   这天下午,柏莎、迦南同时去找了对方。   他们握住对方的手,迫不及待地开口,要说点什么。   不想,两人的话语撞到一起,谁也没听清谁的声音。   迦南先妥协:“老师,您先说吧。”   柏莎诚实地诉说了她的烦恼还有和奥玛的谈话。   迦南说:“奥玛女士说得对,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我就满足了。结婚、不结婚,那些事不重要。”   柏莎说:“但我真的想对你负责,只是可能不是现在,你愿意等我吗?”   迦南微笑,“我愿意。不论多久,我都愿意。”   然后是迦南说话,他一如平常地诚实,几乎是复述了阿德勒的每一个字。   柏莎气恼,“我怎么听着,阿德勒像是在引诱你去喜欢别的女人啊!”   迦南眨眨眼睛,“没有,老师,应该是您的错觉。”   柏莎冷哼,“你太天真了,迦南!像你这样天真的男人,可是很容易被别人骗走的哦?”   迦南慌张道:“我不会的,老师,以后有陌生女人和我说话,我第一时间告诉您,好不好?不,男人也告诉您。”   柏莎笑了,“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啦,我并不真的觉得你会被人骗走。”   迦南说:“因为您觉得我没有那么天真,对吗?”   柏莎否认:“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动不动就爱摘除别人的欲|望。”   “啊?”   “你忘了你对瓦伦做了什么吗?”   “我……只是想要帮助瓦伦大人。”   “你的帮助很血腥哦,迦南。总之,如果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比起你,我更担心那个人。”   迦南苦恼,“您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在意我。”   柏莎伸出手臂,抱他一下,“我怎么会不在意你?我最在意你了。”   迦南回抱住她,“我知道,我只是想引诱您对我说这些话。”   “诶?对自己的计谋这么坦诚吗?”   “因为您,可能也猜到了,对吧?”   “哎,看来我们对彼此都越来越了解了!”   柏莎感叹着,手臂加大了和迦南拥抱的力度,他们身体夸张得左摇右摆,抱得幼稚又张扬。   “迦南,”柏莎忽而说,“我有时候觉得,和你恋爱就像是养了一条狗。”   “我、我对您来说只是狗吗?”   “你误会啦,这是夸赞!我在说你忠诚、可爱、听话,还很会舔。”   “等、等下,您确定要在白天谈论最后的话题吗?”   “嘿嘿,实话嘛。我呢,我对你来说,像是什么动物?”   迦南听着这个问题,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好多动物:猫咪、小鸟、黑熊、狮子。   可能还有其他的动物,它们的画风各不相同,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柏莎的样子。   她即是万物,万物即是她,他每次对她的情感充沛起来时,心中所想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回答不了,他只能犹豫着问:“老师,我可以说‘人类’吗?”   柏莎有点气,“是吗,在你们魅魔眼里,人类是动物啊!”   迦南解释:“不是的,老师,我只是还没想到合适又精准的单个动物。”   柏莎勉强道:“好吧,那就人类吧。那么,我饲养狗狗迦南,你饲养人类柏莎。”   迦南晕眩了,“‘饲养’,您怎么能用这样的词呀!”   柏莎笑声说:“单方面的是很糟糕,但互相饲养的话就是爱情啦!”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那好,我要努力养我的柏莎。柏莎,要怎么养才好呢?”   “柏莎呀,很难养的,但如果你是迦南的话,难度会减半哦!”   “嗯,这样啊,迦南也是很难养,但如果你是柏莎的话,难度会降为零。”   “零也太夸张了吧,迦南!!!”   ………   那天下午,他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可是后来他们回忆起来,又觉得那个下午是一片空白。   因为脑海里关于那天、那几天的事,全都被次日早晨霸占了。   早上六点,奥玛叩响了房门,面色凝重地将消息带到。   柏莎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奥玛离开,她们两个到的时候,其他收到消息的人也到了。   但没有人进去,他们都在等柏莎第一个进去。   办公室内,老人安静地坐在桌旁,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为他的周边镀上了层温暖的光辉。   柏莎无端想起,多年前,老人抱怨过办公室的这面窗户,说阳光太刺眼,早晨不拉上窗帘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柏莎这样想着,人已无意识地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然后,她回过神,看向椅子上的老人。   “阿德勒。”她静静说。   没有人回应,不会有人回应,可她还是等待了足有三分钟的时间,才放弃地走到他的身旁。   她手伸出去,悬停在他的肩膀上,僵直地、缓慢地放下去。   人,还有余温。奇异的温度,比迦南的魔法还要更神奇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指尖,又从指尖传到了她的身体各处。   她整个人开始颤抖,嘴唇张合,还想再叫一句“阿德勒”,却已无法发出声音。   也正在这个沉默的关头,她豁然发现了什么。   一个比死亡更让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柏莎后退了半步,她双手抱头,流泪,站了不知多久后,她的脸上恢复出一种平静的表情。   柏莎直起身体,向外大喊,听见她的喊声,奥玛、迦南推门而入。   柏莎看着他们,声音冷静,一字一顿:“有人谋杀了他。我要找到凶手!我要杀了凶手!”   奥玛、迦南都不说话,只望着她。   柏莎咽下一口唾沫,“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你们不想帮他找到凶手吗?”   奥玛这一次回话了:“柏莎,没有凶手。”   柏莎摇头,“有的。肯定有,他本来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迦南说:“老师,阿德勒大人他——”   柏莎打断他:“我说了,我要找到凶手,你们都要帮我。肯定是乔治做的吧?他利用完阿德勒,于是就把他杀了。”   奥玛又一次说:“柏莎,没有凶手。”   柏莎听不见似得,她在房里踱步,神色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冷静,“如果不是乔治,那就是欧恩。欧恩还没死,对,欧恩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奥玛、迦南看着她,眼中都流露出痛心。   “如果不是乔治,也不是欧恩?那就是尔纳巴。或者罗兹?或者肯特?要么是某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说话那么能得罪人,恨他的人很多吧,你说呢,奥玛?谁呢,到底是谁,是谁杀了他……”   柏莎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说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没人记得。她几乎把整个圣沃尔能说得上名字的人都猜了一遍,包括奥玛、迦南,包括她自己。   但她所有的话语里,都藏有了一个浅显的漏洞,那个漏洞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奥玛残忍地指出了它:“柏莎,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柏莎看向奥玛,神情轻松,耸了耸肩,“知道什么?”   奥玛说:“知道他并不是阿德勒。”   柏莎:“他怎么会不是阿——”她说不下去。   她已经无法再用阿德勒这个名字称呼他了。她只能叫他“他”。   那么,他是谁呢?他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季节出生?   原来,她对他一无所知。   柏莎的身体在一瞬间垮了下去,她瘫坐在地,眼泪不住流下。   房内的另外两人马上陪着她一起坐下去,他们围拥上前,把她抱在中央。   柏莎无须问,也猜到了,他们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不知道。   奥玛明白她在想什么,“柏莎,这是他的意思,你不要怪迦南隐瞒你。”   柏莎在他们两个的怀抱里点了点头,她试图说话,但浑身无力,开口变得十分艰难。   好半会,她发出声音,声音轻到无声,只有他们三个可以听见。   “奥玛,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   “因为,他做得太好了。”   “是,他是做得很好……”   “所以啊,现在他累了,想要休息,不再做阿德勒,做回他自己了。你会理解的,对吗?”   “我……会吧。”   “柏莎,你知道的,他无论是谁,他都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这是长寿的年纪,他的死亡没有任何痛苦。”   柏莎又一次在二人的怀中重重点了下头。   “我知道,他,长寿。那,你会告诉我,他的事吗,奥玛?”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如果你答应我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我下午的时候再告诉你,好吗,柏莎?”   “可我现在就想听……”   奥玛把柏莎抱得更紧了些,“我现在不说,不是不想说,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他特别要面子,那些糗事他才不愿意别人听到呢。”   “他,有很多糗事吗?”   “有。他十六岁的时候,我和他就认识了,他从小到大有太多的故事可说,我讲他,能从下午说到晚上。”   “真的吗?真的有那么多事可以说吗?”   “有,所以现在,你要答应我回去睡上一觉,好吗,柏莎?”   柏莎第三次地点了头,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奥玛的肩上。   奥玛无声地笑了,她和迦南扶着柏莎站起,她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嘱咐他:“迦南,照顾好她。”   青年点头,不说话地扶着银发女人离开了房间。   等到整个房间只剩下奥玛一人时,她将目光投向了桌边的老者。   “阿德勒。”她轻声呼唤。   和柏莎不同,奥玛知道他的一切,但还是选择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她已经习惯这样叫他了,并且她觉得名字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人只要心里知道自己在呼唤谁,就足够了。   奥玛一直站在原地,望着老人,她没打算走近他,也没打算再和他说第二句话。   她想了很久,发现自己要和他说的话,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都说过了。   于是,她毫无遗憾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她不担心他的秘密会泄露,他活着时保守得完好的秘密,在死后又怎么会暴露呢?   况且,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谁会信,学院了不起的校长,竟是一个从来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个几章完结吧(大概。   校长是谁?在前文短暂出现过一次,一句话的篇幅。   感谢在2023-09-17 22:37:13~2023-09-18 22: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莱因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又见魔法学   ◎柏莎又转头,问迦南:“那你呢,‘魔物之王’,你会帮我吗?”◎   头很重, 嗓子干得像在燃烧,柏莎一手按住脸,另一只手撑住床想要坐起。   她失败了, 她放下脸上的手, 依靠两只手的支撑让自己坐起来。   这次成功了。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过了会,有人将手伸向她, 递来一个杯子,她就着那个人的手喝下一大口水。   对方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知道他是谁,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也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她曾经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觉得只要能闻见它,再坏的心情都会飞得远远的。   但今天,为什么不管用了呢?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闷的, 说不出来。   悲伤吗?痛苦吗?不, 不是这一类的情感。要说的话, 郁闷这个词反而更贴合些。   她的眼睛也像是被什么堵住,她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角。   毫无反应,哭不出,就是哭不出。   柏莎,你真是冷血。   她自嘲地想道, 从男人的怀抱里出来, 跳下了床。   “走吧, 我们去见奥玛。”   -   阿德勒家族世代忠于魔法塔、忠于欧恩,他的妻子爱琳却受黑方蛊惑,满口关于魔法的阴谋理论。   阿德勒无法理解,他同爱琳为这件事屡次争吵,但双方各执己见,不肯退让。   直到爱琳死去——   阿德勒抓狂,嘶吼,到处说是欧恩杀死的爱琳,他要为爱琳复仇。   可欧恩已经死了,至少当时白方的人们一定都这么认为,他们认定了是阿德勒失去爱妻,太过悲痛而精神发狂。   阿德勒说“不”。他说:“我现在就要去找欧恩,我会把他杀了,把尸体带回来给你们看!”   显然,他失败了,他那次一走再也没有回来。大家都传他是遇上意外,或是遇上黑方的残党被杀死了。   他的尸体后来被魔法塔的人找到,魔法塔把尸体处理了,他们觉得阿德勒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   原因,有两点。第一,阿德勒死前说的话太疯狂,他说完那些话又死了,难免让人有所猜疑。第二,魔法塔担忧,阿德勒这样蹊跷死亡,会不会影响他的家族对塔的忠诚?   总之,他们开始挑选扮演阿德勒的人选,他们挑中了阿德勒身边的贴身仆人。   一个无名之辈,不会魔法,容易操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了解阿德勒。   次日,战争胜利的宴会上,失踪多日的“阿德勒”重新出现。   他站在台上,将魔法塔准备的稿件字字念出,有人注意到当时的“阿德勒”手脚都在颤抖。   大家后来说,他一定是在思念亡妻吧。   当然不是。他只是在害怕,无名之人那时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比真正的阿德勒年纪小得多,他依靠着伪装卷轴的力量,才勉强不被他人看穿。   那天回去后,他的表现引起塔的人强烈不满,他被狠揍了一顿,扔进黑屋。   但,塔的人明白,打他没有用,伪装阿德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除了外表相似,气质、谈吐也必须接近真实的阿德勒。   为此,他们找来了奥玛。奥玛既是阿德勒的下属,也是魔法塔早就安插在阿德勒家中的眼线。   奥玛,这位天才法师,年仅二十三岁就已达到大魔法师。   她不仅实力强大,做事也很利落,当时戴维、乔治都很欣赏她。   奥玛没有辜负信任,她接下任务,一次次和他见面,耐心教他知识,教他阿德勒的走姿、说话的习惯。   她把这个原本字都不认识的青年,慢慢教成了学院的校长。   而她,也从奥玛变成了奥玛教授。   魔法塔乐于看见这件事,这代表学院已到了他们的掌控之中。   乔治也乐于看见这件事,七十年前,他就已将奥玛悄悄收到自己手下。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房间里,她和他共度了几千个白天,两颗心早已靠到一起。   做魔法塔的狗?或者是做乔治的狗?不!他们都不要!   他们要的就只有那所学院——   “去成为校长吧,阿德勒,教许许多多的孩子成为了不起的法师。”   “奥玛,如果他们发现,他们的校长什么魔法都不会,他们会嘲笑我的。”   “不,他们不会。”   “会的。你看到了,外面的人都在笑我,那些笑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因为没有人好好教他们,他们长成了只会取笑别人的坏孩子,而你,你的目标是教出品德优良的好孩子。”   “奥玛,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因为我会帮你一起。”   -   奥玛的故事说完后,柏莎沉默了,她几度想开口,又放弃。   反倒是奥玛主动说:“关于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柏莎想了想,说:“名字?”   奥玛遗憾道:“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在心里一直就叫他阿德勒。几年前,我问过他一次,你还记得你原来叫什么吗?他苦思冥想很久,告诉我他也不记得了。”   柏莎紧咬住唇,“他被人剥去了姓名,被人剥去了人生。”   奥玛摇头,“姓名的确被剥去了,但人生没有。他成为了我们的校长,这些年,他都过得很幸福、很满足。”   “真的吗,他真是这样想的吗,奥玛?”   “真的。他是个坦诚的人,除了不得不说的谎言外,他对于自己的情感从不遮掩。他不会心里苦闷却说快乐,也不会心里觉得不好,嘴上却说好。你也知道,他多爱批评你们。”   柏莎说:“是啊,他真讨厌!我曾经好不容易创造出一种魔法,都要被他大骂一顿。”   而现在,她怀念他的骂声。   奥玛说:“如果你指的是安抚魔法,他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柏莎:“保护我?”   奥玛:“据说,欧恩曾被心灵魔法制服过,自那之后,他就忌惮那种魔法,对心灵魔法的使用设下诸多限制。”   迦南懂了,“奥玛教授,戈登先生被下红意果,是魔法塔为了打击老师对心灵魔法的自信心,才那么做的对吗?”   奥玛苦笑,“我想,这里面可能也有乔治在推波助澜的原因在,为了他的计划,他需要地城有自己的人。”   迦南低吟:“乔治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想起乔治允诺以后不会有地城的事,这件事并没有兑现。   迦南沮丧地低下头,过了一会,他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人向上牵起,包裹在掌心。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看向那个人,“您……”   您已经那么伤心了,为什么还顾得上安慰我呢?   迦南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用力地揉了下,他既感动又心疼,他心疼她太不顾及自己了。   柏莎的回应是一个微笑,她拍拍他的手,脸朝向奥玛说:“听完您说的故事后,我不那么伤心了,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继承他的理想。”   奥玛赞同:“对,你要继承他的理想,教出许多许多了不起的法师。”   柏莎问:“那您、肯特教授会帮我吗?”   奥玛轻声道:“我们看着你长大,又怎么会不帮你呢?”   柏莎又转头,问迦南:“那你呢,‘魔物之王’,你会帮我吗?”   迦南没有回答,他从她那里将手抽离,整个人矮了下去,跪在了她的身前。   他模仿着人类礼仪,亲吻在她的手背。   好像曾经也这么做过,但那时和现在的心情无法比拟。   现在,他迫切地想要为她付出一切,成为她的利刃、她的狗、她的魔物之王。   她需要什么,他就是什么。   -   老人的葬礼,来了几乎半个魔法界的法师。   每个人到来后,都和柏莎拥抱,他们已经听说,柏莎是新一任校长的事了。   乔治也来了,他抱她的时候,靠在她耳边说:“不要太伤心了,柏莎。”   柏莎礼貌回道:“谢谢您的关心。”   乔治松开了她,他走后,柏莎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这是奥玛在葬礼前给她的。   她没敢在第一时间打开,她以为自己已从老人的死中走出来了,结果到了今天,那种悲伤又一次回流。   她抹了抹眼睛,把信拆开,她缓慢地展开这封不知老人在何时为她写下的信。   -   柏莎,我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这是个好消息,如果你为我哭泣,我会嘲笑你。   你不知道,活到我这个年纪,每逢下雨天都是怎么度过的。   我还非得在你们面前装出一副身体健朗的样子,谁叫法师们活到百岁也只意味着生命向前走了一小截呢?   像肯特、像奥玛,也像未来的你。   这真是不公平啊!   老实说,我年轻时,最嫉妒你们这些天才,我不懂,为什么世界上有才能的人那么多,不能多我一个?   而我对你,可能还怀有着一层更深的嫉妒,因为我在伪装的人是你的父亲。   我六岁时就被卖到了阿德勒家,七岁开始我作为阿德勒的贴身仆人整天跟着他,也因此,我才能见证他和你母亲的爱情故事,我向你描述的他们的初次见面、还有舞会上的事,都是我本人在场看到的场景。   我嫉妒阿德勒,正如每个仆人都会嫉妒自己的主人,但不是每个仆人都能有机会扮演自己的主人。   我扮演他,扮演了几十年,有时候我都快信以为真了,直到我见到了你。   奥玛从迷宫中将你带出,我看着你,这个属于真阿德勒的孩子,我的心里感受到了恐惧。   我那时就有预感,你一定会成长为了不起的法师,因为你是天才的孩子,天才的孩子只可能是天才。   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我的恐惧每天都在加深,我对奥玛说,那孩子会发现我是假的。   奥玛说,不会,我们会帮你隐藏。   我心里在说,不,奥玛,你不知道我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我真正害怕的不是被你发现身份,是被你瞧不起。   你是阿德勒的孩子,你完全有立场去鄙夷一个披着你父亲的身份、却一个魔法都不会释放的庸人。   当然,你从没有这么做过,我也早早便意识到,你永远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命运是多么不公啊,像你这样的天才,又偏偏还有着一颗宝贵的心。   我常常警告你不要傲慢,我没有告诉你的是,像你这样生来便具有一切的人,是多么容易变得傲慢。   但你没有,你从不会看不起弱者,相反,你还会保护他们。   这是非常可贵、难得的事,就像是很久以前,奥玛和我谈论,我们想要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我想说,就是像你这样的,柏莎。   今年我已经九十岁了,我扮演了太久阿德勒,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我二十岁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我只还记得,我是在夏天出生的,这件事和真的阿德勒截然相反。   但我从未觉得,我的人生被谁夺走过,我想,奥玛可能已经告诉了你。   我常和奥玛这么说,奥玛也常和我说,我们在这件事上持有着相同观点:人想要做的事就要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去做,不要留下遗憾。   柏莎,今时今日,我写下这封信给你的时候,我刚刚得知“戴维”的死亡。   欧恩死了,我最后未了的心愿也已完成,我的人生无比圆满,找不到一块缺憾。   只有一句话,我还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告诉某人,希望她可以原谅我不好意思当面和她说。   好了,我要说了,你在听,对吗?   我爱你,孩子。   -   柏莎放下信件,猛吸了一下鼻子,她把信仔仔细细塞进信封,收回口袋。   葬礼继续来人,这次来和她拥抱的人,对方和她都怔了下。   是弗丽达。她们互看着对方,目光淡淡,然后两人又同时默契地打开手臂,抱了一下。   柏莎记不清上次和弗丽达拥抱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上次在心里发自内心厌恶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   那都不重要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事都会变得很轻、很轻。   再下一个人是拉托纳,柏莎面对他时有点局促,拉托纳则是紧张。   他们尝试拥抱,很神奇地两次都将手臂错过了对方身体。   又尝试了一次,柏莎放弃,她伸出手,同他握了下。   拉托纳离开后,是学院的众人,埃莉卡抱住她的时候,流眼泪了,她抬起手指为小姑娘擦干眼角。   “不要哭,埃莉卡教授,学院的未来还需要你和我呢!”   她没想到,后来,她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哭。迪夫、杜克、波文,还有奥玛、肯特。   奥玛在那个早晨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今天脸却埋在柏莎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哪里有那么容易释怀呀。哪怕知道老人人生无憾,爱他的人也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离开。   等到大家都走开了,迦南最后一个走向柏莎。   无须说,爱哭的青年抱住她的时候,流下了多少眼泪。   “柏莎,柏莎。”   他不断呼喊她的名字,又不说任何其他的话,他心中盘旋着老人死亡前一天对他的嘱咐。   他答应了老人,会好好照顾她,但他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她。   言语太短暂,他要做的是用一生去证明的事。   -   礼堂的另一边,拉托纳身体弯曲,蜷缩在地。   弗丽达看见了他,她紧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拉托纳摇头,不说话,弗丽达冷嗤了声,转身就要步开。   离开前,她听到了拉托纳的自语。   “他和我说过……”   “他说,‘没有名字的人不只是你。’”   弗丽达听不懂拉托纳在说什么,拉托纳很多年以前,初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明白。   现在,他懂了。老人看穿了他内心的小人,老人在他自己的人生里也就是个小人。   小人蹲坐在了小人的身旁。   拉托纳,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名字,但没关系,我也没有名字。   是的,这就是老人当时在对他说的话。   他却直到今天,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   葬礼结束后,奥玛说,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柏莎点点头,和迦南一起跟随奥玛离开。   路上,奥玛和柏莎说起阿德勒的事,那位真正的阿德勒的事。   “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故事,大体就和他告诉你的差不多,但有些事,他隐瞒了你,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您是说,战争时期的那场争吵吗?”   “不,发生在战争以前。当时,他们两个在房内,爱琳摔碎了房里的摆件,尖叫大喊‘如果我用的是从前那张脸,你根本就不会爱我!’,阿德勒尝试解释,但爱琳不听,这场争吵听说持续了好多天。后来到了黑白战争末期,有一天,爱琳的脸被划伤了。有人猜测,她是为了试探阿德勒对她是否是真爱,而故意把自己脸弄伤的。”   “那,父亲对她是真爱吗?”   “怎么会不是?如果不是,他就不会背弃对欧恩的信仰,而说要杀了欧恩那种话了。”   “您说得对……”   “说实话,我不理解爱琳为什么质疑阿德勒的爱,我觉得每个在阿德勒身边的人都看得出,他在那场舞会前就已经迷上爱琳了。”   柏莎摊手,摇头,“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奥玛说:“马上,你就不会对他们一无所知了。”   “难道说……?”   “我说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父母的遗物,不过没有太多东西,都是一些书本。”   迦南好奇道:“是不是有《魔法学》呢,奥玛教授?”   奥玛说:“有。”   柏莎想起来,“他说过,我母亲快把那本《魔法学》翻烂了。”   奥玛说:“何止翻烂,爱琳还在上面做了很多笔记,只是可能在你这位自然魔法学教授看来,那些笔记会显得有些幼稚吧。”   柏莎说:“那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马上就可以看到我母亲的字迹了!”   柏莎捂着心口,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蹦出来了,奥玛猜出她的心思,在前加快了脚步。   终点是奥玛的房间,奥玛将架子上,她珍藏了七十年都没有挪动过的匣子取出,在柏莎面前打开。   柏莎眼睛发亮地看着匣子中央的那本魔法学,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慢慢向上抱起。   这本书说是被翻烂一点都不夸张,柏莎自以为她已经很爱读《魔法学》了,却也无法同这个人的爱读相比。   “看来,我喜欢《魔法学》是受到了母亲的遗传呀。”   她轻快地自语道,将书本翻开,没翻几页,她便看见了注解在旁的笔记。   迦南发现柏莎的脸色立刻变了,“老师,怎么了?”   柏莎不回答,她加快了翻页的速度,她越看,脸色变得越凝重。   这会,奥玛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关心道:“柏莎,你发现什么了吗?”   柏莎这时候已经快速将书翻掉了三分之一,她已经可以确定……她的猜想了。   “奥玛,你知道吗,这些《魔法学》上的笔记一点都不幼稚。”   “你是说,水准和你差不多?”   “不,远远超过我。”   “那是要半神?或者人神?”   “不是法师等级的高低,这个人不仅非常了解魔法,还非常了解《魔法学》本身,她知道哪一页哪一行还有缺陷,还有需要增添、修改、完善的地方。”   “……”   柏莎知道奥玛已经明白,至于另一边的魔物青年,她不打算欺负他。   故而,她面向他,揭晓答案:“没有一个人会这么了解《魔法学》,除非那个人就是基恩自己。”   她也在这一刻,明白了母亲和父亲争吵的真相。   “如果我用的是从前那张脸,你根本就不会爱我!”   母亲在说的是:我比我伪装出来的那张普通容貌还要更丑陋。   如果我是以那张脸和你相遇的话,你还会爱我吗,阿德勒? 第128章 龙如何烹饪   ◎此刻,她在他的脸上读到了:烹饪真龙的100种方法。◎   乔治说, 基恩写下《魔法学》后就消失了,后来,欧恩常常和漂亮女人亲近。   柏莎当时没有太在意的这句话, 现在具有了新的含义。   柏莎向奥玛告知了拉托纳的经历:“奥玛教授, 我怀疑基恩也曾遭遇和拉托纳相似的事。”   奥玛面色沉重,“你是说, 欧恩当初找那些女人,是为了给基恩收集五官?”   柏莎点头, “情况还有可能更糟糕,比如说,欧恩对那些女人都不满意, 最后, 他用了那个人的脸……”   迦南知道柏莎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公主?”   奥玛喃喃:“龙王圣沃尔的故事难道是真的吗……”   柏莎攥紧了手,“如果欧恩把小公主的脸给了我母亲,那小公主拥有的又是一张什么脸呢?我母亲的脸吗?还是她自那天起就被欧恩杀死了?”   奥玛、迦南都是摇头, 柏莎自己也是, 他们对于小公主的事都了解得太少。   柏莎想, 龙王圣沃尔肯定知道什么, 但那头龙什么也不肯说。   想想也对,圣沃尔深爱小公主, 小公主的脸却被夺到了她母亲的脸上,圣沃尔不杀了她,已经算温和。   柏莎想到这,不禁抚摸着脸, 自语:“这种魔法还真是神奇, 它竟然能遗传给后代。”   奥玛评价说:“这是一种永恒的改变。”   柏莎悲伤道:“永恒, 但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我……我不是在为我的母亲说话,但以我现在对基恩的了解,我不认为基恩会愿意接受一张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脸。”   奥玛声音温和:“我认识的爱琳女士十分正直。”   柏莎感激地看了眼奥玛,“谢谢您。”   迦南想起那本小说,“欧恩就像是海登伯爵,以爱之名伤害莉莉。”   柏莎苦笑,“是啊,海登是欧恩,莉莉是基恩,小公主是公爵小姐?可能吧。”   奥玛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故事,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奥玛对柏莎说:“柏莎,如果爱琳就是基恩,她那张脸又是欧恩亲手创造的,那欧恩不可能认不出你是她的孩子啊!”   迦南想起过去的事,“老师,您说过,‘戴维’盯上过您,他盯上您,就是因为发现您是基恩的孩子吧?”   柏莎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这件事,我想过了。九年前,‘戴维’的确盯上过我,但过去的多年里,他都没有继续找我。我猜,是梅尔达对他做了什么。”   奥玛、迦南同时目露困惑地看向柏莎。   柏莎说:“消除记忆。我猜梅尔达消除了他的记忆,‘戴维’忘记了我是谁,甚至可能连基恩和他的关系都忘记了。”   奥玛的猜测更大胆,“有可能,梅尔达干脆让‘戴维’忘了自己是欧恩。”   迦南担心道:“可是,老师,被消除的记忆不是还能再找回来吗?”   奥玛说:“我猜他已经想起来了,好在,他也已经死了。”   对于这件事,柏莎还有疑虑,“‘戴维’是欧恩终究只是我的猜测,我这两天常常在想,我会不会判断失误了。”   奥玛说:“我原本还不信‘戴维’是欧恩,但今天听到你说,‘戴维’对你施展过消除记忆的魔法,那他就肯定是欧恩了。”   柏莎茫然,“为什么?”   奥玛说:“整个魔法界会施展消除记忆魔法的人类法师就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欧恩。”   柏莎咋舌,“您?”   奥玛点头,“心灵魔法向来遭到管制,但魔法塔又需要一个会使用消除记忆魔法的法师做他们的‘工具’,他们选中了我。除我之外,会这个魔法的就只有欧恩。”   柏莎抿了下嘴唇,听奥玛这么说,那戴维百分百就是欧恩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不安呢?   柏莎在房内走动,她焦躁得把头发抓得乱糟糟,忽然间,她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   她把自己斗篷的兜帽向前一翻,奥玛、迦南疑惑地望她。   “老师,您在做什么?”迦南问。   柏莎说:“如果我这样从你们面前走过,你们能看见我的脸吗?”   迦南好认真地看柏莎,他摇了摇头,“我只能看见您的头发。”   奥玛也说:“对,看不到脸,斗篷的兜帽太大。”   柏莎边放下帽子,边看向奥玛、迦南说:“可魔法塔的法师袍也是这样的,如果当时有人从房内出来,那个人戴上了兜帽,谁又能认出他是乔治还是戴维?”   迦南、奥玛听到她这么说,齐声吸了口凉气。   奥玛说:“你难道是在想,现在的乔治和戴维已经互换身份了吗?”   柏莎说:“我很难不这么想,你们也知道,那具尸体尸首分离。”   设置了反阵的房间内,欧恩无法使用魔法,他必须先将乔治的人头带走,换完脸,再把人头送回。   迦南有些站不稳,“老师,这听起来太可怕了!”   奥玛相比青年,要冷静一些,“柏莎,如果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必须马上把‘乔治’控制起来。按照你们之前的推测,百年已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不死之身。”   柏莎说:“我赞同您说得。但如果我是‘乔治’,我现在的计划会是和大家玩捉迷藏,然后静静等待真龙降世。”   她话虽这么说,人却已朝门口走去。“无论如何,我们先试着去找找看吧。”   -   柏莎、奥玛、迦南三人,耗时了整整一天一夜,几乎将整个圣沃尔国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哪都没有“乔治”的身影。   他们三人都累得趴下,负责开传送门的迦南更是虚弱得靠在柏莎肩上喘|息。   柏莎怜爱得揉揉他的下巴,“我们放弃吧。”她说。   迦南从柏莎肩膀上抬起头,他累到目光涣散,声音却很坚定:“我们不可以放弃,老师,他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有可能来伤害您!”   奥玛赞同迦南的话,但她也认为不能再找下去了。“我们找不到他的。”奥玛说,“没有谁比那个人更熟悉这个国家,甚至是这片大陆。”   柏莎下结论说:“我们只能等他来找我们。”   迦南咬唇,“老师,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能做的吗?”   柏莎说:“有啊,我们要阻止拉托纳变成龙。只要没有下一条真龙给欧恩‘续命’,总有一天,这场捉迷藏他会玩不下去。”   -   三人分开后,柏莎发送通讯给拉托纳。   拉托纳收到通讯,回复了一个字:好。   柏莎暂时放下了心,但她心中的不安没有因此消弭。   她总觉得自己还忽视了哪里,“乔治”当下的处境是不是太被动了些?   那个活了两百年的狡猾法师,欧恩法师,他会把自己置于这样被动的境地吗?   这一问题困扰着她,她合上眼睛也无法入睡,她干脆放弃睡眠,起身前往办公室。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柏莎推开门,看到向她皱眉的黑发青年。   “老师,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工作。”   “我睡不着……”   “那您也要睡,昨天找寻‘乔治’,您和奥玛女士都累坏了,你们需要好好休息。”   “你不也是吗?你的魔力都耗光了,你最需要休息。”   “我会的。等您睡着了,我就睡。”   “可我——”   柏莎的话无法再说下去,她整个人被悬空抱起,他是那样熟悉她的身体,他的拥抱舒服得让她无法拒绝。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有睡意,直到在他气味的包裹中,她放松下了身体,她这才发现她的眼皮有多么重。   重到无法睁开,重到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柏莎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拽住迦南的衣领说:“迦南。”   “嗯?”   “答应我,我睡着后,你也要记得睡……”   -   柏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母亲没有被欧恩改变容貌,因而她的脸就同基恩一样丑陋。   她就这样和迦南相遇,美丽的魅魔青年远远望见她,温和、礼貌向她微笑。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们错身而过,彼此再也没有交集。   柏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流下了眼泪,趴睡在她旁边的青年有所意识地睁开眼睛。   “老师,您做噩梦了吗?”   柏莎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倏然搂住青年的脖子,同他交换了一个长吻。   迦南被吻到晕眩,一吻结束,他从她那里得知梦境的全貌。   他起身,坐到床边,把她按进怀里安慰:“老师,我不会因为您不美丽就不爱您。”   柏莎说:“我相信。你肯定还会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会马上把你踢开。”   迦南微笑,“我不会让您有机会的。所以,您都想踢我了,又还在为什么哭泣呢?”   柏莎说:“我在为,为所有我具有、而我母亲不具有的。”   柏莎回顾自己的一生,她是在爱、赞美、认可中长大。   哪怕她现在容貌被毁,她还是能昂首挺胸,相信所有爱她的人依然爱她。   但母亲不同。基恩是在贬低、否认、嘲笑的环境下长大,她要如何相信,有人会真心爱她呢?   基恩的心中怀有巨大的不安,她这一生还从未以她自己的容貌,被谁坚定地爱过。   也因此,她才会和父亲爆发那场争吵吧……   柏莎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对基恩的感伤中回过神。   而这时她发现又一重痛苦向她袭来,这次不是精神的痛苦,是身体的痛苦。   她痛到咬牙呻|吟,迦南赶忙抓过她的手腕。   他用魔法为她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老师,您中毒了。”他皱了下眉,没有判断出这是什么毒。   柏莎从他那抽回手,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左手,她的手镯里还余有一些可供使用的魔晶石。   半晌,柏莎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老师,您是查出这是什么毒了吗?”   “没有。我猜是种稀有的、我从未见过的毒物。”   “那您为什么还笑呢?”   柏莎听见这个问题,笑得愈发灿烂,“因为这个毒证明了,欧恩果然还活着!”   果然,欧恩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向他们递出了下一项挑战。   已知真龙之血可治百病,那么,她如果将死,拉托纳会怎么抉择呢?   柏莎还不知道拉托纳的回答是什么,听见她雀跃分享这件事的迦南,已徘徊在晕倒的边缘。   如果拉托纳大人不变成龙,老师就会死。   如果拉托纳大人变成龙,欧恩就会再活一百年。   两方都是绝不可以发生的事,迦南想了好久,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老师,您把拉托纳大人吃了吧。”   “…………”   柏莎很好奇,迦南是如何做到,顶着那样一双单纯无害的粉眼睛,说出这么可怕的话的。   某种意义上,青年此刻的确已经失去理智。   只要柏莎一句话,下一秒,拉托纳就会被他带到这、扔进锅里。   诶,不对,要先等拉托纳大人变成龙才行。   可是,真龙要怎么烹饪好呢?那么大一头龙,要用多大的铁锅才够?   老师喜欢辣的、还是喜欢甜的,要加多少盐才更合理呢?   迦南的思绪越飘越远,越飘越恐怖。   柏莎发觉她哪怕读不到他的心思,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此刻,她在他的脸上读到了:烹饪真龙的100种方法。   拉托纳,你还真是可怜啊,谁都希望你死……   柏莎无奈地伸出双手,抓住青年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他。   “冷静,迦南,我又没有说只有这一个办法。” 第129章 蔷薇之坟墓   ◎迦南没有机会看一眼这里的蔷薇花,因为他是混在棺材里进去的。◎   柏莎的办法是, 基恩留下的那一大本写有笔记的《魔法学》。   “您是说,那里面有治疗的方法吗?”   “唔,说不准。但我在笔记中看到了很多新的药剂配方, 我们可以试试看。”   迦南沮丧道:“听您这么说, 好像不是万无一失。”   柏莎笑了,“怎么, 你就那么想要我吃了拉托纳啊?”   迦南觉得这句话有歧意,“我是希望您能吃了真龙圣沃尔。”   柏莎捧住迦南的脸说:“迦南,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死,但我不可以这么做。这不是因为我和拉托纳熟识,而是我觉得我的生不该建立在另一个人的死上。不然的话, 我和欧恩有什么区别?”   迦南觉得柏莎说的是对的, 他的大脑冷静下来后, 也开始反思自己不该幻想炖了拉托纳大人。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老师可能死亡的事。   他往后要如何生活在一个没有柏莎的世界里?柏莎太好了, 世界上不可以没有柏莎。   柏莎看着面前青年漂亮的脸颊, 粉眸又好像要变得湿漉漉的, 她赶紧打断他。   “迦南, 不准哭,我还活得好好的!”   “是的, 老师,我看见了,有您的世界真好啊。”   “以后也会有我的,相信我, 迦南。”   “我相信您。那, 老师, 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柏莎露出了狡猾的一笑,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迦南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天来到学院被安排通宵工作时,她也是这么笑的。   迦南懂了,他的声音有些兴奋:“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对吗?”   柏莎大笑,“迦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那么喜欢工作。”   迦南说:“这是因为您安排的工作里,一定有您特别的用意。”   柏莎思考过往,她给他安排的大多数工作都没什么特别用意。   算啦,就让他一直这样误解下去吧。   -   自然魔法学的众人近来收到一堆草药的研磨工作。   埃莉卡负责把研磨好的草药送到药剂工坊,在那里,唯一指定药剂师迦南承担了所有药剂的熬制工作。   柏莎是这么说的:“熬制药剂需要注入魔力,比起让我们消耗龙鳞,还是让迦南来吧。”   埃莉卡赞同柏莎的说法,只是她觉得把所有工作都交给迦南一人,未免过分了点。   埃莉卡并不知道,这些药剂将会被用在哪、用在谁的身上,如果她知道,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柏莎告诉迦南,这件事只能是她和他的秘密。   迦南答应了保密,可当他每每独自看到老师疼痛地跪坐在地,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抱住她。   但是不行,药剂的熬制工作一旦开始不能停下,他们正在熬制的又是些从未尝试过的新配方。   草药比例、火候、搅拌手法、注入的魔力高低,这些都是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   好消息是,柏莎从瓦伦那里带回来的死根,她还有不少,这种强力的“催化剂”大大帮助他们减少了尝试时间。   两天过去,他们总共熬制出了八瓶药剂,柏莎眼都不眨得全部喝下。   “感觉怎么样,老师?”   “感觉……苦了点,要不要加点糖?”   “柏莎,认真回答!”   “好嘛。我感觉身体舒服了点,是这瓶起得效果,你再帮我多做几份。”   说完,柏莎踮起脚尖,亲了迦南一下,她将药剂残余的味道送入他的口中。   他尝到了药剂,的确苦,苦得他掉眼泪。   “老师,等您好了,我给您做樱桃蛋糕。”   “什么呀,你连蛋糕都会做?”   “会哦。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以后每天都给您做一份新的。”   柏莎愣了下,被他质朴的话语打动,她仿佛都能因为这句话幻想到他们的未来了。   他们会有未来吗?她好希望能和他有未来呀!   她现在想起那个令她冷汗淋漓的结婚噩梦,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了,只觉得向往。   迦南,我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柏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可他们此刻正在注视对方,相爱的两人怎么可能在对视中隐瞒住心思呢?   她对他的喜欢,以及她欺骗他的谎言都早已被他看穿。   谎言一开始还不是谎言,基恩的笔记里的确有新的药剂配方。   只是,那些配方还不足以根治她体内的毒……   她必须欺骗他,因为在自我治疗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计划要安排下去。   -   “什么,策划葬礼,策划你的葬礼?!柏莎大人,你疯了吧!”   埃莉卡站了起来,她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产生了诸多裂痕,敬语也全都抛在了脑后。   迪夫怀有相同看法,他也觉得柏莎疯了,他更在意的是,安如果知道柏莎“死”了,该有多伤心。   “安会大哭的,柏莎大人,您再考虑一下吧!”迪夫说。   柏莎挥挥手,不理会那两个年轻人。   她走到另一边,去面对年长的几人:弗丽达、拉托纳、奥玛、肯特、迦南。   这几位年长者比那两个年轻人要多知道一份信息:欧恩下毒的事。   不过,柏莎告诉他们的是,她身体里的毒已经被清除了。   这件事是谎言,是她和迦南共同守护的谎言。   此刻,迦南失了血色的脸上,维持微笑都很艰难,他深深地低下头,以防其他人发现他表情的不对。   柏莎走近他,暗暗握住他的手。   奥玛在思考柏莎的计划,“柏莎,你需要先向我保证,那个毒你真的已经解开了。”   柏莎迎向奥玛,神情轻松,“奥玛教授,不要忘记,我可是一位自然魔法学的教授。更别说,我还有基恩留下的笔记。”   奥玛犹豫,“可对方是欧恩啊……”   拉托纳持有着相同观点,他的浅眸盯着柏莎,声音极轻极慢:“柏莎,你没有骗我,对吗?”   柏莎凝眉看他,“拉托纳,过去这么多年,明明是你骗我比较多。”   拉托纳哑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柏莎说:“算了,不提了。”她就这样狡猾地绕过了拉托纳的提问,拉托纳太了解欧恩,她不敢和他谈论太多,“你们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肯特摊手,“我没有问题。小柏莎,你交代的任务很简单,你就是要我们配合在葬礼上大哭一场,对吧?”   弗丽达说:“别指望我会为你哭。”   柏莎回弗丽达:“我知道。我叫你来,和你提前商量,是因为我想,如果是我的葬礼,你是绝不会出席的。”   弗丽达挑眉,“当然,不会有哪场葬礼比你的更让我期待了。”   弗丽达话虽这么说,刚才听到欧恩给柏莎下毒时,她掌间流下的汗到现在都没有干。   她讨厌柏莎,但讨厌和希望她死不是同一回事。   这整个屋子里,又有谁会希望柏莎死?没有人。   柏莎自己也不愿意死,这些天她和迦南积极尝试了很多办法,最有效的一次,她一天都没有发作。   那次他们都以为成功,要开始庆祝了,直至凌晨,痛苦又一次无征兆地将柏莎叫醒。   迦南紧抱住她,泪水将她的衣衫打湿,他抱她的力气,像是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消失。   她当然没有那么脆弱,她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迦南,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迦南望着她,轻声问:“真的吗?您真的没有骗我吗?”   柏莎说:“真的,我没有骗你。”   结果,她又一次骗了他,她实在想不到办法。说到底,她才活了多少年,欧恩又活了多少年?   她承认,她斗不过他,但至少,她要最后用她的“死”、她的“葬礼”将他引出。   -   葬礼策划完,众人离开,柏莎和迦南最后走出大楼。   一路上,柏莎感到迦南的视线黏着在她的脸上,她却有些不敢抬起头和他对视。   她怕她会忍不住靠近他,向他哭泣、向他诉说自己的恐惧。   她当然恐惧。不论是对死亡,还是对欧恩,她也害怕,自己的计划不能够成功。   她的计划是,利用欧恩对基恩的执念,引他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她希望,她能够骗过他……   圣沃尔国的冬天愈发寒冷,柏莎的思考停下时,才注意到天气的事。   她抖索了下,迦南有所觉察地松开她的手,改为揽过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甜蜜地望了她的恋人一眼,顺着这次视线的上移,她仰起的脖子忽而顿住,目光凝结在了天空。   她这才注意到,今天是她这个冬天以来第一次,没有主动望向天空寻找雪的痕迹。   而现在,就在这个片刻中,无数片雪花从天空缓慢向下坠落。   众多的雪花整齐、壮观,宛如在温柔地赴往一场地面的盛宴。   柏莎看到这场雪,兴奋极了,“迦南,快看,是你期待的雪!”   迦南说:“我在看。”   他看的是柏莎,雪花降落在她的长睫上,他盯着那片雪花,直至它融化、消失。   “老师,您不会骗我的,对吗?”他突然问。   柏莎眨了下眼睛,未融的雪花无声落下,融在她眨眼之间。   “如果,我说会呢?”她没有看他。   “那我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信任您,信任的意思是,哪怕是谎言,我也会无条件地相信。”   柏莎沉默了,她转向迦南,绿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青年的黑发被雪水打湿,贴在额前,他的模样狼狈、可怜,唯有美丽没有被折损半分。   他当初就是靠这张脸从她这获得了巨大的好感,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考场,匆匆一瞥,难以忘怀。   后来,她不再会因为看他就心动,因为,她哪怕看不到他,她也会心动。   柏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扑了上去,等她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的时候,迦南已经被她按在身下。   他们抱在一起,在肮脏、泥泞、还来不及被雪铺得柔软的地面上拥抱、打滚。   像两个尚未学会人类文明、礼仪,初次来到世界上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   他们一边笑,一边哭,还尽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您果然骗我了对吧。”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您……没有说过,我也喜欢您的气味。”   然后,某一刻,谈话戛然而止。   雪花消融在恋人的吻中,世界暂时地归于寂静。   ……   静谧之间,柏莎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   “柏莎,你不会死。”   是纯白种子。   “纯白种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纯白种子没有回答。   -   柏莎的葬礼上,每个知情者都在竭尽全力扮演伤心。   但也有人在真的伤心,比如迦南。   黑发青年的哭声惊天动地,吓坏了每一个到场的法师。   学院的校长刚去世一个、又去世一个,整个葬礼上随处可见脸色苍白的法师。   他们比起难过,更好奇的是校长这个位置到底有着多大的诅咒。   拉托纳过了很久才到场,他步调缓慢,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独立在旁,浅眸里空洞无光,每个看见他的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出他为前恋人之死感到的悲伤。   弗丽达瞥了他一眼,皱眉在心中想道,他演得真好。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扮演?他在乎的柏莎,光是遇到危险,就足以叫他伤心。   弗丽达手攥了攥,心中泛起妒恨,极少的一点。   她对拉托纳已经失望,只有些名为“好胜心”的东西还在作祟。   弗丽达偶尔会想,可能她从不爱拉托纳,她爱的只是属于柏莎的拉托纳。   而这场竞争的游戏,柏莎已经退出,她又有什么必要再纠缠其中……   弗丽达想到这的时候,她身体里的龙又对她说起了情话。   弗丽达心里恶心,她很想问拉托纳,圣沃尔也会这样吗,他身体里的龙也会频繁地和他说话吗?   当她顺着这番思考,又一次看向拉托纳时,她注意到拉托纳正在自语。   或是说,他正在和龙说话。   他们相隔太远,她没有听见,他在和圣沃尔说些什么。   -   圣沃尔国哪里的蔷薇最多?每个人都会回答你:蔷薇坟墓。   至少,法师们都会这么回答,那里是法师们的死后安眠地。   大家都说,是死亡的气息滋养了那里的蔷薇,让它们开得愈发鲜红。   不幸的是,迦南没有机会看一眼这里的蔷薇花,因为他是混在棺材里进去的。   嗯……是的,棺材。柏莎的棺材。   迦南知道老师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可是他担心她,她近来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他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那个“黑匣子”里。   但他没有想到,今天比昨天还要糟糕。   她发现他进来,连责备他的力气都使不出,她艰难地张合唇,声音虚弱,只勉强地吐露出几个字词。   它们组合在一起是一句叮嘱,叮嘱他躺好,不要想着带她离开。   迦南知道,如果现在离开就前功尽弃,欧恩还没有出现呢。   可欧恩要是一直不出现该怎么办?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师在他身边死去吗?   不!她不会死!她还会活很久很久……   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不断有恐惧涌现?他的眼泪为什么一直流个不停?   柏莎知道他哭了,遗憾的是,她无法抬手像平常一样给他擦眼泪。   她今天的身体情况的确糟糕,但还没有到要死的地步,她指导迦南从她身上掏出一瓶药剂,喂给她。   她喝完了那瓶药,有了些困意,她选择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迦南以为她睡着了,面对“沉睡”的她,他忍不住对她坦诚自己内心的话语。   全是些“我喜欢你”、“你这也好那也好”的话,故而柏莎没打断他,她还很想回应他。   可惜,身体不允许,于是她就只在心里回应。   慢慢地,话题的走向变得奇怪,他好像真的以为她快死了。   “老师,我想过,等您死了,我就立刻随您而去。”   柏莎:不要啊!!!   “但我又想,这样做是不对的,您不仅是我爱的人,也是我的老师,我不能忘记您的教诲。”   柏莎:这还差不多。   “所以,我会等到把地城的大家解救出去、帮助尔纳巴照顾完人类的法师、杀了欧恩、辅佐奥玛教授他们管理好学院,再来找您。”   柏莎:你就一定要和我一起死,是吧?   “我想,等我做完这一切后,再去见您的话,您就不会怪我了。”   柏莎:我会!我会骂死你,你这个笨蛋!   “老师,您知道吗,姐姐们小时候给我念的故事里,说生命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柏莎:童话故事啦……   “姐姐们每次念到这段都会哈哈大笑,说是骗小孩子的。我却很信,我现在更信了。”   柏莎:嗯,是吗?   “在那个世界,我们会遇见对方吧。我们还会遇见‘他’,遇见我们的家人。”   柏莎:那样的话也不错呢。   “在那里,您还会记得我吗?我们会不会又要重新开始认识呢?”   柏莎:唉,我要重新计划睡你吗?好累啊。   “那时,迦南会是什么样的迦南,柏莎又是否还是我的柏莎,这一次,我会赶在其他男人前先认识您吗?”   柏莎:那就要看你的速度咯。   “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我会努力奔向您,总有一天,您会看见我。”   柏莎:我会的。   “等您看见我,您还会再喜欢我一次吗?我希望会。但不会也没有关系,我只要能再次和您相遇就够了。”   柏莎:不够,我觉得不够!   “老师,我一直都觉得,能被喜欢的人喜欢是非常幸运的事。迄今为止,我都太幸运了……”   柏莎:我也觉得,遇到你是我非常幸运的事。   迦南的自语还在继续,柏莎却无法再听下去,因为她嗅见了一丝血腥味。   难道他现在就打算——   柏莎不顾身体疼痛地发出声音:“迦南,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突然开口,迦南迅速地在狭窄的棺木里进行了一个侧身,他的粉眸朝向她,眸光乖巧。   “老师,我什么也没做。”   “那我怎么闻到了血的味道?”   迦南后知后觉感到疼痛,原来是他刚才无意识在自己手背上抓出了伤口。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到她会死,一紧张,就……   柏莎望着他的表情,还未等他解释就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她松下了一口气,他不是故意伤害自己,她就放心了。   “迦南,手伸过来。”柏莎说。   迦南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制止道:“老师,我的血它——”   “你的血有魅惑的作用,对吗?我发现你是魅魔的时候就猜到啦。”   “没有关系吗?”   “你不是随身带着解药吗?我帮你清理完,你再喂我喝药。”   迦南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为我这么做呢?”   柏莎的声音轻而无奈:“因为我喜欢你啊,不要总问这种问题了。”   柏莎握住迦南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吻住他的伤口,她发现他的血和上次尝到的一样甜。   然后,就在这清理的过程中,她的身体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不是欲望,是一种更轻盈、更健康的感觉。   身体的疼痛正在离她而去。   蓦然间,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柏莎脑内。   柏莎开口:“迦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   “你的父亲是头龙。”   “!!!” 第130章 还喜欢我吗   ◎他的柏莎,还会喜欢他吗?◎   我的父亲是一头龙?   迦南作为一只魅魔, 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老师,绝不可能,我们魅魔不可能和龙结合, 这是耻辱!”   “那你说, 是你们魅魔的荣耻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您重要!”   “那不就好了。”   迦南想了一会, 才明白柏莎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激动到哭泣:“您不会是在说,我、我……我的血是龙血吧!”   柏莎笑出声, “哎,你才反应过来啊,笨蛋。”   迦南哭得更厉害了, “太好了, 您可以活下去了, 我再给您开几道伤口。”   柏莎:“慢着——”   柏莎还未来得及阻拦,迦南已经引领魔法刀刃在右臂上割出几道伤口。   鲜血猛烈流淌,柏莎瞟了眼, 觉得她可以“饱餐”一整天。   她心疼他, 但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他客气, 她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 默默饮干他的血。   越喝,她越确认, 他的血就是龙血没错。   至少,有部分是龙血。   但龙族的血肉、龙鳞不都已经被诅咒没了吗,为什么迦南身上还会流淌着这样的血呢?   难道说,迦南的父亲是一头血肉、鳞片还未被诅咒的龙?那还真是稀有啊!   柏莎思忖着这件事, 不禁在喝血的间歇里感慨道:“梅尔达真会挑选男人。”   迦南心情复杂, “我还是难以想象魅魔会和龙在一起。”   柏莎说:“你还记得吗?你说过, 你的族人认为梅尔达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以为是她同外族结婚,而实际上,他们想说的是,她结婚的对象竟然是一头龙。”   迦南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知道!”   柏莎说:“不,我猜知道的人不多,要不然欧恩不会疏忽了这件事。”   七十七年前,黑白战争,世上残余的龙已没有多少只,身躯未被诅咒的很有可能就只有迦南的父亲利奇一个。   利奇大概是为了保护后代,而隐瞒了自己龙的身份吧。   迦南已慢慢接受父亲是龙的事,他想象到父亲的模样,一头龙,一头伟岸、强壮、英俊的巨龙。   他发现,他的心里并不厌恶,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幻想自己不是魅魔,而是像坎普那样的巨龙,今天他的梦想竟然实现。   他还用他的血救了老师的命,他的老师,他的柏莎……   迦南又一次哭泣,“谢谢您,母亲,谢谢您,父亲。”他自语道。   数分钟后,柏莎饮到了足够的血,喝下了情药的解药,她委托迦南为她的身体做检查,迦南回答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柏莎呆滞了会,才敢相信这一消息,她的心底缓慢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和迦南抱到一起,两个以为要分开的恋人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   可惜,棺材太窄,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他们实在是那种稍有机会就要和对方亲昵的类型。   迦南的想法更进一步,柏莎阻拦住他的手。   “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你觉得合理吗!”   “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   “真受不了你们魅魔……”   “我现在不只是魅魔了哦,老师,我还是龙。”   柏莎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我的魅魔龙,欧恩看来是不会来了,我们快出去把你有龙血的事告诉其他人吧。”   迦南说“好”,他使用魔法,把棺木推开,外面的墓穴仍然昏暗,他们走到盖住墓穴的巨石前,迦南再度使用魔法,移开巨石。   烛火的光芒出现在外。柏莎借着烛光,向后审视了自己的坟墓,“不愧是我,这里好宽敞啊!”   迦南沮丧道:“请您不要再回头看了。”   柏莎说:“看看有什么关系?我们顺便再去看看某人的墓穴吧。”   “某人?”   “戴维。”   他们去了,戴维的棺材里是一具完整的尸体,看来负责尸体处理的法师耗费了不少精力,将头和身体衔接得完美无缺。   柏莎弯腰,手伸出去要为戴维解开衣服,迦南拦住她:“老师,让我来吧。”   柏莎皱眉,嘀咕:“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我触碰男尸都会介意。”   迦南委屈,“老师,我只是担心这里有阴谋,欧恩太狡猾了。”   柏莎点了点头,她赞同,欧恩的确狡猾,她天真地以为她的假死能引他出现,他却一点动静都没。   他是认为她肯定死不了吗,还是觉得她无论生死都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呢?   柏莎越想,越感到不安,他们要赶快出去,提醒拉托纳他们才行。   迦南已经解开戴维的衣衫,他们一同看向戴维的身体,只一眼,就都明白了。   还记得曾经在基恩的第十大迷宫里,乔治曾捋开袖子,给他们看手臂上的鞭痕。   现在,他们看到的正是那具鞭痕满布的身体……   果然,乔治已经是欧恩了。   “我们快走吧。”柏莎沉重道。   她心底的不安就快攀到顶峰,等他们走出蔷薇坟墓,迦南就要召出去安静城的传送门。   一道奇异的低吼声骤然划破远方的高空。   他们两个同时怔住,循声回头,在天空看到乌黑的一块。   看着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巨大。   大到整片蔷薇坟墓的天空都快要无法容纳。   世界被切割成了黑白两片,下方的白雪,上方的黑影。   影子并非全黑,黑暗中,还有着两颗金色的“宝石”熠熠发光。   迦南望着那对“宝石”,“老师,那是……”   柏莎说:“龙。”准确来说,是龙王圣沃尔。   她仰头,和龙的金眸对视,她的绿眸里凝满了悲伤和绝望。   -   “拉托纳,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做了?”   巨龙趴伏在银发女性的身旁,乖巧得像一只巨型宠物,他视线低垂,龙语喃喃。   柏莎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为了救你。   “可我不是说了,我已经治好了吗?”   龙说:我了解欧恩,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我,我真的已经……”   柏莎攥紧了手,无法再说下去,她不忍心说。   既然他已经变成了龙,无可挽回,那还不如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迦南也这样想,可他们可以隐藏话语,却无法隐藏眼底流露出的同情。   龙已有所感,他浑身抖颤,金眸悲伤地抿在一起,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吟。   龙吟回荡在寒风中,久久不散。   柏莎等声音停下,问他:“你现在是拉托纳还是圣沃尔?”   龙回答:还是我自己。   那就是拉托纳。   至少,情况还没有最糟糕。   柏莎刚想到这,只是抬头的时间,她见到龙周围的空中倏然出现数千上万根光亮的丝线,它们凭空生成,迅捷在龙的身上缠绕,将他的手、脚、翅膀一圈圈地捆束。   迦南尝试用魔法截断那些绳子,失败了。   与此同时,他和柏莎都注意到,黑龙的身下有一个不断扩大、向下凹陷的黑洞,黑色丝状的魔法物质密集点缀在洞的边缘,如同人手可怖地向上摇曳。   迦南立刻伸出翅膀,抱住柏莎飞出黑洞的范围,但柏莎按住了他的手。   “迦南,这是召唤魔法,”她在去基恩迷宫时见过,“有人在召唤拉托纳,所以我们——”   “嗯?”   “要一起去。”   说话间,黑洞已吞噬掉龙的半个躯体,越缩越小,柏莎赶快指挥迦南紧抱住她,向黑洞扎去。   -   强烈的眩晕剥夺了柏莎的五感,再醒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潢熟悉的房屋中。   她手扶着额头,边检视周围的环境,边回想她是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哦,她想起来了,这里是瓦伦的府邸。   她检视时,发现拉托纳、迦南都在她的旁边,迦南的手脚被魔法缚住、嘴巴被静谧魔法封住,巨龙被缩成了幼小的、猫咪大的一团,浑身上下都已被魔法的丝线绑住。   只有她,身上没有一点束缚,还可以自由站立、活动。   她巡视了房间的三个方向,唯有背后一眼没看,因为她知道那里有谁。   对方先一步失了耐心,和她主动打了招呼,如果那算是和她打招呼的话。   “基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柏莎转过身,和坐在桌后、唤她为基恩的中年男人面对着面,男人在用他深蓝色的眼睛深情注视着她。   柏莎回想起老人的葬礼上,他曾拥抱过她,当时他的指腹奇怪地从她的腰部走过,她没有关注,现在想起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真实的乔治不会这么做,即使那位乔治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至少分得清谁是谁。   柏莎双手紧攥,面向新乔治,她一字一顿地说:“请您看清楚,我不是基恩,我是她的女儿柏莎。”   英俊的中年人闻声,笑了,“基恩,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开些无聊的玩笑。”   柏莎额角青筋蹦跳,“没人在和你开玩笑。我再说一次,我不叫基恩,我是她的女儿,我叫柏莎!”   这一回有些效果,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声音也像冰:“那我也再说一次,你就是我的基恩,我不会认不出我自己的造物!”   柏莎翻了个白眼,“你只是觉得我像她,我是她的孩子,我当然遗传了她的相貌!”   男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所有东西随他充盈的魔力向上跃去,悬浮在半空。   “够了,不要再和我说‘孩子’这个词,基恩不会有孩子,她永远都不会有!就算有,那也是和我!”   “她?”柏莎抓住了这个代称,“原来如此,欧恩法师,您内心很清楚吧?我不是‘她’,我不是基恩。”   “那你是什么?你顶着这张脸和我说话,你问过自己吗,这是你的脸吗?”   “哦,我知道,你想说这张脸是你的造物对吧?我很清楚,你逼迫我的母亲换上这张脸,就像是你当初逼迫她和你发生关系,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强女干犯!基恩永远都会恨你,我也永远都会恨你!”   “……”   柏莎的怒斥停在半空,对方竟然没有回驳,半句都没。   欧恩反是因她的话,一下子冷静下去,他坐了回去,桌上的东西温柔地落向原地。   欧恩双手交叠在桌上,“看来,基恩,你忘记了很多事。”   柏莎茫然,“什、什么?!”   欧恩微笑,“那可不能算‘逼迫’发生关系,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忘记了吗?”   柏莎:“…………”   这个男人是有妄想症吧!!!   柏莎心底涌现了一万句咒骂的灵感,不过她一句都没有说,因为已没有必要。   她刚从迦南递来的眼神里接受到信息,他已经解开自己身上、还有拉托纳身上的魔法桎梏。   没错,这才是她主动和欧恩发起争吵的真正原因。   现在,他们又一次交流眼神,准备逃跑。   两人双手紧握,迦南的另一只手抱起“幼龙”拉托纳,他们三个向门口奔去,可是才跨出两步,迦南就感到自己手上一空。   柏莎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抬头,看到龙的身躯飘向了空中。   龙身上魔法的丝线原来并没有解开,或者说,这整个房间四面八方都是对他的桎梏。   不,不对,没有那么简单。柏莎仔细观察了龙悬浮的位置,以及空中那些丝线的构成。   这些丝线弯弯绕绕,但有着规律,以及有着以龙为圆心的对称性……   柏莎叫出声音:“不好,这是个魔法阵,我猜这是欧恩在完成‘吃’龙的仪式!”   对啊,谁说“吃”龙的吃,一定是常识中的吃呢?谁能真的吃下一头巨龙?   迦南还未完全理解柏莎的话,但他已经知道,他需要做些什么。   他向上对丝线做出攻击,柏莎同样向上发出魔法。   她原本空荡的手镯在几天前已重新灌满晶石,欧恩未死,战斗未尽,她还必须借用“黑暗”的力量。   他们的魔法在空中交汇,却连一根丝线都没能扯断,柏莎立刻作出判断,在下个魔法启动前,她转变了攻击的方向。   ——转向欧恩。   欧恩抬起右掌,收下柏莎的火球,像是接下一份礼物。   他连站都没有站起,扬了下手,徐徐作出还击。   还击的目标不是她。迦南侧身,避开几发飞弹,他躲避的同时双手做出一个上抬的动作。   几步之外,地板咔嚓破裂,三根骷髅白骨砰地一声捅穿地板,手舞白刃,向蓝眼男人刺去。   柏莎接连击出两个响指,配合白骨在欧恩头顶降下光箭。   欧恩一时无处可逃,可他脸上没有半点退怯,唇角还上扬了两分。   欧恩以快得难以捕捉的动作,徒手捏碎白骨,又轻飘飘地手指朝上绕了个圈,把光箭射的方向换成柏莎。   迦南下意识用魔法为柏莎做阻挡,光箭却在中途换了方向,攻向了他。   他急忙为自己生出另一面盾牌,紧接着,他才意识到他中了欧恩的计谋。   他双手都被其他魔法占据,欧恩就趁这时向他发出攻击。   魔法的光波迅速前击,精准地击中黑发青年的肚子,带着他整个人向后飞去。   迦南的后背砸到墙壁,他吐出了一口血,柏莎向他看去,他半阖着眼,抬手对她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柏莎心痛,但现在不是揪心的时候,她定了定心神,接连向欧恩击出几发响指。   窗外的大树树枝击碎窗户,成为她的“双手”,意图攻向欧恩。   欧恩却已提前预判到她的动作,他准确地站在两根枝干的中间,静等它们的到来,它们一靠近他,就被他身上震出的火焰烧了个干净。   柏莎愕然了一秒,她知道火克树木,但她从未见过这样强力的火焰。   欧恩边烧着柏莎的魔法成果,边向她微笑,“你啊,过去就总喜欢这种不知所谓的魔法。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元素魔法学才是人类最具前途的魔法,但为了你,我也学习了不少自然魔法学……”   后一句话如同情话,柏莎却只觉得恶心,她又一次要击出响指,身后传来迦南的阻拦声。   “老师,节省魔力,您去救拉托纳大人,我来对付他。”   欧恩听到这句话,大笑。   “你来对付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死在我的手下?”   欧恩说话间,迦南已经手持魔法刀刃向他冲去,他听到这话表情滞了一拍,动作没有减慢。   他在路途中作出回应,声音轻而坚定,响在和他错身而过的柏莎耳畔。   “我猜到了。所以,我会杀了你。”   这是柏莎认识迦南以来,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出“杀”这个字。   柏莎攥紧了手,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她必须专心对付面前的魔法阵。   然而,这并不容易,它看上去太特殊了,仿佛是为了“吃”龙而特意创造出的。   “柏莎。”   房间的门这时被拉开一条缝,柏莎顺着声音看去,在门缝外见到府邸的主人,瓦伦。   瓦伦隔着门向她招手,换作平时,她一定不会去。   但现在,和欧恩相比,所有人都是朋友。   瓦伦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憎恨这个女人,可这份憎恨,怎么能同杀父杀母之仇比较?   柏莎推开门,就要随瓦伦离开时,迦南又一次被摔在墙上。   她离开的瞬间里,和他目光对视上一眼,他浑身是血,表情痛到扭曲。   见到她时,嘴角却向上提起了几分,笑容乖巧、熟悉。   他们无声道别。   -   “基恩!”   发现银发女人要走,欧恩愤怒地向大门砸出数个魔法,全部向门外的瓦伦而去。   但未能成功,魔法在半空被全数湮灭,湮灭者是那个刚被他砸到墙上的青年。   青年抬手擦擦脸上的血,继而没有半刻停息的,又一次手持魔法之刃向欧恩冲去。   欧恩皱眉,向前伸直手臂,五指张开,又几个光波被释放出去,分别击中青年的腹部、右肩、左大腿。   迦南一口吐出鲜血,膝盖弯曲,跪倒在地,先前两次被击倒已经让他的身体力竭,这次,他连站起都艰难。   欧恩看着他,表情既嫌恶又同情,他想起他父亲、母亲的死相。   欧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至少比你母亲耐打,但你不如你的父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杀过人,而你没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强者在杀戮中才会变得更强。从来没有血液滋养过你吧?这样说来,你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   欧恩语调温柔地说着赞美的话,踩在青年手上的脚却无半点要放轻的意思。   他不断加大力气,直至听到清脆的一声,才满意地把脚收回。   欧恩一边转身慢走,一边把话语补完:“夸赞归夸赞,你碰了我的基恩那么多次,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人马上回了句什么。   欧恩没有听清,他回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地上的人尝试站起,右手已被踩断,左手用不上足够力气,他努力尝试几次,像濒死的河鱼在岸上扑腾。   样子极其滑稽,就连欧恩都被他逗笑,欧恩更好奇这条“鱼”想说什么了。   然后,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鱼”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鱼”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临时被组装到他的身上。   他的那张原本漂亮到叫人觉得肤浅的脸,今后恐怕不会再有人用肤浅去评价,人们只会评价恐怖。   他顶着那张被鲜血、伤痕覆满的脸,露出比脸更可怕的表情,他龇牙咧嘴,野兽般瞪视着对面的男人。   “她不是基恩,她是柏莎!柏莎!柏莎!柏莎!”   他每喊一句“柏莎”,声音就变得更高昂,到最后是一种嘶吼般的破声。   老实说,他已有些神志不清,不知自己在哪,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要杀了面前的男人,为父亲报仇、为母亲报仇……还有,他要保护他的柏莎。   欧恩的表情随他听到的每一声“柏莎”变得愈发狰狞,他本还打算给青年一个痛快的死亡。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的基恩,她很喜欢你的这张脸吧?”   欧恩挥手向前施出魔法,空中“叮”声作响,三柄利剑悬停在空。   同一时间,它们刺向青年,一柄划破左脸,一柄划破右脸,还有一柄——   “砰”地一声,一颗眼球轻轻滚落在地。   迦南手捂着脸,低头伫立,欧恩惊讶他这次竟然没有倒下。   不仅没有倒下,好像还正在拿出再次迎战的姿势。   迦南移开手掌,露出左边空洞的眼眶,还有右边被血染红了一点的粉眼睛。   不,欧恩蹙眉,他看出青年的眼球不是被染红,而是正在变红。   且正在越变越红。   “欧恩法师,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做个好人。”   “希望你是我最后一个杀的人。”   青年以那残缺、破烂的身躯说出的这番话,怎么听都叫人觉得不自量力。   可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   他的右眼已完全变红。   -   瓦伦府邸,图书室。   “长话短说,如果不破坏掉那个魔法阵,欧恩就会‘吃’下真龙,再得百年不死之身。”   “好,我们要怎么做?”   瓦伦把一本堪比《魔法学》厚的书塞进柏莎手中。   “柏莎大人,请您把这本书尽快吃透。”   “全部……?”   “对,全部。这是基恩法师留给我们家族的,里面有对抗欧恩魔法阵的方法,我看不懂,只能靠你了。”   “好吧,我知道了。”   柏莎不认为有人能够在一天之内,研读、掌握完这么厚的一本魔法著作。   更不用说,她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别无选择。她的恋人正在另一边进行着生死未卜的战斗,她也必须尽她全力地完成她的战斗。   柏莎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她惊诧地发现这是她读过的内容,第二页、第三页也全都如此。   众所周知,自然魔法学是不受重视的魔法。   有关这门魔法的书籍中,有非常多令人费解、让人怀疑有什么实际作用的理论知识。   柏莎当初不懂,老人为什么推荐她选自然魔法学,老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爱琳希望她的孩子去学这门魔法。   现在,所有问题都在这本书中得到了解答,过往学到的所有理论知识原来都是基恩递向未来的暗语。   那些“无用”的知识,此刻在这本书中得到了融会贯通,它们原来是一种强大阵法的理论基础。   魔法阵、反阵外的第三种阵,基恩没有为之命名,那就暂且叫它“基恩阵”吧。   “瓦伦,替我准备魔法材料。”   “你看完了?这才过去了十分钟!”   “是的,我们要尽快布置阵法,就在这个房间。”   “……好的。”   -   柏莎、瓦伦抵达房间附近时,远远便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柏莎的心脏随之绞紧,她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至少这声音证明迦南还活着,他们还在打。   难过的是,听上去,迦南被打得特别惨。   无论她在想什么,她都没有减缓前进的速度,她已经在以她最快的速度向房间奔去。   只是,当她抵达门口后,她反而站住不动了。   她张大了嘴巴,看着房内的场景,晚她一步到来的瓦伦,奇怪她为什么一动不动。   等到他也看到房间内发生的事后,他做出了和银发女人相同的表情。   且他的心情要比柏莎更复杂一分,他回想起自己曾肖想过这位黑发青年,感到一分后怕。   此时此刻,青年在做什么呢?   他在双臂高举某人的身体,朝地面摔去。   摔完了,又接着抱起,接着摔下去。   动作极其简单、粗暴,毫无美感,就像是一具麻木的机器。   柏莎回过神的第一件事是呼喊他,可声音卡在了她的喉咙口。   她看到了,她看到一颗落在地上的球状东西。   她花了一点时间去辨认,然后一下子,她双腿失力,跪在地上。   迦南,迦南,她的迦南……   黑发青年仿佛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动作倏地停住,他把手上的“东西”礼貌地轻放在地。   他转过身,表情呆呆地看向银发女人,他红色的右眼渐渐褪回粉色,空荡的左边里,有血泪淌下。   他这才想起,他变丑了。   他的柏莎,还会喜欢他吗?   黑发青年心里忐忑时,站起身的银发女人已跌跌撞撞向他奔去。   他紧抿着嘴唇,心里徘徊了一万个回答,他想,等她待会提问,他一定要让她相信,他的脸还可以恢复如初。   可以的,肯定可以,他会好多好多厉害的魔法……   但,不知为何,这些回答一个也没有用出来。   “痛吗?”   这才是她的问题。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他却被问得措手不及了,他两边的眼眶都开始流眼泪。   “我,不痛。一点都不痛。见到您,就哪里都不痛了。”   瓦伦默默看着他们,他静声走进房间,越过那对恋人,走到他们脚下的男人身旁。   男人已然垂死,只有手指还能够动弹,哪怕现在放任他不管,他不用多久也会自己死掉。   但瓦伦才不管这些,他从衣衫里掏出那把他预备了很久的匕首,双手紧握,直直捅进男人的胸膛。   又旋转了两次。   “这一刀,为我父亲,为我母亲,以及为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基恩法师。”   听到“基恩”这个名字,被捅的男人仿佛不知痛苦地,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也是明天18:00!!!   欧恩确实死了,不过距离结局还有几章啦   后面就没什么虐的了(点头) 第131章 必重临于世   ◎柏莎摘下他的手说:“一点都不吓人,我觉得现在的你漂亮极了。”◎   柏莎、迦南分开彼此的手, 低头检查欧恩的情况,他们发现欧恩已经死透。   人死了,嘴角却还向上弯起, 样子十分诡异。   柏莎打着冷颤说:“他不会还预留了什么死后计划吧?”   迦南声音虚弱:“希望他不会复活, 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柏莎亲了亲迦南的额头,“你辛苦了, 我保证他不会复活,他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个人类。”   柏莎没有说出口的后一句话是, 他们现在真正该忌惮、该担忧的,应该是龙。   柏莎看向魔法阵中央的龙,在“基恩阵”布下后, 欧恩“吃”龙的魔法阵已经被滞停。   但不知为何, 那头龙还是一动不动。   柏莎试着呼唤:“拉托纳, 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瓦伦、迦南这时也都看向天花板那头静卧着的龙。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头龙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大, 越变越大……   不好!再这样下去, 这里会塌!   另外两位男士同样注意到这件事, 瓦伦转眼消失不见, 看来是从房间隐藏的通道逃走。   迦南的手臂扣在柏莎的腰上,“老师, 小心,我带您飞出去。”   “你还可以吗?”   “我可以。请您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   迦南在微笑,他缺失了一只眼睛、伤痕累累的脸上,笑容和平时一样温暖。   柏莎看见他的笑, 没忍住地哭了出来, 她一面哭, 一面被他抱着飞出了几近倒塌的房屋。   他们刚飞出去,回头便看到一抹巨大的黑影冲破房屋、紧随在他们之后朝天空飞来。   黑影的嘴里还叼着什么,他们还未看清,那东西就已被他一口吞下。   再然后,眨眼的时间里,黑影已远远掠过他们,消失在无垠的空中。   柏莎过了会,反应过来:“他吃的是欧恩的尸体。”   迦南感慨,“曾经吃了圣沃尔的欧恩法师,现在被圣沃尔吃了,算是报应吧。”   柏莎喃喃:“是啊,但我担心拉托纳……”   迦南沉默了,他们两个都看出来,刚才飞过去的龙是圣沃尔,那么拉托纳又在哪呢?   他的意识还在那头龙的身体里吗?还是他已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另一方面,圣沃尔已经重临于世,他会怎么做?他会报复人类吗?愤怒的龙焰要血洗大地了吗?   无数问题盈满他们的脑海,他们的身体却已不允许他们继续想下去,迦南更是亟待治疗。   好消息是,他有一个强大的朋友。   一位龙朋友。   -   坎普治疗完迦南,累得倒在椅子上歇息。   柏莎检查着坎普的治疗成果,迦南身上可见的伤口都已愈合,骨折的右手也已能够使用,就只有左眼暂时还不能恢复。   迦南抚着眼角,问柏莎:“老师,会不会看上去很吓人,我要不要先遮起来?”   柏莎摘下他的手说:“一点都不吓人,我觉得现在的你漂亮极了。”   一旁的坎普说:“柏莎小姐,需不需要我为你治疗下眼睛?”   柏莎说:“你懂什么,这叫爱情。”   坎普说:“我只看出你很善良。”   柏莎懒得和坎普争执,可迦南觉得坎普说得有道理。   迦南说:“老师,您的确太善良了。”   柏莎无语,她的小魅魔怎么那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   她只好靠到他的耳边说:“迦南,我不在乎男人的脸。”   “那您在乎什么?”   “我在乎——那里。”   “……”   迦南脸红无措,只顾着害羞,把自己失去的眼睛忘得一干二净。   这正是柏莎想要的效果。她曾经对人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是真心,现在是谎言。   她说谎了,她不在乎那里,她不在乎迦南的脸、不在乎迦南的身体部位。   她在乎的就只有迦南这个人,只要他还活着,她就心满意足,觉得高兴了。   可这个笨蛋竟然还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笨蛋笨蛋笨蛋……   柏莎一路想着这个词,陪同迦南回到学院。   路上的人看柏莎都像是在看幽灵,她还没和人解释,她是怎么死又怎么复活的事。   她懒得解释,她现在就只想和她的恋人亲昵一整个晚上。   迦南还不知道她的打算,直到她把他的房门带上,把他按到床上,他才恍然大悟。   “老师,不可以……!”   “我知道你很累了,但只是一会会,很快的啦。”   “不,不是这个原因。您……您难道不觉得害怕吗?”   柏莎抬头,看到迦南的手搭在眼角,他还是很在意这只眼睛。   柏莎叹息地坐到他身上,边给他脱|衣服,边说:“迦南,我最初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这张脸没错,但后来,我喜欢你又有了其他原因。”   迦南静静思考,“是因为那里吗?”   柏莎笑了,“笨蛋,哪有女人会因为那里喜欢上一个男人啊!”   迦南说:“我觉得也是。”   柏莎说:“所以啊,还有其他原因,许许多多说不完的原因,你不要问我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迦南好像懂了,“老师,我对您也是这样,弗丽达女士问过我喜欢您的理由,我回答不上,但如果说我喜欢您哪点的话,我喜欢的是您的全部。”   柏莎嘿嘿笑了,“我也是,我喜欢你的全部。”   迦南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说不出话了,他闷哼了一声,声音夹杂着喘|息:“老师,太突然了。”   柏莎又一次笑了,“你不肯答应,我只好强迫你啦。”   换作平时,迦南会在这时选择反|攻,但是不行,今天他累过头了。   他任她而为,心下有一点点不满足,但对她的喜欢胜过了身体的需求。   喜欢她,太喜欢她了……他不知不觉,又开始流眼泪。   “怎么又哭了?”   “我在想,我差一点就要失去您了。”   “是我差点就要失去你才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打赢欧恩。”   迦南回忆着那场战斗,“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打过他。我那时失控了,我遗忘了最后的战斗过程。”   柏莎有所领悟,“哦,你失控的时候,眼睛会变红。”   “对。”   “我怎么从前没见过你失控啊?”   “因为……您一直在‘喂养’我,我的身体变得很稳定。”   柏莎明白了,她一瞬间吓得不敢动弹,“我是不是该让你保持适当的禁|欲,比较好?”   迦南捂脸,“您是要现在离开我,不管我了吗?”   “那我不是在欺负你吗?”   “嗯,不要欺负我……”   迦南语落,手臂一下子紧箍在柏莎腰间,极短的时间里,他们变换了位置。   柏莎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到底了……   柏莎缓过来后,有点生气,“你嫌弃我做得不好?!”   迦南解释:“我只是怕您丢下我不管。”   柏莎皱眉,“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以后,我都会定期负责‘喂养’你的。”   迦南脸红,“这……多不好意思啊,老师!”   他分明正在做着最不好意思的事。   柏莎轻|喘着说:“没什么不好意思,这是饲养的一部分,人类柏莎也需要你定期努力‘喂养’才行。”   “咦?努力?”   “就像是现在这样嘛……!”   “啊,我会继续努力的!”   “也、也不用太努力啊,笨蛋!!!”   -   各种意义上,他们度过了荒唐的一夜。   他们极力证明,人在大战之后,在力气、魔力用尽之后,依然还有着可供挖掘的潜力。   他们相互依偎,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然后,他们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的难题。   圣沃尔要怎么办?拉托纳的意识还存在吗?紧跟在欧恩之后的会是一场人龙的战争吗?   柏莎在坎普治疗迦南时,已向尔纳巴发送通讯,说明圣沃尔的事。   星谷对此的回应是:星谷的魔力足以支撑、容纳二十万人生活长达半年的时间。   二十万,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可和圣沃尔国的住民相比,这个数字依然太小。   柏莎对于龙的事,想得最多的问题是:母亲是否料到了这个场面?   基恩留下“基恩阵”,说明她希望欧恩“吃”龙的事被打断。   但如果欧恩不“吃”龙,人类就要面对龙的愤怒……   基恩不可能对这件事毫无准备,那她到底准备了什么呢?   柏莎想不到答案,她只能大致猜到些关于星谷的事。   比如说,星谷的力量究竟源自于谁?这个问题,她已隐约有了一点答案。   柏莎起身,叫上迦南,他们准备去一趟星谷。   -   尔纳巴看到柏莎、迦南到来,他领着他们去了会议室。   “你们来得正好,星谷刚探查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嗯?”   “天空有龙。”   柏莎歪头,“这我们知道啊,龙王圣沃尔。”   尔纳巴摇头,“不,不是圣沃尔,是其他的龙,总共有三头,每头身上都长满了鳞片。”   长满鳞片的龙?那就说明,不是地城里的那些,是真真正正、和圣沃尔一样重临于世的龙……   柏莎、迦南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脸色惨白,距离拉托纳变成圣沃尔,才过去了一天!   尔纳巴看出他们的惊讶,看来这两位年轻人对这件事还毫无头绪。   尔纳巴知道得稍多一些:“我们猜测,天空的这几头龙来自骷髅囚牢。”   柏莎蹙眉,“囚牢?”   尔纳巴说:“是的,囚牢的顶部发现了被撞出的窟窿,关押的法师也少了几个。你们应该听说过,囚牢里有不少被欧恩拿来生产龙鳞的法师,他们个个身上都已被唤醒龙化,我们怀疑,这些被唤醒龙化的法师都将有可能变成龙。”   柏莎哑然,她的视线落在尔纳巴的手臂上。   尔纳巴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捋开袖子,大大方方展示出自己手上的龙鳞。   尔纳巴说:“没错,我也有可能变成龙。所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还会邀请肯特、奥玛、弗丽达、坎普他们过来,我需要你们这些杰出的法师驻守在这,当你们发现我们之中有谁有要变龙的迹象,请将我们毫不犹豫丢出星谷。”   迦南犹豫,“尔纳巴先生……”   尔纳巴向迦南微笑,“不必为我担心。”   柏莎站了起来,“尔纳巴,我们先不谈论这件事,我要去见一个人。哦不,应该是一个存在。你们要不要一起?”   尔纳巴、迦南都困惑地望向柏莎。   柏莎说:“我们要去见,星谷力量的提供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3 17:52:07~2023-09-24 18: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光跃金 20瓶;噠宰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将灵魂献祭   ◎“嗯,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   迦南、尔纳巴两位男士, 弯腰检视桌上的一盆纯白种子。   他们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瞧出一点端倪。   柏莎却在和那颗种子说话:“纯白种子,星谷的力量是你提供的, 对吗?”   纯白种子默不作声。   迦南、尔纳巴都觉得, 种子不可能会说话,他们目露担忧地看向柏莎。   迦南甚至抬手贴在柏莎额头, “您还好吗?”   柏莎说:“我很好。这颗种子见到你就害羞,你回避下吧。”   迦南“诶”了一声, 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离开了房间。   尔纳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谁想迦南一走, 桌上的那颗纯白种子立刻便开始说话。   种子大喘了一口气说:“柏莎, 你是怎么想到我的?”   纯白种子的声音吓了尔纳巴一跳,他自以为见识广泛,初次见到种子说话还是不知所措。   柏莎则看上去习以为常, 她回答纯白种子:“星谷的力量, 不来自于龙鳞, 不来自于其他魔物, 那么还有谁有这样神秘、强大的力量?我只能想到你。”   纯白种子说:“好吧,你想得没有错, 但准确来说,不是‘我’,是‘我们’。那场交易,是我们全体植物达成的共识, 这才能为你们提供这样多的力量。”   柏莎复述:“交易?”   纯白种子说:“一切都要从你们人类的那场黑白战争说起。”   尔纳巴想到了什么, “黑白战争?星谷是在七十年前被创造出的, 那时,战争刚刚结束。”   纯白种子说:“对,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和爱琳、茵卡,以及一位无关紧要的名叫阿德勒的男人达成交易,爱琳就在那时用我们提供的力量创造出了星谷。”   柏莎呢喃:“爱琳,基恩……”   果然,母亲为了今天准备了很多事,“基恩阵”、星谷、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   柏莎的心脏揪在一起,她很在意“交易”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这场交易要涉及到三个人,她的父母和迦南的母亲。   尔纳巴听到“茵卡”——他知道这是梅尔达过去的名字——脸色白得好像随时都要晕倒。   他们二人困惑时,纯白种子已徐徐向他们讲述起当年的事。   “柏莎,我和你说过,我不会用我的力量干涉人类的世界。我们所有植物都是如此,但我们的确有着对你们来说不可思议、‘源源不断’的力量。因为我们从不消耗力量,它们蕴藏在大地之间,只有在我们觉得值得时,才会拿出来借、或者送给他人一用。   “七十年前,是我们觉得‘值得’的时刻。这不在于那场战争死去了多少人,你知道,我们不在乎生死,我们在乎的是,那场战争里造出的两位神。   “黑方的茵卡被视作为暗之女神,白方的爱琳被视作为光之女神。当然,我们知道,这只是人们的臆想,可臆想的力量十分强大,血腥的战场上,垂死绝望的生命仰头望着她们,以为自己真的看见了神明。她们的存在慰藉了亡者的灵魂,她们自己的灵魂也因此被酿造得美妙。而我们,想要她们的灵魂。”   柏莎、尔纳巴听见纯白种子说到这,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   星谷的力量,竟然是基恩、梅尔达靠交付灵魂换来的吗!   柏莎自语:“听起来,就像是故事……”   弗丽达说过,能够变强的话,她愿意把灵魂献祭给恶魔。   谁又能想到,灵魂献祭这种事真的存在,恶魔也真的存在。   那些所谓的恶魔竟然就是每个人餐桌上的盘中餐。   柏莎伤痛茵卡、爱琳灵魂的付出,她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掉下几滴眼泪,她抬起手抹了抹。   纯白种子看到柏莎流泪,声音变得焦急:“我以为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会高兴呢,柏莎。”   柏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高兴?”   纯白种子说:“灵魂交给我们,就是回到大地,这比完全死去要好得多吧。”   柏莎眼睛睁大了些,“你的意思是,她们的灵魂还在吗?”   纯白种子说:“在啊,当然在,其实所有生命逝去的灵魂都会有部分回归大地,我们一直不懂,你们为什么不能像我们一样看淡生死。”   柏莎无法回答,只能猜测:“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眷恋着可以触碰到的身体、可以听见的声音吧。”   纯白种子似懂非懂,“嗯”了一声。   柏莎这时问:“还有个问题,你提到茵卡、爱琳,但你没有提到阿德勒,我父亲的灵魂为什么也给了你们?”   纯白种子说:“我们约定的灵魂交付时间是七十年前,但茵卡说,她还有使命要去完成。茵卡请求我们延缓时间,我们不同意,这时候,那个叫阿德勒的男人出现,他提出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为茵卡延缓时间。我们没看中那个男人的灵魂,但这笔交易不亏,我们答应了。”   尔纳巴懂了,“九年前,梅尔达消失,就是把灵魂给你们了,是吗?”   纯白种子说了一声“是”。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柏莎、尔纳巴都知道茵卡的“使命”是什么,那个魅魔女人在七十年前,抱着柏莎、迦南进入时之迷宫。   她又在十年前和柏莎相遇,为了保护这位故友的孩子,而和欧恩战斗、消除欧恩的记忆。   可以说,没有梅尔达,就不会有今天他们战胜欧恩的这场胜利……   梅尔达、基恩,她们都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太多。   柏莎想着她们,眼泪又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下。   尔纳巴同样想哭泣,他认识的梅尔达是个多么开朗的女人啊,而那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吧。   尔纳巴努力保持冷静,他问纯白种子:“那么,到了今天,如果我献祭我的灵魂,我可以让星谷的能量更充沛吗?”   柏莎蓦地抬头,“尔纳巴!”   尔纳巴说:“请不要为我担心,柏莎,我只是问问,星谷目前还——”   纯白种子打断尔纳巴:“很抱歉,我们对于灵魂非常挑剔,你的灵魂,不,二位的灵魂,我们都没有看中。”   尔纳巴声音低了低:“好吧,我知道了。”   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他们离开房间,尔纳巴负责把纯白种子的话带给迦南,而柏莎被某人叫去了一旁。   不,说是被某个植物叫走更为恰当。   是洋葱罗伯特。柏莎不知道这颗洋葱是怎么来到的星谷,但鉴于她刚和另个植物聊完献祭,现在这群植物在她眼中堪比恶魔。   罗伯特开门见山,说出口的正是关于“恶魔”的话题。   罗伯特说:“柏莎大人,您的母亲和我们做的交易十分庞大,她的灵魂受到我们植物全体的认可。而有时,我们也会做一些简单的交易,比如说,我看中了您的灵魂,您把您的灵魂给我,我把我的力量给您。”   柏莎扶额,“你是第一个这么认可我灵魂的人。”   罗伯特呆住,“这是重点吗?”   柏莎反问:“这不是吗?”   罗伯特表情复杂,“我以为,您的第一反应会是惋惜自己的灵魂。”   柏莎说:“当然惋惜,我又没有答应你,至于我要不要答应,得看你能给我什么。”   罗伯特微笑,“我能给您很多很多。”   “说说看。”   “我能给您,把龙族全部歼灭的力量。”   “……”   “怎么,还不够吗?那我再允诺您,一生用不尽的财富。”   “……”   “还不够?太贪心了吧!好吧,我答应您,我等您活到百岁再来收取您的灵魂。”   柏莎听不下去了,她抬手对罗伯特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罗伯特不懂,“是我给得不够多吗?”   柏莎说:“哪怕这笔交易毫无代价,我也不会答应。”   罗伯特板着脸说:“您要知道,龙族不会放过你们,人类存亡之际,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柏莎皱眉,“龙族不会放过我们?这是谁告诉你的?我还没有和圣沃尔见过面,龙族也还没有向人类发起第一次攻击。”   罗伯特说:“您太天真了,等到他们真的向你们发起攻击时,您再来和我交易就已经晚了!”   柏莎咬唇,她认可罗伯特说的话有部分是对的,如果龙族有意灭亡人类,龙焰将在顷刻间带走无数人的性命。   有星谷庇护二十万人又如何?世界上的人何止有二十万!   柏莎攥紧了手,说实话,她的内心很迷茫,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决定人类的命运。   是的,她没有资格,可如果有人已经把决断的权力交到她手上,那么她无论多少次都会说出拒绝。   “罗伯特,基恩、梅尔达、黑方的所有人,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揭露魔法的真相、推翻欧恩的统治。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天,就要去直面两百年前人掠夺龙的罪孽了,你却告诉我,把龙杀死吧……这不是让一切回归起点吗?”   “但柏莎大人,欧恩犯下的罪孽终究与你们无关,凭什么要你们来承担?您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听到“公平”这个词,柏莎笑了。   “我也觉得不公平。但如果世界公平,妈妈就没有必要创造公平之迷宫了。”   “对啊,所以您……”   “所以我要拒绝你。我不能用和你的交易换来的力量去对付龙,用不公消除不公,这不是妈妈想要的。”   “可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罗伯特。”柏莎切断了谈话,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说道:“对了,谢谢你提醒我,我的确该尽快去找圣沃尔,看看他对人类是什么态度。”   等到柏莎离开房间,洋葱罗伯特垂下了“手臂”,它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   五天后。   尔纳巴带来消息,龙王圣沃尔又一次住进地城,就和数百年前一样。   迦南担心,“地城下的魔物们该怎么办?”   尔纳巴说:“那些魔物现在日子可舒服了,他们都被龙王放出去,在外面大吵大闹。”   迦南转而担心起人类,“人类还好吗?”   尔纳巴说:“目前还好,星谷的法师、学院的法师还有一些高级魔物在配合管理秩序,但还是有不少魔物涌进城镇、引起慌乱。更多的慌乱则是由龙造成,龙没有攻击人类,可只是看到他们翱翔于空中,就已足够令人心惶惶。”   柏莎问:“魔法塔那边如何?他们有没有提供帮助?”   尔纳巴苦笑,“戴维死了、乔治也死了,魔法塔的法师们本来就比寻常法师知道得更多,他们现在大多都已发现魔法的真相,他们害怕龙的报复,各个落荒而逃。修道院更是如此,你们知道,光之神、暗之神都是被捏造出来的神明,那群修士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   柏莎跟着尔纳巴一起苦笑,“该不会现在魔法塔里已经一个法师都没有了吧?”   回应这个问题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有我,柏莎大人。”   尔纳巴、柏莎、迦南三人闻声看去,见到了常年跟随在拉托纳身后的那位法师。   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朝面前的三人行了个礼:“诸位下午好,我叫伍德,目前是魔法塔的代理塔主。”   伍德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坐上塔主的位置,而坐上这个位置的理由又会是这样荒诞。   所有人都在害怕龙的报复,只有他不怕,于是他就成为了代理塔主。   伍德当然不怕龙,他已然发现,那头被称作为“龙王”的龙是谁。   拉托纳大人曾经问他:“你知道圣沃尔是什么吗?”   伍德回答,是国家的名字,拉托纳摇头。   伍德又想起大人曾经遭受的那些痛苦,以及听到“神明”这个词时发出的笑声。   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龙王就是拉托纳,他又怎么会害怕拉托纳大人呢?   所以,他来到了星谷——   “柏莎大人,”伍德声音诚挚,“我得知消息,您想去见圣沃尔,是吗?”   柏莎点头,“这几天,我尝试联系圣沃尔多次,他不肯见我,现在他去了地城,恐怕我更难见到他了。”   伍德说:“您想得没有错,现在地城门口驻守的龙不准任何人进入。”   柏莎叹息了一声。   伍德说:“想从正门进入的确困难,但如果有一条暗道的话,就简单了。”   “嗯?”   “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请随我过来。迦南大人,您也会一起来吧?”   迦南行了个礼,“是的,感谢您的帮助,伍德大人。”   -   暗道在魔法塔的地下,伍德猜测这是欧恩修建的产物,柏莎赞同。   那位法师虽然死了,魔法塔却都还到处留有着他的痕迹。   不,何止是魔法塔?只要是和人类魔法有关的事,就都和他有关。   伟大的欧恩,传奇的欧恩,形同神明的欧恩。   他死了。柏莎和迦南亲眼看见他死,可他们为什么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呢?   欧恩就仿佛是还在这个世界,他无处不在,他已经融为了人类魔法的一部分!   柏莎、迦南紧握住对方的手,他们彼此都有些站不稳,直到伍德聊起别的话题,将他们的思绪拽回。   伍德在说拉托纳:“我在魔法塔工作多年,见过太多颐气指使的法师,那些出身贵族的法师们,习惯了差使人、不把人当人。但拉托纳大人不同。”   “拉托纳他很温柔。”柏莎回忆过去,评价道。   事实上,拉托纳对待她,以及所有身边的男人、女人都是温柔的。   只是那种温柔中,夹杂了种冰冷的残忍,那种残忍割伤了她,也割伤了其他人。   拉托纳自己对此毫无感知,他不懂他每个行为的含义,他只是在按照欧恩规划的人生迷茫地活着。   偶尔,人生发生了一点意外,他就将那点意外奉为特殊、奉为爱。   那个意外名为“柏莎”。   然而,在欧恩死后,柏莎重新回想了一遍欧恩的计划。   她悲哀地发现,她的出现不可能是一场意外。   欧恩知道,她是基恩的女儿,她能够用她的眼睛安抚拉托纳的痛苦。   拉托纳爱上柏莎将会成为一种必然。   这种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逼迫他成为龙。   -   他们抵达地城时,圣沃尔正趴在地板上睡觉。   黑龙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半睁开眼睛,金眸向下地看他们。   “哦,是你们啊。”   圣沃尔声音懒散地说道,用的是很标准的人类通用语。   柏莎的第一个想法是:龙语,白学了!   想想也是,圣沃尔不会人类语,当初又怎么和小公主沟通呢?   紧随在这个念头之后,柏莎发现龙语的教学老师坎普也在这里。   但柏莎不是第一眼就把坎普认出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坎普的真身。   一只足有圣沃尔一半的一半那么大的、没有鳞片的红色怪东西。   他整个躯体看上去很像某种无毛的猫咪,但又比无毛猫的样子滑稽上一万倍。   柏莎努力忍耐,坚持了大概半分钟,失败地趴到迦南肩膀上笑出声音。   迦南听到柏莎笑了,他好不容易憋住的笑声也跟着释放出来。   一边笑,还一边说:“老师,我们不可以嘲笑坎普。”   “那你笑什么?”   “嗯……对,不能,噗,笑。”   啊,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坎普如果以这个样子去外面飞上一圈,人类对龙的恐惧可能会被打消一大半。   坎普听着他们的笑声,气得在地上打滚,这只让他的姿态看起来更加可笑。   “圣沃尔爷爷,帮我教训这几个人!”   圣沃尔听罢,朝着坎普伸出右爪,他屈指一下把坎普弹到墙上。   “别打扰我睡觉,还有我根本不是你爷爷,不要乱叫。”   说完这句,圣沃尔突然看向迦南:“你倒是应该喊我叔叔。”   迦南呆呆指着自己,“我是您的侄子?”   圣沃尔说:“你父亲叫利奇,他是我的弟弟,一头黑龙。我们龙族不屑变成人形,他却很喜欢,他常常变成人去四方游荡,人龙战争时,他远在另一个大陆,来不及赶回。他回来后,结识了你母亲,一只魅魔。叫什么?茵卡?”   迦南说:“是的,她叫茵卡,您知道得好清楚。”   圣沃尔哼声道:“我当然清楚。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我看似死亡,实则一直存在。我的意识不断重生于人类法师的身体中,直到在这个名为‘拉托纳’的躯体里得到完整的重生。”   柏莎听到这,问:“拉托纳,他还好吗?”   圣沃尔眼睛一眯,“你关心他干什么?你如果意图背叛我的侄子,我可是会吃了你的。”   柏莎:“?!”   迦南上前一步,把柏莎护到身后,“圣沃尔叔叔,您在说什么可怕的话呀,就算老师要背叛我、要豢养别的情人,我也是毫无怨言的。”   柏莎:“……”   柏莎无奈地头靠到迦南背上,小声道:“你倒也不必毫无怨言。”   圣沃尔摇头,“真没出息,龙就不该和魅魔结合,看看都生下了什么样的人啊。”   迦南咬唇,“魅魔很好,龙也很好,我相信我的父母真心爱着、欣赏着对方。”   圣沃尔没有反驳,“他们是真爱。据我所知,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对于魅魔、对于活了上百年的龙来说,都很稀奇。”   迦南听到父母的故事,眼睛都亮了,“您可以再和我说一些他们的事吗?”   圣沃尔“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来找我,是为了谈论人类的事。”   迦南忙点头,“您说得对,我怎么就忘记了!”   圣沃尔又一次摇头,“你和利奇真是相像啊,这种迷糊的感觉。难道说女人都喜欢你们这种类型吗……”   后一句话轻得如同自语,可龙的话语再轻,也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柏莎、迦南对望着,他们在用眼神交流:圣沃尔好像有心事,难道他是在想小公主?   伍德屏住呼吸站到一旁,他是为了拉托纳大人来这的,可他怎么觉得,这几个人像是在聊家事?   无论如何,数分钟后,某位真正称得上圣沃尔曾经家人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一位老太太,她也是从地道过来的,她一边抹开脸上的灰尘,一边咳嗽着走出。   圣沃尔一看到她,不,准确来说,是一闻到她,整个人便僵住不动。   柏莎、迦南的表情也可称得上惊愕。   因为他们认识这个老太太,她是打嗝酒馆的前店长!   老太太面朝柏莎、迦南淡定挥了挥手,最后才抬起头,看向圣沃尔。   “好久不见啦,圣沃尔。”   圣沃尔很慢、很慢地回应她。   “嗯,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 第133章 旅途的起点   ◎正文完结◎   公主, 老太太,芭芭拉向众人说起了她的故事。   -   欧恩将我的脸和爱琳交换后,他认定我们一定恨透了对方。   唉, 可女人的心思哪里是男人能明白的呢?   他不懂爱琳, 也不懂我。   换脸结束,爱琳来和我道歉,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何况, 我不在乎脸。”   爱琳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这辈子漂亮够了,美丽带给我的灾难多过喜悦。”   爱琳不明白,我就和她说起了我的故事。   爱琳听完, 又和我说了她的故事。   那天之后, 我们成为了朋友, 我们约定,要帮助对方一起逃走。   我们的逃跑计划迟迟没有施行,爱琳在犹豫, 她怕她走了, 就没人能够阻止欧恩吃下圣沃尔的尸体。   她已经知道, 吃下真龙将能不死百年的事, 她无法想象,让欧恩这样一个人无法被杀死地活上百年会多可怕。   但我认为她在这等待不是办法, 欧恩还很年轻,如果他准备过上五十年再吃,她要等他五十年吗?   爱琳觉得我说的对,她听取了我的建议, 把对付欧恩的魔法、卷轴留给了信任的法师。   对方是“基恩”的狂热崇拜者, 他向“基恩”发誓, 会世代守护这个魔法和卷轴。   我感叹说:“对方那么崇拜你,你就不能告诉他,其实你是个女人吗?”   爱琳说:“是女人的话,他就不会信任我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不再谈论这一话题,我们谋划起了逃跑。   总而言之,我们成功了,我们逃出塔后去了时之迷宫。   我们住在迷宫的树洞里,在那盖了一个家,后来又随迷宫的探险者走出迷宫。   我们出来时,已经是光神历665年,87年前。   好消息是,欧恩死了。坏消息是,我们都不信。   我们猜测他是离开了圣沃尔国,我们哪里能想到,他会残忍到用自己儿子的脸活下去……   那段时间,我们定居在城市的一角,过得十分幸福。   爱琳羡慕我,她说:“芭芭拉,你看起来好自信,曾经我用这张脸的时候,我都不敢抬起头看人。”   我说:“爱琳,你只要自己不在意,别人根本不能拿你怎么样。倒是你,有这么漂亮的脸,不出去走走吗?”   爱琳去了,傍晚的时候她回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爱琳说:“芭芭拉,美丽好神奇!今天我无论买什么东西,他们都不肯收我的钱,还有好几个男人追着我问我是谁、要和我求婚,我以前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我说:“是啊,美丽很好吧。”   爱琳说:“太好了,我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   这天之后,爱琳执意每天伪装外貌后再出门。   有一天,她出门回来,告诉我说,她恋爱了。   这对我来说是个惊天噩耗,欧恩之后,我再也不相信男人。   我说:“爱琳,你完了!”   爱琳说:“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坏男人,但我还是想要尝试着去爱。”   我捂耳朵,“你完了你完了,和你说不通了。”   爱琳说:“我希望能和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成立家庭,然后我们的孩子她——”   我快要晕过去了,“你才刚认识他,你就已经想给他生孩子,你这个人没救了!”   爱琳笑着说:“不,芭芭拉,你听我说。”   我放下手,不情不愿,“好吧,你说。”   爱琳说:“我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后来每个得知这件事的人,看到我的脸对我毫无同情,他们说‘我如果是你的父母我也会把你抛弃’。我就这样长大,我一直渴求能被人爱,一直没有成功,到了我现在的年纪,我的想法有了转变,如果没有人愿意爱我,那我就试着去爱别人。”   我:“你是说?”   爱琳:“我如果有个孩子,不管她长得什么样,我都会爱她,夸奖她,告诉她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然后,她会被爱包围着长大,成为一个像芭芭拉你这样自信的人。等她长大后,哪怕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很好看,她也一定能昂首挺胸地生活下去。”   我:“啊,爱琳,你不要再说了,我理解你,我希望我的脸能够遗传给她!不过你确定,她是个女孩吗?”   爱琳:“希望是吧。生而是‘基恩’会比生而是‘爱琳’容易一点,可‘爱琳’还是想做‘爱琳’。”   我:“我也只想做芭芭拉!”   后来,他们结婚。再然后,战争开始,我和她渐渐失去联系。   战争快结束时,我们见到一面,她有事嘱托我。   她告诉我,“戴维”就是欧恩,他已经找到了她。   我看见她的脸被划伤,肯定是欧恩做的,我想要带她逃跑,她不肯。   她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不用问,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她对我说,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差最后一件事要安排。   那就是关于龙的事——   如果欧恩死了,龙必将重临于世。   而我,这位圣沃尔的老熟人,就是时候登场了。   -   听完小公主芭芭拉的故事,柏莎露出了既幸福又感动的笑容。   妈妈好爱她呀!妈妈原来是这样、这样爱她的啊!   柏莎原本幻想出来的母亲有点严肃,今天她才知道,爱琳有这样坦诚、可爱的一面。   另一方面,她发现小公主好像和拉托纳讲述的故事形象有点出入。   不,不只是形象,小公主和圣沃尔的相处方式,好像也和故事里不太一样……   此刻,听完故事的圣沃尔一声冷哼,“脸皮真厚啊,芭芭拉,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你的话对我有用吧?”   老太太手叉腰,“我更好奇,你不会到了今天还喜欢我吧?”   圣沃尔说:“我学习了很多人类取悦女性的方法,然后我现在看到了皱纹满面的你。”   芭芭拉:“嗯?”   圣沃尔:“我冷静了。”   芭芭拉仰天大笑,“很好,以后你别叫我公主殿下了,你叫我奶奶吧。”   圣沃尔:“你有病吗?”   芭芭拉:“啊,已经开始关心我了吗,真孝顺啊。”   圣沃尔:“%¥#@%¥#%&”   芭芭拉:“%#%#@&%#@”   ……   柏莎、迦南看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最后还飙龙语的争吵,整个看呆。   坎普跟得上他们说龙话的速度,他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伍德缩在角落,不敢动弹,他还以为那个女人是龙王的旧情人,来为人类说情。   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来吵架的!   等到一人一龙吵完,他们都已气喘吁吁,旁观者包括坎普都有些看累。   圣沃尔歇息了会,才把恶狠狠的目光从老太太的身上移走。   他转向柏莎,说:“柏莎,你的母亲很聪明,这个女人和我确实是熟人,但我不会再为了她改变决定。”   柏莎注视着圣沃尔的金眸问:“那您的决定是?”   圣沃尔说:“还要等,等我的一位属下回来。”   属下?圣沃尔的属下是谁?一头龙吗?   柏莎茫然,可既然龙王这么说了,他们其他人也只好等待。   等了不知多久,众目之下,一颗娇小的洋葱从黑暗中走出,朝圣沃尔步去。   柏莎没忍住地喊出声:“罗伯特?!”   罗伯特毫不理会,它径直地走到圣沃尔递出的龙爪上,圣沃尔抬起爪子,龙头低下去,让洋葱靠到他耳边说话。   过了会,圣沃尔点头,“是吗,我知道了。”   洋葱罗伯特从圣沃尔的爪子上滑下,这头黑龙又一次看向柏莎。   龙的金眸将柏莎牢牢盯视,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极具威严:“柏莎,我可以答应你,不向你们发起战争,但我需要你们为我做到三件事。”   既然是谈判,龙族自然会提出要求,这是柏莎在来之前就已做好准备的事。   可是,在前来的路上,她也在想,他们要为龙做什么,才能弥补当年的罪孽?   答案是,怎么都不够。灭族之仇太大,哪里可能轻易磨灭?   在听到圣沃尔说出第一件事后,柏莎整个人都怔住了。   圣沃尔说的是:“第一,我需要你们将人类魔法的真相告诉所有人。”   这、这这简直就是白送的一件事啊!这件事就算圣沃尔不说,他们也会做!   星谷的法师们已在对真相口耳相传,柏莎作为学院的校长,和奥玛商量好要率人修正《魔法史》的内容。   至于魔法塔那边,柏莎回头看向伍德……代理塔主伍德听见圣沃尔的要求,眼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圣沃尔看见他们的反应,他既无表态也无停顿地,说出了下一件事。   圣沃尔说:“第二,我需要你们在法律中制定关于龙的律法,保护我们不受伤害、龙鳞不被偷窃。”   柏莎:“!”   这第二件事听起来比第一件事还要容易,她是在做梦吗?   圣沃尔没理会柏莎呆滞的表情,继续说下去:“第三,我需要你们每年为我们献上宝物,宝物的内容视我们需要而定,食物、黄金、工具都有可能。”   柏莎听到第三件事,松下了一口气,因为这听起来终于像是个“要求”。   谁想,圣沃尔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的后半句是:“作为交换,我们会为你们提供等值的龙鳞,具体的价值换算之后再议。”   柏莎:“……”   柏莎已经大脑空白,她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能力,她回头看迦南、伍德,发现这两个人也都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坎普、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反应。   圣沃尔已经说完了他的三件事,他打了个哈欠,整条龙趴了下去。   圣沃尔说:“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把答案告诉我。”   柏莎立刻回:“好的!”   她怕晚一秒回答,圣沃尔就会反悔,她倒是不怕圣沃尔的话里有阴谋。   她知道,强大到龙这样的种族,是没有必要玩弄阴谋的。   人类才需要玩弄。唉,欧恩法师,一切都因他而起……   “哦,对了。”圣沃尔又一次开口,吓得柏莎抬起了头,以为他要反悔。   但没有,龙王只是朝迦南的方向抬了抬龙爪,柏莎看见一抹温柔的白光罩住迦南的左眼。   光芒散去后,迦南那只失去的眼睛已然恢复如初。   这是何等强大的魔法啊!   迦南抚着眼睛,微微震惊,“谢谢您,叔叔。”   圣沃尔摆了摆爪子,“快走吧,我没用的侄子。魅魔和龙的混血就是不行……”   柏莎和迦南手牵手离开时,听到了圣沃尔的后半句呢喃。   他们好像已有些明白,这位“叔叔”是头嘴硬心软的龙。   可就算再怎么心软,他对人类也有点过分宽容了吧……   这份困惑,不只是柏莎一个人有,等到所有人离开,芭芭拉携着困惑走到圣沃尔面前。   “告诉我吧,圣沃尔,是什么让你转变了对人类的态度?”   “为了你,芭芭拉,我·爱·你。”   芭芭拉对这声干瘪的“我爱你”回以干笑。   “哈·哈·哈,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幽默。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   圣沃尔已经趴下,他合上眼睛,呓语般地同芭芭拉讲述起这百年的事。   -   我死的时候,我发誓等我复活,我要把人类全都烧光、杀光!   而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忍受一场完整的重生。   我第一次重生,是在一个人类法师的躯体里。   他资质一般,三十六岁才成为大魔法师,梦想是成为一位人神。   我在心里嘲笑他,人神?不过是我降生的容器罢了!   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就只是不分昼夜地学习,他的勤奋弄得我也无法休息。   这就是人龙共体的麻烦之处,我们的意识相互影响,尤其是在他成为半神前,他连我的存在都察觉不到。   他学习,我跟着一起学习,他热爱,我跟着一起热爱。天啊,我堂堂龙王竟然在陪着蝼蚁学习魔法?   可是,这叫什么魔法?人类根本没有自己的魔法,这只不过是场幻影,是我施下的诅咒!   然而,他对此一无所知,他不断努力,他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   该死,我开始同情他了,我开始期待他能够成功了。   不!这种事绝不可以,我不会让他成功!我的怒火击向他的身躯,他被撕裂,他凄惨喊叫,他以为这是学习的一部分,以为熬过了就好。不,你死了,你马上就会死,而我会前往下个人类的躯体里重生!   我就要开始得意,他的精神却先于肉|体离世,身体被短暂交给了我,我通过那双人眼,看见欧恩,欧恩就那样冷冰冰地看着“我”,看着他同类的尸体。   那一刻,我的心脏骤痛,我回想起这个人研读魔法的日夜,他的热爱,他对未来的向往……没了,全都没了!   他这一生都被魔法毁了!都成了泡沫!我又问自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我又为什么要痛苦?   我心底的痛苦究竟是源于龙,还是源于这个人类?   我迷茫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经历了几乎同样的事。第四次的时候,我已有意对那个人温柔,他只是单纯地承受不住龙的降临。每一次,我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痛苦,每一次,我都能看到欧恩那种冰冷的目光……   我现在闭上眼,还能回忆起那一幕。那种梦碎了,人生被戏耍的感觉,太痛了!远远胜过躯体的疼痛,只有被你背叛能与之相比,但又不同。   这种痛,我从前没有体会过,我为龙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弱小,什么是无能为力,我连恐惧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我知道了……被强者踩在脚下,无法动弹,无法反抗,尊严被碾碎,希望被摁灭,就只能静静等待着死亡。   这些天,我回到了龙的躯体里,我躲在这,不做别的,就是哭泣。我在发泄我曾经遭受的痛苦,在那些人类躯体里感受到的痛苦。   我意识到,我的复仇已经完成,我的怒火已经平息,以后我的同类降生还会撕裂更多人类的身体,我还要希求什么呢?没有什么值得烧的。那些人,那些普通人,他们原本就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吗,我身体里现在这个叫拉托纳的人类,他的一生都被欧恩安排,他自以为的爱情也是欧恩安排的部分。欧恩戏耍了他,我也是。我明明知道柏莎的恋人是龙,我故意不告诉他。   所以,我留下了他,让他存在着吧,哪怕只是意识……   -   听完圣沃尔的话,老太太沉默了很久。   她开口时,手背在身后,声音很慢很慢:“你变了,圣沃尔。”   圣沃尔仍然合着眼睛说:“是啊,我变了。过去的那些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在想,为什么人类那么小的躯体,可以承载那么多的痛苦?”   他停了停,又说:“而我吃了你姐姐们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那么痛苦?”   他说到这,眼睛微微张开,金眸朝向老太太,“对不起,芭芭拉。”   老太太挥了挥手,“都过去了,圣沃尔,我要报复的,都早已报复回来。”   圣沃尔点点头,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她,他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可她已经转身离开,他没有阻拦。   走到地道附近时,老太太停了半步,“圣沃尔,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圣沃尔的声音有点尖细,他不敢相信,“为了什么?”   老太太说:“为了给你讲故事。我老了,不漂亮了,只有故事越说越好。”   圣沃尔说:“是吗,我也老了,眼睛花了,就只有耳朵还好。我等你回来,公主殿下。”   -   柏莎、迦南离开的时候走的是地城正门,领路的人是那颗洋葱罗伯特。   路上,他们得知,罗伯特数百年前就一直是龙族的管家。   柏莎哼哼两声:“所以你来找我谈什么‘献祭灵魂’,都是给我下的圈套吧?”   迦南对此一无所知,听到“献祭”两个字,他担忧地抱紧了恋人,恋人拍拍他的手以作安慰。   罗伯特没有否认:“柏莎大人,这是圣沃尔大人安排的一场考验,他想要相信人,又害怕相信人。”   柏莎问:“为什么选中我?”   罗伯特说:“‘考虑到她是我未来侄媳,就算生气也不能吃了她’,这是大人的原话。”   迦南轻声自语:“侄子、侄媳……”   柏莎看一眼迦南,她知道他已经在幻想他们未来成立的家庭,她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接着,她转向罗伯特,“可我看圣沃尔今天的态度,我觉得我哪怕不通过考验,他也不会对人类怎么样。”   罗伯特承认:“是的,大人的想法发生了巨大转变,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   柏莎点了点头,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她来说,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迦南还有问题:“罗伯特先生,您一直在为龙工作,不该很讨厌人类吗,为什么还去了学院?”   柏莎猜测:“是和他有关吧?”   罗伯特露出笑容,“对,和他有关。”   他们三个只要说到“他”,彼此就都知道在说的是谁,那位校长,那位老人。   罗伯特说:“柏莎大人,我和您说过吧,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让他吃了我。因为我初次碰见他的时候,看见他在哭泣,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我想要安慰他,就给了他一块洋葱。他吃了,吃完后哭得更厉害,生啃洋葱的味道很烂,他边吃边哭,边告诉我,他觉得自己拖累了别人。”   罗伯特顿了顿,声音哑了点:“但我知道情况不是这样。我了解他的事,大家逼迫他成为阿德勒,他没有自己的姓名、自己的生活,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被构造的。这样的一个人不该怨天尤人吗?可他不是,他竟然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为魔法界多出一份贡献。”   柏莎说:“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事了……”   罗伯特说:“那是后来。他年轻时,对自己可怀疑了。他还对我说,要把他的灵魂给我,换取力量。我拒绝了。他问我‘因为我太普通?’,我说‘对,我只要最杰出的天才的灵魂’。我骗了他,我拒绝他,是因为我不舍得。”   柏莎、迦南在暗暗掉眼泪。   他们这时三人已经离开洞穴,天空之上,群龙飞舞。   天空之下,是被白雪覆盖,还未全部枯朽的野花野草。   罗伯特指着那些花草说:“人类很少在意随处可见的植物,他们不知道,偏偏是这些植物开得最茂盛、最具生命力,它们构成了世界的多数,没有它们,世界不会像今天这样美丽。”   柏莎说:“而我,千年难遇的天才,也要努力生长,不输给他们才行!”   罗伯特笑了,“是啊,就凭借您的这份自信,我相信您会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迦南面向柏莎说:“老师,我会陪伴您,一起走下去!”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他们手牵手,越过罗伯特,跑出地城的大门。   冬日的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几声欢快的龙吟在空中奏出乐曲。   龙族在庆祝重生,他们在庆祝新世界的到来。   他们奔跑,尖叫,似乎想将这段时间压抑的情感全部宣泄而出。   到了后来,只是尖叫已经不够,他们开始报名字,报出一个又一个伟大的姓名。   爱琳,茵卡,阿德勒,利奇,奥玛,尔纳巴,肯特,乔治,拉托纳,戈登,芭芭拉……   名字快要说完,剩下的名字在他们的心中流淌。   那些没有名字,但亦同样伟大的人们。   他们构成了世界的多数。   -   龙王要求的三件事,毫无疑问,他们会给出肯定的回答。   但践行的过程比他们预想得要困难。   法师们对欧恩、对光之女神的信仰难以被击碎,狂热的信徒们认定这群从星谷来临的人们是暗之女神的拥趸。   “你看,他们都叫自己星谷了,大家都知道,暗之女神也被叫做星之女神!”   他们的话语有理有据,尔纳巴无法反驳,要对抗信仰,就只能造出一种新的信仰,这不是星谷想要的。   到最后,变成了武力镇压。   “尽量使用温和的心灵魔法。”   这是星谷的法师们行事的方针。   学院那边,柏莎和奥玛、肯特分为三组,分别率人纠正魔法的历史。   自然,他们的工作量也等分成了三份,谁想每一份的量都多到超乎想象。   柏莎已经带领团队通宵加班多天,她一边修改,一边破口大骂:“欧恩,你这个混蛋,你到底编了多少神话故事!你做什么法师,你去写小说好咯!”   迪夫头倒在桌上,又强撑着坐起,“柏莎大人,我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迦南说:“迪夫先生,才三天而已,您好弱呀。”   迪夫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埃莉卡说:“再坚持一下吧,迪夫先生,星谷过几天会派人过来。”   柏莎说:“不用等星谷,马上我们就会有帮手了。”   说到这,帮手们敲门进来,向日葵琳、土豆金、棉花黛儿、蘑菇咚咚,啊,当然少不了洋葱罗伯特。   迪夫一下子精神了,“你们这群植物还认字?!”   洋葱罗伯特跳到桌上,根须沾了点墨水说:“何止认字?我们还会写字呢。”   棉花黛儿走到迦南旁边,“甜心,要不要尝一口?这次包甜。”   迦南捂脸,“我不会再相信您的话了,黛儿小姐!”   众人看着迦南和黛儿,欢笑着开始了新一轮的加班。   魔法塔那边,伍德刚刚发现圣沃尔国的实际掌权人一直都是塔主。   换言之,他发现自己既是代理塔主又是代理国王,他当场被吓哭。   这位中年男人没有退缩,他告诉妻子、孩子:“我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但伟大也意味着危险,他已经收到几十封欧恩的狂热信徒寄来的威胁信。   他捏了把火,烧毁,换上塔主的衣袍,准备出门进行又一次真相的宣讲。   艰难的两个月过去后,事情慢慢发生转机。   新的《魔法史》被出版而出,伍德不用再穿魔法铠甲出门,星谷对外的战斗也在慢慢减少。   相信真相的人变多,信仰欧恩的人反倒被打成了邪|教徒。   迦南对此,高兴道:“太好了!真相果然比虚假更有说服力!”   柏莎说:“你错了,他们只是觉得真相有利可图。”   龙鳞、也就是魔晶石,市场上已不再提供。   唯一的货源在星谷这里,每个想来星谷购买的法师们,都必须坚信魔法的真相。   不信的话,他们会被星谷神秘的力量弹飞出去。   于是,可笑的事情发生,欧恩的狂信徒们现在在家中研究对镜施法,催眠自己相信真相。   另一方面,纽泰城的商人们,学院送了他们魔法仪器和晶石,条件是,他们需要把崭新的《魔法史》替换旧的,送到世界各地贩卖。   商人们毫不犹豫就答应,他们从不相信欧恩,也不相信星谷,他们只相信黄金和自己的性命。   无论如何,从结果上来说,还不差。   又过了大半年,柏莎、迦南他们判断可以暂时放下圣沃尔国,去其他国家了。   没错,龙的重生不仅仅是在圣沃尔国。   其他国家掌权的龙对待人类是什么态度,还需要他们去谈判、去说服。   柏莎和奥玛讨论后,她答应奥玛每年春夏两季前往他国,秋冬两季留在学院。   现在新一年的春天到来,他们准备出发。   出发前,龙王圣沃尔为他们写了一封信,信上盖了龙爪的印记,还附上了一枚鳞片。   圣沃尔说:“这是一枚特殊的鳞片,每头龙身上只有一枚,摘下后需要几十年才能长出下一枚。有了这枚鳞片,够你这样的人类使用三十年的魔法。”   柏莎愕然,“这我怎么能收下?”   圣沃尔说:“这是拉托纳想给你的,芭芭拉也想给你,拿去吧,我要午睡了。”   柏莎收下,她感觉到这片鳞片在微微发热,她一离开洞窟,就哭了。   迦南紧握住她的手,“老师,拉托纳大人的意识还存在着,说不定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我们的身边。”   柏莎点点头,“嗯,我相信。”   他们告别圣沃尔后,踏上了离国的道路,他们的旅途既顺利又不顺利。   龙大多厌恶人类,又大多喜欢他们。   “我听说过你们,柏莎和迦南,你们的故事传得很远很远。”   而柏莎他们要带来的,是关于其他人的故事,关于爱琳、茵卡以及很多无名人的故事。   他们希望,这些爱听故事的龙,能够和人类和平共处。   第二年,他们出发的时间晚了一个月,那个月,他们举办了婚礼。   求婚的人是柏莎,迦南听到后,反复确认三次,才敢相信这不是错觉。   后来迦南每天逢人就说:“这是我的未婚妻。看到了吗?看过就再看一次。”   婚礼前一夜,迦南卖力取悦柏莎,早晨的时候,他又为柏莎做了三种不同的早餐。   所以婚礼当天,柏莎满脑在想:赚了,赚了,和这个人结婚,赚死我啦!   迦南在想:她不会后悔吧,她不会后悔吧?   她没有后悔。两人顺利完成婚礼。   婚礼上,奥玛真诚地向他们献上祝福。   柏莎看着奥玛,想到两年前,她和她那场关于婚姻的谈话。   奥玛当时说:“而我,没有选择。”   那句话烫痛了柏莎的心,余热在今天也还未消去。   奥玛却不在意,她主动和两个年轻人说起往事。   “你们知道吗,在公平之迷宫里,我和他也举办了一场婚礼。”   啊,原来是这样,柏莎、迦南恍然大悟,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那天那两位老人出来后都对迷宫只字不谈。   基恩的迷宫卷轴其实还能打开,但他们所有去过迷宫、又还活着的人,都同意要将迷宫封印。   幻境很美好,人却必须要面对现实,要勇敢地向前方迈进。   -   十五年后。   柏莎作为校长,在辞退位置、离开学院前发表了最后演讲。   “数十年前,我们这些法师们追求的卓越是一场陷阱,龙化的陷阱,想必你们在书本中都已学到。   “数十年后,我们拥有了真正的卓越,我拿柏莎之名向各位发誓,而今的卓越值得追求。   “但我们仍然需要警惕。警惕傲慢、心怀感恩。   “很多年前,我初次来到学院,那时校长对我们说,未来属于我们。但今天,我不会这么说。   “我会说,你们是开辟未来的人。我希望你们开辟出来的未来能够容纳所有人,强者,弱者,法师,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有钱人,贫苦的人,幸运的人,不幸的人,丑的人,美的人……   “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创造一个那样的世界。   “这些年,我遇到过很多了不起的法师,我同他们无法比拟,他们呵护了我,用爱、用包容,他们都很伟大。有人擅长元素魔法学、有人擅长变形学、有人撰写出了流传百年的魔法书籍、有人从过去前往未来保护我、还有我们擅长仪器制造的奥玛教授,你们都认识她……但也有人,不会任何魔法。   “别那么看我,我可没有欺骗你们,很多人都认识他,你们的奥玛教授、肯特教授、还有即将成为你们新校长的埃莉卡教授也都认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伟大。   “嗯?名字?我不记得了。名字是最不重要的事,孩子们,你们长大就会懂了。”   演讲结束,埃莉卡在台下等她,她们拥抱了对方,一起向外走去。   边走,埃莉卡边和她说,她和迦南离开的这三年里,圣沃尔国都发生了什么。   是的,他们离开了整整三年,一些国家的路途遥远、以及部分龙族的态度执拗,让他们不得不改变行程的计划。   因而,柏莎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校长的位置交给埃莉卡。   比起常年不归的校长来说,学院还是更需要一个常在的校长吧。   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埃莉卡早就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值得托付重任的法师。   埃莉卡第一个说起的是人龙的情况。   现今的魔法已不再有龙族的诅咒,但过去的诅咒还在。   龙和人的意识在同个躯体里相互争斗,有的龙胜,有的人胜,还有的两败俱伤。   再有一些是达成了奇异的共存,从此,名为半龙人的种族诞生于世。   他们长着龙头,有着人的身体,他们喜欢自言自语,对于挑选朋友、伴侣比常人严苛。   要选中一个人、龙都喜欢的对象,这多困难啊!   再然后,埃莉卡说到人类和龙族的贸易方面,也就是当年圣沃尔提出的第三个要求。   人类献上宝物,龙族给予龙鳞。   埃莉卡说:“最近受欢迎的宝物是一件魔法器具。奥玛的学生发明了一种结合冰魔法和风魔法的器具,龙龙都购置了一台。”   柏莎笑了,“不愧是奥玛的学生,真有创意!”   她们的欢笑声停下后,埃莉卡说起了些不太好的消息。   比如说,有人在偷偷狩猎龙,又比如说,有些受到诅咒的贫困法师,故意在身上加大龙化,把鳞片拿去售卖。   柏莎叹息:“贫穷是永恒的难题。”   埃莉卡说:“星谷在想办法解决,那些当年被魔法塔追杀的法师们都已离开去外面生活,现在星谷的能量被拿来救治穷人。遗憾的是,远远不够。尔纳巴在联合奥玛教授想新的办法,他们近来研究出用魔法辅助种植业、畜牧业发展的仪器,打算从食物的源头上解决问题……嗯,目前还不太顺利,贵族们对此提出抗议,伍德大人表面迎合贵族,暗地在配合星谷逐一说服他们。”   再然后,埃莉卡说到了弗丽达。   埃莉卡说:“弗丽达创办了一所新学院,只招收女性的学院,听尔纳巴说,是星谷的那些女孩子们触动了她。唔,也有人说,是她被拉托纳伤害得太狠,对男人彻底失望。”   柏莎评价:“怎么看,都是前者听起来更有可能吧。”   柏莎还记得,当初弗丽达被女法师们团团围住,那些法师们崇拜地看着弗丽达说:“我是听闻了您的名字,走上了这条魔法的道路。”   那些挚诚的目光,怎么会不打动弗丽达的心?她自己也是从默默无闻,到现在这样强大的。   埃莉卡说到这,又补充了一条弗丽达情感生活上的轶事。   简言之,弗丽达和身体里的那头龙谈上了恋爱,这实在是一种很新的恋爱。   柏莎不禁关心起追求弗丽达的坎普怎么样了。   埃莉卡说:“坎普先生啊,他现在可受欢迎了,母龙们都说他没有鳞片的样子好有型。”   柏莎:“???”   是吗,这样也可以,那就恭喜坎普啦。   下一个说起的人是迪夫。   埃莉卡说:“迪夫他被罗伯特骗走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每年都会带些神奇的植物回来。那些植物真的很神奇,它们能治疗很多病症,多亏了他们,医学这两年进步得很快。”   柏莎注意到埃莉卡说的是“迪夫”不是“迪夫先生”,她挑了下眉毛,没有追问。   再下一个说到的是杜克和波文。   杜克去做了商人,波文得到父亲赐予的封地,成为了一位伯爵。   柏莎后知后觉发现,波文的父亲就是那位公爵大人……   呃啊,她差点就把那位公爵弄得不|举了。   杜克还有一件事震惊了她,他竟然和迪夫的妹妹安结婚了!   柏莎叫出声:“他和安怎么会在一起?!”   埃莉卡说:“很多年前,他们就认识了。他们在您的崇拜者协会里认识,是的,您竟然有那样的协会,您自己都不知道吧?那些年,杜克常常把您的消息带给安。”   柏莎耸肩,“我这是成了别人恋爱的工具啊。”   埃莉卡笑了,“迪夫知道这件事后,狠狠批评了杜克,但怎么说呢,杜克、安他们都长大了,迪夫想管也不管不了他们了。”   说完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埃莉卡想到那次他们集体出发的野营。   埃莉卡说:“您知道吗,柏莎大人,洛克山变得有名了,现在好多人都跑过去寻找宝藏。”   柏莎讶异,“怎么会突然变得有名?!”   埃莉卡说:“今年诞生了一位杰出的法师,他出生乡村,大家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成为这么了不起的法师。他告诉大家,他的秘诀就是那座山和那句宝藏的口诀。”   时隔多年,柏莎还能想起那句口诀:在黎明的光芒照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时,至高的宝藏会显出它的影子,就连黄金也无法与之媲美。   至高的宝藏?从来没有。但每个锲而不舍去那里的法师,他们本身就已经是宝藏。   柏莎莞尔一笑,“还有吗?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埃莉卡后来说起的人,有很多,柏莎都已不记得名字。   比如多琳,她是谁?埃莉卡说这位多琳现在是弗丽达学院里的知名教授。   柏莎听见那是一位杰出的女法师,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还有一些人的消息,是埃莉卡完全不知道的。   比如说瓦伦,和欧恩一战后,柏莎再也没有听说过他。   又还有一些人的消息,柏莎不是通过埃莉卡,而是通过其他人了解到。   比如芝妮雅告诉柏莎,小公主芭芭拉现在在和芝妮雅一起经营打嗝酒馆。   芝妮雅回忆当年,她第一次碰见小公主,小公主把身心俱碎的她搂紧怀里。   “好了,孩子,别哭了,要不要尝尝我酿造的酒?”   芝妮雅现在已有些年长,但所有年长的女人、所有的老太太,曾经都是小女孩。   芭芭拉则会说:“每个女人曾经都是小公主!”   这种话谁说都没有说服力,但公主说了,每个人都会多少信一点。   小公主常常会去和圣沃尔见面,给他讲故事。   圣沃尔说:“你不需要来得这么勤快,我知道你想要赎罪,但你来太多次,我心里不好受。”   芭芭拉说:“你想多了,我只是作为老奶奶来给我可爱的孙子讲故事罢了。”   圣沃尔咬牙,“小心我吃了你。”   芭芭拉说:“你不怕硌牙的话就试试看。”   圣沃尔说:“&@#%¥#@%%”   芭芭拉说:“#!@#&%%&”   唉,这两个人聊到最后总会变成龙语的争吵。   柏莎已经熟练掌握龙语,但还是不能做到像芭芭拉这样的语速。   就连圣沃尔都说:“你才是龙吧。你的语言能力太强大了!”   芭芭拉说:“承认了吧,乖孙……”   又,又吵起来了。   柏莎头痛。但是看到圣沃尔和芭芭拉关系那么“好”,她心底的高兴还是战胜了头痛。   柏莎每次来看圣沃尔,有一半的原因都是来看拉托纳。   这时候,圣沃尔会把拉托纳的意识放出来,和柏莎碰面。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彼此都不说话,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拉托纳好像想说点“不合时宜”的话,但他望着柏莎旁边的魅魔青年,话又吞了回去。   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去看拉托纳的时候,柏莎向拉托纳介绍:“你好,这是我的丈夫迦南。”   迦南紧跟着说:“你好,这是我的妻子柏莎。”   拉托纳:“……”   拉托纳心碎了。圣沃尔说:“你们这样伤害他,是不是还是不来比较好?”   不,拉托纳想要见他们。他想要见所有的、曾经认识的故人。   弗丽达也会来看拉托纳,拉托纳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弗丽达耸耸肩膀,指着自己的肚子对拉托纳说:“你好,这是我新交往的恋人。”   拉托纳:“…………”   圣沃尔更同情拉托纳了。后来,圣沃尔研究起了怎么把拉托纳的意识放出去的方法。   听说,就快研究成功。   “那不就又得为拉托纳造一个躯壳吗?”柏莎感叹。   “这次,拉托纳大人可以自己选择了。”迦南说。   “嗯,那听起来还不错嘛!”柏莎说。   -   回望过去的十余年,柏莎、迦南他们看到的好事总是多过坏事。   最好的事就要数人龙的共存,其次的好事是人类还可以继续使用魔法。   很多年前,柏莎为不能使用魔法遗憾,老人对她说:“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人还说,这不叫转机,这就叫人生。   很多年后,柏莎懂了,人生的确奇怪,当初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后来都发生了。   当初以为一辈子无法原谅的人,后来也都慢慢释怀。   就连对欧恩也是。   柏莎憎恶欧恩,这件事不会改变,但她已经无法再用“坏”、“邪恶”之类单一的词去形容那个男人。   欧恩为人类魔法做出的贡献,无可泯灭。他死了,他又还活在人类的魔法之中。   柏莎每次使用魔法,都会想起欧恩,她觉得,这就像是一种新的诅咒。   有什么办法呢,死亡总会带来诅咒。   同样的诅咒,迦南也在背负,他常想起欧恩说的那句话:强者在杀戮中才会变得更强。   欧恩之后,迦南再也没有杀过人,也很少再进行战斗。   迦南常会望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思考,他担心他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弱。   柏莎有一天发现了他的心思,她抱住了他。   “迦南,杀戮的强大是短暂的,真正的强大应该源远流长。”   “那什么样的强大才能做到这样呢,老师?”   柏莎听到“老师”这个称呼,笑了,哎,怎么会有人结婚了还这么叫的啦。   柏莎回答:“温柔的力量。正如我们认识的很多人,我们会一直记得他们,但你不会一直记得和欧恩的那场战斗,对吗?”   迦南想了想说:“我已经忘记了。”   柏莎亲了他一口,说:“对嘛,你已经忘记了。”   这样回答着迦南,柏莎对于自己背负的诅咒也释怀了,她释放魔法时想到的是法师欧恩,不是屠戮者欧恩。   -   当然,比起欧恩,柏莎更多想起的法师是自己的母亲。   柏莎仍然没有将基恩是女性的事说出去,她认可乔治的判断,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还需等待,等待弗丽达的学院越办越大,等待女法师学徒的比例从37%扩展到更大。   但柏莎已有了让“爱琳”这个名字变得有名的计策,她在撰写《魔法学》的第二本。   根据爱琳留下的笔记,加之这些年她和迦南冒险时,她自己做下的研究。   等到这本书出版,她会为它署名“爱琳&柏莎”。   迦南说:“这两个名字并在一起,看起来真美。”   柏莎也这么觉得。   每年下雪的时候,他们都见到纯白种子混入其中。   种子依然没有同迦南说话,它只委托柏莎向迦南表示感谢。   “原来我什么植物都不想变,我只想回归起点,做一粒雪。”   每一粒大雪中的纯白种子落在地上,都会长出千奇百怪的植物,它实在是随性而为。   于是每年大雪结束,柏莎都要头痛地去为新生的植物们做调查。   她的那本《魔法学Ⅱ》越写越厚……   - 第一册 《魔法学Ⅱ》被迦南摆在了房间的书架上。   他们的女儿莉迪亚踮起脚,把书本又拿了下来。   她还看不懂这么深奥的书,就只能看懂封皮。   她大声说道:“这是妈妈和外婆一起写的书!”   迦南微笑,“莉迪亚知道外婆的事?”   莉迪亚说:“知道呀,外婆是伟大的女法师!”   迦南纠正:“不,莉迪亚,应该说,是伟大的法师。”   莉迪亚懂了,“嗯,伟大的法师!我长大后,要成为像妈妈、外婆那样伟大的法师!”   远处传来柏莎的笑声,“莉迪亚,等你长大,你肯定比我、比你外婆都厉害。”   莉迪亚望向说话的方向,红色的眼睛眨了眨,“我就这样超越你,你不会不开心吗,妈妈?”   柏莎这时已经走进房间,她把寻找到的又一盆陌生植物放到桌上。   哎,又一年冬天,纯白种子,我和你不共戴天!   迦南走过去为她擦汗,她推开他的手,准备先回答女儿的问题。   柏莎蹲下身,耐心地对莉迪亚说:“不会呀。我不止希望你超越我,我还希望许许多多的年轻孩子都能够超越我。”   莉迪亚更不明白了,“那妈妈的强大会被盖过哦?”   柏莎正要回答,丈夫蹲到她旁边,抢答道:“妈妈的强大永远不会被盖过,因为她有着世界上最源远流长的强大力量。”   柏莎哑然,这个人怎么把自己当初说的话拿出来骗小孩子啊!   莉迪亚果然上钩,好奇道:“是什么?”   迦南回答:“是温柔。”   莉迪亚陷入沉思,她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聪明、强大的人,但是温柔……很不好说哦。   柏莎的嘴角缓慢上扬,“莉迪亚,你不赞同爸爸的话吗?”   莉迪亚疯狂摆手,“不,我赞同,我特别特别赞同!”   柏莎没有为难孩子,她伸出手揉了揉莉迪亚的黑发,旁边的男人见状,可怜巴巴地看她,她无奈地也揉了揉他的。   结婚多年,柏莎最大的感受是,她真的好像饲养了一只大型狗。   这只“狗”漂亮、忠诚、还很爱哭……   她如果当初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爱哭,她和他结婚时,恐怕会多犹豫十秒吧。   对,十秒,再多就不行了,谁叫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他呢?   不过,他们两个已很少向对方诉说喜欢,有比喜欢更深一层的情感流淌在他们之间。   名为爱、名为家人。   -   莉迪亚是魅魔和龙和人的混血,就外表而言,似乎魅魔的遗传更强大点。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会很长寿,迦南同样如此。   柏莎,一个人类,她的寿命如何,是迦南最担心的事。   所以,每年春天,迦南都会割下自己腿上的一块肉给她,求她吃下去。   他的魔法很强大,转眼就能治好,可她怕他痛,吃的时候总掉眼泪。   他哭得更厉害,“我太怕你离我而去。”   柏莎说:“不要怕,我就在这。”   她吃了。然后为了排解心上的忧郁,每年春天他们一家都会出门旅游。   莉迪亚不知道父母在忧伤什么,她一个人在外玩得不亦乐乎。   万物都在疼爱这个孩子,她不管在哪摔倒,都能不留伤痕地笑着爬起。   柏莎会说,这是因为大地的土壤里有他们亲人的灵魂。   这一年的末尾,纯白种子送了他们一个神奇的罐子。   他们用罐子前往世界各地,就能收集到爱琳、茵卡,以及阿德勒的灵魂。   至于迦南去世的父亲,考虑到他是一头龙,他们对他的死都不太担心。   就连圣沃尔都说,利奇早晚会重生于世,和你们团聚。   故而,他们要先去收集另外三个亲人的灵魂。   他们再度告离圣沃尔国,踏上新的冒险之路。   路上,迦南、莉迪亚都兴奋地把头伸出马车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柏莎看着他们,哈哈大笑,她想起往事,想起她初次带迦南去纽泰城,他也是这样兴奋。   迦南有所察觉,他收回身体,看向柏莎。   迦南说:“你想到我们去纽泰城的时候,是吗?”   柏莎怔愣,“你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啊!”   迦南说:“因为和你有关的事,我每件都记得。”   柏莎扬眉,“这么巧吗?我也是,全都记得。”   他们说到这,视线对上,两人默契地靠到一起,交换了一个吻。   还想吻得深入点,但莉迪亚在,条件不允许。   其实莉迪亚才不在意。作为一个流淌着魅魔血液的孩子,她早早就觉察到爸爸妈妈经常在做些什么事。   但这次,莉迪亚还是忍不住提醒柏莎:“妈妈,你要小心爸爸,魅魔很狡猾的!”   柏莎听到这,绿眸里迅速泛出眼泪,“莉迪亚说得对,当初你爸爸拼命勾引我,我抵死不从,结果还是呜呜呜。”   迦南叹息着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莉迪亚说:“我想听,妈妈告诉我,爸爸当初是怎么追到你的!”   就这样,柏莎在马车里讲述起颠倒黑白的故事。   她暂且会将这个故事命名为:《魅魔饲养人类指南》。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会有甜甜的番外w。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告知。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故事,你们的追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撒花感谢!!!   ——   预收时间——   下本写《欧洲海豹狩猎日记》   很想开的西幻《人鱼王子寻找计划》、《侦探小姐的逃跑日记》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